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长风by十三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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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承洲大步流星上楼:“城北江家。”
“啊?!那不是我今天让你去拿药的地方吗,难不成是江医生?你们之前认识吗?”
容承洲惜字如金:“不认识。”
“人家怎么看上你的呢?”任如霜想不通。
容承洲已经带上了门:“我睡一会儿。”
“还没吃饭呢,怎么就要睡觉了。”
任如霜想起什么,敲着门,“对了,你喝点药再睡吧,这药是养生的,我特意多拿了些,你多少喝点。”
“不用了,我不需要。”
“……别不需要啊,养生的药多吃点没坏处。”
房间内没再传出声音,大约是不想再理会。
门外,任如霜和管家刘姨对视一眼,表情很是复杂:“这……”
容承洲显然不吃这套,这个计策失效。
她在门外长叹了口气,改口问:“我们总得上门提亲,补个聘礼吧。”
门内的容承洲正在换衣服,脱下深蓝色军装。
沉默了两秒,回道:“不用,她人内向,您别去打扰她。”
之后整整一年,容承洲有了老婆都没回过家,任如霜更加确信她姐妹的猜测了。
只是不确定茗雪知不知道他儿子的事,她这一年里总觉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媳有所亏欠,偏偏容承洲不让她去打扰,她只能明里暗里做些补偿。
包括时不时找理由探望江老爷子;往空运到海宁的包裹里塞了几万块现金;又把娘家为她准备的嫁妆拿出来,给江茗雪置办了一套八百平的私人房产,里面的装修风格、书房布置都是容承洲的远程安排,她亲自着手操办的。
旁人都以为这是容家礼数周到,诚意十足,为了弥补江茗雪经常需要独守空房的委屈,包括容承洲也这样认为。
但只有容夫人知道,她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儿媳能在她家里过得舒心些。
当然,这些事她没跟儿子讲过,大男人要面子,她一个当妈的也不适合干涉这些事。
她早就不奢求抱孙子了,只要他们夫妻二人和睦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想到这里,任如霜说,“你表姨昨天回国,今天早上让人送了几盒从欧洲带回来的曲奇饼干,等茗雪有空了你去给她送过去,当下午茶吃。”
容承洲颔首:“行。”
话落,拿手机给江茗雪发消息:
【C.Z】:下午有时间吗?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消息,知道她在接诊病人,收起手机。和容夫人又看了看婚礼场地,下午陪容老将军在大院的湖边钓了会鱼。
下午五点,还是没收到消息。
容承洲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他在出任务无法回消息时,江茗雪的心理感受是如何。
容老将军握着鱼竿坐在湖边的凳子上,目不斜视:“不乐意陪我钓鱼就别来了,一下午没钓上几条鱼就算了,还把我的鱼吓跑好几回。”
容承洲正有此意,收起鱼竿:“您慢慢钓,我去送个东西。”
容老将军一愣:“你还真走啊!”
高大的倒影在水中晃了晃,叼着鱼饵的小鱼瞬间被惊跑,一溜烟钻到了湖中央。
容老将军气得直跺脚:“我的鱼——!”
江茗雪今天的工作量有些大。有个医生家里临时有事请假了,手里的病人就分到了其他值班医师手里,但周末值班的本来就不多,江茗雪又是馆长,自然要多分担一些。
从早上开馆后一整天都在诊疗室里泡着,中午只草草吃了几口盒饭,连午休都没得空,更别说看手机了。
幸好昨晚睡得多,早上煮的茶又浓,才能撑到下午。
下午五点半,江茗雪终于忙完手头的活,给一个病人做完正骨,剩下的刚扎完针,学徒还在给他们做艾灸,她得以喘口气。
正要找自己的杯子接水喝,言泽拿着一只盛满水的一次性杯子递给她:“温水,刚接的。”
江茗雪接过道谢,喝了大半杯,缓过来许多。
手里还拿着杯子,问:“今天本来该你休息,怎么还来上班?”
言泽穿着一身白色治疗服,靠在墙边,淡声:“许妍说今天方医生请假了,我猜到你会揽下来。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江茗雪会心一笑:“幸好有你和阿妍,不然我今天肯定忙不过来了。”
言泽抿唇:“不客气。”
差不多七点,最后一个针灸的病人拔针离开。
江茗雪到休息室换下医疗服,言泽拎着一个打包盒过来,放在桌上:“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快吃点饭吧。”
江茗雪晚饭经常在医馆将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只要她六点半还没忙完,许妍就会出去给她打饭。
今天许妍忙着备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言泽。
言泽帮她打饭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带的饭盒包装袋是“锦阁”的,这让她有些困惑。
江家要搬出江老爷子才能插队的饭店,怎么到了容承洲和言泽手里,就像是街边的小餐馆,随便都能买到。
难道是她这一个月不在北城,锦阁没落了?
江茗雪藏起心里的困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个点再回婚房吃饭的确有些晚了,而且晚上还有病例要整理。
“谢谢。”
她道了声谢,正要抬手接过言泽手中的饭菜。
休息室敞开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后一道熟悉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容太太,今晚回家吃饭吗。”
江茗雪伸出去的手蓦地顿住, 转头看到门口的容承洲,走过去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言泽垂眸看着那只手在即将触碰之时,又倏然抽离。
眼底晦暗情绪明灭, 遮在浓密睫毛后, 看不清晰。
容承洲递过手里的曲奇饼干盒子:“妈让我给你带的, 你一直没回消息, 我就直接过来了。”
其实他六点就到了, 军区大院离医馆不远, 只不过在车里等着没进来。
如果不是看到言泽拎着饭盒进去,他本想等江茗雪忙完再接她回去。
江茗雪后知后觉自己几乎一天没看手机,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来, 一天下来手机的电只掉了2%, 微信消息收到一长串小红点, 容承洲十一点发的被压在了最下面。
她愧疚地说:“对不起, 今天太忙没看见。”
容承洲淡声:“不用道歉。你忙, 我来找你就是。”
江茗雪接过曲奇饼干:“替我谢谢妈。”
抱着几盒曲奇饼干放进储藏柜里, 正要合上门时想起什么, 又拿出来一盒抱在怀里。
“忙完了吗?连姨已经做好饭了。”容承洲说。
江茗雪点头:“暂时忙完了。”
晚上还要看医案, 整理今天的看诊记录,本来打算今晚不回去了, 但容承洲既然来接她,拿回去看也行。
正准备走时, 看见旁边的言泽,恍然道:“诶,阿泽已经给我带饭了。”
这该如何是好。
江茗雪抱着曲奇饼干铁盒,站在言泽和容承洲之间,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一边是特意来接她回去吃饭的老公, 另一边是提前到锦阁帮她打饭的亲学生。
偏偏撞在一起,拒绝哪一方都不是。
举棋难下之时,容承洲平幽的目光压过来,启唇淡声道:“抱歉,我不知道言医生已经替我太太准备好晚饭了。”
他看向的是言泽。
言泽怎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抬眸不甘示弱回视,白皙的面容上浮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开玩笑的口吻:“毕竟你们夫妻刚认识,不了解江医生的生活作息很正常。”
容承洲眉目微动,掀了掀眼皮。
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不悦,只有审视。
言泽拎起袋子,转头望向江茗雪:“没关系,江医生。我还没吃饭,这份餐我带回去吃。”
江茗雪瞬间如释重负,言泽还是一如既往了解她,在关键时刻为她解围。
她抿唇一笑,对言泽的善解人意不胜感激:“谢谢你,阿泽。”
江茗雪收拾了一下晚上需要整理的看诊记录,容承洲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后,看见她怀里抱着的曲奇饼干,问:“怎么又带了一盒。”
那些饼干都是容夫人让她当下午茶吃的。
江茗雪把饼干放在腿上,理所当然回答:“回家吃。”
她猜容承洲会把所有饼干都给她,所以刚刚特意拿出来一盒打算回去跟他一起吃。
她声音轻柔,尾音像是羽毛一样拂在耳畔,“回家”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自然又轻松。
容承洲拉手刹的动作顿了半秒,紧绷的下颌线难得松动。
半晌,他才出声:“好。”
两人回到婚房,连姨已经等在门口,为他们摆好拖鞋:“先生、太太,饭已经做好了。”
江茗雪道谢,容承洲点头:“辛苦了。”
连姨:“应该的。”
换好鞋,洗手消毒后,江茗雪坐在餐桌上,一眼扫过去都是她平时在家爱吃的。
容承洲帮她拉开椅子:“上次到你家里,我向周姨要了份菜单,可能不全,还有喜欢吃的可以都发给连姨。”
江茗雪坐下来:“怪不得这么熟悉。但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你呢?”
“我不挑食。”容承洲坐在对面,淡声。
江茗雪:“……我也不挑食。”
容承洲抬眸打量她一眼,昨晚被她肩胛处的骨头硌了一夜:“我知道你不挑食,但喜欢的菜能让你多吃点。”
“好吧。”江茗雪不反驳了,埋头夹菜。
吃完饭后,连姨收拾好餐厅和厨房就回去了,诺大的婚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茗雪先拿着衣服去洗澡,晚上还要加班看医案,从浴室出来时穿了一套家居服。
浅粉色绸缎面料,质地柔软,也是容夫人新置办的,只是太过轻薄,但比她的睡裙好很多。
她坐在书房里翻开医案,对着医书整理看诊记录,时不时拿电脑查资料。
手机嘟嘟震动,微信收到新消息。
她拿起手机,是苏芸在群里艾特她:
【妈妈】:茗雪今天回家吗?用不用你爸爸去接你?
【江茗雪】:不用了,承洲今天接我回松云庭了。
松云庭就是他们婚房所在的小区名字。
苏芸在那头直跟江父夸女婿靠谱,消息都发晚了两分钟。
【妈妈】:那就好。
【妈妈】:对了,承洲都回来两天了,你们各自也见过家长了,现在该把他拉进群里了吧。
江茗雪恍然想起来这回事,在群里回:
他正在洗澡,等他洗完我问问他。
【妈妈】:好。
半小时后,江茗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笔出去。
容承洲已经洗完澡吹干头发,此刻也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平板,手里握着一支电子笔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
江茗雪没有过问他私事的习惯,走过去直入主题:
“妈说让我把你拉进我们家的家庭群,你要进吗?”
进别人家家庭群挺容易尴尬的,总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容承洲放下笔,抬眼问:“家庭群?”
江茗雪点头,打开群界面给他看:“我家里人都在,包括云舒。”
容承洲垂眸看了一眼,了解了:“可以进。”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江茗雪在他旁边落座,给他发了群邀请。
容承洲拿出手机,从消息界面最上方点开。
江茗雪一抬眼不经意看见,她的消息栏底色和别人不一样,是灰色的。
容承洲点进邀请信息,问:“我进去之后需要做什么吗?”
江茗雪收起视线,回过神答:“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发红包就行。”
她妈妈三天两头在群里发红包诈她出来,现在是亲女婿进群,几位长辈肯定要轮流发红包热闹一下的。
容承洲认真听完,微微颔首。
半分钟后,微信弹出一条新的红包消息,江茗雪正想着第一个发红包的是妈妈还是爸爸,点进去发现上面显示——
【容承洲】:[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江茗雪:……?
她说让他等她家里人发红包,不是让他发红包。
另一头,苏芸和江父面面相觑:
江父问:“女婿怎么把咱俩的活抢了?”
苏芸同样一头雾水,设置到一半的红包发不是,不发也不是:“我怎么知道?”
容承洲正垂眸研究微信的红包功能,没有察觉到她的错愕,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只能发一千四。”
没等江茗雪回答他,点开【红包】选项又发了一个。
江茗雪:“……”
眼看他还要继续发,忙抬手按住他:“别发了,已经够多了。”
容承洲不明所以看她一眼。
江茗雪压下嘴角的弧度,耐心向他解释:“微信群红包每人封顶200,所以我们群里最多发一千四。而且我刚刚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等我爸妈他们发红包,你来抢就好了。”
容承洲听明白了:“没关系,我发了,爸妈就不用发了。”
“……”
这与江茗雪曾经预想容承洲进群后的官方自我介绍截然不同。
进群直接下红包雨,出场方式果然闪亮。
江茗雪在心底暗暗扶额,点开容承洲发的红包,显示已领0/7。
果然没人敢领。
谁家小辈给长辈发红包啊?!
连江淮景和时云舒都不好意思领。
几个人只能在红包下面跟着发欢迎的表情包。
【妈妈】:欢迎承洲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以后就是一家人啦[/庆祝.jpg][/欢迎.jpg]!
【爸爸】:欢迎女婿进群!以后有事随时在群里联系[/欢迎.jpg]。
【淮景】:欢迎姐夫。
【云舒】:欢迎姐夫!(附带蜜桃熊的表情包)
江老爷子语音发的慢:“呵呵,真不错,咱们家这回才算是真齐了。”
容承洲打字回复:
【C.Z】:谢谢。
江茗雪率先点开红包,抢了两个200块,在群里发:
【承洲的一点心意,大家领了吧。】
群里其他人这才一一点开。
江老爷子不会发红包,之后江父江母又发了两个大红包,聊了几句才结束,让他们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后,容承洲对她说:“我们家没有家庭群。”
他在向她解释为什么没拉她进容家的家庭群,容家只有他一个独苗,他又不爱说话,容夫人知道群建了也是白建,干脆单独联系。
江茗雪点头:“我知道。这个群你如果觉得吵,可以屏蔽掉。”
容承洲:“不会,你们家的家庭氛围很好。”
“下周哪天有时间吗?爸妈和爷爷都想见你。”
江茗雪太忙,容承洲提前预约。
“下周周末可以休息两天。”
“好,那周末回我家。”
讨论完下次见家长的时间,江茗雪要接着回去整理医案了:“我今天可能要弄到很晚,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容承洲颔首:“好。”
江茗雪回到书房,接着对照医案看医书。
常学常新,中医知识积累了几千年,她要想早日达到爷爷的水平,必须不断实践学习。
这一学就学到了半夜十二点,江茗雪看了眼时间,容承洲肯定已经睡了。
怕把他弄醒,便直接躺在了书房里供她午休的折叠沙发上休息。
累的太厉害,一沾沙发就睡着了。
沙发上只有一块薄毯,书房开着空调,睡前忘了关。
她的家居服轻薄,睡了二十分钟就被冻醒了,累得喊不动智能家居机器人,便扯了扯毯子,把整个身子蜷起,钻到毯子里。
毯子里空气稀薄,但很快暖和起来,她重新进入梦乡。
睡梦中依稀听见书房的门被打开,紧接着她脑袋处的毯子被扯下来。
来人声音低醇:“盖这么严实,不嫌闷吗。”
江茗雪在梦里回他:“还好。”
实际上嘴都没张开。
接着连人带毯子被一并抱起。
江茗雪脑子清醒了一点,闭着眼睛问:“你怎么还没睡。”
她九点就让他早点休息了。
容承洲动作轻柔地抱着她往外走,声音低沉又温柔:
“等你一起。”
蜷起来的江茗雪小小的一团,轻飘飘的就像抱一个娃娃,眉头又忍不住蹙了蹙。
太轻了。
脸颊猝不及防接触到冷空气,江茗雪意识模糊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又沉沉睡去。
容承洲迈大的步子倏地滞住,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变大。从书房到主卧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走了足足五分钟。
怀里的江茗雪毫无意识,睡得安详。
好不容易捱到主卧,他松开手,动作轻缓地把她轻放到床上。
想把毯子扯开,给她换上更厚的鹅绒被。
偏偏毯子被她压着,他抬手,微微用力托起她的腰,还没摸到毯子,脖颈处忽然攀上两只纤细柔软的手臂。
江茗雪睡梦中以为他要继续抱她,配合地勾起他的脖子。
男人喉结滚动,再启唇时声音微微沙哑:
“江茗雪,我没那么好的自制力。”
江茗雪闭着眼咕哝:“什么荔枝烤鱼?”
容承洲:“……”
然后搂着他的脖子继续往怀里钻。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容承洲的呼吸跟着粗了几分。
纵有百八十斤的力气,如今面对江茗雪柔软的身骨,竟半分使不出来。
偏偏怀里的人对此毫无知觉, 胳膊挂在他脖颈上, 似乎在等着他把她抱起来。
容承洲还怎么敢抱。
昨晚一夜就让他够煎熬了。
今晚原本打算遂了她的意, 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却没想到他这个平日里故作淡定老成的妻子, 睡着时竟是如此模样。
他乐于见到她全新的一面, 只是这一面需要他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动作僵持了足足两分钟, 他克制地闭上眼,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一点点扯下江茗雪的胳膊, 将她身下的毯子拿出来, 再把她平放在床上, 盖好被子。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他早已没了困意, 拿上浴巾到卫生间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响个不停, 江茗雪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全然不知一墙之隔的浴室里, 容承洲正在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翌日清晨,江茗雪自然醒来, 昨天一身的疲惫都在睡梦中消失。
她神清气爽地洗漱完换好衣服,来到餐厅。
容承洲已经照常跑完步洗过澡, 坐在他的位置上了。
江茗雪语气轻快地坐过去,打了个招呼:“早啊。”
男人低垂着眼,声音淡漠回她:“嗯。”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江茗雪奇怪地望过去,发现他眼底浮现两片阴翳。
忍不住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容承洲回答简短:“睡好了。”
江茗雪疑惑:“那怎么还有黑眼圈?”
他之前可从来没有的。
容承洲沉默了两秒:“……自己冒出来的。”
“哦, 还能这样。”江茗雪点头,抿了口牛奶,一副长辈语气关切道,“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黑眼圈长期不消就褪不掉了。”
容承洲脸色紧绷,唇线抿直:
“谢谢关心。”
容承洲开车把江茗雪送到医馆,正打算下车时,忽然出声喊住她。
江茗雪门刚打开一半,转头问:“怎么了?”
容承洲一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在她脸上停驻:“这两个月,我都能来接你吃饭。”
江茗雪愣了一下,说:“但是我每天晚上下班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要忙到八九点。”
之前住在江家时,每次她回去得晚,一家子就要等她一个人一起吃。爸妈还好,爷爷年纪大了,怕他身体受不住,晚饭便很少回去了。
如果容承洲要等她一起吃饭,那就要经常挨饿。
男人语气沉稳郑重:“没关系,我等你。”
他的目光沉静平幽,似乎很看重这件事。
江茗雪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恍惚。
这几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在医馆将就吃盒饭,也习惯了独自一人在小小的诊疗室过夜的忙碌日子。
机械、充实、疲惫。
如果不是热爱,这些便成了煎熬。
一个女孩子要承担起传承的责任,注定要比异性付出更多努力。
她这二十八年都醉心于医术,连家都很少回。
甚至于忘了,有人愿意等她一起吃饭,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江茗雪坐在副驾驶上,忽然有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不再推脱,轻轻点头:“那我提前告诉你时间。”
又是新的一周,江茗雪照常提前半小时到医馆煮茶、做八段锦。
大约八点,学徒差不多都到齐了。
江茗雪整理好治疗服,对许妍说:“阿妍,最近晚上不用给我带饭了,我回家吃。”
许妍以为是江家:“你们家离得那么远,回去会不会太晚了。”
江茗雪弯唇:“不会,我的新家在松云庭。”
她轻轻笑着,眉眼中浮现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许妍:“!!”
她笑得意味深长,眼睛都弯成一条线:“原来是回和姐夫的婚房啊!”
音量不自觉提高,连药房里的学徒都听见了,纷纷往她们这边看。
自从容承洲上周五来接她被小梁看见,医馆里所有人都知道她结婚了。
“馆长要搬到婚房啦,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我们还等着吃喜糖呢。”
“松云庭的房子可不便宜呢,老板爹真有实力!”
江茗雪秀眉拧起:“老板爹是什么?”
许妍:“我们给姐夫取的代号,别人家是老板娘,姐夫自然是老板爹。”
“……”
江茗雪先是一愣,而后哭笑不得地笑了。
若是容承洲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号,想必也会无语地失笑吧。
想到容承洲,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他的名字,长按选择置顶。
昨晚看见自己是他唯一的置顶,本来打算睡前就把他也置顶,结果不小心忙忘了。
只不过她的置顶有些多,包括家庭群、元和医馆总群、北城分群、容承洲,还有文件传输助手。
这边聊得热络,另一边的男更衣室里,言泽换到一半衣服的手顿住,白皙修长的指节握紧,泛起明显的白。
明知道她已作他人妻,却偏偏放不下,又不舍得离开。
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周一医师多,江茗雪工作轻松很多,晚上六点就下班了。
她提前给容承洲发了消息,提上包出门时,他已经开车在门口等着了。
等她系好安全带,容承洲启动车子,调转车头。
发现不是婚房的方向,江茗雪疑惑问:“不回家吗?”
男人手握方向盘,淡声:“今晚带你出去吃。”
“哦。”江茗雪了然,接着问,“去吃什么?”
容承洲微微侧眸,幽声道:“荔枝烤鱼。”
江茗雪眨了眨眼:“荔枝烤鱼是什么?为什么要吃荔枝烤鱼?”
恰好遇到红灯,容承洲停稳车子,眼眸幽深,转头看着她:
“你一点不记得?”
江茗雪一头雾水:“记得什么?”
她连荔枝烤鱼是什么都不知道。
“……”
车内的空气静默了好几秒。
缓缓吐出一口气,容承洲终于开口:
“没什么,听说荔枝烤鱼挺好吃,带你去尝尝。”
江茗雪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觉得他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容承洲带她来到一家烤鱼店,点了一份荔枝怪味烤鱼。
店面不大,没有包间,但已经是北城比较高档的烤鱼店。
都是现挑现杀的活鱼,两人选完配菜,坐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才上菜。
刚端上桌的荔枝烤鱼,油亮的烤盘里还滋滋冒着热气。鱼身烤得金黄焦脆,边缘微微卷起,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十几颗去了核的开口荔枝铺在鱼身上,晶莹的果肉透着蜜糖般的光泽。
江茗雪第一次见到这样做的烤鱼,微微惊叹:“原来这就是荔枝烤鱼啊,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容承洲正在给鱼挑刺,闻言动作一滞。
在昨晚之前,他是从未听过这道菜的。
以为她是想吃这道菜,才会夜有所思,所以白天特意去问了朋友,给他推荐的这家店。
却没想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抬眸,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昨天晚上有人给我托梦。”
江茗雪半信半疑:“那你的梦还挺神奇的,下次不知道吃什么你就睡一觉。”
容承洲:“……”
失语半晌,把鱼肉夹到她碗里:“没刺了,吃吧。”
荔枝的甜香混着鱼肉的鲜、炭火的焦香和酱汁的微辣,在热气中缠成一团勾人的味,江茗雪这顿烤鱼吃得很满足。
一眨眼到了周五,江茗雪和容承洲如期到军区大院赴约。
周五晚上是北城的高峰期,江茗雪怕容承洲来回堵车太麻烦,便给他发消息:
【你给我发一下地址,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容承洲已经在来的路上,两分钟后才回:
【C.Z】:地图上找不到。
江茗雪皱眉,打开导航软件搜了下。
还真没有。
【江茗雪】:好吧。
容承洲来的早,路上没堵,但接江茗雪回军区大院的时候堵了半个多小时,到容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走到别墅门口时,脚步不自觉变缓。
她见过容家夫妇,没有第一次见时紧张。
只是早就听说过容老将军的累累战功,见过他的照片,只记得面相比容承洲还威严些。
容承洲平素不笑时就很有威慑力了,她想象不出容老将军会有多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