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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by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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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抱着剑走了两步,回过身,眼中的一对黑瞳带着微金之色,又大又亮,“阿织,你一定要当心。如果要耽搁一会儿,也没什么,我、我也和奚寒尽一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给你拦着。”
阿织淡淡笑了笑:“好。”
玄青铜门在初初身后缓缓合上,阿织闭上眼,在心中把鬼坊主教给自己的引魂之法回想了一遍——
“一般来说,一个魂魄寄生宿主,从宿主之躯醒来,至少需要十日。第一日,你醒过来的只有神识,第二日,你能动一动手指,第五日能说话,第七日能下地走动,到了第十日,你才能运用灵力。你的情况特殊一些,因为机缘巧合,你这次是回归自己的肉身,时间减半再减半,你至少也需要两到三日。”
“不过呢,你实在太幸运,因为你的身上恰好有神物定魂丝。”
“定魂丝的作用是稳固身魂,对魂魄有着牵引之力,可以助你快速回归本体。”
当时鬼坊主说到这里,诡异一笑,“所以,如果一切顺利,你大概需要一天左右吧,且看你的本事了……”
阿织睁开眼,手中已汇起一道灵刃,刃锋在指尖划出一道血口子。
鲜血落在地上,随着阿织灵气的指引,形成一个法阵。
这个法阵是做锁身渡魂之用的,非常之古老。
阿织随后手扶眉心,将定魂丝的一端从灵台上取出,将它送入棺椁,让棺椁中的原身直接与自己的魂魄相连。
定魂丝一离体,五感瞬间失却许多,眼观之物,耳闻之音,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阿织没有迟疑,双手结印,闭目诵诀:
“死为生凭,魂为身驻,渡!”
诀音一落,整个禁室死寂了片刻。
忽然,地上的法阵崩发出刺目的红光,密密匝匝的印纹从法阵蔓延开,长满整间禁室,一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一黑一白两股灵息从法阵中央盘旋而生,仿佛死生无常,缭绕着裹缠住阿织的身躯。
阿织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外力再把自己的魂魄往外推,就像放逐。
似乎在这法阵所在的方寸之地,只允许存在与姜遇这幅身躯真正契合的魂魄,其余的一切,皆为外敌。
魂魄离体的感觉并不好受,阿织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在她的魂早被神罚之力撕扯离身过一次,这一回不说驾轻就熟,有定魂丝为引,有血阵为渡,还有原身作为归处,剧痛之下,阿织并没有感受到濒死之危。
出乎意料地,整个过程不算漫长,不到一个时辰,阿织的魂魄已彻底脱离宿主之躯。
地上蔓延的红纹消退,姜遇的身躯在阵心的黑白之息中陷入永恒沉眠。
唯余一旁一道淡白如烟的影子——阿织的魂。
鬼坊主说过,寻常魂魄并不能完全脱离肉躯,幸而她有定魂丝相系,可以维系半刻。
这半刻间,阿织还有事要做。
二十多年前,她拿剑无虞,是天生的用剑奇才,二十年后,除了流光断,每一次拔剑出鞘,她都觉得艰难无比。
她后来是寄生醒来,所以无法拔剑的症结不可能出在肉身,只能出在她的魂。
而这二十年间,若说她的魂有什么异样,只能是溯荒印了。
阿织想到这里,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坠子,朝自己的魂照去——鬼坊主说过,此物名为临渊,能够助人看到灵视也看不到的秘密。
幽黑的坠子在照见魂的一刹,变作一块虚幻的镜面,黑镜中印出阿织魂的模样。
阿织曾在慕氏护族大阵的雾气中见过一次自己的魂,它就是原身的样子,只是眉心多了罪印,肩上负有罪袍,左眼下的红痕处种着溯荒封印。
而今临渊中所见,与当初几乎一样。
阿织锁眉凝神,再度仔细看向眼下的溯荒印。
忽然,透过重重交织的古老法印,阿织发现最下面有一个东西正在隐隐闪烁着微光。
那似乎……是一截淡青色的春枝?
所以,溯荒印在她的魂上……封着一截春枝?

世间万物黯淡,只余眼前幽微春光不灭。
阿织的心上不由生出敬畏之情,她知道她所面对的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物。
但她又觉得困惑。
这截春枝让阿织觉得陌生又熟悉,就好像……她曾在哪里见过它。
阿织仔细朝春枝看去, 枝条柔韧, 似缠藤, 叶片青白,似春桑。
……缠藤, 春桑?
阿织蓦地想起来了。
她的确见过这截春枝, 见过许许多多次!
众神归于九重天后, 春神句芒因为怜惜世人,留下无数残卷残品,因此, 当今玄门信奉春神, 他的神像、画像, 几乎每个门派都看得到。就在早上,阿织路过伴月天的春神花池,池水中央也立着句芒神像。
那是个眉目温润的男子,手持一枝春藤, 目光中有对万物苍生的怜悯。
春藤取自榑木, 那是春神句芒的本命神树。
而阿织魂上的这截春枝,正是榑木的一段枝桠。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神物了, 这是与古神同源同生的神木!
相传,榑木具有愈魂之力, 可以治愈世间万物。
难怪了,难怪她当年祭阵而死,她的魂可以濒死而不亡。
难怪她在姜遇的身体苏醒后, 眼上魂伤已好,双目清明如初。
句芒是白帝之子,与青阳氏本是亲族,可以说,青阳氏的愈魂之力正是承自句芒。
所以,这截春枝究竟是谁封印在她魂上的,阿织不用想都知道。
她在心中低低呢喃出两个字。
……师兄。
只是,这一切,师兄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呢?
是那年春,师兄离开青荇山之前吗?
还有,为何榑木枝封印在她的魂上,她便不能拔剑呢?难道春神的本命神树与剑有什么渊源不成?
阿织正待细思,忽然感到魂魄一轻。
她的魂已脱离肉身太久,是时候回归本体了。
阿织于是扫空思绪,让自己沉入安宁,同时放开对魂魄的控制,任其漂浮于肉身之上。
鬼坊主说过,只要魂与身皆不死,魂魄归于原身,其实是一种本能。
就像又一次脱生一样,阿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与身躯正在建立连接,魂身之间天衣无缝的榫槽与榫头逐一合并,将姜遇身躯中失却的五感回来了,变得极为灵敏,不仅如此,她还感到了汹涌澎湃的灵气。
灵气来自她的魂魄,来自她原身的残留,也来自四面八方,不断地冲刷着洗涤着她的魂,如江河入海一般汇纳于她的灵台。
阿织起初以为这是魂魄回归原身,修行境界回升的正常现象。
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劲了。
汇入灵台的灵气实在太多了,多到她本以为自己的灵海无法容纳。
可事实是,这磅礴浩瀚的灵气她非但轻轻松松地收入己身,且还远远不够!
这、这已不是分神后期的修为了。
她的修为……她的境界,同前生不一样了。
沉睡的这二十多年,她往前走了不止一步!
此刻的阿织,已经到了分神的尽头,濒近玄灵的边界。
与楚望危一生止步于分神大圆满不同,摆在阿织面前的是一条坦途,她知道她只要闭关上数日,便能一步跨过这众生难以跨越的门槛,抵达玄灵之境。
阿织自然知道修行的过程,就是一个淬炼魂魄的过程,从引灵到玄灵,无非是让自己的魂魄强大到与肉身分离。
她也知道自己有着特殊经历,魂身分离这一难于登天的事,于自己而言不算遥不可及。
可是,修行可不单单是让魂魄脱离肉躯。
修士想要提升境界,需要日积月累地化入灵气,充盈内虚,需要坚持一生所行之道,在此道上有所顿悟,甚至彻悟。
从分神走到玄灵,这不是单单靠着养魂,靠着榑木枝的愈魂之力就能做到的。
那么,她境界的提升,还有什么原因呢?
阿织在浩瀚的灵气之海中陷入沉思,渐渐感到疲倦。
魂魄已完全与原身契合,她就快如新生儿一样,陷入出世前的无边虚无黑暗中,等待着再次苏醒。
就在这个时候,阿织忽然觉察出一丝异样。
今日,她一到古神库就觉得不安,一进入禁室,就不自觉生出忐忑。
阿织是个谨慎的人,她用灵识检视过禁室数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以为自己草木皆兵。
原来不是,眼下随着境界提升,她终于敏锐地发现这一丝异样来自何方了。
那是一个她永远也不会怀疑的地方——她的佩剑,祺!
有东西藏在祺的剑身里面!
非常难以觉察的东西,是个……居然是个人!
阿织不知道这个究竟是谁。
但她知道,在这个地方,在伴月天的古神库,不可能有她的盟友。
而且,较之正大光明地与她对上,这种藏在暗处窥视着她,默然不语地看着她找回自己身躯的敌人更加可怕。
此刻,初初就抱着祺守在禁室外。
阿织不知道他还有奚琴会面临什么。
她想给他们传音,提醒他们当心的,可是魂魄回归原身也困于原身,尚需时辰适应融合,这是她最无力的时刻,无边的黑暗来袭,她甚至不能动弹分毫。
她挣扎着,在心中送去一声:“初初,当心……”便陷入混沌之中了。
阿织的这一声“初初当心”缥缈得如同呓语,因为太轻微了,落在初初心里时,初初都在困惑,是不是因为自己正在担心阿织,所以产生了幻听。
他还是站起身,用赤金的兽瞳仔细环视了整个古神库一圈。
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他与阿织一样,忘了拎在手边的剑。
倒也是,那是跟了阿织很多年,被封入禁棺,陪着她一起沉睡至今,宛如亲人的灵剑,怎么会有问题呢?
于是在初初分心之时,一股黑息从剑尖流淌出来,渗入古神库的地底,再从最前方的神兵区钻出来。
黑息本想从古神库的正门出去的,但他远望过去,发现看门人不太对劲,应该是奚家的那位公子化形,他便退了两步,如雨落深潭一般浸入墙面,消失无踪了。
外间已月上中天,伴月海的明月总是大得惊人。
黑息再一次从地底钻出来,便是在这一轮巨月之下。
这一次,他总算不必再用这幅诡异之姿行走,可以变回原身了。
黑息的原身是一个身着银灰外衫的男子,眉眼有些寡淡,连带着他整个人看上去亦是沉闷乏味的。
此刻,男子眉头紧皱,双指掐诀,送出一道传音:“调虎离山,速回。”
然后他朝眷风岭望了一眼,疾步往那处而去。
虽然已入夜,伴月天不是没有守卫,见了男子,非但不拦阻,反而躬身唤一声:“封堂主。”
原来这个可以化作黑息的男子,正是仙盟四堂之一,浮屠堂的堂主。
在玄门中,修至分神以上,大都会有尊号,便说仙盟四堂的堂主,沈宿白为聆夜尊,连澈为霰雪尊,宫羽堂的堂主尊号绪风君,唯独浮屠堂的堂主封无弃,因为他仅是出窍修为,没有厚颜给自己取仙人尊号,是以仙盟的人便只唤他一声“封堂主”。
洄天尊在眷风岭闭关,封无弃没有理会沿途仙卫的问候,径自上了仙盟的最高处。
将要登岭峰,却被峰下的一人拦住。
此人正是洄天尊的亲信仙使。
“封堂主?盟主近日闭关,您是知道的,何故在这时打扰盟主?”
封无弃道:“我有要事,但请盟主一见。”
他一顿,心想着眼前之人也不算外人,唯恐耽误大事,道出实情,“青荇山那个问山之徒来了。”
“谁?”亲信仙使一惊,“那个端木氏族人?”
封无弃颔首:“沈宿白近日发现了此人的踪迹,以为她会逃,把精力都放在了外头,你也知道,盟主早就交代过,让我看守好此人的尸身,我无事时,向来沉睡在此人的佩剑中,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机回到了仙盟,还潜入了古神库,意图回到自己的身躯。”
“既如此,你为何不阻拦她?”
“我如何是她的对手?且她有凶兽护法,奚家那位公子也守在古神库外……”
封无弃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奚家的琴公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盟主和那一位早就说了,此前春祀剑动过,青阳氏的主上应该回来了,他们查了许久,最后怀疑奚家……如果琴公子真是青阳氏之主,我方才露面阻拦,赔上自己不说,怕是要将整个浮屠堂都赔进去。”
封无弃的言下之意,亲信仙使听得明白。
此间事态紧急,最好请出盟主。
亲信仙使原地徘徊数步,对封无弃道:“可你也知道,近日正值盟主的关键之期,万不可误了。”
封无弃道:“那一位呢?”
亲信仙使冷笑一声:“那一位和霰雪尊不会管这事的,说不定他巴不得这个端木氏回到自己的身躯。”
他想了想,问封无弃,“你可告知沈宿白了?”
“自然,想必他已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就好,而今仙盟大小诸事由他做主,他若回来,得知当年不死罪人潜入古神库,必定下令整个仙盟捉拿罪人。端木氏与身躯融合尚需时辰,凭琴公子一人,便是加上一个奚家,难不成还能是仙盟四堂,万千仙卫的对手?他若不敌,端木氏又亲自送上门来,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且去部署,暗中合围为上,我便在此等着,盟主已闭关多时,很快便可出关,我必第一时间将此间消息告知他。”

“我真的不懂——”
夜深了,一名穿着聆夜堂袍服的守卫,问身边同样打扮的守卫,“你为什么会跟来。”
身边的守卫正要答, 忽然, 前方一列巡卫走过, 守卫立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似乎正在尽心尽力地护卫着古神库。
然而, 等巡卫的身影远去, 他从兜里摸出一本桦树皮小册子,手中幻化出一只笔,马不停蹄地记录起来。
他妖力低微, 这一分心, 头顶立刻长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另一名守卫瞥一眼, 无奈地提醒:“耳朵。”
狸猫妖动作一顿,立即将耳朵收起来。
原来这两人,正是假扮聆夜堂仙使,在古神库外望风的银氅和狸猫妖。
狸猫妖一边奋笔疾书, 一边回道:“猫猫也不想来, 烟斗被你们拿去了,坊主让我盯着。坊主还说这是好机会, 让猫猫把伴月天的所见所闻记下来,坊主是主人, 猫猫听坊主的话。”
银氅很不待见狸猫妖,天敌就罢了,那天在榆宁, 他还仗着自己是猫,专门附身在他的鼠背上。
听狸猫妖一口一个“猫猫”,银氅烦躁道:“猫猫猫猫猫猫,你没有名字吗?”
狸猫妖礼貌地颔首:“坊主唤我猫妖,猫妖就是我的大名。不过,我私下里有一个小名,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小名。”
“什么?”
“俊俊。”
银氅:“……”
他不想跟这只猫说话了。
银氅不理睬自己,狸猫妖也不介意,他埋头继续耕耘于自己的桦树皮小册子。写着写着,他忽地“咦”一声,手上动作飞快,哗啦啦往前翻了好几页,盯着其中几行字:“不对劲。”
银氅凑过去看:“怎么不对劲了?”
这一看,险些没把银氅的鼠眼看晕。
桦树皮小册子包括万象,仙盟的地图、古神库的构造,轮班的时辰次序,往来仙卫的样貌特点,什么都被狸猫妖记下来了。
四海坊开门做买卖,难怪要请这只猫当助手。
狸猫妖说:“古神库外的巡卫,惯常是一炷香从回廊走过一次,但是近两个时辰,巡卫只来过三轮,方才那一轮巡卫走过,已经没有人再过来了。”
银氅道:“你是说,这些巡卫在撤走?”
“不止。”狸猫妖将小册子一合,朝银氅看去,“那些跟我们穿着一样衣裳的聆夜堂仙使,早就没人了。”
鼠眼与猫眼一对上,两只妖同时顿悟。他们的身形在一阵青烟中消散,化入古神库中,飞快来到奚琴跟前,“仙尊大人,好像出事了。”
狸猫妖言罢,把适才的所见所闻详说了一遍。
奚琴此刻仍是古神库看门人的模样,听了这话,他的目光落在猫妖手中的小册子上,说:“给我看。”
奚琴翻看小册子的当口,银氅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一事,“还有一个消息,我们刚望风没多久,聆夜堂一个仙使告诉我们,因为聆夜尊外出未归,今夜古神库这里不换班,让我们守到天亮。”
聆夜堂的守卫不换班?
浮屠堂的巡卫再逐一撤走?
奚琴的眼中闪过一丝凝然,他们潜入古神库的风声走漏了?
可是,他一直守在古神库外,此地绝无异样。
奚琴一念及此,在原地落下一张灵网,罩住古神库的大门,携着两只妖来到禁室门口,问初初:“这里还好吗?”
初初抱着剑,一直没有放松戒备,乍一见到奚琴,他还吓了一跳。
“还好啊,怎么了?”初初挠挠头,问道。
他和奚琴没有断过传音,从他抱着祺从禁室出来,到阿织开始施法,到禁室中的动静消却,阿织陷入沉睡,他全都告诉奚琴了。
所以,如果仅是因为担心阿织,奚琴不会不守外面的大门,出现在这里。
难道出事了?
初初思及此,努力回想一番,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道:“对了,阿织刚沉睡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叫我当心,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
奚琴一听这话,立刻用灵识检视了一番古神库,什么都没发现。
奚琴的眼神中露出惑色。
不对,阿织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整个古神库包括禁室,应该早已被她检视过数遍了,如果真有什么需要提防的地方,她不会在陷入沉睡的最后关头提醒初初。
所以,一定有什么,被她遗漏了。
阿织这样细心的人,会漏掉什么呢?
她最后传音,为何先提醒初初,不提醒他呢?
奚琴的目光忽然落在初初怀里的祺身上。
他道:“把祺给我。”
初初“哦”一声,把剑递给奚琴。
一握住剑柄,奚琴立刻将灵气往剑身上灌去。
阿织都回来这么些时候了,这剑居然还没醒。
初初见奚琴动阿织的剑,有点不高兴,低声嘟囔:“又不是你的剑……”
银氅自觉跟祺是老熟人了,也在一旁老气横秋地提醒:“别怪我没告诉你啊,祺可不是一般的剑,它脾气大得很,除了阿织,它可从不让陌生人碰。”
祺似乎睡得很沉,被奚琴灌入灵气,它仍旧不省人事。
于是奚琴手中灵气一变,如春雾一般绕过祺身,下一刻,一声极其清亮的剑鸣响彻整个古神库,祺的剑身颤了颤,竟是苏醒过来了。
初初和银氅俱是一惊:“这剑、这剑怎么听你的话?”
祺自然听奚琴的话。
它是青阳氏所铸之剑,与春祀同炉出世,是夙赠给阿织的。
感受到夙的气息,祺惊愕不已,它一下贴近奚琴,不知是喜是悲,剑身如残影,绕着奚琴飞快转了数圈,忽然,它又像意识到什么,飞身掠向禁室,在禁室紧闭的门前上下徘徊,发出急切的嗡鸣之音。
奚琴道:“是,她回来了。”
祺一怔,剑身颤了起来,恨不能一头撞进禁室中去。
奚琴道:“先不说这些,你仔细想想,近日是否有人在你身上施法。”
祺顿了顿,沉睡时的模糊记忆涌来。下一刻,它忽然暴怒,掠至半空,剑意如洪,从它身上流泻,落在地上。
奚琴看懂了。
之前有东西寄身在祺的身上,趁着阿织陷入沉睡,已经逃走了。
“知道了,回来。”
祺乖乖地往奚琴手里飞,路过银氅,它停了停,飞快地用剑尖拍了一下银氅的头,不待银氅大骂,闪身钻进奚琴的须弥戒中。
奚琴转身对三只妖道:“我们被发现了。”
“什么?”初初惊道,“发、发现了?”
这也太快了吧。
从潜入古神库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七八个时辰,离阿织醒来,少说还要四个时辰,这就被发现了,这也太快了吧。
奚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适才寄身在剑中的,应当就是浮屠堂的堂主。”
听说浮屠堂主封无弃一直修炼一种奇怪的功法,可以化身入万物,避开修士耳目,正是因为这种功法,他才能凭着出窍的修为,跻身仙盟四堂主之列。
奚琴再度检视了一遍古神库。
这一次,他用的法子与之前不一样,他的身形如残影,急速地掠过古神库各处,用灵识找不出来,他亲临各处,一点一点地揪,还揪不出一点异样么?
明明无风,神兵处的一摊暗影却动了一下。
奚琴停了下来,折扇握在手中,淡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片刻后,暗影中央涌现一团黑息,随后长成人形,变作一个穿着银灰外衫眉目寡淡的男子,正是封无弃。
封无弃看着化作看门人的奚琴,没有靠得太近,只道:“敢问阁下何人,何故擅闯古神库?”
奚琴笑了:“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他一步一步朝封无弃走去,灵气从扇柄流泻出来,覆盖过他的周身,一点一点洗涤出他的真容。
乌发霜颜,桃花眸半弯,清冷的眼中却不见悦色,“封堂主若不知道潜入古神库的是谁,怕是一早就露面阻止我等了,你非但不阻止,反而先去通风报信,我是不是该夸一句堂主有自知之明?”
封无弃道:“原来是琴公子。不知琴公子来此,有何目的?”
“封堂主还在说什么废话?你从祺的剑身中醒来,不知道我来做什么?”奚琴道,他盯着封无弃,“你在拖延,等什么?等浮屠堂和聆夜堂的人部属好,合围我们?”
“也好。”奚琴漫不经心道,“我也没耐心和你们周旋,不过,这里说话扰人清净,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地方”二字一出,奚琴身上的灵海一震,分神仙尊的灵气爆开袭来,将封无弃掀飞去古神库整座偏殿之外,重重地坠在地上。
与之同时,奚琴也带着三妖出现在偏殿门口,他在身后落下重重禁制,守住阿织的禁室,叮嘱三妖一句:“当心。”推开了的偏殿大门。
偏殿门口是一个唤作鸣风的广袤玉台。
此刻,无数披坚执锐的修士已等在鸣风台上,将奚琴与三妖团团围住。
这些修士,大都来自聆夜堂与浮屠堂,为首一人生得一对剑眉,一身白衣银甲,正是沈宿白。
沈宿白见了奚琴,目光中涌现出怒意。
封无弃传来消息时,他还犹自不信,心道奚家长大的公子,如何会为一个青荇山的妖女做到如此地步。
眼下却是不得不失望了。
奚琴倒是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沈宿白:“聆夜尊已经从东海回来了?”
听了这话,沈宿白怒火中烧,他还知道他去东海,“奚寒尽!你看看你现在,当真不像话!”
这话多少有一点长辈训小辈的意思。
虽然玄门与凡间一样,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及冠,但仙人寿命长,在仙门,六十年内出生都算一辈人,有些门派更是不看年纪,单以修为境界高低论资排辈。
所以不管论修为,还是论年纪,沈宿白决计谈不上是奚琴的长辈。
这么倚老卖老,真把自己当成他奚寒尽的师父一辈了?
不管是奚琴还是叶夙,心中只有一个师父。
奚琴的目光露出微凉之色,语气倒还轻松随意:“聆夜尊,商量桩事?”
“你让你的人退了,今日我们互不干涉,我们取回自己的东西就走。”
沈宿白眼神微凝:“……你们?”
“对,我和她。”
“她是谁,你不知道吗?!她根本不是徽山姜遇,她是青荇山的妖女,阿织!你跟她同行一路,难道不曾发现——”
奚琴寒声道:“她是谁,不必聆夜尊来提醒我。”
“我怎么选,自有我的理由。”
“奚寒尽,我再问你一次,你今日让是不让?你若执意助纣为虐,仙盟可不止浮屠堂聆夜堂两堂,今日阻你的,也不止我一人!”
奚琴笑了一声,折扇倒飞出去,卷起一股灵风团团护卫住古神库。
灵风携刃,谁若靠近一步,便会被飞刃所伤。
随后折扇飞回主人手里。
奚琴手持扇柄,往掌心里一敲,“早就想会会聆夜尊了。”他说,眼中的笑意很冷,语气更冷,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经久恨意,“当年究竟是怎么带人攻上的青荇山?”

“当真冥顽不灵!”沈宿白恨声道。
话音落, 浮屠长刀出鞘,身后数百修士祭出法器,遮天蔽日的法阵灵光罩下来,将古神库与鸣风台封锁在牢固的结界当中, 不让奚琴与三妖有任何脱逃的机会。
初初感受到敌意, 怒吼一声, 化回无支祁的兽身,银氅双足触地, 露出灰鼠獠牙, 狸猫妖紧张地捂住嘴——苍天可鉴, 他只是一只很弱很无辜的猫妖,修炼至今,连大妖的门槛都没摸到, 怎么、怎么就要卷入分神仙尊的斗法当中了?
狸猫妖张惶四顾, 拼命地寻找躲避之所, 不等他找到,刚猛的刀风已经破空袭来。
沈宿白纵刀劈来,奚琴不避不退,他挥袖一拂, 非金非玉的折扇迎风而上, 接下了分神刀修的一刀。
奚琴实力不俗,沈宿白毫不意外。
上一次在楚家, 他意欲带走阿织,奚琴为了阻他, 已经显露了分神的修为。
这一刀只是为了试奚琴的决心,见他执意为阿织护法,沈宿白瞳孔紧缩。
一个奚寒尽已经不好对付, 如若果真拖到阿织醒来,一切就不好办了——青荇山妖女的剑术他是见识过的,问山留下的剑阵她能守上七天七夜,顶着一副不好用的皮囊,她也能以一敌三,除了洄天尊与三位家主,她在玄门难有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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