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的山村日常by夏天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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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总算被他说动了,“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就算是要租,也要等翻过年来了才好去寻人,这下半年,莫非就空着?”
徐泽不太赞同,“这事儿你也别想得那么绝对,咱们找林里正说一说,让他替我们打听一下,村子里未必就没有人肯租半年的。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好了,万一咱们村里没人要,我再上小东村问问去。”
“那便交给你吧,反正也是你们徐家给你分的地。”陶枝说。
“什么你们徐家,我们徐家的,我们既成了亲,还分什么你我吗?”徐泽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好疼……”陶枝伸手捂着脑袋,皱着眉说:“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上手了?”
徐泽愣了一下,“怎么,真把你敲疼啦?”
陶枝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你别生气嘛,我让你敲回来行不行?来来来,你动手。”徐泽把头枕在她腿上,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
陶枝没朝他的脑袋动手,倒是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眯着眼问:“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吗?”
“知道,知道。”徐泽疼得龇牙咧嘴的,反应过来又连忙找补道:“不知道……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把我的心肝宝贝儿弄疼了,都是我的错。”
“少给我油嘴滑舌。”陶枝板着脸,颊上却诡异的冒出一团红晕。
徐泽用余光瞟到她的脸色,继续拿话哄她,“我已经知错了,我媳妇儿这般善解人意,就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说完他还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双漂亮嗯桃花眼眨呀眨,晃得陶枝心都乱了。
陶枝嫌弃的推开他,红着脸起身,“好了,不怪你就是了,腻在一起怪热的,我去竹床上睡一会儿……”
徐泽看人慌慌张张的走了,没忍住笑出声来。
时间一晃,总算到了立秋后的第一个庚日。
陶枝养的两百多只鸭子终于开始生蛋了,二堂嫂高兴得连早饭没都没吃,就跑过来前院给陶枝报喜。
“陶枝,你快去看!今早起来我去鸭棚一看,鸭子生了十来个蛋。”二堂嫂人还没到,笑声就传了过来。
陶枝喜出望外的从灶房钻出来,“当真?我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就跟你过去。”
热腾腾的一盘子姜豉,陶枝险些没拿稳。
她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又把腰上的围裳解了,脚步匆匆的和二堂嫂往后头跑。
进了鸭棚,鸭群正围着食槽埋头吃食,垫的草料上卧着几个青壳的鸭蛋,看着个头还不小。
二堂嫂忙把竹篮子提了过来,喜气盈盈的说:“这是咱们养的鸭子头一回生的蛋,你来捡。”
陶枝小心翼翼的把鸭蛋捡到竹篮里,一数,正好十二个。
二堂嫂是个会说话的人,吉祥话张口就来,“四时八节十二月,月月有余庆,这寓意好着呢。”
“也算是开了个好头。”陶枝笑着说。
连着几日,陶枝都赶着鸭子吃食的时辰来鸭棚捡蛋,捡完后还要数上一遍。
终于捱到了第四日,陶枝早早的将徐泽喊醒,在床榻边穿着衣裳,又兴奋地说:“今日怎么算也能攒够一百来个鸭蛋了,咱们吃了早饭,就提去镇上卖钱。”
徐泽睁开一只眼,瞟了下窗户,分明黑黢黢的一片。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把人搂在怀里,又连哄带抱的按到床榻上,握住她的胳膊倒了下去,嘴里模糊不清的说:“这才几更天?再睡会儿吧,我的小祖宗……”
“我睡不着!”
陶枝不悦的盯着身侧的人,看他那模样分明昏昏欲睡,胳膊却和铁铸的一样,推都推不开。
徐泽听到了,但是困得意识几近游离,根本没精力搭理她。
“我说我睡不着……”陶枝在他怀里拱了拱,艰难挪动,把嘴凑到他耳边说话。
徐泽被她闹得没脾气了,单手撑着头,斜睨着她,“那你要如何?就是这会儿连鸭子都在睡觉。”
“你陪我说说话吧……”她将声音放软,央求道。
徐泽没动,把眼皮阖上,“你说吧,我听着。”
“鸭蛋一枚能卖三文钱,若是今日能卖出去,便就有三百多文的进账了。咱们投了这么多钱进去,又是买鸭子,又是搭鸭棚,还请了二哥二嫂来帮忙照看,前前后后养了三个多月,总算能回一点本了。”说话时,她眼睛都亮晶晶的,是打心底的高兴。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己拿主意,还凭自己的努力做成如今这样,曙光就在眼前,如何叫她不欢欣雀跃。
但高兴之余,她有一些担心,“万一在镇上卖不出去怎么办呢?”
“去县城。”徐泽应了他一句。
陶枝发愁,“盘江码头的大市里头已有那么多铺子,各色的禽畜蛋类都有,城里头的酒楼饭馆也应当和廖记一样,有人给他们供货,我们能卖给谁呢?”
“那就去府城。”徐泽说。
陶枝有些惊讶,“府城?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去一趟得赶好几天的路吧?鸭蛋运过去能挣回来路费吗?况且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过去也是无头的苍蝇,恐怖一时也难找到销路……”
徐泽是真的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你听过一句话没,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只要东西好,不愁没有销路,就是没有路,我也要替你趟出一条道来。”
“我倒听过另一句话,叫做望山跑死马。也就你这个性子,能什么都不愁……”陶枝皱了下鼻子。
“愁有何用,还不是平添烦恼?不如睡觉,睡醒了,再走一步看一步吧。”徐泽把人抱紧,亲了亲她的发顶,嘴里念叨:“睡觉,睡觉。”
“你……”
陶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他沉沉的呼吸,好似已经睡着了。
陶枝只好作罢,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等着天亮。许是与他聊完心里安稳了一些,一不留神竟也睡过去了。
再醒来,日头已经升得好高了。
陶枝揉了揉眼睛,急急忙忙的下榻穿鞋披衣,坐到窗前梳头。
她朝外头望了一眼,更是心急火燎的。这会儿过去都赶不上早市了,她今日的蛋也还没捡,恐怕连早饭都来不及做了。
人总是这样,越急越容易出错。
直到她走到堂屋,叫门槛绊了一下,才发现鞋子穿错了,一只是灰色的鞋面子,一只是鹅黄色绣花的。
她只好又退回去,坐到床榻边,重新穿鞋。
徐泽正好推了门进来,讶异道:“你收拾好了怎么不出去?我还以为你没醒呢。”
“你怎么醒来了也不叫我?早就和你说了要去镇上卖鸭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陶枝停了动作,把脸扭过去不看他,颇有些怨念。
“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打搅你。”徐泽嬉皮笑脸的上前来,看她只穿了一只鞋,便蹲下身去,取来另一只鹅黄色的绣花鞋给她穿上。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你了?”陶枝脸色未变,语气却明显软了三分。
“谢就不用了,过来吃一口我做的早饭就行了,豆角焖饭,凉拌茄条,豆豉粉蒸肉,都是你爱吃的。”徐泽一面说一面拉她起来,推着她的肩膀朝外走,“走吧,鸭蛋你二婶都捡好送过来了,今日又下了五十四个蛋,吃完饭我们就赶车去镇上。”
陶枝见他都安排妥当了,也就由他牵着往灶房去了。
吃完饭,徐泽去后头把牛车赶过来,又把装鸭蛋的两个篮子提上车,还仔细的在篮子下头铺了一层稻草。
陶枝临出门了,又拐到后堂把攒的四十来个鸡蛋也提了出来,这才锁了门。
牛车稳当,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就到了卢山镇。
菜市上没什么人了,陶枝索性提到了镇上唯一的一条主街上,和一家摆摊卖瓠羹的凑在了一起。
摊主是个掉了牙的老婆婆,这会儿没有生意便坐着与她闲聊,她笑着问:“姑娘,你们怎么提了这么多蛋来卖?”
“自家的鸭子下的蛋,特地凑够了百来个才提出来卖的。”陶枝笑着答她,又问,“婆婆,您买几个回去尝尝?”
老婆婆摇了摇头,“不怕你笑话,老婆子的一碗羹才五文钱,又是起早贪黑熬羹,又要费钱烧柴火,又是让我儿子替我挑过来,赚的都是辛苦钱,一文我都舍不得花。”
“您多大年纪了?”陶枝只好问些别的。
“老婆子六十有二啦,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出来摆摊挣铜子儿,贴补家用,都靠我这一把手艺,熬出来的羹软糯化沙,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老婆婆笑得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牙。
徐泽往来镇上是见过这个摊子的,从来没觉得这种没牙的老婆子才会喝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今天经她一提,倒是起了兴致。
“十文,给我俩来两碗。”徐泽掏钱放在小饭桌上。
老婆婆“哎”了一声,忙去给他们盛羹。
徐泽把满满两碗瓠羹端过来,坐下和陶枝一人一碗沿着碗沿子吸溜着喝。
瓠瓜煮熟后本味清淡,因此汤底里加了香蕈和竹笋提鲜,又切成了细丝,加了一点姜汁,无功无过,胜在细腻温和。
若是冬日的早晨喝上一碗,定然能暖和一整天。可惜,今日天气晴朗,还在伏月的尾声。
喝完一碗热的,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徐泽把碗还过去,老婆婆笑眯眯地招呼他俩坐近一点,她的摊位上有一把大青伞,多少能替他们遮一遮日头。
陶枝心中感慨,虽然还没赚到银子就花出去了十文,但换来一片阴凉,也是好的。
没过多久,就有路人走了过来问价,“你这鸭蛋怎么卖?”
“三文一个,是自家水塘里养的。”陶枝忙起身答道。
“个头还挺大,给我来十个吧。”那人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板出来数给她。
到了晌午,又零星有人路过卖了几个,镇上养鸭子的人少,相较鸡蛋而言,还紧俏一些。
陶枝也不灰心,想着与其让生意找进门,不如主动去问问。于是便提着篮子,在临街的商铺上,挨家挨户的问。
有人爱搭不理,有人径直摆着手赶人,也有人看她的鸭蛋新鲜个头大,买了几个。大半条街走完,一百三十八个鸭蛋也全部卖出去了,反倒是鸡蛋,还剩了八个。
陶枝嘴角一翘,掂了掂份量不轻的钱袋,决定收工。
徐泽也眉开眼笑的恭喜她,“今日开张大吉,这往后啊,我可就要靠我们陶东家养活了。”
“养活你可不容易。”陶枝斜眼看他调侃了一句,又道:“不过今日我高兴,你想要吃些什么,我买给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咱们上香满楼找掌柜要他的菜单子来,咱们点上一本,吃个满嘴流油。”徐泽咧着嘴故意使坏。
陶枝咋舌,“我这点铜子儿哪够你这般挥霍的?不行,不行,重新说来。”
“那便上廖记糕饼铺将各式各样的点心、酥饼、糖块都买上一包,我留着慢慢吃。”徐泽又有了主意。
陶枝没好气地说:“你要是不好好说,那我可收回了……”
“你看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我说了这么多你又没一个应下的。”徐泽叹了一口气,“那这样,你买些菜回去,亲手给我做上一大桌子菜,就算是请我了,这样总行了吧?”
陶枝抿嘴笑了,“这个可以,再打一壶甜米酒,我也和你喝两杯。”
徐泽眼睛一亮,“成啊!那咱们赶紧走!”
到了菜市上,陶枝割了一刀肥瘦相宜的猪肉,又买了些茭白和炸肉丸子、酥炸小鱼儿,到酒行打了一大壶甜米酒。
东西买齐了,两人在街上吃了一碗馄饨垫了肚子,又赶车往回走。
下半晌,陶枝便在灶房里忙起来了,徐泽也没闲着,逮了一只肥鸭子过来杀了褪毛,又帮着她择菜、剁肉,两人总算赶在日落前把一大桌菜整治了出来。
陶枝把最后一碗菜装盘,吩咐道:“你去把二嫂他们也叫过来,这么多菜呢,咱们一块高高兴兴的喝一顿。”
徐泽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后头去了。
陶枝满意地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一锅酸萝卜炖鸭,辣炒兔丁,蒸大肉,茭白炒肉丝,韭菜炒蛋,炸茄盒,镇上买的两样现成的炸货,素的还有芥辣瓜和冬瓜汤。
正好十个菜。
二堂嫂一过来先是吃了一惊,“这么多?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在家整上席面了?”
徐泽笑着提醒道:“两篮子鸭蛋,陶东家都卖完了,她请咱们的。”
“原是这样,那我可要好好的吃上一顿了。”二堂嫂笑得牙不见眼。
待众人都落了座,徐泽给先给陶枝倒上一碗甜米酒,与她碰了一下碗,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只要我媳妇儿高兴,我也高兴。借今日这一碗酒,祝愿你的鸭子能养得越来越好,销路不愁,往后日进斗金,来日枕着金砖美美的睡上一觉,做一个万事不愁的小富婆。”
徐泽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虽糙些,却听得人心头火热。
陶枝把碗里的酒喝了,喉头滚动,心口莫名有些酸胀,她动情的说:“我也要多谢你一直鼓励着我。”
二堂嫂也拉着二堂哥起身,她端着碗敬陶枝,“多谢妹妹的一桌好酒菜,除了我娘,你是头一个这般真心待我们夫妻俩的亲人。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还把这么好的活儿留给我们干,又时常照拂我们,大恩大德,我们俩无以为报。漂亮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往后我们定然尽心尽力,不辜负妹妹对我们夫妻俩的信任。这一碗。我们俩都干了。”
一番话,说得姑嫂俩眼眶中的泪都差点出来了。
徐泽见不得她们哭,起哄道:“你们快喝啊!二哥闷不吭声的一碗酒都干完了,你们还端着呢?”
“干了。”两人也一饮而尽。
陶枝又倒了一碗回敬他们,她由衷的说:“愿咱们的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只要好好干,从前不敢想,不敢做的,将来也一定能心想事成!”
第85章
此后,每隔一日,徐泽就赶着牛车送陶枝来镇上卖鸭蛋。只是两人得早起,才能在菜市里头占到好位置。
这两天,一个卖竹篮子和草兜的半大小子缠上他们了。他们在哪儿摆摊,那小子就挑着担子跟到哪儿。
他把十来个草兜串在胳膊上,腰上还挂两个小小的竹篮子,在他们摊位前晃来晃去,趁机向买了鸭蛋的客人兜售道:“您看您买了蛋,也不好拿,别放在褡裢里碰坏了,到我这儿买一个草兜,就两文钱,提着方便。我这儿还有半大的竹篾篮子,装十来个鸭蛋刚刚好,五文钱一个,也不贵,拿回家了还能装些杂物。”
那老汉听完便要了一个草兜,付了铜板给他。
陶枝看了笑着和徐泽说:“这小子也是会做生意的。”
“这分明是赖上咱们了。”徐泽“嗤”了一声。
蹲在前头挑鸭蛋的胖大婶也听到了,她笑眯眯说,“别怪人家赖上你们,前几日我买了五个鸭蛋用菜篮子提回去,还真碎了一个。鸭蛋一个三文钱呢,可把我心疼坏了。要我说,你们也该编些草兜,买的多了送上一个,鸭蛋装上不易破,你们也有了个好名声,传扬出去也能招揽顾客,岂不是两相便宜。”
陶枝一听也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点了点头,说:“您说得有理,赶明儿我们也编一些拿过来。”
“好了,这回还是要五个鸭蛋,这是十五文钱,你收好。”胖大婶起身。
陶枝让徐泽去那小子手里买一个草兜过来,又追上前去把东西塞到她的菜篮子里。她笑着说:“婶子,这草兜您拿去把鸭蛋装好,这回还要多谢您提点。”
“哎哟,你这丫头还真诚实,竟还花钱买了特地给我送来,那我便收下了啊。”胖大婶倒没客气,挎着菜篮子喜笑颜开的走了。
“吃着好您常来啊。”陶枝把人送了两步才打转身。
这时早市也过了,也有些人陆续收摊回家了。
陶枝看两口竹篮里的鸭蛋还剩一半,便和徐泽坐在地上商量。
她心绪不佳,语气也有些沉闷,“咱们的鸭子如今每日能产七八十枚蛋,蛋越攒越多,买的人越来越少了……”
“鸭蛋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也就镇上的人住得紧凑,没地方养鸡养鸭的,才上咱们这儿买上一些吃。鸭蛋的腥味也比鸡蛋重,炒上吃个两回就罢了,也是真爱吃这一口的,才能回头再过来买。”徐泽说。
“我也想到了这个,但总要想着法子卖出去,天气也热,就怕放坏了。”陶枝顿了一下又说,“我琢磨了一下,方才那婶子说的很对,往后来我们摊子上买鸭蛋的,买够五个的,就送一个草兜,买够二十个的,就送一个竹篮子。”
徐泽抓了抓后脑勺,撇嘴道:“我可没功夫去编这些,天气凉下来了我还得进山呢。”
“不用你,你忙你的去。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会编草鞋的就会编草兜,况且咱们村里水田多,家家户户都有稻草,得闲的时候能编几个草兜卖钱,定有不少人愿意干这个活儿,我隔几日就在村里挑好的收上一些。”陶枝说。
“草兜是解决了,那竹篮呢?也上咱们村那个老篾匠那里买?”徐泽问。
“嗯,篮子的大小和价格还要再和他谈谈,这事儿就托给你去办了。”陶枝有条不紊的吩咐。
“好嘞,东家。”
徐泽下巴一抬,眼神里有些幸灾乐祸,他坏笑着说:“等咱们的东西弄好了,这小子的那些玩意儿也卖不出去了。”
陶枝笑着摇了摇头,“你总和小孩子计较什么。还多亏了他,咱们才想到这主意呢。不耽误功夫了,咱们也回吧,没卖完的鸭蛋我回去腌起来。”
“行,你收拾东西,我去赶车。”徐泽故意绕过去走到那小子面前,得意洋洋的站了一会儿。
徐泽之前怕他耽误生意,赶了他几回,这会子他看徐泽过来便防备的不行,立马就把担子挑在了肩上。
他分明比徐泽矮一个头,还梗着脖子与他对峙,“我又没碍着你,你看我做什么?”
“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徐泽说完大笑了两声,背着手扭头就走了。
十多岁的男孩子满脸的不解,又朝陶枝看了过来。
陶枝把收拾好的篮子挎在手臂上,笑眯眯的说:“他就这个性子,逗你玩呢,你别害怕,我们这儿走了。”
“那……你们明日还过来吗?”他小声的追问。
也不知是谁在磨刀,刺啦一声,陶枝没有听见他说话,朝他挥了挥手就往外走了。
他们赶着牛车直接回了村,徐泽在院子门口把陶枝放下来。
陶枝把竹篮也提了下来,她扶着门说:“你过去时喊一下二嫂,就说我喊她来帮忙腌咸鸭蛋。”
“好。”徐泽赶着牛车从村道上绕过去。
陶枝进屋,把没卖完的鸭蛋提进灶房,又找了两个畚箕过来,拿上铁锹,用扁担挑着去村道边的荒地上挖了一担黄土过来。
两畚箕黄土就倒在了院子里,她正倒水和泥的时候,二堂嫂就从后院过来了。
“你手脚倒快,都开始和泥了,鸭蛋呢?我提去洗。”二堂嫂挽起袖子笑着说。
“在灶房呢,我给你找一个大筛子,洗完了正好放在上面晾干。”陶枝先去洗手,再穿过堂屋去后堂取东西,还顺便抱了一坛子酒过来。
二堂嫂把鸭蛋提到井边去洗,然后又端过来坐在灶房里用细棉纱布一个个擦干,整整齐齐的码在筛子里。等水汽完全晾干后,又倒了一碗酒,将鸭蛋放在上头滚上一圈。
陶枝撒了一大把粗盐进去,把黄泥和均匀,用铁锹从灶膛里头铲了一锹柴灰过来,捡去零碎的炭块,过了筛,倒在泥堆的旁边。
“二嫂,我的泥已经和好了,你端出来吧。”陶枝蹲在外头朝灶房喊。
“还差十来个,马上好了。”二堂嫂说。
不一会儿,二堂嫂先提了一把椅子出来,侧倒着放,再把一筛子鸭蛋小心的搬了出来,放在倒着的椅子上。
“我手里有泥,二嫂你去后堂取个干净的坛子过来,要大一些的。”陶枝吩咐道。
二堂嫂“哎”了一声,快步去了。
两个人都是手脚麻利的,陶枝把鸭蛋在黄泥里滚上一遍,再放进柴灰里。二堂嫂接着把裹满泥灰的鸭蛋捡出来,一层层的码在坛子里,放整齐。
鸭蛋装完了,坛子封坛,腌上二十来天就能吃了。
两人一起去井边打水洗手,二堂嫂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今日腌的这些都是没卖完的?”
“是的,总归买鸭蛋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我和徐泽也在想法子。”陶枝倒没太担心,就像徐泽说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那我也不瞎操心了。”二堂嫂乐呵呵的一笑,“我这就过去了。”
“嗯,你回吧。”
吃罢晌午饭,徐泽去找村里的老篾匠,陶枝也出了门。
她先回了一趟陶家,家里人吃了晌午饭正在歇觉,她敲了好久的门,陶阿奶才听见动静下榻来开门。
陶阿奶哈欠连天的打开院门,见敲门的人是她,习惯性往她身后望了望,“孙女婿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有事出门了。”陶枝说。
陶阿奶一双眯缝眼往她身上刮了又刮,“你怎么越大越没规矩了,一个人回来,竟连礼都不拿了?”
陶枝扯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我过来说句话就走,如今我们鸭棚里面卖鸭蛋,用得上草兜,按一文钱一个来收,我也是特地来和阿奶你说一声。”
“这倒是好事,正好你娘在家像个活菩萨似的,让她精神头好的时候,编上几个,还能贴补家用。”陶阿奶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又问,“你给旁人也说了没?”
“还没呢,先过来告诉你们的。”陶枝照实说。
“那干脆都让你娘来编算了,你们也用不了多少吧?对了,我还要问你呢,你们那群鸭子一天能生多少蛋?你们成天卖蛋也挣了不少银子吧?”陶阿奶忍不住向她打听。
陶枝深知她奶的脾性,事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她十分顺手的拿徐泽当挡箭牌,摇了摇头道:“这事儿都是你孙女婿操心的,银钱也是他管着,我哪儿知道?”
陶阿奶一听立刻拉下脸来,嫌弃道:“你也就这点出息,自己男人都笼络不住,竟半个子也看不见?要我说还是你肚子不争气,满打满算都嫁过去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他若不是气你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怎么会连银钱都不让你沾手?”
回回就是这些话,陶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沉默的等她说完,只回了一句,“是我没本事。”
陶阿奶只觉得自己说了一大堆话,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她一时气得上头,连脑袋都有点发昏。
“收草兜的事,也是徐泽拿的主意,你也别想着让我娘一个人把这事儿揽下来,她的身子不能累着,我们要的多就咱们一家肯定做不完,我还得去别家找人。阿奶,你去歇着去吧,我就先走了。”陶枝都不等她回话,说完脚尖一抬就往村头的方向走。
“死丫头,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先别走,大丫!大丫……”
陶枝没管身后的喊声,脚步越走越快,一口气走到村头林里正家门口才停下来,心头却无比的畅快。
林里正家里的男丁都下地了,她便找了林里正的大儿媳妇,唤作春兰的,将事儿与她说了。
编草兜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儿,她把这事儿派到她头上,也是看在林里正的面子上,让他们家挣点外快。
刑春兰也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她激动的说:“下半晌我就叫上两个勤快的媳妇来我家,我们都编上两个,吃过晚饭就拿过去给你看。”
“行,春兰嫂子做事果然妥当。”陶枝笑着说。
如此,两人说好了,刑春兰又抱着孩子一路把她送了出来。
忙活了两日,鸭蛋,草兜,竹篮,都准备了一大筐,还抓了五六只鸭子用笼子装了起来,一齐都抬上牛车。
天边才刚刚泛白,陶枝和徐泽就赶着车拉着满满一车货往镇上去了。
牛车驶过长街,咯吱作响,夯实的黄土路也被车轮带起了一阵浮灰。
陶枝坐在牛车上,见街边有一个卖早食的摊子,孤零零的。老旧的小条桌旁支了一口炉子,用铫子煨着汤,炉灶间升起的白气挡住了摊主的脸。
除此以外,街上再无他人。
今早起了雾,天光虽亮,太阳却犹如蒙上了一层纱布,看不真切。待到雾气被日照蒸腾,消失殆尽,日光便毫不偏袒的走进了镇子里的每一条街巷,从屋瓦的缝隙间溜下来,挤进门,探进窗,唤醒正在酣睡的人们。
一时间,镇子也恍如活了过来。
“哗啦”一声,是早起的妇人往巷子里泼水。这时人语声渐起,有出来扫院子的,挑着担子去摆摊的,相约去河边捣衣的,挎着篮子出门买菜的……临街的铺面也有伙计过来了,他们正忙着拆门板,好开门做生意。
徐泽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挑到菜市里头来,陶枝先走一步,寻了个好位置把油布抖开,将几个装蛋的篮子一一摆好。
徐泽又跑了一趟,把鸭笼也搬过来放好,竖起一块写了字儿的木板,上头写着“自养麻鸭,三十文一斤”。
他拍了拍手里的灰,说:“都搬完了,你先守着摊,我去买点吃的,你要什么?”
“都行,你看着买就成。”陶枝说。
徐泽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过来看鸭子了,陶枝忙起身介绍,“是自家养的麻鸭,才养了三个月,这时候最是肥美,肉嫩不腥,炒来吃正好,或是把酸萝卜切了条炖上一锅味道也好。”
那中年人伸手想摸,几个鸭子立刻抻着脖子朝他嘎嘎叫,羽毛倒竖,离他近的那个嘴一张就想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