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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by一两春风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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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神色微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如今合德协太后与他互相掣肘,令的他许多事都施展不开,可偏偏太后又只听信合德一家之言。
再这般下去,莫说那个王座,就连东宫之位他都坐不得。
但如今皇帝那般情况,根本不能行立储之事,他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太后了,因而太后行事他亦违逆不得。
“派人去太后宫中询问此事,若实在无事,还请她老人家将人放走,莫要闹出大事。”
大皇子刚这般吩咐完,便见皇城司的人匆忙来报。
来人低伏身姿,朗声道:“魏氏夫人在五百精兵的护送下已经抵达南城。”
大皇子微眯着神色,“哪个魏氏夫人?”
“回殿下,便是窦氏大姑娘,魏大将军的夫人,窦晨曦。”
听得这话,大皇子蹙紧的眉头便不见松过,他罢了罢手,对身旁的内官道:“你去一趟福安殿,将此事告知太后。”
那人刚要离去,却听得大皇子又道:“慢着,将这封信也带过去!”
说着便将那封来自安南的信一同丢给了内官。
此时,帝京中城,人潮如流的尚御街上,众人纷纷驻足观望,一辆玄色宝驾缓行城中,四名玄甲兵士身骑大马在前开路,护行在旁的五百精兵让人望而生畏。
这队兵士训练有素,身附玄甲而步态轻盈,一看便是军中强兵,这样一支队伍出现在帝京的城中,引来无数猜测。
众目睽睽之下,这支队伍直往帝宫的方向而去,于御街遇上紧急赶来的京机营之人,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京机营之人观来者情势,不敢轻易动手,已然派人往军机阁去搬救兵。
两队人马便这般你进我退,直至到了御街中段,玄兵队伍方才停了下来。
马夫取来马凳,众人便见一名女使先行下马,观她身前玄甲和腰间佩剑,当也是军中之人。
而后在她的接引之下,一名贵女从马车之上缓缓而下。
她身着扶苏流云服,头戴凤头钗,梳妇人髻,神色端严,目色有光。
她端持着仪态走到拦路的京机营众人面前,目光穿过众人直望向那巍峨的大宫门,而后拱手见礼,朗声道:
“臣妇来接家中祖母归家,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此言一出,京机营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人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久,便见一名内官匆忙从帝宫而出,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京机营的人,而后来到窦晨曦面前,躬身道:
“太后请夫人入宫一叙。”
此话一出,窦晨曦却置若罔闻,继续朗声道:
“臣妇千里跋涉,仪容不堪,恐唐突贵人,改日再入宫见驾。”
窦晨曦当众拒旨,内官正欲发作,却见窦晨曦身后的兵士如盯死物一般看着自己,又咽了咽唾沫,将欲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窦晨曦未在看那内官,而是继续道:“家中祖母已受太后照顾一月有余,也该归家了,还请太后成全!”
她不过三言两语,听着恭敬,却是字字句句道出太后拘押子民的事。
御街街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一些耳尖的将这话都听了去,这瞬间便传了开,众人议论纷纷。
未久便又有内官来请,但窦晨曦依旧是置若罔闻的模样,今日不将人接走便誓不罢休。
京机营派去军机阁求援,本是来调停的人得闻是太后强拘了臣子内眷一月时间,直道荒唐。
面对京机营来人的催促,军机阁的吏官当即罢手。
“你们这些人成日里在帝京不闻外事,那魏徵如今在安南是个什么人物你们是不知,他夫人如今亲自来京要人,谁敢去拦?”
那人当即要往回走,京机营的人赶紧又将人拦下。
“人家占理,你们让我去劝什么?”
无论那京机营的人怎么劝,那吏官当即转身拂袖而去。
就这般,帝宫来了三波相请之人,窦晨曦皆毫不动摇,而御街之外早已挤满了人,拥挤程度令车马不通,就连京畿府也因此被惊动。
太后强拘臣子家眷之事瞬间在帝京传开,令皇家颜面难堪。
但纵然如此,众人皆知,今日没人敢动窦晨曦一根毫毛,她的身后是秦山以南的百姓和安南关的几十万大军。
终于,时至正午,帝宫巍峨寂静的大宫门缓缓开启,一辆车驾自内驶出,一名内官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躬身拱手后便快速离去,根本不敢去看窦晨曦乃至她身后的兵士。
车帘微掀,露出安氏与薛氏动容的模样,窦晨曦到这里遂才松了口气,回以二人安慰般的笑。
尔后,窦晨曦拱手躬身,朝着帝宫的方向,再次朗声道:“多谢太后成全!”

福安殿内,杯盏落地的声音传来,殿外的内官却无一人敢入内收拾。
合德看着太后恼怒的模样,赶紧上前规劝了两句,纵是她也未想到,那窦氏从前在帝京才名不显的大姑娘居然是这般硬一个脾气。
“皇奶奶,是我未想周道,这件事我会让民意阁的人处理,您莫要动怒了。”
如今太后强拘臣子内眷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才是太后动怒的根本原因。如此一来,饶是窦晨曦抗旨不尊,为显大度,帝宫也不能公开发难。
太后自登先帝后位起便以贤良淑德为人所称赞,如今倒是老来丧了威名。
见太后亦是蹙着眉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里她读出了怨怪,合德心下一滞。
她赶紧低伏着态度,多是怪罪自己,太过心急了。
见到合德将事往自己身上揽,太后方才改了口,到底是窦氏这块骨头太难啃,也怪不得合德多少。
“今日一早,我得了滕州的来信,阿笙即将抵达江淮,看她的态度似乎对于帝京发生之事并不知晓。”
合德上前给太后捏了捏肩,她手道轻柔,最是恰当。
“只要我们盯住了帝京出去的信,让阿笙以为安氏还在帝宫住着,便能让她乖乖将事做妥帖了。”
太后听闻她提起那窦氏女,方又觉得头疼了起来。
“这满帝京说客无数,为何你一定要让窦氏那丫头去?”
合德对阿笙的信任除了她与裴氏那点可有可无的亲缘关系外,便是过往一次次事情堆积而来,她难以一时给太后分说清楚。
但合德知晓,若是此事阿笙办不成,那这满帝京便也无人能办到了。
“皇奶奶,阿笙此人看着乖顺,但却最善谋,当年裴家三爷……”
说到这里,合德似忽然省起了什么般,眼中瞬间充盈了光彩。
太后这一问算是问到了关键之上,当年裴三爷暴毙在通州,正是阿笙托合德下的钩子,她虽然不知裴三爷的死与阿笙是否有直接的关联,但她或许知晓这件陈年旧案的凶手。
而这件事也该是裴氏之人想知道的。
“怎么了?”
忽然不闻合德动静,太后抬眼看了看她,却见她敛住了眼中的喜色,柔声道: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旧事。”
太后听闻这话便并未细问了。
待合德离开,太后遂才招来内官,将一封信递了出去。
“送去宗亲王府。”
合德与轩帝乃至先帝对时局的看法都不同,她坚信裴氏有着力挽狂澜的手段,从前便不赞同轩帝与裴氏为敌,但两朝帝王费尽心思好不容才将裴氏打散,当真要再寻回来么?
而对于太后而言,邱氏正统皇子可不止轩帝的子嗣。
老人家敛了敛眉目中的疲惫之色,看着天近昏黄,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流水迢迢,去而不返。燕城江岸码头,一艘体型比普通客船稍大的船体缓缓靠岸,巡岸之人看了看手札之上的登记,遂上前与客船接应。
客船靠岸须得听指挥停靠,不能耽误了码头的航运。
待船体停稳,便见一名年轻女娘带着嬷嬷与几名仆从自上走了下来。
江淮相较帝京还是暖和一些,阿笙并未着外袍,一袭锦绣流云服搭了一件素色长甲便足以。
云生在江淮的管事早已经候在了码头之上,见人终是到了,遂上前恭敬见礼。
阿笙浅笑着回礼,又说了一些客套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其他,便听得旁的一声唤。
“窦姑娘,别来无恙。”
阿笙闻声,抬眼便见到一名俊秀的青年笑着朝自己走来,这人她是有印象的,当日在寒城郊外顺手救下的那名方家公子。
“方公子?”
方之舟是不知阿笙记忆向来好,便以为是她对自己印象还不错,方才记住了自己,心下有喜,不枉他得到她即将抵达江淮的消息便亲自来此候着。
方之舟做出一副偶遇的模样,遂问道:“真是巧了,窦姑娘上次相救,我还未来得及当面致谢,今次姑娘来寒城定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才好。”
阿笙面上端着谦和的笑,但对这句“巧了”却是并不太相信的。
寒城码头每日有大量货物出入,因此距离寒城郊都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城内,在这里偶遇当真是过于巧合了。
“方兄?”
阿笙抬眼便见另一名看着眼生的青年从轿辇上下来,挑了挑眉看向方之舟,而后一脸笑意地迎向阿笙。
“窦姑娘,我乃文家之子文鹤白,久仰姑娘大名。”
方之舟的神色在这文鹤白出现时便有几分难堪,阿笙看着二人神色莫名。
她与这二人并不熟悉,怎得忽然都来迎接她?
“二位可是有事?”
方之舟二人见对方在此,原本准备好的话倒是全都说不出口。
这江边冷,阿笙倒是没那个功夫与这二人在此周旋。
“若是无事,我便……”
她正要抬步却被方之舟下意识拦了下来,不仅眉头一蹙。
方之舟也立刻发觉自己行为不妥,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但面对文鹤白挑眉相看的神色,又硬是说不出口,一时憋红了脸。
“笙姑娘!”
这一声唤阿笙几分熟悉,她抬眼便见一辆车驾缓缓而至,这略微宽大却依旧朴素的马车之上,坐着的人却是矜贵无双。
唤她的车夫正是阿四。
阿笙眼中可见的欢喜,她绕过几人,快步往马车而去。
几人见她忽而似换了个人一般,带着眼可见的愉悦跑向那再普通不过的车驾。
阿四取来马凳,将人引上了车,阿笙掀开帘幕入内,一时风动,让方之舟等人有了那惊鸿一瞥,看到了车驾之内坐着的人。
那一双如画的眉目清淡而定静地看着他们,让人看不出喜悲,却带着威慑。
“那是……”
方之舟心中一沉,整个人都愣在了那。
“谁啊?”
文鹤白被人挡了视野,未能看清,他左右问着,却不见身边的人识得,而方之舟却是拱手垂首,以礼相拜,多的话是一句不敢多言。
阿四在马车之上看着方之舟的礼,扬了扬手里的马鞭,算是回礼,而后驱马离开。

木质的车轮压过城郊稍显泥泞的路面,又惊起了一树的飞鸟。
阿四提了提缰绳,他侧着耳,一脸的好奇,想听一听车驾之内的人到底会聊些什么,一个没注意,马车偏了头,他又赶紧拉了回去。
马车之内,阿笙抬了抬眼,见那人低敛着眉目,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窗外透进的光阴成了他脸上唯一的斑驳之色,照的他眼眸柔亮,却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她满眼的打探却在下一秒撞上一双含笑的眼。
“你又在看什么?”
一句“又”在看什么,倒是点破了阿笙从前几次打量都被抓个正着的经历。
阿笙也不恼,反正脸皮这种东西自小她便在裴钰这就丢得精光。
“码头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阿笙与那方家乃至什么文家可都没什么交情,今日她刚到寒城便这般热络,定然有事。
“可知道那场粮食之争背后有帝京白氏的人?”
阿笙点了点头,瞰卫给的消息一向及时。
“支持白氏出手的便是那方家与文家之人。”
白氏历来与世族打交道,这一点阿笙是知晓的,但却没想到这一次引得了江淮世族出手。
“既是如此,他们又为何这般殷切?可是有何阴谋?”
阿笙问及此话眉头微蹙,一脸的认真。
倒是裴钰微微一愣,若他当时没看错,方、文二人可是殷勤得紧,寻常女娘被儿郎这般相待,该是会想到风月桃色之事,到阿笙这全成了阴谋。
裴钰浅笑道:“阴谋倒是没有,阳谋有一些。”
见他噙着笑睨着自己,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阿笙却依旧没转过那个弯来。
“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倒是被方家和文家给惦记上了。”
换言之,阿笙这是以计服人,将两家治妥贴了。
白氏倒贴了万贯家财却没能撼动定山楼分毫,光这一点便足以让人对阿笙另眼相看,更莫说她转危为安,还在其中大赚了一笔,无论是计谋和魄力都远超同辈之人。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娘,若是将她娶回家,不仅央国粮脉在手,更为族中添了一大助力,何乐不为。
裴钰未说的是,此番就连庄、谢二家都留意到了阿笙,但他们不似方、文两家,他们除了看到阿笙身上的利益之外,还看到了她身后还有安南关的依仗,因此有所忌惮,不会贸然出手。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镇南军的这一步棋阿笙下得漂亮。
阿笙听闻裴钰这话中的语气,脸上当即挂上了几分狡黠的笑。
“这样啊,所以咱们九公子才会亲自来码头迎接?”
她这语气刻意,又往裴钰身旁靠了靠,却未将裴钰逗笑,他看向阿笙的眸色如渊,让人看不分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
见阿笙当真疑惑了,裴钰收了目光,唇边又染上了惯有的浅笑,并未细说下去。
裴钰抬眼便见阿笙一缕长发落到了胸前,遂抬手为她顺到了身后,动作轻柔,似有似无地拂过她耳旁的肌肤,勾勒出她左耳的轮廓,而后收回了手。
见阿笙面色微红,略微低下了头,裴钰方才缓缓开口。
“你不打算与我讲讲你来江淮的目的?”
这声音倒似诱哄。
阿笙微微一愣,而后抬眼看向他,“裴氏在帝宫都有瞰卫?”
裴钰眉眼柔和,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却并不答她这话。
阿笙见自己转移话头的法子并不成功,遂才老实交待。
“合德公主想让裴氏出面帮她扶持轩帝庶子。”
阿笙讲完这话便去看裴钰的神色,见他神色不变,一时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那你原本可打算告知我?”
阿笙甚为老实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好。”
裴钰对这话却不置可否。
“但却选了个费劲的法子。”
让安南关千里迢迢来驰援,对阿笙而言委实费劲了些,她若是当真对魏徵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又何必将薛氏牵连进去。
但即便如此,阿笙却还是不打算将这件事交给裴钰处理,甚至连求援的心思都没有。
阿笙扯了扯嘴角,并未辩驳。
裴钰可以看出,如今阿笙的心中并不愿意过度依赖任何人,哪怕是窦氏之人,乃至于他。
无所依赖便没有期待,换言之,阿笙对他的欢喜只在今朝,无论他如何选择,她都可以全身而退。
裴钰见阿笙微垂着头,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终是叹了口气。
“我会着人拟书信去帝京,此事你也不用为难了。”
阿笙闻之,忽地抬头看他,“怎么说?”
裴钰见她忽然又来了精神,缓声道:“公主自始至终都弄错了一件事。”
“当年太祖能请裴氏替其平人心,是因为那时东境连续几十年的乱战刚平,协助太祖是迎来太平盛世最佳的途径。”
他的声音悠缓,不带喜悲。
“而轩帝登位多年未能立威,如今皇权渐落,再勉强支撑最终不过割裂的局面。”
“裴氏护的一直都不是邱氏的皇权霸业。”
从前裴钰便与合德说过,无论是谁坐上那方王座,裴氏都不会阻止,只是这话未说透,她或许便未再细想了。
裴钰见阿笙听完这话,态度却是轻飘飘的,不由问道:
“你也不在意?”
阿笙理所应当地摇了摇头,“我与轩帝本就有旧怨,与合德也不过是相互的利用,王位是不是在他们手里,我自然不在意。”
“谁当皇帝谁才有资格动朱雀楼的钱财。”
唯有这样,无论帝宫之争有多激烈,都不会舍得动朱雀楼。
倒正好应了从前裴钰的那句话,“帝宫之内坐的是谁并不重要”。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
“这是跟你学的。”
裴钰听闻这话微微一愣,他细细想来,自己从前教与阿笙的那些话她倒是都紧紧记着。
阿笙是不知他此刻想到了什么,但见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天光衬得他唇角的笑意似带着一抹狡黠,细细观之,又仿似是她的错觉。
“既然你要学,从今日开始便好好学学。”
裴钰话音刚落,车马便缓缓停了下来,阿笙刚下车马便见那偌大的门庭处,女使、嬷嬷乃至仆从皆候在了外面。
这里不是她在寒城置办的宅子。
“你把我带哪来了?”
闻此话,裴钰从她身旁走过,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
“现在才问。”
阿笙神色微愣,看着那人在众人的俯首之下,独自踏步走入那红梅东望的府门,复行几步,又回头看向她。
不知为何阿笙会想起那句,高门寒途,清秋眉眼。
她下意识抬步往裴钰身边走去,但嘴里还在问着。
“那我的人呢……”
可没人知道她被带来了这。
阿四握着缰绳看着阿笙跟在裴钰身后进了那偌大的府门,不由叹了口气。
笙姑娘在寒城置办的那几处宅子被几家之人派探子盯上,企图摸清她的一举一动,方才好“对症下药”。
她手里的利益终究是惹人眼。为此,公子才会专程从燕城赶过来。
如今西州情势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丢下那些族老便走了,回去定会被太祀责罚。

第二百五十二章 撞见
堂室之内,窗明几净,一缕梵香已经燃尽,而候在廊下的仆从却不敢擅自续香,恐有打扰。
庄家回报的仆从细细观察着主家的神色,一时也摸不准该不该继续报下去。
案几前,庄氏家主庄子儒低敛着眉目,似在细细思索着。
日前,窦长笙抵达寒城后得到方、文二家相迎,但她却丢下两家之人,上了一辆不知名的马车。
文家就罢了,那方之舟是得了家中的命令的,岂会轻易放人,但他不仅放了,更是对马车的主人三缄其口。
此后这窦长笙便不知去向,她置办的那几处宅子除了她带来的仆从便没见过她本人出入。
与此同时,庄家得到消息,裴氏的晓生园有主家之人入住。
因而庄子儒猜测,接走窦长笙的当就是裴氏的人,毕竟江淮众人皆知,窦长笙是裴老夫人正儿八经收下的孙女。
但值得庄子儒留意的,便是那来接她的人。
裴氏子弟出行素有排场,多有规格,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素布单马的车驾,唯有曾经以清贫子弟身份入朝两载的九公子,出行颇不受这些繁礼所缚。
但若是窦长笙能得九公子亲自迎接,这关系未免过于近了。
“家主,大姑娘到了。”
闻言,便见一华衣女子推门而入,她眉目灵动,似凌波之仙,本是清冷色却带着柔和的瞳光。
她将手中的袖笼递给一旁的文仆,似刚从外归来,还带了一身的寒气。
庄翎月浅浅一礼,遂浅笑道:“刚归府中便听嬷嬷道父亲在候着我。”
庄子儒随即名文仆为她添了热茶,让她先暖和一些再说。
“你这是又去了南郊?”
今年因水患,不少人流离失所,庄氏等几大世族在城郊建立了庇护所,让他们暂居,同时又派人去帮忙修缮房屋。
冬日得郊外格外寒冷,今日,庄翎月便亲自运送了一大批炭火和御寒的衣物去,顺便再去看看那里还需要什么。
庄氏主家虽是好心安置,但手下的人办事难免拜高踩低,所以庄翎月才会亲自走一趟,让下面的人知晓,有她盯着,不得造次。
庄翎月默然浅笑,说得轻巧,“今日得空,便去看看。”
庄子儒是知晓他这个女儿的,自小她将庄氏大姑娘的本分做得滴水不漏,亦为诸家贵女的典范。
也正是因为她自小规矩懂事,才能入了裴氏的眼。
庄翎月十年如一日地恪守己行,唯怕自己行差踏错,配不上裴氏那如日昭昭的九公子。
这也是庄子儒颇为头疼的地方。
裴钰的学识和手段配得上他的盛名,但也正是如此,没人能拿准他的心思,裴氏族内亦不敢过于相逼于他。
庄子儒看着规矩乖巧的女儿,她此刻低眉执盏,当真是一副温婉的模样,但他却不由想到庄家探子上报的内容。
帝京一趟,庄翎月没能见到裴钰,返回江淮之后,她便着人放出庄氏与裴氏议亲的传言,企图利用言论逼裴氏尽快有所决断,但裴钰却是置若罔闻,就连一句回应也懒得给。
而如今这则言论却是将庄家架在了那,为护族内颜面,庄子儒才不得不有所动作。
庄子儒看着女儿乖顺的模样,缓声道:“琳琅近日可在寒城?”
谢家这个女儿自小便不是个读书的料,或许也正是她没心没肺,才在几家贵女当中,唯独她多得了裴钰的关照,而谢琳琅自小便与庄翎月甚是亲近,有些事通过她便能探个消息。
听闻庄子儒这般问,庄翎月点了点头,“同我一路回来的。”
庄子儒闻此,道:“你找个由头,让那丫头带你去一趟晓生园看看。”
庄翎月听闻这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喜色,却不过须臾便被她敛了回去。
“可是九公子到了寒城?”
庄子儒看着女儿提及裴钰,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并不确定,所以才要让琳琅那丫头去探探。”
他看向庄翎月,细细吩咐道:“裴氏虽好,但若是九公子无意,为父也不愿你嫁过去受冷落。”
“此番跟着琳琅去探探,能得个准信儿最好。”
庄子儒的话已经说得这般清楚了,但庄翎月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片刻才发现庄子儒仍看着自己,她复才收回了神色,规矩地应承。
晓生园内,门房的小厮将一摞文册送到了内院,几名侍女神色如常地往书斋去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园子里来了一位笙姑娘,她自到江淮开始每日便是书信不断,这一副繁忙的模样倒是胜过九公子。
书斋之内,侍女挑弄了一下火盆里的精炭,此时正好嬷嬷将换好的汤婆子递来,交给了软榻上的阿笙,二人遂垂首到外屋候着。
阿笙怕冷,原先进这书斋还算规矩,第二日便直接窝进了软榻,裴钰也就由着她。
此刻她将软榻堆得甚是温软,再放上一个汤婆子,因温度适宜,小脸亦红扑扑的。
但她人虽懒气,手里的活却没停过。好些书信因她在途中没能送达,这下全都到了,帝京的消息和江淮产业的处置,都等着她。
案几旁,裴钰将送往燕城的书信拟好,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软榻。
阿笙整个人窝在里面,从他这个角度连个脑袋都看不到,只能偶尔看到翻动文册的手,玉指纤纤,时不时拿起置于一旁的墨笔勾画着,笔迹虽还算清晰,但与周正是搭不上边了。
阿笙这人的脾性就是会顺杆爬,裴钰由着她,园子里的嬷嬷惯着她,这不过三日的功夫,懒劲儿便上来了。
裴钰见她这幅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得闻这叹气声,阿笙遂才抬头往他这看过来。
裴钰就见她露出一双珠玉般的双瞳,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
“你再这般懒下去,也不怕骨头被懒化了。”
听闻他这话,阿笙知他无事,遂又窝了回去,声音闷闷的。
“不怕。”
正说着,屋外便听到侍从前来报。
“公子,谢、庄二位姑娘来了。”
裴钰扫了阿笙一眼,遂对外面的人道:
“将人请到华荣院……”
“九哥哥跟我客气那么多做什么?”
裴钰话音未落,便见谢琳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刚走进来便见到阿笙人还懒在软榻上,她心下一惊,正要回头将来人堵住,却已经晚了。
遂后进来的谢长珩与庄翎月踏入屋门便见裴氏的书斋内,那个以圣贤之礼要求自身的九公子身旁,竟有一名姿态毫无章法的陌生女娘。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来客
春水庭内日照正好,一队侍女手捧青瓷食器在廊上早已候着了,本该是午膳的时候了,却来了外客。
嬷嬷看了看内里的人,没有离开的意思,遂向下吩咐道,多添三双碗筷。
这两日,嬷嬷见阿笙胃口不甚好,今日刻意吩咐后厨加了一道酸笋鸡丝汤给她开胃,后厨的人来道,这第一道菜经不得过老的火候,得传菜了。
嬷嬷见此,思虑了片刻遂抬步走进了书斋,低首道:
“公子、姑娘,可要传膳?”
听得这话,裴钰扫了一眼阿笙,她早已经端正了自己的姿态,此刻听闻嬷嬷的话,方将手里的文册放下。
裴钰见她手里的事暂歇了,才对谢长珩等人道。
“一同用膳吧。”
谢长珩满眼都是对阿笙的好奇,自然不肯这般简单离开,得了裴钰这话,巴不得多留些时候,连连点头。
阿笙将手里的笔放下,她此前与三人略微打过招呼后,也没有被人撞见的窘态,顾自继续低头坐自己的事,只是这回姿态倒是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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