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缚by花椒不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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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贺乘舟捡起了那瓶滚在自己脚边的金创药,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了身。
声音虚弱发哑,苏绾缡这才注意到他唇瓣也干裂得厉害。
转眼看去,一旁磕碎了角的碗里一滴水也没有。
再回过头来看贺乘舟,眼眶不禁红了红。
贺乘舟对此满不在乎,只垂眼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好像这会儿才算是回过了神,知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太过狼狈,就隔着这样的距离远远看着她。
好像也能够满足。
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发红的嘴唇,睫毛颤抖了一瞬,落下时又不经意瞧见她因为抓住牢门而微敞开了的衣领,颈侧一道绮靡的吻痕赫然其上!
他眸色变得愈发复杂。
苏绾缡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颈侧一片都好像在发烫。
她早上时分明已经拿着脂粉掩盖了,可是这会儿贺乘舟的眼神袭来,苏绾缡才意识到定是方才在马车上时,萧执聿乘着她睡着时新添的。
怪不得他非要跟着自己来刑部,感情就是在这里等着?
故意让贺乘舟看到?故意让她难堪?
苏绾缡脸色沉了沉,不自在地偏开头扯了扯衣领。
这样的举动落在贺乘舟的眼里就变了味。
他垂下眼,眸色变得黯淡,充斥着悔恨与心疼,“绾缡,是我连累了你。”
喉间泄出轻笑,扶着墙壁摇头轻晃,语气里满是悲凉的自贱,“是我不自量力,妄想能和他争上一争。”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怨不得谁。只是绾缡,你莫要再惹怒他,萧执聿他不是好对付的。更不要为了我,而一再深陷牢笼。”再抬眼望来时,他蹙眉,难掩正色道。
“……你什么意思?”苏绾缡嗫喏出口。
贺乘舟的状态很不对,他的话也很奇怪。
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寒气却已先随着脚心钻入,丝丝缕缕在经脉里蜿蜒,源源不断往心口处汇集。
苏绾缡整个后背都在发凉,萧执聿还做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是我对不住你。”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牢门从里面再次被打开,不同于内里的昏暗,即便今日并无日头出现,可随着石门的渐渐推开,倾泻而入的天光还是微微让苏绾缡不适地眯了眯眼。
扑面而来袭卷的冷风更是将人吹得瑟缩。
贺乘舟的话一直在耳畔盘旋,震得头仁发麻。
苏绾缡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是心一寸寸下沉,完全是出自身体本能地在挪步。
好像停止了思考,孤身站在牢门处犹如身处大雾之中,根本不知道应该朝那个方向走,直到抬眼瞧见不远处门廊下长身玉立的萧执聿……
十月末的时节上京城内已然袭来第一场冬寒,即便是白日,冷风依旧肆掠,刮得人裸露出来的肌肤一阵刺痛。
今日出来得急,萧执聿只带了她的披风,此刻身着的山矾色长袍衣角被风灌的猎猎作响。
可他似乎不冷,孤身立于廊下,身姿颀长,背影落拓挺拔。
恍惚中,苏绾缡像是回到了今岁初春,在京兆府狱的那一天。
凌冽了一整个冬日的寒气并没有因为积雪的消融而减弱半分,萧执聿身披银色狐裘站在京兆府狱的大门处,身后整个青灰色的天际都似沦为他的陪衬。
君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当真端得起天人之姿一词。
侧眸望来时,冷寂双眸中渐泄出的潺潺春意似带着能够轻易化解一切寒风锐利的柔软。
那是苏绾缡第一次理解何为春风化雨。
如今,仅仅不过数月的光景。
命运竟再一次巧合般的重合,将过往的一切重新演练。
贺乘舟入了狱,她来大牢看望,萧执聿在外等候。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个时候,瞧见在外孤身等候的萧执聿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绾缡试图去回忆,但其实已经不大能够记得清了。
好像,有畏惧,芥蒂,防备。
但是也有愧疚,有感恩。
青年如山巅新雪,遗世独立,指尖却裹挟着无尽暖意,捂住她被风吹得发冷的掌心。
他问她,“可安心了?”
安心吗?
苏绾缡唇角扯出苦笑。
当时她回答不出来,如今,亦是给不了答案。
她曾在过去无数个瞬间,都将萧执聿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无数次以为他是可以停泊的港湾,是可以依赖的存在。
可是到后来,她才发现,她所有被逼到绝路的境况,自始至终皆来自于他一手的推就。
明明已经知晓他是怎样的人,明明已经心灰意冷,可是当一件又一件真相的披露,撕下他一层又一层阴晦的面具,苏绾缡还是会恶寒于他算无遗策,将人轻易玩弄于股掌间的一面。
但其实,他一直都没变,只是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苏绾缡突然之间觉得好疲惫,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对上萧执聿转过来时的眼神,也麻木到再也泛不起丝毫波澜。
她上前,从他身侧径直路过,连头也没有抬,像是压根没有瞧见这个人一般。
整个人用失魂落魄形容都不为过。
对于今日去见贺乘舟,萧执聿其实早已经猜到她出来后会是这般模样。
贺乘舟如今是牢犯,刑部只会保证在案审之前他还是一条活命,至于具体的自然不会太过关照。
更别提,他是程伯侯的一颗棋子,是弃是留全在程伯侯一念之间,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
而最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方式就是让他因伤暴毙而亡。
他如今的情况定然是很不好。
可是当真的看到苏绾缡如此担心他的模样,连眼睛都哭红了,萧执聿心间还是止不住升起戾气。
不过一个贺乘舟罢了,不是还活着吗?
忍不下去,他也开了口,看着她的背影轻嗤,“这么担心他?”
苏绾缡本不想多说,她现在脑袋有些乱,需要好好修整一番。
可是萧执聿如此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却像是骤然点燃了火焰。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脸色变得很冷漠,“我难道不该担心吗?那是一条人命。”
“箭矢贯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今人面目肌瘦,只一卷草席扔在角落,既不审理,也不好生照料,连一丝人的尊严都没给他!”
“萧执聿,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针对他?你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吗?”
本是劝自己冷静,可一开了口就忍不住,呼吸不匀到最后连声音都轻了下来。
她蹙眉,不明白萧执聿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看着她又为了别人对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萧执聿的脸色也变得不再好看。
苏绾缡的模样好像是他暗中指使刑部的人故意苛待贺乘舟,太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造成贺乘舟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一样!
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萧执聿的声音很沉,却还是低下头解释了一句,“他是牢犯。所有人一视同仁。”
可闻言,苏绾缡并没有表现出理解的一面,反而冷笑了一声,出言讥讽,“他为什么会是牢犯,这一点,萧首辅不是很清楚吗?”
对于萧执聿来说,首辅之位,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向她的第一步。他借用这样的权势,如愿得到了她,困住了她,留下了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变得很近,不是书院学子和贱奴,不是官家小姐和首辅,而是经过三媒六聘上京城众人观礼,官府文书盖章定论的妻子和丈夫。
他终于可以给她尊贵的身份,好的生活。
可是在苏绾缡的嘴里,首辅一词却变成了他强取豪夺最有力的证词,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弯刀,成了推开他最强有力的讽刺。
她每喊一句,萧执聿就觉得她离自己越远一分。
因为他知道,这一句称谓里包含着对他多少的不满,怨恨和憎恶……
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胸口处莫名的烦躁和戾气止不住腾涌,又被淋下来的浓稠的化不开的胀涩浇了个透顶,在五脏六腑杂聚,搅动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在尽全力满足苏绾缡提出的几乎所有要求,如今更是因为害怕她的误会会更加厌恶自己,难得一次出口主动为自己解释,为什么还是会得到苏绾缡这样的态度。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府吧。”他稳了稳呼吸,将那些繁序的情绪通通压下。
他不想因为贺乘舟,因为旁的人和事和她吵架。
他不想她生气,更不想她为了别人分心伤神。
如果她还是怪他,那就怪着吧。
总之,于她而言多一分,少一分也没什么区别……
他弯身,去拉她的手,肯定又吹凉了,他得帮她捂一捂。
可手还未触碰上,就被苏绾缡背过了身,她甚至戒备到还迅速后退了一步,像是萧执聿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牵她的手落在半空,指尖只有风拂过。
萧执聿眼神暗了下来,他想,他还是不应该让她见贺乘舟。
是的,怎么能怪她呢?都是那只贱狗!
暗沉的眸里升起狠戾,滑过一闪即逝的嗜血之意。
看来,他留他一命还是留错了……
“绾绾,跟我回去。”他站直了身瞧她,语气依旧温柔,可隐隐的不容抗拒的意味却很是明显。
苏绾缡知道,他眼下是真的生气了。
理智来说,她不应该惹怒他,如贺乘舟所言,对她没有好处。
她应该乖乖地听他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心平气和地,粉饰太平地,稀里糊涂地跟他回去。
可是只要一想起他做的那些事,苏绾缡却怎么也忍不下去,她太需要一个答案了,需要萧执聿的亲口承认。
可是明明不是已经在心底里率先给他判了刑吗?
为什么还希冀着他的答案呢?
脑袋里很乱,苏绾缡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意义在那里,更不知道如果他要回答,自己想要听得答案又是什么。
想不明白,话语已经先出了口。
“萧执聿,赈灾粮一案,你早就知道程伯侯的布局,你是故意上钩,故意赋闲,是吗?”
没有想过是这番说辞,萧执聿神情微怔,沉冷面孔上滑过一丝错愕,继而转瞬消逝,面无表情地偏头瞥了一眼牢狱的方向。
一切水落石出,萧执聿总算是明白苏绾缡眼下的异常来自于何处了。
“是贺乘舟告诉你的?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真是蠢得可以。”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话语里布满嘲讽,是完全高高在上的姿态。
好像根本不屑于解释。
听见这个答案,苏绾缡眼眶有些发烫,心间最后一丝希冀也烟消云散,视线里萧执聿的面部好像变得模糊,明明是难过的,可她禁不住想要发笑。
果然,都是算计好了的。
罢官免职,赋闲在府,遣散奴仆,相依为命,共挽鹿车……都是作戏。
怪不得,她得知真相回府那日,会看见轻尘。
怪不得,府宅内务井井有条。
因为,全是逢场作戏!
轻尘从未离开,一直听命于他。府中下人从未真的全部遣散,趁着她不在府时都会回来。
营造他跌落泥潭,营造所有人都弃他而去,营造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故意要说那些要放她离开的话,只是为了骗取她的同情?
所有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到底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
又或者说,萧执聿,在你这里,还能有什么事是真的?
第96章 “你明明知道他们要陷害你,可你还是要入局。如你所愿,程伯侯接任赈灾要务,与祁铭合作,赈灾粮一案成了他如今最大的隐患,贺乘舟也因此入狱,他们都成为了你拿捏我的把柄。萧执聿,从一开始,你就打着这样的主意跳下他们给你所设的陷阱是吗?”
一切全部想明白,原来他那么早就布下了局。
“为了能够逼我就范,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苏绾缡忍不住发笑,后脊上却是升起一层又一层的凉意。
他一直都很有把握,所以和她周旋至今。
他敢向自己撕破表象,是因为他早就有牵制她的最大筹码。
他早就料到后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所以甘愿以身入局,所走的每一步,都在精准地为以后铺路,无论是陷害还是被陷害,他永远有能力做顺水推舟之事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局面。
因为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绾绾,我说过,只要最后结果是你,我不在乎过程会付出什么。”
他面色很平静,即便面临被拆穿的境况,也不见半分心虚,反而很坦然地承认这一切,瞧着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苏绾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摇着头一点点后退,那模样看着恨不得能离他越来越远的好。
“你太可怕了。”
苏绾缡其实在很多时候,都觉得萧执聿很不可理喻。
他的许多行为逻辑,都远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当初在江畔她希望能以死逼他后退,可他竟反而毅然决然握住她的手朝胸口里捅,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今日在马车上他亦是狠心地往桌角上撞。
他算计贺乘舟,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将所有人都囊括其内,将人给骗得团团转。
每个人都沾沾自喜,自以为赢了一局,却不想,眼下的一子得失也皆在他一手执掌之中。
好像算准了每个人会做什么,无论输赢都是他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最终推动他整盘棋局走向更加精妙。
为此,他不会在乎会以一城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萧执聿做的很多事情都很不符合常人的思维。
他扶持贺乘舟青云直上,逼迫贺乘舟对他下手,当贺乘舟落网,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将对贺乘舟赶尽杀绝的时候,他偏偏又要留下他一命。
风玄看不懂,程岩安看不懂,就连自诩为萧执聿知己的宋先禾亦是想不明白。
但其实,只要追溯萧执聿所有异常举动的开始,是谁进入了他的生活,就可以得到一个所有人都能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其实最终都可以指向同一个人,那就是苏绾缡。
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苏绾缡,仅仅只是为了留住一个苏绾缡……
但没有人会想到,已然走上权力顶峰的萧执聿,所谋所计,不是钱,权,利,而是一个女人。
就连苏绾缡本人也不能相信……
“所以,以林州城两万石粮食的疏漏为代价也不在乎吗?为此无数条逝去的性命就可以当做儿戏吗?”
苏绾缡看着他,呼吸越来越轻,好像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还能站在这里,视线里萧执聿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模糊了。
每当她以为她已经能够接受他冷血无情的一面,他就会无所顾忌地再一次撕下那张面具,露出内里,彻底的,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蠕动着啃噬血肉的蛆虫的一张脸。
血肉模糊到让她惊惧!
曾经,她厌恶贺乘舟为了扳倒萧执聿可以以两万石粮食的疏漏为他设局,不顾一城百姓的死活。
可如今得知,萧执聿明明知晓,却甘愿跳下陷阱。
亦视人命如草芥。
这还是世人口中赞誉有加,一心为民的首辅萧执聿吗?
如果这样,那他所作所为与当初的贺乘舟又有什么分别!
——……他可怕?
听见这样一番话,萧执聿也冷静不下来了。
尤其在看到苏绾缡流露出那样惊惧戒备的神情。
萧执聿有些生气,为什么苏绾缡总是这样,她能对所有人宽容,却非要对他一个人那么残忍。
看他的眼神简直像他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大坏人一样。
可是明明不把黎民生计放在心间上的另有其人,那些事情又不是他做的,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为什么苏绾缡要将那些错怪到他的头上来呢?
萧执聿想不明白。
“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就要这样对我吗?”
苏绾缡很大爱,可以记得清任何人的喜好,也可以跟任何人轻易打成一片。
她知道连枝喜欢看话本,会和她一起分享。
知道芩月重规矩,所以不愿给她添麻烦。
了解私塾里每个孩子的性格,所以总会因材施教,长崖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程清渺,贺乘舟,祁诵,祁铭,这些人的目光也通通都会被她吸引了去。
他一直知道,他在她这里向来无足轻重。
可是如今,就连那些跟她毫无瓜葛的人也要成为比他优先的存在了吗?
为了这些人,她又要再一次推开他了吗?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苏绾缡不能理解他,情绪已经全部消耗完,此刻已然能够冷静。
她从未有过如此坚定,“萧执聿,如果重来一次,你赋闲那日,我一定会走。”
即便他曾说过的那些要放她走的话是假的,即便那仅仅只是他的苦肉计。
她也一定会走。
即便,他不会放过……
因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也只能无可奈何到在此刻坚定地表露,像是还能够对自己有所安慰,也是对他的报复。
如她所愿,是非常有力的还击,萧执聿终于再也无法克制阴鸷,伪装温柔。
对于苏绾缡怎样尖刺的语言,萧执聿都可以忍受。
骂他疯也好,辱他贱也罢。
他全都不在乎。
只唯独对于苏绾缡要离开的话,于萧执聿而言,才是真正的蚀骨锥心之痛,屡试不爽地能将他刺穿到五脏痉挛。
世人总是容易陷入后悔的情绪,无论眼下的生活是好是坏。
好的时候会遗憾当初如果更细心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坏的时候会悔恨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抉择造成如今的局面。
可是苏绾缡轻他贱他,辱他讽他,厌他恨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后悔认识他。
就好像,她对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坦然接受。
可是如今,她竟也开始说,“如果重来一次”……
是真正恨到已经想要和他不复相见的局面了吗?
意识到苏绾缡不是跟他闹脾气,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她得知他一切布局时对他无以伦比抗拒的状态,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大牢里的那个人!
萧执聿黑沉眼眸里带着的狠戾终是掩藏不住,一字一句,“我真该把他的舌头撬下来。”
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绾缡吼道,根本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萧执聿总是这样,好像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睥睨旁人。
也是,他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够期望他会懂,否则他也做不出将她强夺圈禁的事。
苏绾缡撂下这句话,转身朝着官署外走去,这一次是真的不想等他,一点儿步子都没慢,径直上了马车。
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
萧执聿还想要再说什么,却是不能再说了。只能窝着火气,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马车内寂静无声,苏绾缡偏头看向窗外,一点儿眼神接触也没有与他撞上。
一直到了萧府,也是立马下了马车,很明显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和萧执聿待在一处。
看着苏绾缡入府匆匆的背影,萧执聿的眼神变得越发晦暗。
苏绾缡知道自己这样不是一个法子,这是萧府,她想要躲开萧执聿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这样以示抗拒。
可是意外的,萧执聿并没有跟着来清竹院,苏绾缡难得过了一个悠闲清净的白日。
本以为是萧执聿转性了,可没曾想到,天才刚刚擦黑,萧执聿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来了。
苏绾缡不想见他,自然脸色也还是不好,根本没给他几个眼神,从净室里面出来,直接略过了他身侧去到梳案前坐下,擦拭蜜油。
“为了别人,你要一直跟我置气?”萧执聿见苏绾缡还是不搭理他,看着她依旧冷漠的背影微微蹙眉。
一天了,他可以给苏绾缡生气的时间,可以给她消化情绪的空间,可是已经一天了,为什么还要给他这样的脸色瞧呢?
明明她误会贺乘舟的时候,不还是愿意跟着他离开吗?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她就对自己这样不依不饶地生气?
“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睡。”苏绾缡依旧冷漠,对于萧执聿这样依旧高傲的认错态度显然并不买账。
“绾绾。”他主动软了声音喊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苏绾缡这里,哪怕他做再多的好事,她都不会认可他。但只要做了一件坏事,他在她这里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烂人。
她对别人总是比对他要宽容。
但是萧执聿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足够重要,所以才总会苛责。
“你当然可以留下来。”她通过铜镜看向身后的他,无所谓地抬眼。
这话本是阴阳怪气地要赶他走,可萧执聿似是听不明白一样,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苏绾缡这一抬眼,便见萧执聿已然走至到她身后。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放在了梳案上,两手圈在她的腰侧,膝盖顶进了她的腿间,苏绾缡完全不能挣脱。
她狠狠抬眼瞪他,“你做什么?”
“绾绾不是说想要怀上我的孩子吗?自然夜夜都不能浪费。”他说得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
可分明上一刻他们还在吵架!
第97章 苏绾缡做不到像萧执聿那般脸厚,她还在生气呢,萧执聿脑袋里究竟每天在想着些什么!
抬脚就去踢他,“你滚开!”
可这一脚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让萧执聿握住了她的脚踝,顺势往后一扯,将她大腿分了开来。手掌住她的后腰逼近,苏绾缡退无可退地就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很清楚的感受到某处叫嚣着的存在,苏绾缡掐着他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去看他,对于他这样孟浪的举动,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萧执聿……你……”
“——你还要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沉哑,只盯着她的唇看,不给苏绾缡继续辱骂的机会低头便含吻了上去。
剩下的话呜咽在了齿间,被带着仰头,那里也被磨着,苏绾缡整个身体瞬间就软了下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被吻到神智迷乱,感受到腰间的动作,冷风贯入,苏绾缡一个激灵,忙按住萧执聿欲解开她寝衣的手,艰难地偏头喘息,“你伤还没有好。”
“只要绾绾别乱动,就好。”他不为所动,掐住她的脸转回来继续含吻。
苏绾缡推他,气得面红,她怎么可能不乱动,他倒是别动啊!
“府医说了,你这一段时间禁止行房事!”
她手抵在他胸口,想起府医的叮嘱,因为昨日清晨时那番荒唐,她不小心碰到了他胸口,加之萧执聿也没收敛,伤势无可避免地裂开。
府医照例来检查,为此特别叮嘱了一番,还将眼神频频往苏绾缡身上瞥。
她当时就羞愧得整个头都低了下去。
因而昨夜才特别抗拒萧执聿让他离开。
苏绾缡本以为这番话能够让他停止,结果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执聿竟然这么无赖,不仅不当回事,还抓住她的手往腰后别,另她半撑着身子倒在了铜镜上。
嘴角勾起的几分坏笑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痞意,一双桃花眸潋滟出勾人的妖气,“府医哪里有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
掐着她的腰提起,严丝合缝地抵着,隔着亵裤往里送。
苏绾缡浑身一颤。
感受到湿意,他嘴角的玩味更大,轻触着她的唇沿着脸颊落到耳后,声音低沉蛊惑,“你看,你也很想要。”
勾缠的手指落到她眼前,在烛火中泛着滢滢的亮光。
故意的,要递到她眼前给她瞧。
苏绾缡眼睫微湿,低着头躲开,脸颊上绯红弥漫。
红唇微张,衣领处雪白若隐若现,发丝凌乱散在肩颈,垂头微微喘息的模样,像是雨打桃花,轻易就能勾起了人心间的恶念。
她既不肯看,萧执聿也不再强求。
低头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温柔,反而带着几分狠意,像是要报复苏绾缡白日里对他说得那些锥心刺骨的话。
咬着她的唇瓣,趁着她轻哼的瞬间灵活钻入了进去,极尽侵占……
很热,后背抵住的铜镜又很凉,每每被逼到后退时又会被铜镜凉得颤抖着往前。
好像身处半空之中,不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走,只能凭借本能地抓住身前的支撑,被迫连得更紧。
可一下又一下地猛烈,却又像是将她扔进了水里,一浪一浪地淹没。
努力忽略着那股异样的快感,分明被打翻的已经受不了了,可是真的停下来又会空茫茫得很难受,不知道到底是要快,还是要慢。
脚尖蹦直到青白,每一下都像是要被撞出天际,掐着萧执聿手臂的指尖不由陷得更深。
梳案上的妆奁,瓷罐全部被推翻在地上,耳畔是此起彼伏的“砰呲”声响,像是有烟花在眼前炸开。
她睁开涣散的眼睛去寻,被萧执聿掐着腰转回,是不容许她有一点分神。
室内温度还在上升,呼出的热气轻易就将铜镜模糊,掩盖了一片春色浓稠。
雾气越来越重,夜色也随之变深,只偶尔能从铜镜中的模糊光影中隐约瞧见一双满是侵略性的眼眸炽热直白地盯着身下的人,那模样瞧着恨不得直接将底下的人直接生吞入腹。
铜镜晃颤得厉害,被震得移了位置,又见一双细白柔荑在身后胡乱地抓着,可瞬间又被一双更大的手掌住,死死按在了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