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长风by十三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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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容承洲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不用怕,他们就和你家里人一样。”
炙热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她的手,热气从他手心沿着脉络传到四肢,江茗雪踏实了许多:“嗯,好。”
别墅里,管家提醒容老爷子:“老将军,江小姐第一次到咱们家,您等会一定要笑。”
容老将军眼一横,眼角上挑的弧度瞬间垮下:“我还没笑吗?!”
自从知道孙媳妇这周会来,他都对着镜子练了好几天了!
管家嘴角微微抽搐,老爷子绷了一辈子脸,这事儿确实有些为难他。
容老将军拄着拐杖站在客厅的全身镜前,努力让笑容明显,只是这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不怒自威的脸上有些诡异:“你放心,我就算不给孙子好脸色,也一定不会不给孙媳妇的。”
正比划着,外面传来刘姨的声音:“来了来了!江小姐和上校回来了!”
容老将军忙转身,习惯性的威严让他的笑容没有同步跟上:“茗雪来了。”
江茗雪进门时恰好看到他笑的整个过程,场面滑稽到心底的紧张尽数消散。
容承洲的家里人也挺可爱的,看起来最凶的反倒是她这个最年轻的老公。
“爸、妈,爷爷好。”江茗雪一一问好。
“茗雪来啦,上一天班累坏了吧,快坐我这儿来。”容夫人坐在沙发上,热情招呼她坐过去。
然而容承洲还握着她的手:“坐我旁边吧。”
容夫人瞪他一眼:“你们俩什么时候不能坐,我好不容易见着茗雪一回。”
容承洲没反驳,只是无声坚持。
江茗雪转头:“没事,我去坐妈旁边,等会吃饭跟你坐在一起。”
她见到容老将军的第一面就不紧张了,跟和蔼的容夫人更是不用害怕。
容承洲这才松开手。
饭还没做好,容老将军和容夫人热络地拉着江茗雪聊了一会儿,容承洲的视线全程没有离开她身上。
六点半开餐,饭桌上,容承洲全程给江茗雪夹菜,几位长辈在一旁欣慰看着。
没想到平日里薄情寡性的容承洲婚后竟改了性子。
容家准备的饭菜比江家上次招待容承洲时还要丰盛许多,最后没吃完,还剩了很多。
容家长辈素来节俭,但对待江茗雪从不吝啬。
饭桌上容夫人说明天带她去试婚纱,这两天就在军区大院住下。
吃过饭后,江茗雪到容承洲卧室的浴室里洗澡,然后拿吹风机吹头发,敷上容夫人给她准备的面膜和护肤品。
刚敷上面膜没两分钟,容夫人忽然敲门喊她到客厅。
江茗雪抽出纸巾擦干净手,跟她一起来到二楼客厅。
脸上还敷着面膜,坐在容夫人旁边问:“怎么了,妈?”
任如霜敲门时特意看了眼浴室,见容承洲还在洗澡,才放心喊江茗雪出来。
“没什么,就是有个事想问问你。”任如霜声音压得很低。
“您说。”江茗雪坐直身子,正色问。
“就是……”任如霜欲言又止。
她这几天辗转反侧,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虽然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她想着儿媳妇毕竟是学医的,一定知道承洲的情况。
见她跟承洲同居一星期了还没想过离婚,任如霜心里难免会存在一丝希冀。
有没有可能,她儿子会不会挺健康的?
所以她想探探儿媳妇的口风。
就是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儿子的身体,她还是觉得要和江茗雪好好商量商量。
任如霜斟酌了下语句,才为难地开口:“我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承洲的情况,就是……”
她这话一出口,江茗雪就猜到指的是什么了。
不等她说完,江茗雪就笃定说:
“我知道。”
容夫人大惊失色,不自觉提高音量:“你都知道?!”
江茗雪握着容夫人的手,眼神确信:
“嗯,我早就知道了。”
唉,看来都是真的。
得到专业中医儿媳妇的诊断证明后,任如霜瞬间心如死灰,长叹一口气。
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任如霜认命,正要问她怎么解决时。
容承洲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他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手上拿着毛巾,发梢还滴着水珠。
眉头轻轻蹙起,男人下颌线紧绷,从房间内缓缓走出来:
“你们知道什么?”
话音落地, 容夫人和江茗雪几乎一刹那同时回头。
容夫人舌头险些打结,故作嗔怒责骂:“承洲,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两人聊的投入, 根本不知道容承洲什么时候间出现, 又听到了多少。
容承洲不疾不徐走过来, 声线寡淡:“当面能听了吗。”
任如霜:“……”
容夫人已经乱了阵脚, 江茗雪在一旁悄悄观察容承洲的表情, 见他神色如常, 并未愠怒。
而且她们刚刚聊天很隐晦,没有具体指出那件事,便暗暗猜测他没有听到。
定了定心神, 她抬手, 指着脸上的面膜:“我刚刚在和妈聊这家卖面膜的护肤品品牌最近陷入一场风波, 这两个月已经不能在国内买到了。”
“啊对对对!茗雪说得对。”容夫人忙跟着附和。
容承洲垂眸观察她们两个的表情, 一个一眼就心怀鬼胎, 另一个素净的脸被面膜遮住, 看不清楚。
只是说话语气煞有其事, 一时间让他看不出什么破绽。
容承洲收起心中的猜忌, 并未多言,将江茗雪的手机递过来:“刚才手机响了。”
江茗雪忙接过来, 习惯性的“谢谢”被强行收回去。
只温声说:“好。”
低头看了眼手机,只是一通骚扰电话。
“我和妈聊会儿天就回去, 你早点休息。”她说。
“嗯,别聊太晚。”
容承洲转身回到房间。
不管她们是否有所隐瞒,既然江茗雪不愿说,他便不多过问。
直到容承洲卧室的门再次响起,任如霜才轻轻拍了下胸口:“吓我一跳, 还以为他听见了。”
这并非不能言论的机密,只是男人都要面子,儿子定然不希望别人知晓这件事,所以任如霜只能私下和江茗雪讨论。
为了确保不被听到,任如霜拉着江茗雪来到离容承洲卧室最远的二楼书房,反锁上门。
面膜已经到时间,江茗雪撕下来丢进垃圾桶里。婆媳二人坐在沙发上,终于不用再避讳,认真谈论起此事。
任如霜握着她的手,长叹一口气:“茗雪,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妈也没什么能弥补你的,之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和妈说,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你的需求。”
容夫人说得言辞恳切,江茗雪恍然意识到一件事:“妈,松云庭的那套房子难道就是您因为这件事送给我的?”
“是啊。”任如霜点头,言语中满是歉疚,“我知道这套房子对你来说可有可无,这毕竟是关乎你一生的大事,哪怕十套房子都是虚物。”
江茗雪眼睫低垂,掩去眼底的情绪。
一切都说得通了。
容夫人早先就知晓容承洲的情况,所以会出手如此阔绰,置办房产时连他的名字都不加。
这样的处理方式情有可原,只不过这房子她受之有愧。
容夫人以为是容承洲亏欠她,却不知道其实她也有相同的问题。
在生理情况方面,她和容承洲尤其相配。
性冷淡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她和容承洲结婚的确没有容夫人想象中纯粹。
正想着该如何从头解释,容夫人已经将话题转到容承洲身上。
她笑得豁达:“没事,有问题我们就解决。”
“茗雪,你医术高明,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承洲的病还有没有希望治好?”
江茗雪被她牵回思绪,认真答:“我大概知道他的情况,元和医馆接过不少这种病症的患者,情况或轻或重,只要患者积极配合治疗,目前痊愈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任如霜大喜过望:“好好,有痊愈的希望就好。”
想到容承洲的倔脾气,又转而丧气,满目愁容,“只是该怎么让承洲配合呢,去年我给他拿的药,愣是一口都没吃,转天又跑到部队,根本没机会给他治啊。”
江茗雪轻拧眉头,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
再好治的病,也需要病人配合。
要怎么在不伤害容承洲尊严的情况下,又能把他的病治好呢?
江茗雪一时没想出来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拿人手短,她既收了松云庭的房子,总要偿还些什么,尤其她对容夫人也问心有愧。
江茗雪心里没底,但还是柔声安抚容夫人:“妈,承洲在家的这两个月,我会尽力一试的,只不过我不敢保证能有效果。”
毕竟容承洲连亲妈的话都不听,又怎么可能会听她这个没有感情的妻子的话。
任如霜深感容家福大,竟能娶到这样好的儿媳。
连声应好:“没事,最差也就是现在的结果了,你放心大胆去试,出什么事我来担着。”
一场婆媳之间的首次重要谈话就此结束。
回去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江茗雪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卧室的灯都还亮着,容承洲正靠在床头,凝神看一本飞机模型手册。
见她来了,轻合上书:“聊完了?”
江茗雪关上门,点头:“嗯,刚聊完。”
容承洲将书放在床头,掀开另一侧被角,没有问她们聊的什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
江茗雪走到床侧躺下,盖上被子。
灯被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如同一地碎银铺在被子上。
自从容承洲前几日把她从书房抱回卧室,再也没有像第一晚那样抱她睡觉。
这一星期以来,他们始终相安无事,两米的床各占一半,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时基本不会变,以至于她对同床一事没有一开始那样排斥。
新婚夫妻宛如一对老夫老妻,各睡各的,谁也不碰谁。
江茗雪睁着眼睛,没有立刻入睡,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容承洲的事。
要怎么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让他配合治疗呢?
江茗雪给别人光明正大治了十年病,这还是第一次要尝试偷偷摸摸的方式,治疗对象还是自己老公。
愁得她翻了个身,无意识叹了口气。
“怎么了?”身边的男人忽然出声问。
江茗雪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你也失眠了吗?”
“没有。”
他每日按时锻炼,作息规律,很少失眠。
夜深如墨,寂静空旷的房间内,他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从黑暗中传过来:
“感觉你有心事。”
从她进门他就看出来了,没有睡觉是担心她需要他。
江茗雪微怔:“这么明显吗?”
容承洲:“不明显,但状态和你平时不一样。”
江茗雪心下了然。
她平时白天要忙一整天,所以晚上一沾床就能睡着。
容承洲向来洞察敏锐,轻易就能看出她的变化。
若是其他事,她还能和他聊一聊,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但今天这事,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正在思考怎么给你治病”吧。
想了想,她问:“容承洲,你平时熬夜吗?”
容承洲:“除了特殊任务,一般不熬。”
江茗雪:“那你吸烟频率大概是?”
容承洲:“一周一支。”
顿了顿,又补充,“最近两个月没有吸过。”
江茗雪:“那你喝酒吗?”
容承洲:“不喝。”
空军有“禁酒令”,工作日以及飞行前24小时均不能饮酒。
江茗雪眉头不自觉拧起。
不熬夜、不吸烟、不喝酒,也没有家族遗传史。
怎么会阳wei呢?
难道是因为年龄大了?
不应该啊。
再怎么样,空军飞行员的身体各项机能按理说都要比常人高很多,更何况容承洲看着面相也不像脾肾亏虚的样子。
新一代“女中扁鹊”被容承洲难倒了。
如果不是怕他起疑,江茗雪真想给他把脉看看。
房间安静了几分钟,容承洲正在等她问下一个问题,身边渐渐传来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他转头,枕边的妻子已经不知何时入睡。
目光在她沉静的睡颜落了几秒,而后抬手,拉起搭在她腰间的被子盖好。
第二日,容承洲和容少将到军区大院的训练场晨跑外加锻炼,等他们洗过澡,一家子一起吃了顿早饭。
饭后,容夫人带江茗雪出门逛了逛军区大院,顺便把她正式介绍给街坊四邻。
吃过午饭,江茗雪进厨房煎了一碗药出来,端到二楼,递给容承洲。
容承洲正坐在书桌前搭建新型号飞机模型,垂眸看向碗里黑乎乎的汤汁:“这是什么?”
江茗雪早就准备好了措辞:“调理身体的补药。”
她一大早就起来研究药方,药是容夫人上午让管家到元和医馆取的。因为不清楚容承洲的具体情况,所以她只是先开了一副中成补药,包括人参、鹿茸、枸杞等。
这几种药材能强骨祛湿,提高免疫力。而且药性没那么强,即便是普通人吃也是没问题的。
容承洲微颔首,放下手里的零件,摸了下碗壁。
药是提前冷过的,不烫。
他端起碗,仰头。
苦汤药入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喉结上下滚动,将那一碗“补药”一饮而尽。
江茗雪一愣:“你不问问这是治什么的吗?”
容承洲用纸巾擦了擦唇边的药汁,配合地问了句:“这是治什么的?”
“……”
江茗雪失语了下,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我听说高空辐射对身体有危害,你要长期开飞机,肯定影响更大,所以给你开了一副调理身体的。”
闻言,容承洲抬了下眸:“你是想要孩子吗?”
江茗雪愣了下:“嗯?什么意思?”
容承洲平幽的目光压过来,一字一句缓缓道:
“高空辐射的危害之一是杀精。”
即便已经相处了两个月, 她还是会被容承洲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噎住。
她竭力控制表情,张了张唇,声音艰涩:“……这是什么原理?”
容承洲声线平淡, 解释:“高空辐射可能会对DNA结构造成损伤, Y染色体比X染色体更脆弱, 所以流传出飞行员更容易生女儿的理论。”
停顿了下, 他补充, “不过, 这是在辐射剂量极大的前提下才会发生,你不必担心。”
江茗雪当然不担心杀精的事,她巴不得不用生孩子呢。
只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还是被自己老公普及的, 多少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 收起心底的波澜, 平声说:“你放心, 结婚前我们就提前说好了, 婚后不要孩子, 我也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闻言, 容承洲抬眸,注视她两秒。
江茗雪将话题转移回来, 继续道:“你刚才喝的药主要是补气血、提高免疫力的。”
她说的有所保留,不全对, 但也不全错,总之不能告诉他是补肾壮阳的。
容承洲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谢谢,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
江茗雪囫囵回他一句,就端着空碗出去了。
关上门, 站在楼梯拐角默默吐出一口气。
还好,他没发现。
但容承洲的知识普及又让她萌生出新的思路。
他的生理问题会不会是高空辐射造成的呢?
可能恰好就撞上了那0.1%的概率?
“江小姐,设计师到了,夫人让我喊您下楼试婚纱。”
正想着,刘姨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江茗雪回过神:“好的,我马上过来。”
容夫人请的婚纱设计师叫余晚,出自江南苏绣世家,大学远赴巴黎学习西方服装设计,擅长将苏绣的缠枝纹、珍珠绣和现代婚纱剪裁结合,设计里总蕴藏着东方女性的含蓄美。
这是容夫人托好几位朋友才请到的,她觉得只有余晚的设计风格最适合江茗雪。
“茗雪,这几套你都试试,主要是试一下风格和款式,余老师会按照你的气质和喜好设计定制。”任如霜带她来到一楼客厅,里面已经展示了几套设计师带来的新款模特成品婚纱。
江茗雪看过去,每一套婚纱都格外璀璨夺目,让人目不暇接。
单看模特试穿款就已经很奢华了,江茗雪转头对容夫人说:“妈,我觉得这几套就已经很漂亮了,不用再定制了。而且婚纱只穿一次,定制款就太浪费了,租一套就可以的。”
她受容夫人恩惠越多,心理负担就越大。
如果某一天容夫人知道她和容承洲只是表面夫妻,那该多失望啊。
而且她自己对婚礼并不看重,甚至觉得麻烦,所以想越简单越好。
任如霜却不以为然:“婚礼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场合,婚纱当然也要穿独一无二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们容家的男人们省下来的钱就是给我们花的。”
“而且你不知道,自从你和承洲结婚,易辰明里暗里给我娘家送了不少项目,任氏这一年的盈利翻了两倍,这都是你给我们家带来的福气啊。我们家既受了你弟弟的恩情,定然要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江茗雪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容夫人所说的易辰集团就是江淮景创办的AI医疗公司,近年来势头颇猛。
她这个弟弟做事向来不会言语,她的确刚知道这件事。
表面上不着调,背地里却在默默托举她这个姐姐。
见容夫人坚持,江茗雪便不再推辞。
在试婚纱前,设计师先给她量了精细的尺寸。
江茗雪配合地张开手臂,提前说:“余老师,我的体重最近不太稳定,可能会上下浮动几斤。”
从海宁回来的时候是84斤,在北城待了半个月又掉到了81斤,现在容承洲回来了,这一周时间直接涨到了85斤。
余晚声音温柔:“没关系,现在只是初版,婚礼前会再量一遍,重新修正的。”
江茗雪放下心来,等尺寸量完,拿着第一套婚纱到衣帽间试。
设计师提前知道她的身高体重,拿的婚纱都是最小码,江茗雪穿着虽然还是有些大,但整体还算合身。
只是她平日穿的衣服都是简便为主,这婚纱穿得有些费劲,穿上主纱和裙撑,还需要设计师的助手帮她系背后的带子。
为了更贴近婚礼上的效果,余晚还帮她简单画了个淡妆,做了下头发。
一套婚纱换下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拖着沉重的婚纱从衣帽间走出来,想给容夫人看看,却没想到容承洲也在。
容承洲知道今天下午要试婚纱,所以没有和容老将军和容少将去钓鱼,在房间组装完飞机模型就下楼了,坐在客厅沙发等了半个多小时。
第一套婚纱是复古宫廷风,苏绣打底,珍珠镶嵌在月白色缎面婚纱上,绘成复古精巧的花纹。
领口的苏绣缠枝纹顺着肩线向下蔓延,一字肩设计,衬托出胸前柔美的弧度。
原本手里转着的茶杯突然停下,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习惯了江茗雪往日的素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盛装出席的样子。
片刻,缓缓移开视线,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
不止是他,江茗雪本人也不适应,穿上婚纱浑身不自在。
只有容夫人在一旁直夸:“真漂亮!茗雪不打扮的时候就够好看了,现在穿上婚纱,简直比模特还漂亮!”
任如霜围着她转圈欣赏,眼里都是对儿媳妇的满意:“我们家承洲能娶到茗雪,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承洲,快过来看看啊。”她转头,对身后的儿子说。
容承洲淡淡应声,放下杯子,起身,走到江茗雪面前。
任如霜问:“怎么样?漂亮吧?”
江茗雪正站在全身镜前,容承洲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她。
神情依旧淡漠,只简短夸了两个字:“好看。”
不知是在回答容夫人的问题,还是在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
江茗雪抿唇,控制住想提领口的手:“谢谢。”
婚纱的领口太低了,单从镜子里就能看到胸前的V字,容承洲比她高那么多,看到的肯定更多。
但看他的目光一直在镜子上,应该是没看到。
江茗雪心想。
余晚拍了张照片,记录下来:“这一套的风格喜欢吗?可以再试试其他的,还有好几款。”
江茗雪试一套就有些累了,不是很想试其他的。
但想到设计师和她的助手两个女孩子运了这么多套婚纱过来,又把话收了回去。
“好,我再试试其他的。”
好在妆造在第一套时已经弄好,后面只需要换婚纱即可。
江茗雪低头提起裙摆,从容承洲身边走过。
第二套婚纱风格比较奢华,以碎钻为主,采用立式法绣镶嵌。
依然是抹胸设计,江茗雪特意拉得高了些,正面看不出什么。
不过容承洲这次没再站在她身后,只是站在沙发旁评价:“好看。”
之后的三套试下来,他都是这两个字。
江茗雪换回自己的衣服,只觉得一身轻松。
任如霜问容承洲:“你觉得哪一套最好看?”
男人手里摩挲着茶杯,声音淡漠答:“都很好看。”
相当于说了句废话,任如霜瞥他一眼:“出息。”
江茗雪和设计师都笑了。
容承洲不语,只端起茶杯递到唇边。
不过一下午,已经喝了五六杯茶了。
不再征求直男儿子的意见,任如霜问江茗雪喜欢哪个。
“这几套都很漂亮,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第一套的风格,如果再简约一些就更好了。”
江茗雪提出自己的诉求,她只想要轻便一些的。
“好的,我明白了。”余晚整理好她的需求,加了她的微信,“等初稿定下来我联系你。”
江茗雪:“好的,辛苦了。”
一下午就在试婚纱中过去,恰好到了饭点,晚饭便在容家吃的。
穿婚纱比坐一天诊都累,江茗雪耗费了一天的体力,晚饭比午饭吃得还多。
吃过饭后,容承洲开车带她回松云庭。
洗过澡,江茗雪吹干头发来到厨房。
临走前,容夫人让她把药都带回去,特意交代她,容承洲只有这两个月的治疗时间,让她尽可能加大剂量,争取早日痊愈。
江茗雪洗干净手,从分装的药材里抓了几片鹿茸、人参、枸杞、肉桂,当轮到最重要的一味“淫羊藿”时,她的动作忽然一顿,手停在药袋上方,悬而未落。
在容家时,她因受到容夫人的委托,再加上心中有愧,一时答应了她治疗容承洲的请求。
但现下冷静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情况。
身为医者和儿媳,她理应完成容夫人所托,全心全意为容承洲治疗。
但若有朝一日治好,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本就是因为容承洲的生理缺陷才选择和他结婚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没有性yu却要被迫发生性生活无异于强jian。
如果他痊愈后需要她履行夫妻生活的义务,她该怎么拒绝呢?
江茗雪站在厨房,垂眸看着那一袋晒干的绿叶,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一个小时后,江茗雪到厨房将煎好冷过的药汁分成两份,一份是明天早上的,提前放到冰箱冷藏,然后端着另一份回到主卧。
容承洲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这些事让连姨做就好。”
江茗雪眸光一闪,当然不能假手他人:“没事,正好我晚上要看书,顺便就煎好了。”
容承洲不再多言,端起药碗喝下去。
江茗雪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碗药汁很快见了底。
容承洲从不怀疑她的药方。
等他喝完,江茗雪拿过药碗,到厨房将砂锅中的药渣倒进垃圾桶,和药碗一并洗干净。
厨房的灯被熄灭,只有从窗外透过的微弱光线。
北城的夜晚繁荣,高楼大厦的灯光璀璨明亮,照进内室厨房。
空荡荡的垃圾桶最下方,铺着一层过滤过的药渣。
深褐色的药渣还残留着些许汤汁,几片被熬碎的绿叶散乱混在其中,颜色亮的夺目。
喝过药后,容承洲重新刷了牙,又坐回到沙发上看手机。
卧室留了一盏床头灯,江茗雪躺下许久,都没见他过来。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这很不符合容承洲的作息时间。
“你怎么还不睡觉?”她支起身子问。
容承洲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看向她:“还不困。”
下午茶喝多了,毫无倦意。
江茗雪猜到他是失眠了,这个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不算晚,但对于容承洲来说可不行,十一点后入睡容易导致肝肾阴虚,会加重他的病情。
想了想,江茗雪喊他:“你躺过来吧,我帮你按按摩。”
闻言,容承洲身形微顿,似乎有些意外。
片刻,放下手机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谢谢。”
江茗雪靠近他,单侧臂肘支着身体,一手按他的眉间的印堂穴,另一只手放在他脑后,轻轻按着耳后的安眠穴。
“这两个穴位有助于睡眠,应该很快就有困意了。”江茗雪轻柔地按着,一边轻声说。
这是她治疗所有病人时的寻常语气,此刻她也是把容承洲当作她的病人看待。
但却忽略了此刻的氛围和环境。
暖黄色的灯光渐渐洇开,枕边一角被照的发亮,剩下半张床陷在灰影里,模糊了重叠的人影。
女孩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脸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寸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