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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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姜凌点头,“周伟,空间地理分析部分,尤其是3号起火点的行动难度与孙小海体型的必然关联,是你的强项,务必严谨清晰。”
“是!”周伟重重点头。
刘浩然:“我会整理好孙小海供述中关于范国平给他饺子、点火时看到灯光、闻到烟味想救人却退缩的心理,特别是他崩溃时的悔恨。”
范威看着这群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沉声道:“抓紧时间,尽快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和报告。给死者家属,也给社会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众人散去,各自投入工作,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窗外又开始渐渐沥沥地下起了秋雨。
姜凌坐在桌前,翻开应璇玑教授主编的《犯罪心理学》,开始认真复习。
华夏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教研室里,正在进行今年的研究生复试。
办公室宽敞明亮,陈设朴素严谨。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 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 气氛很严肃。
此刻的姜凌很激动。
因为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五位教授, 全是我国最顶尖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尤其是坐在最中央的应璇玑教授,更是我国犯罪心理画像理论发展的第一人,也是姜凌一直仰望的存在。
姜凌脊背挺直如松,坐在硬木椅子上, 因为即将面对的考察,她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但眼神沉稳坚定。
应璇玑教授今年46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饱满智慧的前额。为了今年的研究生复试,她特地换下穿惯了的制服, 一件深灰色羊毛开衫搭浅色衬衫,沉静中带着一丝女性的柔和。
应璇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面前放着姜凌的初试成绩单、报考材料、单位推荐信。想到侄子应松茂写来的推荐信, 应璇玑看向姜凌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眼前这个被侄子推崇的年轻女警,到底是璞玉还是言过其实?
侄子的信里, 用了很多赞誉之词。
——惊才绝艳、能力超群、思维缜密、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与直觉。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应松茂的仰慕与激动。
自己的侄子个性内敛、洁身自好, 他与自己的通信多半谈的是亲人、工作,从不曾如此赞美过一名女性。这让应璇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应松茂强烈推荐。
其余几位教授例行询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姜凌报考的是在职研究生,由单位推送, 历经严格政审,她的履历非常漂亮。再加上今年参加犯罪心理学复试的一共12名,姜凌是唯一的女性,这让教授们更加稀罕,态度很温和,问的问题都不尖锐。
——姜凌同学,你本职工作很出色,晏市公安局给你的评价很高,说你是心理画像的实践先锋。你和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应用犯罪心理学对罪犯进行心理画像的?
——你是一线刑警,为什么不报考重实践的刑侦学,反而想到报考理论性更强的犯罪心理学专业?
——读研这三年,你有什么规划?
——在职读研,第一年必须全脱产,你这一点你有准备吗?
姜凌诚恳而礼貌地回答着教授们的问题,但她的心一直提着。她要报考的导师是应璇玑,可是应教授一直没有开口,不知道应教授是否愿意收下她。
到最后,应璇玑终于说话了。
她的声音平缓,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姜凌同学,你为什么报考我的研究生?”
姜凌对应松茂私下里写过推荐信这件事一无所知,向来廉洁奉公的林卫东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她的态度很坦然。
“应教授,我报考您的研究生,源于对您提出预防犯罪观点的认同,源于我经手的那些案件,尤其是那些……没能阻止的悲剧。”
姜凌眼前闪过一张张面孔:梁九善、林晓月、陈安平、孙小海……
“没有谁是天生的罪犯,每一桩案件的背后,都有一个血泪故事。有些人天生坏种,罪无可恕。有些人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无法回头。有的人一时冲动,悔之晚矣。还有人则是原生家庭影响导致悲剧的发生。”
“怎样才能阻止这些悲剧的发生?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打击犯罪固然重要,但是,我认为预防犯罪更为迫切。罪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可是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呢?那些被毁掉的家庭呢?死去的人没办法活转过来,被残忍对待的人心理阴影仍在,破碎的家庭无法再团圆。”
说到这里,姜凌的喉咙有些哽咽。
“我在刑侦一线接触过一些案件,每每破案之后都会心情无比沉重。我抓过一个纵火犯,他长期被欺凌打压、极度自卑,他纵火是为了被看见!我抓过一个杀人犯,他只有17岁,他杀人是因为对方以残忍手段杀了他养的狗。我抓过一个投毒犯,他是一名退休老人,他投毒是想让政府重视小区基础设施建设……”
“我在想,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发现端倪,早一刻阻止犯罪发生,早一分采取干预手段,或许这些罪犯就不会成为罪犯!他们会和我们身边那些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安居乐业。”
“可是,我的力量太微小。虽然我意识到了预防犯罪的重要性,但真正要实施,涉及方方面面,远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我在派出所工作时,曾提出过家庭-学校-社会联动的干预机制,但只启动过一次之后就搁浅了,因为我们警察太忙、要做的事情太多,而这个机制的实施却需要多方联动,有许多繁琐的、额外的工作,难度太大。”
姜凌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她深吸一口气,将涌上的泪意压下:“在我迷茫的时候,是我的父亲为我指引了方向,他建议我报考研究生,让自己继续学习、努力变强,这样才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推动预防犯罪理念的实现。”
说到这里,姜凌大胆地看向应璇玑,目光恳切:“应教授,我在报纸上看过您的新闻。您对青少年犯罪心理有深入的研究,提出了重视家庭教育、预防犯罪的观点。因此,当我决定提升自己的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您。”
应璇玑有些动容。
眼前这个女警,心思纯粹、眼神清澈,她是真的将“预防犯罪”作为理想与追求。侄子并没有说错,姜凌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是颗好苗子!
应璇玑微微挑眉:“所以,你认为犯罪心理学研究的终极价值,不在于破案,而在于‘防患于未然’?这个想法很理想化。人心幽暗,变化无穷,你如何定义‘潜在的可能’?如何避免滥用预测,造成新的不公?这需要的不仅仅是犯罪心理研究,更是对人性、社会、乃至制度层面的深刻理解与构建。你,做好准备去啃这块硬骨头了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姜凌等待已久的挑战。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簇火焰。她拿出那份牛皮纸袋,抽出几页纸,上面是她结合多个案件梳理出的模式思考。
因为兴奋,姜凌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是的,应教授,这很难,但并非无迹可寻。我注意到一些重复暴力犯罪的个体,在早期,尤其是青少年时期就表现出特定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特质:极端的控制欲、共情能力的严重缺失、对暴力的病态迷恋或合理化,以及往往伴随的、被忽视或扭曲的家庭成长环境。”
姜凌拿出一份非涉密的罪犯档案:“这是我刚分配到派出所时经手的第一起案件,青少年入室□□案。其实此案在发生之前已经显露出端倪:案犯虽然只有15岁,但他家庭并不和谐,父亲长期出轨、母亲沉迷麻将,父母整天争吵,对他过分溺爱,他早早接触录像厅,性早熟,并表现出暴力犯罪倾向。”
教授们长期从事理论研究,对实际案件的兴趣十分浓厚,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其中一名教授问:“然后呢?你干预了吗?”
姜凌点头:“是!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家-校-社会联动机制建立的源头。我们民警走访了学校,在他的课桌里发现不少淫秽物品,学校高度重视,将他与那个一直以来被他欺负的姐弟隔离开。我们也进行了家访,让父母高度重视,并且要求送孩子参加社区劳动并进行监督。因此才能在他实施入室强奸之时,及时赶到并制止。”
教授们都松了一口气。
提及梁家姐弟,姜凌的语气变得轻松而欢乐:“这名少年犯进了少管所,而被他欺凌的那对姐弟……”
“姐姐去年考上了湘省师范大学,她说将来要当一名好老师,弟弟去年考上了晏市一中,他说将来要像我一样当警察。可是,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干预呢?你们能够想象一下这对姐弟的命运吗?”
虽然不能说前世发生的种种,但这并不妨碍姜凌强调“预防重于打击”的观点:“欺凌会不断升级,强奸真实发生,那名少年犯在父母的庇护之下逃脱责罚,姐姐由于人言可畏自杀而死,弟弟为报姐仇放弃学业千里追凶,最终虽然手刃仇人,但却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姜凌长叹一声:“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但正是因为这个案子让我思考,我们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我的理想,又是什么。”
应璇玑眼中多了一抹欣赏之色:“那你打算怎样实现你的理想呢?”
姜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自己办案时的体验、整理出来的表格:“我和同事合作,发表过一篇论文,是关于犯罪心理画像技术应用的。我在想,心理画像,不仅可以用来刻画已发生的犯罪者,还应该可以通过行为回溯,通过心理预测。如果能够建立更科学的早期风险识别指标体系,建立学校、社区、家庭与专业机构的联动预警机制,不就能够预防犯罪了吗?”
应璇玑心潮起伏,久久不语。
眼前这个才21岁的女警,她的理想与自己何其相似!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应璇玑做了很多,可是却总有一种无力感。因为预防犯罪,太难、太难。
应璇玑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姜凌,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不仅需要跨学科的研究,需要庞大的数据支撑,还需要制度的革新!”
姜凌重重点头:“我知道!这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很难。但如果我们这一代警察、这一代研究者不去想、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有改变!我来这里,就是想跟您学习如何更科学、更系统地移动预防犯罪这座大山,哪怕只是搬动一块小小的石头!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一定可以阻止更多犯罪、挽救更多无辜的人!”
整个教研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应璇玑教授长久地凝视着姜凌。
她看到了眼前这个年轻女警眼中燃烧的、绝非一时冲动的火焰;听到了她条理清晰的分析和此刻充满洞见的阐述;看到了她没有被破案立功的目标迷惑,反而被“未能阻止”的遗憾深深刺痛并催生出强大动力的可贵品质;更看到了她超越技术层面、触及犯罪防控本质问题的深刻思考和不畏艰难的勇气。
应璇玑出身草根,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走到现在,内心对“关系户”这三个字是非常排斥的。先前应松茂推荐的时候,她其实有些顾虑。但是姜凌的优秀无庸置疑,她的理想与自己如此契合。
举贤不避亲嘛。
姜凌这个弟子,她收定了!
看着姜凌,应璇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的目光中流转着一种深沉的、带着激赏的暖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愚公移山?说得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厚重而温和的力量:“姜凌,你的第一块石头想从哪里搬起?或者说,你希望在我这里,具体研究什么方向?不要空谈理想,我想听听你落地的第一步。”
姜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知道,那扇通往理想的大门,正在应璇玑教授温和而坚定的目光中,向她缓缓敞开。
姜凌的眼神无比明亮,带着坚定与期待:“教授,我想从构建‘高危青少年早期心理行为识别与分级干预模型’开始。以我们晏市近五年青少年犯罪档案和我参与处理的案件为基础,结合国内外已有的研究,尝试提炼可操作、可量化的核心预警指标,并设计初步的多层级联动干预流程框架。这需要大量的案例分析、数据统计和跨领域知识,我恳请您指导!”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两人之间。
空气里的微尘,在阳光里欢乐舞蹈。
应璇玑站了起来,冲着姜凌伸出手:“姜凌,欢迎加入我的研究团队。”
姜凌迅速站起身,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应璇玑伸出来的右手,心情激动,神采飞扬:“老师,谢谢您!”
一场未来犯罪预防研究的师徒合作,就在这间充满书卷气息的教研室,正式拉开了序幕。
1996年8月, 正值盛夏。
京都虽是北方,但夏天和晏城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地热。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被晒化的黏腻气息, 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发烫。
姜凌合上厚厚的《犯罪生涯发展轨迹研究》笔记,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 华夏公安大学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蝉鸣阵阵。
一年的脱产学习,将她从晏城市刑侦一线那充满血腥味和紧迫感的快节奏工作,带入到了平静如水的学校生涯。
前世姜凌虽然自学了不少理论知识,但缺乏系统性。那些曾经模糊的直觉、办案中无法言说的困惑, 在应璇玑教授的理论指导下,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和名字。
应璇玑教授不仅点燃了她对犯罪预防的执着信念, 也像一位洞察世情的智者,悄然抚平了她生活中的一丝涟漪。
就在昨天,一直和她保持通信的应松茂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学校。
他们坐在校园旁一个安静的咖啡馆里。
咖啡厅布置得很有情调,背景音乐浅浅淡淡的, 仔细听是一首徐小凤唱的歌曲,低沉而悠扬。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
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
就好像要浏览一幅画”
应松茂看着身穿一袭素色连衣裙的姜凌, 眼睛里迸射出极亮的光芒。姜凌很少有如此女性的时刻, 清纯而美丽。
可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 应松茂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
咖啡厅里的歌声传入耳中,应松茂内心酸涩无比——或许是他不够勇敢, 或许是他顾虑太多,明明是自己爱恋的女孩,可是他从来不敢表白。
而此刻,坐在应松茂对面的姜凌很有压力。
她承认, 对应松茂她有一分欣赏、一分怜惜、一分信任,但真的,就这三分,不能再多了。
可是,应松茂似乎比她预料的情感,要炽热很多。
他甚至,偷偷给导师写推荐信,为她说好话。虽说这封信对于清高淡泊的应璇玑而言,作用并不大,但姜凌还是感谢应松茂的心意。
现在,应松茂从岳州来到京都,又约她出来喝咖啡,姜凌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灵机应变吧。
“姜凌。”应松茂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你在信里说的那些理论、那些想法,我看得出来,它们已经成了你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不会放弃,就像……我同样离不开我的缉毒事业一样。”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有些无奈却释然的笑容,“前段时间,我姑姑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姜凌愣了一下。
应璇玑老师竟然会关心到自己和应松茂的事情?自己似乎并没有和导师提到这些,她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虽然经历过一世,但姜凌的情感世界一直是空白。
陡然被应松茂如此清晰提及“我们的关系”,姜凌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双手握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到姜凌的反应,应松茂不由得苦笑。
她这分明是紧张,而不是羞涩。以前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执着地认为姜凌对他有感情?
就因为她主动找他帮忙?就因为她帮助了妹妹?就因为她在自己加入缉毒大队时说了一句保重?
想到姑姑和自己说过的话,应松茂原本有些冲动的头脑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看清楚了姜凌的心意,也明白了他曾经自以为是的“爱”并不是姜凌所需要的。
有一句话,叫“放手,也是一种爱”。
这一刻,应松茂无比理解,并深深共情了。
“我姑姑说,我们俩太像了。都是事业型,都目标明确,就像是像两列奔跑的火车,强行并轨只会撞得粉碎。我们都舍不得放下轨道上的风景,更不可能放弃追寻的理想。”
“我想,我姑姑说得对,我们更适合当朋友,而非恋人。”
事实上,应璇玑说的远不止这些。
应璇玑很了解自己的侄子,对弟子姜凌极为欣赏,她对应松茂说:“我知道,你学历不错、工作稳定,事业心强,很优秀。但你和普通男人一样,到了年龄便想成家,找一个贤惠的妻子打理家务,生儿育女。”
应松茂努力为自己辩解:“姑姑,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姜凌有很强的事业心,我欣赏她对工作的执着与热情,也为她的突出能力而折服。我有过未来的规划,我俩同在一个系统,能够理解对方的工作性质,我也愿意承担家务,做她的稳定后方。”
应璇玑说话向来犀利,即使是她喜爱的侄子,一样不留情面:“你现在是这样的想法,但未来会变。或许你还觉得自己为姜凌做了牺牲,觉得自己很伟大,就像上次你给我写推荐信一样。看似为姜凌着想,但其实她并不需要!”
提到这封信,应松茂有些脸红,嗫嚅着没有吭声。
应璇玑道:“姜凌那么优秀,她有良好的家世、有卓绝的学习能力、有支持她的单位,凭自己能力考上在职研究生根本不是难事,你那封推荐信纯属多余。我猜,你是觉得她如果考上我的研究生,那么你和她的关系因此会接近一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所以才和我写信的吧?你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应松茂感觉后背有冷汗涔涔而下,半晌才想起来道歉:“对不起……”
应璇玑打断了他的道歉:“你不必对我道歉。从这件事,难道你没有反思吗?姜凌的成长道路上,并不需要你那些所谓的付出。她有父母、有我、有同事,她本就拥有稳定的后方。”
应松茂大受打击,沉默不语。
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应璇玑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爱她、欣赏她,这很正常,姜凌本就值得爱。你是我侄子,姜凌是我弟子,你们都是公安系统的优秀人才,如果你们相爱,我当然乐见其成。可是,观察一年之后,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姜凌心里没有你。你性格内敛、姜凌性格沉静,你们两个在一起很难碰出爱的火花。”
“姜凌还年轻,她应该拥有美好的、让人心动的爱情。爱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你的爱带给她的是困扰。姜凌这个孩子我了解,她面冷心热,对你并没有严辞拒绝,这不是爱,而是因为她真心拿你当朋友,不想让你难过。”
应松茂心中一酸,思考良久以后,苦涩开口:“姑姑,我真的……就这么差劲吗?”
“这不是差劲不差劲的问题。”应璇玑实话实说:“你和姜凌不合适,早点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应璇玑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捶打着应松茂的心。
他终于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爱,在姜凌的眼中只是纠缠?
想通之后,应松茂飞到京都,与姜凌面对面,艰难无比地说出了那一番话。
听到应松茂的话,姜凌心里那一直微微绷紧的弦,倏地松开了。
一股暖流涌上来,姜凌看着眼前这个并肩作战过、彼此欣赏的优秀战友,灿然一笑,笑容清澈而坦然:“应队,谢谢你,也谢谢应教授。”
看着眼前这个深深爱恋着女孩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应松茂内心苦涩无比,但他没有将这份情感表达出来,微笑着开了句玩笑:“既然是朋友,还称我应队?”
只是朋友,姜凌感觉轻松多了,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松茂。”
在姜凌身后默默等候了三年,应松茂终于等来这一声温暖的呼唤,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不过,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做朋友,那就守好本分吧。
应松茂道:“姜凌,你很厉害、也很努力,将来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请记得,我们是朋友。”
姜凌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你若有需要,也记得找我。”
停顿片刻之后,姜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缉毒事业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技术人员,但切记,不要冲到一线。发挥好你的技术优势,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前世应松茂是在千禧年之前牺牲的,希望他能够听进去自己的意见,不要重蹈覆辙。
应松茂感觉到了姜凌发自内心的关怀:“放心吧,我近期又出了个新专利,用于检测新型毒品。现在的毒品不断升级,岳州市局的技术力量还是不足。我已经接到省厅技术中心的调令,可以组建自己的检测团队,我会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技术研发上。”
姜凌终于放下心来。
很好,因为姜凌的介入应玉华没有自杀而死,应松茂父母的命运也随之改变,这一世的应松茂有了家人的牵绊,不会像前世那样激进。
应松茂走上了一条与前世不同的道路,他会有更光明灿烂的前途。
眼前闪过与应松茂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有默契、有支持、有理解,也有温暖牵挂。说起来,平生第一次收到鲜花,还是他送的呢。
姜凌主动伸出手:“那就让我们在不同的岗位上继续努力吧,做最好的战友,做永远的朋友。”
“好!”应松茂伸手与她相握。
隔着桌子,两只手握在一起。
桌面铺着绿白格子的桌布,白色小瓷瓶里摆着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看着清雅而热情。
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遗憾,只有深深的祝福和并肩前行的承诺。
处理好这一份情感关系之后,姜凌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理论学习之中,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最新的专业知识。
这份专注与平静很快被一个紧急任务打破。
一封来自临江省清源市公安局的紧急公函摆在了应璇玑教授的案头。清源市近期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团伙暴力犯罪案件,影响极坏,当地侦破遇到瓶颈,急需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支持。
应璇玑决定带上姜凌,经过一年的学习,是时候让她参与一下实践了。
姜凌欣然同行,说实话,脱产一年,她还真有点怀念在市局破案的日子。
清源市公安局会议室,每个人都面容严肃地端坐在会议桌旁,抬头看着正前方的白幕。
刑侦大队长赵刚,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指着投影上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声音沙哑。
“案子发生在五天前,晚上十一点左右,市中心的白塔公园。公园管理处值班的老张头,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结果被一伙蒙面崽子用棍棒打成了重伤,颅骨骨折,肋骨断了好几根,现在还在ICU没脱离危险!”
赵刚一拳头砸在桌上,震得烟灰缸一跳,“这还不算完!公园里那座标志性的汉白玉石雕‘白鹿望月’,被砸得稀巴烂。这帮畜生还用红油漆在长椅、凉亭、甚至白塔的塔基上,喷满了污言秽语和乱七八糟的符号,整个公园跟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伴随着赵刚的话语,现场照片以幻灯的方式在屏幕上滚动着。
破碎散落的汉白玉残片、刺眼猩红的涂鸦、散落在地沾着泥土和疑似血迹的棍棒、凉亭柱子上深深的砸痕、还有地上那片令人揪心的、老张头挣扎留下的拖拽痕迹和一大滩深褐色凝固物。
涂鸦满是字迹歪歪扭扭的“操X的!”、“垃圾世界!”、“滚蛋,烂婊子!”
“这么热的天,蒙面?”应璇玑教授冷静的声音在压抑的气氛中响起,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照片。
赵刚的语气很不屑:“对!和港台电视剧里一样,都戴着那种黑丝袜,只露俩眼睛!”
应璇玑再问:“有组织?”
赵刚肯定道:“从手法看,破坏性强,不计后果,打人下手狠毒,像是有组织的社会混混干的!我们一开始就重点排查了城东‘铁头帮’那帮人,还有几个常年在公园附近游荡、有前科的小流氓团伙。但这帮人要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要么作案风格对不上——他们图财,不会干这种纯粹发泄破坏、还打伤看门人的事,风险太高。”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嗡嗡声。
排查陷入了僵局。
不是那些“有名有姓”的混混团伙,那会是谁?
蒙面,意味着身份隐藏;动机非图财,意味着画像困难;手法凶残,意味着潜在威胁极大。
姜凌专注地看着照片,内心震动。
这场景充满了原始的破坏欲和扭曲的宣泄感,与她课堂上分析的许多青少年群体暴力事件案例,隐隐有某种呼应。
但赵大队长他们的判断也基于经验——通常,这种规模的恶性破坏和伤人,确实更像是成年混混所为。
应璇玑教授继续冷静提问:“现场还发现了什么特别的物证吗?”。
技术中队的负责人站起来:“棍棒和喷漆罐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便宜货,很难追查来源。不过我们在被砸碎的石雕附近,捡到了几片撕碎的彩色贴纸,像是卡通贴画或者某种标识的碎片。另外,在喷了红漆的一个长椅下面,发现了一个踩扁的、很普通的塑料打火机,上面印着一只小浣熊的图案,像是小卖部卖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