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间by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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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平没有这么失态过,帝国公主的风度和仪态刻在骨子里,即便是在完颜烈大账内醒过来,知道自己失身与敌寇,她也不曾这样发疯过。忍了十年,憋了十年,这一刻她像是着了火,套在身上的壳子终于被焚之一炬,怒火从心里,烧到她的眼眸里。
“你为了保住皇位保住性命,丢弃百姓割让城池,送上你的亲妹妹,送上檀冲的妻女,送上周筹的妻儿!周筹为什么要放过你,他应该杀了你,替他的儿子报仇!”
乐昌疯了一般狠狠的抠着李徽胳膊上的伤口,生平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压抑在心里深处的恨意,原来竟然有这么大,原来从来不曾原谅过他,原来一直这么恨他。恨他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恨他糟蹋父辈的心血,恨他对不起忠臣良将,恨他自私自利毫无担当。
她昨日和檀汐商量好的让檀汐一掌劈晕他,可是她突然改了注意,她要他活生生的疼到昏过去。
“三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恨你,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怎么不去死啊?”她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五哥早就想让你死了。”
这句话让李徽心头大骇,两眼一翻惊厥过去。
乐昌颤抖着松开双手,纤细的十个指尖都在滴血,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
卢则带着两名侍卫在殿外闲聊,压根没想到殿内会发生变故。因为乐昌和徐圆是李徽的至亲之人,且两人都是弱质芊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两手空空进去,人高马大的李徽能有什么危险。所以乐昌命他们三人留在殿外时,卢则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直到听见殿内乐昌喊了一声,“卢则,国主昏死过去了,快去请大夫和管事的人来。”
卢则大吃一惊,莫非国主突然见到亲人,情绪激动昏厥过去?他匆匆朝殿内扫了一眼,见到李徽躺在地上,乐昌蹲在他身边,急忙跳下台阶飞奔去喊人。
檀汐俯身解开了李徽的穴道,乐昌用李徽的衣袖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吐出一口长气,“阿汐,我知道你一直恨他,害死你娘,他也有份。”
檀汐看着地上这一滩肥肉,无声地点了下头,她的确恨他,恨到想要一掌杀了他,但是大局为重,乐昌也在身边,她忍住了杀掉李徽的冲动。当乐昌抠他的伤口时,她没有阻止,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觉得很解气,很解恨。
发过疯的乐昌重新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平静,对檀汐道:“你去找陈忠吧,这里我来应付。”
檀汐带上帷帽,走到了殿外,一群人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除了卢则和提着药箱的大夫,还有长清宫的侍卫。在人群的最后,檀汐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带着面具的陈忠。完颜烈和郎主把李徽的生死交给他,他听到李徽有事,一定会赶来。
卢则脚不沾地地带着大夫冲进了殿内,乐昌站在殿门内,陈忠本欲离殿门近些看个究竟,但是一看到乐昌,便立刻停住,往后退了两步。
檀汐隔着面纱看见这一幕,越发确定陈忠就是郭运。他心里有鬼,即便带着面具,也怕乐昌认出来。
卢则远远一看李徽胳膊上都是血,连忙询问乐昌道:“敢问王妃,殿内方才发生什么事?国主为何如此?”
乐昌缓缓道:“国主见到我十分高兴,以为我要带他离开长清宫。我说我只是来探望他,无法带他离开。他便发了疯一般,抠自己的伤口,以死相逼,让我带他走。”
卢则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上次周筹来长清宫,李徽也是如此激动,大喊大叫,以为周筹要带他走。他更没有怀疑李徽的胳膊是乐昌所为。李徽人高马大,又是男子,娇滴滴的乐昌怎么可能将他手臂抠成那样,若是她做的,他早就大声呼救了,怎么可能一声不吭任由她们动手。
大夫重新给李徽的伤口上药,替他包扎,对卢则道:“国主并无大碍。”
卢则刚松了口气,李徽苏醒过来,看见乐昌便爬起来大喊大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大昭的皇帝,我还是你哥哥,你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乐昌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可怜和不屑。
李徽越发暴怒,冲过来声嘶力竭道:“是不是老五让你来掐死我?是不是?”
卢则挡在乐昌面前,吩咐侍卫道:“快拦住他。”
乐昌终于开口说话,却是面对着卢则,“他可能是被关的时间太久,脑子有些坏了。让长清宫的管事多请几位大夫来替他看看,别让他疯掉了。”
卢则扭头看了一眼殿外,发现管事人陈忠,正在和“徐圆”说话。
“陈大人。”檀汐站在台阶上比了个手势,“请借一步说话。”
陈忠方才已听卢则说过,乐昌带着女儿徐圆前来探望国主的伤势。乐昌在殿内,眼前这位自然就是徐圆。
“徐娘子怎么知道我姓陈?”陈忠有些错愕,完颜烈应该不会对一个突然来到上京的继女提到自己。
檀汐往台阶处走了几步,淡淡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陈大人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乐昌公主的女儿。”
“不错。我来自临安。”檀汐隔着面纱冷冷注视着陈忠,“临行前,有人托我给陈大人带一个口信。”
听到来自临安的口信,陈忠心口微微一抽,不动声色道:“什么口信?”
“陈大人明日辰时去红柳坊的扶娄社,有人要见你。”
陈忠迟疑了一下,“在下不能离开长清宫。”
檀汐道:“如果陈大人不去,蒙城五下街,确家十七口就会在这世上消失。”
陈忠带着面具的脸,无法看见表情,可是那眼睛里却露出震惊和惊慌。
檀汐:“陈大人如果不在乎这十七口人的性命,总该在乎郭运的命。如果陈大人不去赴约,那人就会告知天下,郭运的所在。”
听到这个十年不曾被人提过的旧名字,陈忠脑子里轰然炸了一声,檀汐的白色面纱仿佛一道白光,刺到他头晕目眩,睁不开眼。
“对了,那人还说,长清宫外面有他的人,陈大人一旦出宫,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下,还请陈大人好自为之,不要妄自行动,否则郭运的性命不保。”
陈忠定了定神,哑着声问:“是谁让徐娘子带的话?”
“此人我也不知是谁,他自称逆行舟。”
逆行舟!陈忠听到这名字,眼中露出灭顶一般的恐惧。
檀汐正色道:“我不过是收了些银子替人传话,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话我不会外传,也请陈大人保密。”
陈忠咽了口唾沫,没有吱声。
乐昌从殿里走了出来,来到檀汐身边,突然打量着陈忠道:“这位是?”
檀汐道:“这是长清宫的管事陈忠陈大人。”
陈忠低着头,哑声道:“见过王妃。”
乐昌微微颔首,“陈大人,国主有些疯癫的迹象,还请大人多多费心,让大夫仔细诊治。”说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陈忠,“请大人收下。”
陈忠那里肯收,和乐昌推让了几下。乐昌笑了笑,收起银票对檀汐道:“阿圆我们走吧。”
檀汐看了一眼陈忠,压低声道:“陈大人别忘了,明日,辰时。”
卢则带着两名侍卫跟了上来。檀汐故意问:“国主怎么样了?”
乐昌神色出乎异常的平静,“没事,可能是疯了,满嘴胡话。”
檀汐回头看了一眼紫阳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李徽的喊叫声。陈忠木雕一般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她和乐昌。
檀汐扶着乐昌登上马车,离开了长清宫。
徐圆低声问道:“成了吗?”
檀汐含笑点头,“成了。”
徐圆面露喜色,“太好了。”
檀汐看向乐昌,“殿下,恕我直言,国主当下这般模样,殿下还要接他一起走吗?”
“不用接他了。”乐昌十分平静地看着车外的旷野,淡淡道:“三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大昭国主,大昭只有一位皇帝陛下。”
徐圆和檀汐都惊讶地看着乐昌。
乐昌道:“我用阿圆给我的毒药,在他伤口里下了毒。”
檀汐呆住了,昨日她们一起商议今日行动的时候,乐昌根本没有提到给李徽下毒。徐圆更难以置信母亲居然会对李徽下毒。
檀汐从震惊中醒过来,“他死了,完颜烈和郎主一定会怀疑到殿下和阿圆。”
徐圆急切道:“不错,我们必须三日内马上离开。”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乐昌将一块薄绢递给檀汐,“明日你来这里跟踪郭运,顺便把这个东西交给那菜农,让他送进长清宫交给李徽身边的内应,李徽一死,就把这个趁乱塞进他衣服里或者袖子里。”
檀汐打开薄绢一看,上面是沾血写成的四个字,“郭运杀我。”
“是我用他的手指沾血写的。”乐昌道:“明日郭运失踪,三日后李徽毒发。完颜烈看到这血书,自会认为是郭运毒杀了李徽,畏罪潜逃。”
徐圆放下心来,檀汐也松了口气,赞道:“殿下好计谋。”
乐昌握住檀汐的手,愧然道:“阿汐,当年我的兄长,我的丈夫,见到我被欺辱,只会冷眼旁观,明哲保身,只有清蕴不惜舍命救我。这份情义,我从来不曾忘记,今日也算是替你娘报了仇。”
檀汐鼻腔一酸,“当初若不是殿下,我和我娘早被完颜烈虐杀。”
“可如果不是我有李徽这样的哥哥,你和你娘也不会有这样的厄运。说来说去,还是我欠了你们。”
乐昌叹口气道:“大昭没有李徽的容身之地,留在北戎,反而成为郎主敲诈大昭的工具,五哥为了堵住天下人和臣子的嘴,必须源源不断的送来金银财帛供养他。还不如死了算了,算是最后为大昭做点好事,临安再也不用向北戎进贡了。”
檀汐和徐圆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认可乐昌的这一番话,但李徽毕竟是乐昌的哥哥,两人不好置评。不过有件事毋庸置疑,李徽一死,省了从长清宫救人的这一步,她们逃离上京便容易得多。
檀汐回到周家之后,把长清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周时雍。
周时雍倍感震惊。柔弱的重情的乐昌公主,居然会亲手杀了她哥哥李徽!而且还想出了嫁祸于郭运的妙计,这一招的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昨夜还在思虑,郭运从长清宫失踪,完颜烈知晓后会不会怀疑到乐昌和阿圆,但公主伪做的这份血书,将李徽之死和郭运的失踪变得合情合理。
周时雍不禁叹道:“殿下的确心思缜密。”
檀汐道:“殿下并非没有心机,只是不愿意用在亲人身上罢了。十年来完颜烈都不曾发现她和阿圆的家书有问题,可见她之聪慧机敏。”
周时雍道:“你真的打算把郭运送给锄奸盟处置?”
檀汐点头,“我今夜要去一趟扶娄社,告诉扶云住这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
檀汐期期艾艾道:“这……不大方便,除了郭运的事,我和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谈。”
“你和他还有什么事?你们不是不熟么?”
檀汐故意瞟了他一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周时雍挤出一丝大度的微笑:“我在外面等你便是。”
檀汐故意拒绝,“那也不行。知道你在外面,我会不自在。”
周时雍咬了咬后槽牙,“你到底要和他干什么?”
檀汐看他腮帮边隐隐跳动的肌肉,“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周时雍拿起一本书,很有风度的扇了扇,心里的确有无名火。
不承认?檀汐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我今晚可能不回来。”
周时雍把书扔到了桌子上,“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翌日城门一开,檀汐便和吴慎一起骑马疾驰出城,赶到菜农家里,把乐昌公主伪作的血书交给他,让他传进宫里,交给李徽身边的那个内应。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长清宫周遭依旧一片寂静,檀汐一瞬不瞬地盯着宫门。
吴慎小声道:“他今天到底会不会出来?”
“一定会。”檀汐十分确定,“他不会拿全家十七口的性命去赌,更不敢让天下人知道他就是郭运,他心知肚明,大昭人恨他入骨,锄奸盟和皇城司不会放过他,若是被人知道他躲在这里,一定会有武林高手潜进宫来杀他。”
吴慎:“不错。他以前平平无奇,容易混迹人群潜藏身份。如今毁了容貌,特征明显,即便他离开长清宫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被人看见,便会暴露。”
檀汐:“更何况约他去扶娄社见面的人,是通过逆行舟带的口信,他会认为是自己人,不会料到自己前去是送命。”
吴慎点了点头,“嫂嫂言之有理。”
檀汐尴尬道:“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这样叫。”
吴慎挠挠头,“那不行,是表哥非要我这样叫的,我和他私下在一起时,他也不许我叫你名字。”
檀汐心里一动,“为何?”
“表哥说你们有婚约。我直呼大名很失礼。”
檀汐想到周时雍那个嘴硬的样子,不由道:“有婚约也未必会成亲啊。”
“怎么不会?”吴慎道:“姑父走的那天晚上,问起你们的婚事,说你们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拖着。表哥低头不吭,我看他那样子,又怕耽搁你,又不舍得放手。”
檀汐有点不自在的问:“是你猜的吧。”
“当然不是。表哥若是不想和你成亲,大可以让姑父解除婚约啊,可是他没开口不是?”
檀汐微微脸热,“他可曾对你提过,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吴慎瞪圆了眼睛,“自然是嫂嫂这样的啊,这还用问么!”
“他若是不喜欢,肯定会趁着姑父在,让他替你们解除婚约。姑父看他那个左右为难的样子,叹口气说,算了,既然你喜欢阿汐,就听天由命吧。”
檀汐真想要问,什么叫听天由命,长清宫的宫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斗篷的男子,脸上围着一条面巾,将下半张脸和脖子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檀汐心里暗喜,碰了碰吴慎,“出来了。”
吴慎立刻精神大振,“是他吗?”
“是。”檀汐昨日已将陈忠的身材体格以及走路姿势牢牢记在心里,绝对错不了。而且他蒙着面巾,显然是为了不让人看出他带着面具。
陈忠站在宫门处,很警惕地把周围扫视了一遍,确认并无异常,这才翻身上马。
檀汐和吴慎悄然跟在他后面。
进城之后,檀汐让吴慎继续跟着陈忠,自己先行一步去了红柳坊。陈忠到了红柳坊之后,正欲打听扶娄社所在,恰好看见临街的墙上贴着一张破解扶娄社幻术的悬赏。
他牵着马,站在那告示下停留了会儿,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身边有人问了一句,“阁下可是姓陈?”
问话的是一名七八岁的小女郎,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陈忠。
即便面对一名毫无威胁的小童,陈忠依旧满怀戒备,反问她道:“你是谁?”
小女郎甜甜一笑,“我舅舅是扶娄社的社主,他说今日辰时有一位姓陈的贵客要来,让我在这里等候。”
陈忠点了下头,“不错,我就是。”
小女郎连忙道:“贵客请随我来。”
陈忠跟着小童,在红柳坊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宽阔的庭院。小童替他牵了马,指着正中堂屋道:“贵客请进,我舅舅就在屋里等你。”
说话间,一名年轻秀美的郎君跨出屋子,对陈忠抱拳微微一笑,“在下扶云住,久仰郭先生大名。”
陈忠听见这称呼吃了一惊,连忙左右看了看,疾步上前道:“在下姓陈。”
扶云住比了个手势,“郭先生请进。”
陈忠随他跨入门槛,再次重申道:“在下姓陈,名忠。”
“不,你并不姓陈。”扶云住冷冷一笑,“其实称呼你为郭先生也不妥,毕竟郭运也是个化名。应该叫你确木。”
眼前的年轻人目露寒光,一扫方才的客气温和,陈忠浑身汗毛倒竖,微微抖了一下,“扶社主到底找我何事。”
扶云住脸色一沉,“我是锄奸盟的人,你说我找你何事!”
陈忠一听“锄奸盟”三个字,脸色大变,立刻转身要跑,寒光一闪,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四名男子仿若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四人正是潜入上京三年,和扶云住一起苦寻郭运的锄奸盟盟友,分别来自江湖上的四个门派。持刀的王全盛是天清堂的三堂主,性情刚烈,年岁最长。
他瞪着一双虎目,咬牙切齿道:“郭运,老子找了你整整十年,今日终于找到你了。”
站在他左手边的是宇奇门的杜成梁,他一脚将郭运踹回到屋内,骂道:“狗贼,让你多活了十年,真是便宜你了。”
郭运急道:“我不是郭运,你们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王全盛怒火攻心,一刀劈了下去。
“别杀他!”扶云住大惊失色,昨夜和檀汐商议之后,他今日一早就和锄奸盟的四位大侠通了气,暂且不杀郭运,先让他把朝廷里的内奸咬出来。
檀汐本不想现身,一看王全盛的刀径直砍向郭运的面门,情急之下飞身而出,一剑挑开了王全盛的大刀。
“王大侠,暂且留他狗命。”
王全盛解释道:“我不是要杀他,是要砍了他的面具。”
檀汐用剑挑了郭运的面具,剑尖指着他的右手小指,冷冷道:“你虽然毁了容坏了嗓子,可是你手上的伤疤却还在。乐昌公主见过你,你应该也记得她。”
檀汐虽然蒙着脸,但是她昨日刚刚和郭运见过面,郭运听出她的声音,大惊失色道:“是你,徐圆!”
檀汐冷冷道:“我不是徐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锄奸盟和皇城司一直找你,汴京无数冤魂都在等你。”
郭运面露惧色,“你们,你们,要我送回大昭?”
扶云住道:“不错。你当年以一手幻术迷惑国主玩弄百官,如今正好,扶娄社也有一个幻术,名叫不翼而飞,把活人装进木箱,顷刻之间踪影全无。那木箱,正好运送你回大昭。”
王全盛用刀背啪啪几下封住了郭运的穴道,朝着他的踝骨踩了两脚,碎骨之疼让郭运当即便晕了过去。
檀汐将长剑插入剑鞘,对四位大侠抱了抱拳,“师父曾对我说过锄奸盟的江湖义士,都是各大门派的高手。从上京到临安虽路途遥远,但对四位大侠来说,押送郭运不在话下。”
王全盛道:“扶社主表演幻术的那个大木箱,内里有一夹层,外人根本看不出关窍,即便是过关卡被盘查也没问题。”
“那我就把郭运交给扶社主和四位大侠了。”
四人齐齐点头,纷纷抱拳谢道:“这次若不是女郎把郭运送上门来,我们只怕在上京再找五年十年也难以发现这狗贼的踪迹。”
“我们听扶社主说了,女郎乃是鹿山神剑萧令姿的弟子。萧女侠当年在青城,一人诛杀完颜冽四十六名侍卫,江湖谁人不知,当真是女中豪杰。”
“不错,完颜冽若不是为了追乐昌公主不在营中,只怕早就死在了萧女侠的剑下。”
“女郎不愧是萧女侠的弟子,足智多谋,智勇双全。”
四人一人一句,夸的檀汐很不好意思,谦虚道:“多谢诸位前辈夸赞,晚辈实不敢当。抓到郭运并未是我一人之力。只因那人在上京还有机密事宜尚未完成,身份需要保密,恕我不能如实相告。若他日有机会,我想替四位大侠做个见证,不知可否方便?”
“这个自然。”
王全盛拽下刀鞘上的穗子递给檀汐,“女郎不论何时去我天清堂,都是我堂中贵客。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我王全盛必出手相助。”
其余三人一看王全盛给了信物,也纷纷拿出随身所带的东西,送给檀汐作为信物,檀汐道谢之后,大方收下。
吴慎牵着马在扶娄社外面等了一会儿,看见檀汐脚步轻盈地走出来,即便是蒙着面纱,也挡不住神采飞扬的笑容。吴慎这几个月来都没见过她如此高兴,好奇道:“有什么大喜事?”
“大功告成,而且收了四大门派的礼物,难道不是大喜事?”檀汐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洋洋得意的炫耀了一下手里的礼物。
吴慎忍俊不禁,“嫂嫂你这样子好像是做了一笔大买卖。”
檀汐莞尔,“没错。把大奸贼卖给了锄奸盟。”
吴慎遗憾道:“可惜要把他送回大昭,不然我真想亲手上去给他戳几个窟窿。”
“放心吧,皇城司饶不了他,百姓也饶不了他。等待他的就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离开红柳坊,檀汐先回了周家,把四人送的礼物收好,重新换了衣装,前去北天王府把这好消息告诉公主和阿圆。
萧令姿道:“真是大快人心。”
阿圆喜道:“裴荣宣一定会很高兴。”
乐昌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圆,提到裴荣宣时,她的眼眸发亮,看来是真喜欢,年长她十二岁的裴荣宣或许正填补了她缺失的父爱母爱。
乐昌心里黯然一叹,看向檀汐道:“阿汐,刚好你今日过来,有件事正要拜托你。”
“殿下请讲。”
“我找你师父要了一些软骨散,你拿回丽云堂,让云娘特制一批香油和香烛,配好之后立刻送来。”
檀汐好奇道:“是为出逃做准备吗?”
阿圆笑着点头,“杨七娘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商队,随时可以动身。母亲想的很周到,万一完颜冽察觉,带人追来,我们就把商队里的布匹泼上香油点燃扔到路上拦截追兵。”
檀汐道:“殿下已经给完颜冽下了毒吗?”
乐昌嗯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眸,“三日后,他必死无疑。”
檀汐听到这话,既觉痛快,又觉遗憾,可惜不能亲手杀了完颜烈这狗贼,不知可有机会在他的尸身上捅几个窟窿解解气。
乐昌说完,站起身道:“阿汐你进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徐圆嘟起嘴巴娇嗔道:“你们还有秘密背着我啊?”
乐昌抿唇一笑:“你这孩子,我要问问阿汐的终身大事,你在旁边阿汐会不自在。”
徐圆笑着说了声好吧,皱皱鼻子道:“我知道阿汐面皮薄。”
萧令姿哼道:“那是你不了解她,她胆子贼大。”
檀汐对拆台的师父撇撇嘴,跟在乐昌身后,走进了她的内寝。
房内的奢华着实让檀汐吃了一惊,很多东西一看便是大昭所制,雍容大气,精美绝伦,从床到桌椅,到摆设的玉器,瓷器,香炉,无一不贵重,无一不精致,这间寝房仿若流光幻彩的一座小小宝库。
檀汐的惊讶,落入乐昌的眼中。
她不屑道:“他以为屋子布置成这样,会让我高兴,恰恰相反,我看着这些抢来的东西只觉得刺目锥心,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我,北戎在大昭都干了些什么。”
檀汐轻声道:“殿下再忍两天。”
乐昌注视着她清丽绝伦的面庞,心道,对,再忍两天。
“殿下要和我说什么?”
乐昌望着她先笑了笑,“你和周时雍虽是被迫成亲,依我看,也并非如你所说的是互相利用,恐怕是两情相悦才对。”
檀汐没想到乐昌当真说起她的终身大事,略带尴尬道:“殿下为何这样说。”
“你之所以发现郭运,是因为周时雍对你讲了长清宫内发生的一切,提到郭运手指上的伤痕。你虽不是大昭间谍,但所作所为也和间谍无异,周时雍是北戎五间司的司主,如若你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定会对他敬而远之,绝对不会和他过多接触,以免言多必失。他也不会把五间司的事都告诉你,甚至在郭运身上发现的一个细枝末节的特征都对你说。可见你们的关系甚是亲密。”
乐昌的分析有理有据,檀汐一时无从辩驳,正思索着怎么回答才好。乐昌突然道:“他应该也是孤雁吧。”
檀汐心头一震,怔怔看着乐昌。
乐昌从她的表情和眼神已经了然自己猜的没错,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你隐瞒此事是因为你信不过临安。你这般做是对的。”
檀汐欲言又止,她的确不是存心要瞒着乐昌,实在是因为李隆让她觉得靠不住,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宇文忠就是前车之鉴。
乐昌并未有责怪她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偶尔会听完颜烈提到周时雍,我知道他是周筹的儿子,我也知道周筹是怎么降的北戎,所以我一直认为周时雍亲近完颜烈是为了利用他和完颜洪之间的矛盾,来保护自己,谋划复仇。我从未怀疑过他是孤雁。我也是阿圆来了之后才明白的。”
檀汐吃了一惊,忙问:“阿圆知道?”
乐昌摇头,“完颜烈阴险狡诈,所以孤雁的行动宇文忠从未让我参与,只让我传递一些重要的消息。阿圆来了,我才知道三年前行枢密院的精忠丹解药被毁,是汴京孤雁所为,为了让潜伏在皇城司和宫内的北戎间谍暴露。”
“如果仅仅是这一个目的,孤雁只要寻到合适机会下手便是,但偏偏赶上上京这边,郎主出巡,乌敏失踪。解药无法及时补送,每耽搁一天,就会多死一些间谍。危急之时,周时雍及时找到乌敏,重新制作解药赶送汴京,因此而立了大功,得到了完颜宗贺的信任和郎主的赏识。”
“此去汴京,路途遥远,赫连音音容貌被毁的彻底,易容改装都很难掩饰她的特征,带着这样的人同行,必定会大大增加暴露行迹的风险,宇文忠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是依旧让我带着她一起走,必定是因为乌敏的失踪是宇文忠所为,他谋划了一箭双雕的局,但是万万没想到,完颜洪为了替博尔贴脱罪,一口咬定是乌敏通敌。乌家惨祸虽是完颜洪所为,但是宇文忠心中有愧,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下乌敏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