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养成手札by何所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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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溪语说完冷不丁转身,就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被程洲环在怀里。
只见对方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眼前放大。
这般近的距离,钟溪语甚至都能瞧见他眼尾处一颗极淡的红色泪痣,呼吸交织间,鼻尖还能嗅到浅浅的药草味,让人上瘾。
但这都不是重点。
钟溪语从美色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缓缓低头,就看见自己一只脚正踩在程洲鞋上,小心翼翼抬起后,原本洁白无痕的靴子上赫然多了一道醒目的灰印。
一瞬的心虚过后,钟溪语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将人往后推了推,鼓着脸义正言辞道:“凛之哥哥,你站这么近干嘛,害我都没地方落脚了。”
程洲咬了咬牙,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抱歉。”
钟溪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下次注意啊。”
一道轻不可闻的气音自头顶传来。
钟溪语耳朵一动,狐疑抬头。
程洲眸色潋滟,温柔回视:“怎么了。”
钟溪语仰着头狐疑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钟溪语自我怀疑了会儿,余光瞥见婢女摆好古琴,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朝那边快步跑去,嘴上还不忘招呼他。
“凛之哥哥别耽误时间了,一会儿就到晚膳了。”
“来了。”程洲应声,抬手理了理前襟,衣袍翻飞间,不动声色地抬脚将什么东西往塌下踢了踢,随即从容不迫地朝她走去:“昨日那首青词小调郡主练得如何了?”
第33章 钟溪语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钟溪语没发现他的小动作,闻言高高兴兴地开始向他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
流畅的琴音从她指尖拨出,一曲终了,钟溪语习惯性仰起头,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嗯……”程洲低头做沉思状,就在钟溪语怀疑自己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才听他缓缓开口,“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彻底掌握这首曲子,可见郡主在琴技这块极有天赋。”
钟溪语默默松了口气,脸上带上几分自得。
在程洲的花式夸奖中,钟溪语学得更加起劲了,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被埋没的天才,不知不觉间,一堂课就结束了。
程洲倒也没胡说,这几日下来,钟溪语进步飞快,确实算得天赋异禀。
“郡主今日可还要听琴?”程洲嘴上这般问着,人却已经从善如流地在她身旁坐下。
衣袍交织,无端多了几分亲昵。
“自然!”钟溪语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位,调整姿势好整以暇地托腮看他。
授课结束后的位置对调已经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每当这时,程洲便会弹上一首舒缓平和的曲子,为她放松心神。
一开始,钟溪语的视线还落在琴面上,全神贯注地瞧着他拨弦的指法。
那双筋骨分明的手选在古琴之上,指节白皙修长,宛若玉琢却又带着股难言的力量感,随着琴弦的拨动,他的指尖微微泛红,仿佛沾染了胭脂,无形中透着几分靡丽。
许是琴音太过温柔,钟溪语脑海中的弦渐渐松弛,思绪也变得散漫,视线不自觉上移,盯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一时间看晃了眼。
平日里多见程洲弯着眼眸,唇角带笑,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君子,如今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眉眼极为深邃,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褪去温和的表象,骨子里的攻击性便扑面而来。
钟溪语突然觉得他身上的白袍有些太过寡淡了。
比起他惯穿的青白二色衣袍,他应该更适合秾稠靡丽的色彩,一如他本人的颜色。
最后一个弦音落下,程洲掌心微压,止住那颤动的琴弦,偏头便看见钟溪语直勾勾的眼神,笑着开口:“郡主可还满意?”
钟溪语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心虚,立即用力点头,捧场道:“超级满意!”
程洲勾了勾唇,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钟溪语眨眨眼,没忍住提议:“凛之哥哥,你下次要不尝试下其他颜色的衣服。”
程洲眸光湛湛,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哦?白色不好吗?”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不太适合你。”
听到这话,程洲的笑容瞬间淡了不少了,抬眸不温不火地看着她:“我瞧沈翊也总是一身白衣,郡主是觉得我不如他?”
“这怎么能一样?”钟溪语不认同道。
而且不是在说他吗?怎么就扯到世钰哥哥身上去了?
世钰哥哥儒雅清冷,所以穿冷色好看。
凛之哥哥姿容佚丽,所以更适合深色。
没毛病啊!
钟溪语刚想解释,就听见程洲面无表情地开口:“琴听完了,想必郡主赶着用膳,就不多留了。”
说完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钟溪语眨眨眼,眼中一片茫然。
不换就不换,至于生气嘛。
钟溪语故作老成地摇摇头,男人。
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抬手敲门。
“凛之哥哥——”
几乎是下一秒,门内便传出程洲的声音:“还有事?”
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冷淡,钟溪语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琴落下了。”
房门“唰”地一下打开,扬起一阵劲风,还没等钟溪语看清里头的场景,便感觉小臂一坠,再睁眼,面前又是那扇紧闭的门。
钟溪语:“……”
怎么感觉凛之哥哥好像更生气了……
钟溪语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她识时务呀,像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在对方面前晃悠。
没想到凛之哥哥这么喜欢白袍,既然如此,明日她便让人送一箱来!
届时凛之哥哥看到她的诚意,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钟溪语边走边想,回到自己院子,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的围墙上冒出了一个人头。
钟溪语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但很快人头又往上蹿了蹿,露出大半身体,原本恐怖的氛围瞬间消弭,反倒因为对方笨手笨脚的动作多了几分滑稽。
钟溪语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的激动。
如此行迹可疑,一定是偷她东西的那个贼人无疑!
钟溪语生怕让人逃了,连忙大喊:“来人,快来人,抓贼啊!”
墙头那人似乎也惊了下,立即抬头张望起来,却丝毫没有逃走的迹象。
看上去倒像是在找她口中说的贼在哪儿。
护卫从院外涌了进来。
“郡主,贼人在哪?”为首一人询问道。
钟溪语立刻指向墙头:“就在那!快,别让她逃了!”
那人显然没想到她口中说的贼就是自己,眼见那群护卫就要围上来,连忙喊道:“别胡说,谁是贼了!长乐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钟溪语听这声音隐约有些耳熟,不确定开口:“永安?”
仗着一院子侍卫,钟溪语朝那个方向靠近几步,就看见永安一脸狼狈地挂在墙上。
“不会是假的吧?”钟溪语嘀咕一声。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没错过她的声音,旁边一护卫开口解答:“民间能人异士众多,其中不乏擅易容变声之人,确实有这个可能。”
钟溪语抬头对上永安的视线,眼中透着恍然大悟。
她说怎么一直抓不到偷东西的贼人,要是对方能易容还能变声,就说得通了!
“快将她拿下!”钟溪语迫不及待道,得意地看了眼墙头之人。
桀桀,总算栽在她手里了吧!
永安满脸不敢置信,看见她脸上的得意只当钟溪语是故意的,顿时恼羞成怒:“你们敢!”
长公主府的护卫自然不是被吓大的,得了命令几步跃到墙头,直接拎着人就带了下来,反手擒住永安的胳膊就要往地上压。
“放肆!别碰我!”永安脸色有些发白,竟然不顾不惜折断自己手臂也要挣脱。
钟溪语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让护卫松手。
“算了,只要你把偷走的东西还我,我就不计较了。”
“谁偷你东西了!”永安咬着牙,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落在方才那名护卫身上,气急败坏道:“我堂堂公主,你竟然敢让我下跪,回去我一定要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钟溪语听着她这骄横跋扈的语气,心中开始动摇,凑近端详了会儿,将信将疑道:“你真是永安?”
“别装模作样,你就是故意的!”
那护卫下手没个轻重,永安胳膊疼脸更疼,一时间气炸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钟溪语本来就不喜欢永安,见她不好好说话,也不惯她,叉着腰道:“谁去别人家会偷偷摸摸翻墙!最近府里闹贼,不怀疑你怀疑谁?”
说着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让护卫们退下,免得永安找他们麻烦。
“我,我……我就爱翻墙怎么了!”永安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立即呵斥道,“谁让你们走的!”
方才那人可是差点没折断她胳膊。
永安越想越生气。
她拿捏不了长乐,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护卫吗?
砍头,必须砍头!
护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为免牵连其他兄弟,直接单膝跪下,不卑不亢道:“卑职方才多有冒犯,死不足惜,但凭公主处置。”
“刚才是我下的命令,关他们什么事!”钟溪语皱眉往他前头一站,同永安对峙。
永安见她此刻知道着急了,冷哼一声,多少出了点气,扬了扬脑袋开始拿乔:“方才说捉贼,那你倒是说说丢了什么东西。”
她抱着胸,一副准备戳穿她的表情。
长公主府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让贼人活着进来?肯定是钟溪语见她出现临时起意想出的借口!
“是世钰哥哥送我的东西,而且我已经抓了好几天的贼了,不信你问他们!”钟溪语一脸坦荡。
永安动作一顿,很快便嗤笑一声,神色鄙夷:“我当是什么,他沈翊那出身能送什么好东西,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丢了就丢了,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钟溪语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欲言又止。
永安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钟溪语满脸真诚:“做人不能太刻薄。”
一句话,差点又把永安点燃了。
钟溪语握拳,目光坚毅:“而且这是我和那贼人之间的较量。早晚有一天我要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做贼不能这么嚣张!”
永安听完满脑子问号。
感情你只是想抓贼啊?
“我同傻子较什么劲呢。”她嘀咕一句,语气满是自我怀疑。
说完没再看她一眼,一脸恍惚地走了。
钟溪语耳力好,依稀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傻子”,不禁有些炸毛。
好好说话呢,怎么突然就骂人了!
钟溪语气不过,正要上去同她理论,鼻尖突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阵阵惊呼:“走水了,程先生院中走水了!”
钟溪语到时,只见程洲的房门紧闭。
霭霭黑雾从唯一一扇开着的窗口漫出,乌压压的,风都吹不散。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透过滚滚浓烟依稀可见里头一晃而过的火光。
“凛之哥哥呢?”钟溪语慌忙中拉住旁边一人询问。
“郡主?”那人看见她似乎吓了一跳,“没人见到程先生出来,可能还在屋内,不过门锁上了,我们怎么喊都没反应。”
钟溪语连忙上前用力拍门。
“凛之哥哥!你怎么样了?快开门!”她的手还抵在门上,脸上写满焦急,转头就要让人直接破门。
就在这时,门毫无征兆地往里开去。
只一个罩面便能感受到里头烟雾缭绕,不仅呛鼻还熏眼睛。
钟溪语猝不及防,整个人趔趄着往里头倒去,中途似乎还撞上了什么东西。
一声闷响过后,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一双大掌环过她腰间,传递来灼热的触感,显然在摔倒前有人牢牢她护在了怀里。
钟溪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下还有一个垫背,立刻爬起来,就看见程洲闭着眼倒在地上,眉心微蹙。
不同于往日的衣冠楚楚,此刻他未束发冠,绸缎般的长发泼墨般铺散在地,身上只有一件单薄里衣,衣襟微散,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却掩不住其下蓬勃的肌理,看样子似乎刚从床上下来。
屋里的烟顺着打开的房门涌出,总算露出走水的源头——熏炉。
即便是现在,那上边的火也并不大,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么大的烟来。
“凛之哥哥!”钟溪语连忙伸手推了推程洲,见他没反应连忙让人去叫府医,一边努力将人扶到床上。
“我来吧。”冷杉见她吃力的模样冷不丁开口。
钟溪语听见她主动开口,脸上颇有些意外。
之前她还觉得冷杉看凛之哥哥的眼神时常带着股杀气,苦恼怎么缓和二者关系,看来还是她太狭隘了,冷杉只是眼神凶了些,其实还是很善良的,这不危急关头都主动助人为乐了!
钟溪语正要松一口气,就察觉到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缓缓睁开眼,声音嘶哑:“郡主?”
他似乎没弄清眼前的状况,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此刻弥漫着些许雾气,脸上满是茫然。
见两人此刻的距离太近,程洲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况,身体一软。
钟溪语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一时间,程洲大半身体都倒在她身上。
在钟溪语看不见的角度,程洲抬起头,像是一只被入侵领地的凶兽,眸底划过一丝危险的暗芒。
他对上冷杉的视线,眼睛微眯,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滚。
冷杉面不改色地摊开五根手指。
“我扶你去床上。”钟溪语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冷杉歪了歪脑袋,作势上前。
程洲咬牙,狠狠闭了下眼。
冷杉落脚的动作流利往旁边一拐,悄无声息地从房间内消失。
“不敢劳烦郡主。”再开口时,程洲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语气中带着些许疏离,强撑着要起身。
“别乱动!”钟溪语严肃发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任性!
程洲顿了下,垂眸应了声好,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乖巧。
加上此刻的虚弱,颇有一种任人施为的荏弱模样。
钟溪语费力地将人扶到床上,怕他着凉还贴心地给他盖上被子,将原本泄开的领口遮得严严实实后,总算松一口气,拍了拍被子露出满意的神色。
“好了,等太医来吧!”
程洲失语片刻,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钟溪语眼尖,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后立刻递了个眼刀,重新替他盖好被子,一脸正色道:“别乱动!”
心中长叹一口气:凛之哥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踢被子。
程洲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府医姗姗来迟,看到床上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影不禁愣了下,差点以为对方得了风寒,一番诊断后缓缓才开口:“程先生此前吸入了太多烟雾,这才引起短暂昏迷,嗓子也有灼伤的痕迹,按这个方子抓几副药,近日饮食要注意,多吃清肺、润肺的食物。”
临走前,他声音顿了下,才说:“可以多通风,散散火气。”
钟溪语这才注意到程洲额上都冒出了涔涔细汗,脸也被热气晕红脸几分,立刻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热你怎么不说?”钟溪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不想惹郡主不高兴。”
明明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在他沙哑的嗓音下莫名带了点委屈的味道。
“我哪有那么……”钟溪语刚要开口辩驳,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好像确实瞪了他一眼,嗯……似乎还制止了他扯被子的动作……
想到这,她顿时多了几分心虚,“那不是怕你着凉嘛!”
程洲从床上坐起身,墨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被熏红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眼尾迤出一条长长的红痕,看上去仿佛上了妆一般,潋滟绝尘,连带着那身简单白色里衣都多了几分活色生香。
他薄唇微动,下一刻,喉间溢出一阵咳嗽。
钟溪语连忙替他拍了拍背,让人沏壶茶送进来,端过杯子递到他唇边。
“先喝点水。”
见他接过,钟溪语视线没再多留一秒,利落起身在屋内环视一圈,皱眉道:“你这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我给你调几个小厮过来吧?”
要是今日屋里有个小厮,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烟还留凛之哥哥一人无知无觉地躺在里头。
程洲手上捏着空杯,嗓音发闷:“不用了,我不喜欢生人。”
“那你有什么熟人吗?我帮你叫来。”钟溪语立即接话。
程洲愣了下,突然轻笑出声,还真垂首思索起来:“确实有一个,不过先前不敢随意将人带入府,便将他留在外头了,若是郡主同意,下次我便将他带来。”
“同意的同意的。”钟溪语立即应下,“要不你给个地址,我让人去同他传话。”
凛之哥哥笨手笨脚的,留他一个人太不让人放心了。
“我之前让他去处理些事,估计一时还来不了,等他处理好了,我便带他过来。”程洲不慌不忙道。
“行叭。”钟溪语点点头,这才提起方才的事故,“对了,那熏炉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大的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记不太清了。当时困得紧,兴许误投了什么东西进去。”说起这件事,程洲脸上顿时浮现些许愧意。
见他这般,钟溪语也不再过问:“人没事就好,下次注意些呀。”
“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钟溪语干脆留下与他一同用完膳,这才离开。
下人收拾碗筷时,见旁边还摆着一只茶杯,顺手去收,结果轻轻一拿,杯子竟直接裂成了两半,顿时呆立原地,脸上带着些许惊慌。
程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随口道:“无妨,下去吧。”
下人目露感激,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三五下收拾完毕。
一连几天,钟溪语往这头跑得更勤了,生怕哪天不见程洲就把自己弄死了。
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秋猎集祭祀、军演为一体,事关社稷,是一等一的大事,何况涉及帝王出行,仪仗队伍、人员名单、护卫安防样样不能大意,因此近日朝廷各部的官员都忙得焦头烂额,生怕出一点差错。
钟溪语对此一无所知,唯一的感觉是,爹爹和娘亲回来得愈发晚了。
出发之前,钟溪语还特意来找过程洲,问他要不要一起,结果却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坐上马车时还有些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
秋猎的目的地在皇家狩场——黛鹿山,距离皇城有一段距离,因此中途会在一处行宫暂做歇脚。
众多朝臣家眷合在一起,形成一支空前庞大的队伍,放眼望去蜿蜒不绝,极为壮观。
钟溪语出身高,又深受皇帝喜爱,因此安排的马车位置距离皇辇极近,这也就意味一旦出事,便处于众人的核心保护区,更为安全。
此前因为心智不全,长公主担心猎场上刀箭无眼,从不带上她,因此这也算是她头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饶是栖月姑姑在马车内铺了好几层的软垫,钟溪语依旧觉得浑身不舒服,且无聊得要紧。
她双目无神地趴在车窗边上,外头骑马的沈翊见状放慢了速度,与她保持同行。
“无聊了?”他微微俯身,“出发前我送了一套生肖棋,听说如今在贵女之中甚是风靡,本想着可以给你路上解乏,特意写了字条,没带上吗?”
“呃……对。”钟溪语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不能说你送的东西全被人偷了吧,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借口……
沈翊似乎并未在意,反倒从怀中拿出一柄手掌长的小棍:“正好,这是藩国那边来的窥天镜,我想你会更喜欢。”
钟溪语闻言好奇伸手,结果还没碰到那东西,头顶骤然一暗——
耳边传来阵阵的惊呼。
钟溪语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风沙迷了眼,下意识往车内缩了缩,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睁眼再看时,见沈翊手心已空无一物,不由愣了下,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会被那个不知名的贼人当面偷走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余光中划过。
钟溪语抬起头,就看见一只身姿矫健,身上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白海东青正大展着翅膀在队伍上空猎猎盘旋,一副肆意嚣张的模样。
她眼尖地发现海东青尖如弯勾的鹰喙上似乎还叼着一个东西,不由眼睛微眯,这才看清竟是方才沈翊说的窥天镜,顿时一头雾水。
这窥天镜既不是食物也不是亮晶晶的宝石,按理来说应该半点没有吸引这种猛禽的地方,何况它抢了东西不赶紧离开就算了,还非要在队伍上空晃悠,总给人一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这样想着,钟溪语莫名觉得头顶那只海东青贱兮兮的。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海东青毕竟也是猛禽,此番出现顿时在队伍中引起一阵骚乱。
沈翊也顾不得被海东青抢走的窥天镜,同钟溪语交代一句,匆忙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遭的侍卫禁军也悬起一颗心,开始安排弓箭手准备将那只海东青射下来。
就在这时,太监尖锐的声音高声道:“陛下说,不必理会,继续行路!”
众人面面相觑,见头顶的海东青确实没有其余异动,不由松了口气,猜测这玩意儿许是皇室豢养的。
钟溪语一脸郁闷,神情幽怨地看着头顶那只还在空中撒欢的海东青。
好不容易来了个解乏的东西,结果就这样被大鹰水灵灵叼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养的,嘴这么欠!
也不知道那海东青是不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怨气,竟然一个扎子俯冲下来,不过此时,它喙上的窥天镜已经不见了。
这一举动顿时又引起一阵惊呼。
但许是方才皇帝发过话,众人不想触怒皇颜,很快又收了回去,但是脸上的惊恐却怎么也掩不住。
那海东青显然是冲长乐郡主的马车去的,禁军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生怕伤到任何一方。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海东青已经先一步落在马车的窗棂上了。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画面并未发生,海东青没有丝毫攻击的迹象,反而好奇地把头往车窗内一探,似乎在打量里边的陈设。
原本翅膀上凌厉如刀的羽毛软软收起,背在身后,瞧着光泽如雪,胸前的绒毛翘着极为软糯,钟溪语一时间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那海东青唳了一声,豆大的眼睛中似乎流露一丝不满,尖尖的鹰喙往前一啄,一副随时要攻击的模样。
外头的人看得心惊胆战。
钟溪语见它碰都没碰到自己手背,只是虚张声势地张了张嘴,顿时胆子大了不少,拿起栖月姑姑给她准备的肉铺在它面前晃了晃,引诱道:“想吃吗?”
海东青歪了歪脑袋,随即人性化地点头,往她的方向挪了几步。
钟溪语眼睛一亮,又稀罕地在它身上摸了摸。
这大鹰好聪明!
这次海东青没再做攻击的姿态,反而朝肉铺的方向探了探头。
钟溪语大方地给它喂了一大块肉脯。
海东青吃完高兴地叫唤了几声,竟赖着不走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众人就看着长乐郡主乐此不疲的溜鹰画面:马车内时不时朝外丢出一块肉铺,下一秒,一道闪电般的白影划过,衔着那块肉脯重新回到窗棂上,嘴上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众人:这海东青怎么狗里狗气的……
到达行宫时天色已黑。
这里的宫殿都有专人打扫,一应物什都已置备妥当,但栖月怕自家小郡主住不习惯,又在底下加了好几层被褥。
钟溪语在马车上没休息好,此时困得不行,抱着海东青坐在旁边安静候着,头又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这时有宫人来请,说是皇上唤她过去一同用膳。
钟溪语迷迷糊糊没太听清,还是栖月姑姑给她擦了把脸才勉强清醒几分,妥善安置好海东青后,带着冷杉跟上那名宫人。
今夜的云层较厚,几乎看不见丝毫月光,即便路上不少人提着灯笼,依旧驱不散浓浓的夜幕。
风也比白日大了不少,像是随时会有一场大雨落下。
钟溪语边走边打着呵欠,含糊问:“还没到吗?”
宫人:“回郡主,前边穿过园林便到了。”
钟溪语往前望了一眼,就看到大片张牙舞爪的黑影。
虽然不知道白天是怎样的,但此刻的园林着实有些瘆人,即便心里清楚那些黑影不过是树木的枝桠,但还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钟溪语伸手抓住冷杉的衣袖,同她道:“别怕,我就在你旁边。”
冷杉没说什么,伸手将她牵住。
园内除了花草树木,还有一处假山,钟溪语从中经过时,心脏莫名鼓噪起来。
从进入园林开始,钟溪语脑海中的弦便下意识绷起,此刻更是到了极限,似乎这里有什么让她极为排斥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滴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在她脸上,凉得她瑟缩一下。
钟溪语脑海中的弦一断,没忍住惊呼出声,下一秒,瓢泼大雨兜头而下。
三人顿时被淋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宫人手中的灯笼也被打湿,灯芯熄灭,周遭彻底陷入黑暗。
如果有人能看见钟溪语此刻的模样,便会发现她脸色一片惨白。
宫人的声音传过深沉的雨幕断断续续传入钟溪语耳中。
“郡主,那边有……山洞……我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