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by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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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客厅沙发上,纪明川的妈妈正在看一本 医学杂志。
纪明川的爸爸拿着手机,躺在沙发的角落里,突然“咦”了一声。
“小明这次的成 绩出来了,”爸爸滑开手机屏幕,“总分跟以前差不多 ……不过,排名落到了班级第二,年 级也是第二。”
妈妈听见了,放下手里的杂志,缓缓靠过来:“第一是谁?”
爸爸的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楚天青,数理化生 ,四科全满分,这孩子厉害,真是太聪明了。”
妈妈低声感叹:“她的语文成 绩也不低,真不容易,英语稍微弱了点,但也算是高分了。这么聪明的孩子,想 把英语补上来,是很容易的。”
“那不就是全才了吗?”爸爸合上手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又 似乎有些不甘,“每一门都这么优秀,还能稳得住心性,真不简单啊。”
妈妈轻声问 :“楚天青是谁?怎么没听小明说过?”
爸爸回答:“好像是他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那天晚上,小明还说了梦话,我回来得晚,听见他说,楚天青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爸爸和妈妈说话的声音很轻,纪明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纪明川正在卧室里拖地,实木地板泛着微光,爸爸妈妈还没说完,拖把从纪明川手里滑落,摔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他竟然会说梦话,还梦见了楚天青。
那天晚上,他说她“什么都能做到”,他竟然在梦里也想 着这个人?
太荒谬了。
他从来不会在深夜发出噪音,然而,现在,他竟然在梦里胡思 乱想 ,任由楚天青冲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楚天青的竞争太过激烈了。
楚天青的月考排名已经是年 级第一,纪明川只考到了年 级第二。他还没亲眼看见各科成 绩,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楚天青数理化生 全部满分,那他与 她之间的总分差距必然不小。
月考之前,纪明川和楚天青曾经吵过一架。他记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记起一句:“我睁眼能赢你,闭眼也能。”
太狂妄了。
纪明川一时无语,家务活也做不下去了。
他关上了卧室门。房间里静悄悄的,床单整洁,被褥柔软,木地板也是一尘不染。
脑海里浮现出楚天青的单薄身影。她在食堂窗口前犹豫不决,在宿舍楼前徘徊不定,她的生 活明明比他艰难太多 。她究竟花费了多 少时间,付出了多 少努力,才能维持现在的成 绩?
纪明川想 不出来,也不再 去想 。做了一整天的家务,他本 就有些疲倦。他躺到床上,没再 翻身,就这么侧躺着,慢慢陷入了梦境。
梦境之中, 世界变得虚无飘渺,远处的景象都是迷离模糊的。傍晚的夕阳里,血色云朵缓缓流动, 映红了整个 天空。
纪明川在一条破败的街道上奔跑, 身后 传来一阵嘶哑的吼叫声。
这是一个 完全陌生的城市,不是省城,也不是他 曾经去过的任何一个 地方。空气中充满了烟尘气味,闻不到一丝活人气息。
街道两侧的钢铁大楼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倾塌一般, 艰难伫立在漫天飞扬的风沙里。
“别回头!”一个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从他 的正 前方传过来。
纪明川立即抬头, 竟然看见了楚天青。
楚天青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运动服, 长 发高高束起,扎在脑后 ,显得十分沉稳干练, 远超同龄人。
她手里握着一根铁棒,站在废弃地铁口的台阶上,眼神锋利如刀。
下 一秒, 她一个 转身, 抡起铁棒,将一头扑来的丧尸击倒,动作凶猛又狠辣, 像是练习过无数次。
“纪明川, 快过来!”她大喊。
纪明川站在原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无法喊出任何声音。他 从没见过这样的楚天青,勇敢、果断、满身灰尘, 简直是从废墟中走出来的无敌战士。
楚天青回头看他 一眼:“准备好了吗?跟我一起往前跑,别被那些 东西追上!”
纪明川还没来得及反应,竟被她一把拉住了手,就像她平时牵着郑相宜、顾思安那样,仿佛只是下 意识的决定,却 又让他 心头一震。
他 们 二人一同跑向街道深处,她的手掌温热而坚定。掌心之间渗出薄汗,微微一滑,谁也没松开 一分,在贴合的触感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这些 高楼废弃太 久了,都快塌了,”楚天青语气急促,“地面不安全,走,我们 去地下 !”
他 们 跳入地铁隧道,光线一点点暗淡下 来,脚步声急促又混乱,在空荡荡的隧道里回响。
他 刚想开 口,她忽然靠近,低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纪明川猛地睁开 眼睛。
他 正 躺在卧室的床上,时钟指向早晨六点一刻,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实木地板上,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他 自己的呼吸。
他 怔了几秒,回过神来,低声骂了一句:“搞什么 鬼?”
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 梦,他 的心跳却 还没慢下 来。他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天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今天是周一,又要去上学了
今天比以 往更加艰难,月考试卷即将发下 来,位列年级第二的纪明川,注定要面对同学们 的调侃。
纪明川洗了个 澡,也洗掉了梦境残留的错觉。
从浴室出来后 ,他 在冰箱里找到了昨晚剩下 的米饭,随手炒了个 蛋炒饭,又开 了一罐气泡水,一边吃一边喝,情绪已然冷静了不少。
早晨七点二十五分,纪明川抵达了高三(17)班教室门口。
班上同学还是叫他 “明神”,但语气里明显多了些 笑意,气氛也和平日不同。坐在后 排的几个 男生甚至哄笑出声,很有 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纪明川瞥了他 们 一眼,他 们 连忙拿起书本,装出一副正 在读书的样子。
纪明川走到自己的座位,却 没看见楚天青的人影。他 嘴角轻轻一勾,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早读课都快开 始了,楚天青竟然还没到校,是不是有 一点骄傲了?
他 没再多想,放下 书包,翻开 一本英语书,开 始一行一行疯狂背诵。
下 次考试,如果他 语文和英语全考到满分,谁还能再超过他 ?
忽然,门口有 人喊了一声:“楚天青来了!”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 来,不过几秒之后 ,最爱起哄的几个 同学又喊了一嗓子:“是青神,青神驾到!!”
“早上好啊,青神!”
“青神今天这气场,啧,简直意气风发!青神穿着这一件校服,也是将军出征般的威风凛凛!”
楚天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热烈欢迎。她有 些 紧张,还有 些 恐慌。
但她很快想起了纪明川、郑相宜面对赞誉时那种不动声色的态度,便也学着他 们 的样子,淡然点头,朝着众人微笑示意。
讲台上,劳动委员冯康正 在拖地,看见楚天青,立即侧身避让,笑着说:“青神慢点走啊,地刚拖完,还滑着呢。您要是磕着碰着了,谁来做我们 省的高考状元?”
楚天青笑了笑,神色如常,没流露出一丝慌乱:“不是还有纪明川吗?”
冯康故意摇头:“哎呦,小纪哪儿能和您比啊?您这话说得也太 谦虚了,您数理化生全部满分,小纪再努力,也差点意思。”
冯康这一句话里,“明神”两个 字不见了,只剩一个轻描淡写的“小纪”。
纪明川实在忍无可忍。他 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呵,这一群马屁精,嘴上说着如此荒谬的话,竟然一点也不害臊。
“他们这些人也太夸张了,”纪明川自言自语,“全年级除了我们 班,还有 哪个 班的学生喜欢搞这种小把戏?”
宋远舟轻轻拍了拍桌面:“这可是省立一中的传统啊,听说竞赛班更夸张,全国集训队也是这样,谁厉害就捧谁,习惯就好。再说了,同学起哄,也带点儿玩笑成分,别太 当真 了,大家压力都不小,闹着玩罢了……哦,还有 ,你们 长 得都挺好看,一举一动都容易引人关注。”
话没说完,他 懒洋洋地靠着墙:“学校又不让我们 玩手机,课间活动不就只剩下 聊天、讲八卦、开 玩笑了吗?”
纪明川没抬头,指节把英语书一敲:“少给他 们 找借口,整天在那儿起哄,还不如多刷几道题、多背几页单词,比什么 都强。”
宋远舟忽然站起身来:“行了,你也别太 在意了,好歹还是年级第二,和第一也没差几分,对吧?”
纪明川随口问他 :“你要出去?”
纪明川刚想起身让路,宋远舟竖起了大拇指:“我也要去迎接青神!!”
这些 人都疯了。
纪明川还是站了起来:“楚天青比你们 正 常多了,你们 这些 疯子别把她吓到了。”
宋远舟嗤笑一声,没再开 口,飞速跑到了教室门外,和一群男生一起站在走廊上聊天。
就在这时,楚天青刚好走回座位。
她低着头,双手拽著书包带子,心里想着刚才那一连串的起哄声,没注意看路,也没抬头,直接撞上纪明川的胸膛。
纪明川被她撞得后 退一步,顺势坐回了椅子上,左手一把握住了桌沿。桌上的水杯也晃了一下 ,水波颤动起来,一圈圈地往外扩散。
楚天青“啊”了一声:“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在这里站着,我真 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已经坐下 了吗?”纪明川重新坐正 ,“你也别再站着了。”
楚天青坐了下 来,又看见纪明川的课桌上摆满了英语辅导书,真 不知道他 这是要干什么 ?
她小声打了个 招呼:“早上好啊,纪明川。”
纪明川低声回答:“我不太 好。”
楚天青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就因为我月考比你分数高吗?”
她听见纪明川笑了一下 ,声音极轻,似是无奈,又似是嘲讽。
他 依旧没回头看她,只说:“昨晚我梦到世界末日,丧尸病毒爆发了,到处都是灰尘和残骸。”
“哇,那是噩梦吧?”楚天青急忙追问,“你梦见什么 了?我在你的梦里吗?”
纪明川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化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楚天青偏过头,轻轻戳了戳他 的后 背:“你到底梦见什么 了?有 没有 外星人,或者什么 未知生物?”
楚天青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她相信梦境与现实之间存在联系。
她偶尔会有 一种奇妙的感觉,现实的某个 场景,好像曾在梦里出现过,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梦境预测了未来,还是现实模糊了记忆?
纪明川忽然开 口说:“你把我从一群丧尸手里拉出来了。”
楚天青没想到他 会这样回答。
“然后 呢?”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
纪明川翻动了桌上的英语辅导书,指尖在书页上划了一个 来回:“然后 ,你带我去了一个 废弃的地铁站,我醒了,就在你把门关上的那一刻。”
楚天青认真 分析:“听起来确实很像是我会做的事。如果真 的爆发了丧尸病毒,地面上又有 危险,我肯定会把临时基地设在地铁站……二战的时候,很多人就是在地铁里躲避空袭的。地铁够深,通风也好,又有 完整的逃生通道,比地面建筑安全得多……”
楚天青这一句话还没说完,纪明川已经趴在了课桌上。她连忙问:“你怎么 了?”
“没事,”纪明川又坐直了身体 ,随便找了个 借口,“可能是早饭吃多了,有 点困。”
纪明川拿出自己最珍贵的笔记本,扉页早已写满了,没有 一点空白的地方,全是“天道酬勤”、“心如水之源”之类的励志名句。
他 翻开 第一页,这一张纸还是崭新的。他 又写了一行字,专门鼓励自己:不要气馁,不要妥协。
笔尖不曾停顿,他 继续往下 写:虽然她什么 都懂,连二战防空洞都能想得到,但我……
“你什么 ?”楚天青的声音从他 背后 传来。
纪明川回过头,只见楚天青站在她的座位上,低头望着他 的笔记本。他 立即把本子合上:“偷看别人写日记,可不是什么 好习惯。”
楚天青微微弯腰,与他 距离更近:“但是你把我写进你的日记里了,我只想看和我有 关的那一部分,我又不看别的。”
“你还挺有 理,”纪明川想笑却 没笑,“不过,这本日记不是写给你看的,有 理也没用。”
有 理也没用?
楚天青又坐了下 来。她确实很想看那个 笔记本,却 也知道纪明川不会轻易屈服。他 嘴硬得很,绝不会说“求求你看看我的日记”,只会说“你不要再白费力气”。
她故意挑衅:“等我的月考试卷发下 来,你会不会找我借卷子?”
早读课开 始了,班上同学都在大声念书,纪明川却 是沉默无语。他 还没开 口,楚天青又笑了出来:“我逗你玩的,我不要你的日记,我还是会把卷子借给你,哪一科都行。”
纪明川始终没说一个 字,但他 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他 假装平静地站起身来,讲台前冯康喊了一声:“纪明川,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领语文卷子回来发!”
纪明川的脚步比平日里更快。
几分钟后 ,纪明川抱着厚厚一沓卷子回到教室。班里顿时热闹了,不少人坐得更直了,空气一下 子紧绷起来。
纪明川把卷子一摞一摞分发给各组的组长 ,很快,所有 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试卷。
楚天青是全班最高分,连作文也几乎满分。答题卡上,她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 鲜红的圈,那是王老师特 意标注的语文第一名。
纪明川回到座位后 ,很客气地问:“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的语文卷子?我可以 和你交换。”
楚天青有 些 迟疑:“那你不能给别人看。”
纪明川立即答应:“一定不给别人看。”
过道上传来脚步声,楚天青抬头,看见宋远舟正 慢悠悠地走过来。她小声问:“万一你同桌宋远舟非要看呢?”
纪明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把他 的头按到课桌上。”
说完他 自己也愣了一下 ,补了一句:“当然,我会注意力度,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倒不至于,”楚天青这才把她的试卷递给他 ,“但你得好好保管。”
卷子落到纪明川手里,他 翻开 纸页,看到了那一篇高分作文。
这一次的作文主题是“时间的回音”,要求十分明确:每个 人都在时间中长 大,也在时间中回望。童年的一朵花、一场雨、一句话,或许已经悄然改变了人生的方向。时间终将流逝,回音又有 多少可以 留存?请结合个 人经历或观察,写一篇文章,文体 不限,谈谈你在成长 中所听见的“时间的回音”。
楚天青的作文题目是《屋檐下 的雨声没有 停过》,她的字迹端正 又秀丽:“小时候的雨,落在屋檐下 ,浸湿篱笆,也滴进了竹筐里。那时候,家里老人都还健在,爷爷在村口修理自行车,奶奶在屋里缝补衣裳,外公外婆扛着锄头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瓦罐汤,轻声唤我吃饭。我以 为人生始终如此,父母会为我撑起一片天,风雨只是屋檐之外的喧嚣,就像远方陌生人的争吵声,我听见了,却 不明白……”
第一段好像还挺正 常的,纪明川还没读完,“砰”的一声,宋远舟敲响了他 的课桌。
纪明川把卷子往怀里一塞,没让宋远舟看见一个 字,然后 才站起来,给宋远舟让路。
宋远舟狐疑地瞥了一眼纪明川,又转过身,和楚天青对视了几秒,但他 什么 也没发现,只能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纪明川把自己的习题册和辅导书拿出来,一本又一本,堆放在课桌的交界处,垒出一道高大的书墙,完全挡住了宋远舟的视线。
宋远舟倒抽一口凉气,又不敢问纪明川,干脆回头问:“青神,你们 怎么 了?”
“没什么 ,”楚天青喃喃自语,“我在思考人生。”
“那你慢慢思考吧,我感觉你也不比我正 常多少。”宋远舟转了回去,没再开 口了。
纪明川仍在阅读那一篇作文。
他 读到这几行字时,指尖略微抬了一下 ,又落回了纸页上:“八岁那年,外公走了。母亲带我从坟头回来,那晚下 了一夜的雨……十三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倒下 ,家里债台高筑……我守着生病卧床的外婆,她躺在床上望着屋檐,一动不动……我仿佛站在生与死 的分界线上,第一次意识到,人活在世间,其实一直是在为某个 终点做准备……”
纪明川把纸页捋得更平整,接着默读下 去:“年幼的我还不懂,原来成长 ,不只是一点一点往上走,也可能是一次一次往下 坠……可也正 因如此,人生会在前进与后 退之外,找到属于自己的新方向。我渐渐明白,雨会停,天也会亮。倘若有 一天,父母不能再为我撑伞,我也能依靠自己在雨中站立。我已经学会了独自撑伞,将来,也想把伞递给那些 仍未走出风雨的人……”
全篇作文多处引经据典,既有 《存在与虚无》《人生十论》《道德书简》的哲理精华,也夹杂《庄子》《韩非子》《古文观止》的思辨光芒。
纪明川合上试卷,把卷子还给楚天青。她神色平静,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 还记得她对命运与成长 的感悟。那些 文字里,没有 哀号,也无怨恨,只是一笔一划记下 回忆。
她写童年的离散,也写少年的隐忍,却 不乞怜、不张扬。那样的从容与克制,实在是……让人想观察,又不敢打扰。
纪明川猛然回过神,他 是不是想得太 多了?
“你的卷子呢?”楚天青又在他 背后 问,“不是说好了,我们 两个 人互换吗?”
纪明川把他 的卷子往后 一送,放到了楚天青的桌子上。
她低头翻看,很快就看完了。
他 写得工整、流畅,结构完整,语言妥帖。可是她却 觉得,没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纪明川的这篇作文,没有 流露出任何真 实的回忆,也没有 提及具体 的人或事。
他 只是把“童年”这个 命题,嵌入了熟练的技法之中,像是一篇为高分而生的作品,缺少了一点真 情实感。
“你的童年是什么 样的?”楚天青直接问他 。
“普普通通,”纪明川收回她递来的卷子,“没什么 值得记住的。”
楚天青轻轻应了一声:“哦。”
她隐约猜到了,他 不是没有 故事,只是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不知不觉,上午三节课很快过去。
前两节课,王老师带着大家订正 语文试卷。第三节是生物课,老师讲得飞快,几乎一节课就讲完了月考内容。
第四节是自习课。王老师走进教室,目光在同学身上扫了一圈:“楚天青、郑相宜、纪明川,来,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开 着空调,凉意扑面而来。楚天青紧贴着郑相宜,站在王老师的办公桌前。
王老师坐下 ,喝了口水,语气才缓了些 :“你们 三个 人这次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列,如果能在接下 来的全国竞赛里拿到奖项,对你们 的综合评价也有 好处。老师今天把你们 叫来,是想提前说一声暑假的安排,虽然你们 不在竞赛班,但咱们 十七班是实验班,也有 机会争取暑期竞赛集训的名额。”
楚天青轻声问:“老师, 如果我报名参加暑期竞赛培训……需不需要 再交一笔学费?”
“当然不用 啊,”王老师笑了,“你代 表学校参加竞赛, 是为学校争光, 老师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楚天青犹豫了一下,才问:“那 ……宿舍呢?”
王老师拉开抽屉,拿出一份盖着 钢印的文件:“老师正要 和你说这事,你的宿舍减免申请已经批下来了,门 牌号是204, 和郑相宜、顾思安、陈曼一个寝室。”
楚天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能和郑相宜做室友了。
喜悦如泉水一般涌上心头, 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楚天青连忙说:“谢谢老师, 太谢谢了!”
说完,她 忍不住又点了点头,反覆确认这个消息是真的,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今天她 太幸运了!
王老师笑着 把 文件递给她 :“下周一你就可以搬进去了,宿管那 边会把 你的名字录入系统。你住在学校宿舍, 也方便暑期补课, 你和郑相宜还能互相照应。”
郑相宜忽然伸出右手,握住了楚天青左手的手腕。
楚天青一怔,也轻轻反握住她 。
两人十指相扣, 默契地对 视一眼。她 们都没有开口, 这一瞬的目光交汇, 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这个暑假,她 们会照顾彼此,一起努力。
纪明川站在一旁, 与她 们隔开了一段距离。他低着 头,目光落在地砖的缝隙间,正陷入沉思之中,无意识地出神。
王老师接着 说:“我已经联系了你们的家长,过两天学校会召开一个小型家长会,主要 是和家长沟通暑期集训的安排,希望他们在后勤上多支持你们,给你们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
听见“家长会”这三个字,楚天青又有些 紧张了。
楚天青知道,爸爸妈妈学历不高,都只念到了初中。他们是有些 自卑的。每当遇到需要 家长出面的场合,他们总会犹豫很久,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那 样正式的邀请,也不懂应该如何与各科老师沟通。
想到他们站在办公 室门 口,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她 心里就隐隐发酸。
她 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 ,却不想让父母因为自己而在众人面前 露怯。
那 种感觉,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心疼,又或者 ,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堪。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楚天青把 王老师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妈妈。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桌上只有两道菜,一盘肉末茄子,一盘水煮白菜,简简单单,却是家中常见的晚餐。
妈妈吃了一口白菜,才说:“王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和你爸也说过了,后天我刚好能歇一天,到时候我去学校一趟,给你开家长会。”
楚天青点了点头:“几点开会?”
“上午十一点半开始,应该十二点多就结束了。”妈妈回答。
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却夹杂着 一丝低落与紧张。
楚天青察觉到了妈妈的情绪变化,立即想到了安慰她 的办法。
楚天青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放进妈妈的碗里:“妈妈,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吧。你想不想吃酸菜鱼?我请你吃。”
妈妈看着 碗里的茄子,拿筷子的手顿了一顿:“这能行吗?”
妈妈嘴上那 样说着 ,眼眶却微微泛红,赶紧低下头去,吃了口饭,只怕让人看出她 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妈妈轻声说:“宝宝,别乱花钱,学校的饭贵得很,一小盘菜十几块呢。”
妈妈还说:“你那 点奖学金啊,得留着 ,慢慢用 ,别大 手大 脚的,钱可不经花。”
楚天青说话的声音更轻:“没关 系的,学校给了我五百块餐补,奖学金也到账了两千。月考我又考了第一,还会再发一次奖学金。妈妈,就吃这一次酸菜鱼,好不好?我又不是天天吃,只是偶尔请你吃一顿。”
妈妈没再说什么,夹了一块茄子,慢慢地咬着 。
楚天青知道,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她 从小就能看懂妈妈这种沉默的期待。
这天晚上,吃完饭后,妈妈从床底下找出一个纸盒子,翻出了一件衬衫和一条牛仔裤,都是她 平时舍不得穿的。
她 把 这两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晾到窗前 ,又一遍遍地抚平褶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楚天青心里明白,妈妈是在为家长会做准备。妈妈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想要 以最体 面的模样出现在学校。
两天后,家长会如期举行。
第四节课是自习课,上课铃还没打响,走廊上热闹得很,同学们还在说笑、打闹,楚天青却站在栏杆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远处的林荫道,等着 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那一片树影之中。
纪明川刚好从她身后走过。
楚天青下意识地回头,低声问:“你家长今天会来学校吗?”
纪明川停下脚步。周围还有不少同学在走动,他刻意与楚天青保持至少一米远的距离,免得同学又发出怪叫。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说:“我爸今天会来。”
“你之前 说过,你爸爸妈妈都是外科医生 。”楚天青声音很轻,“那 他们是不是都很忙?”
楚天青的父母工作也很忙,平时要 请个假也是很不容易的。
她 想从纪明川身上找到一点共鸣,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虑。
纪明川往前 走了一步,又后退半步,不经意地靠近她 一些 :“是很忙,我妈比我爸更忙。”
楚天青好奇地问:“他们具体 是做什么的?”
纪明川想了想,诚实回答:“我爸做的是三叉神经痛的微血管减压手术,患者 面部神经剧烈疼痛,需要 动手术才能缓解。我妈只做三类手术,心脏搭桥术、房颤微创修复术,还有一个动脉导管闭合什么的,记不清了。”
楚天青听懂了,纪明川的妈妈是心脏外科医生 ,爸爸是神经外科医生 。她 本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相似之处,却忽然发现,他们原来是大 不相同的。
楚天青转过身去,背对 着 纪明川。
他没看见她 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她 背后轻声问:“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