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灵师学院by伸出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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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如果有亡魂看见这面镜子,一定会觉得很眼熟。在明秽城的八角塔楼的某一个房间里,存在着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这面镜子,是一扇通往阳间的门。
上次进入阴界时,为了脱身,林逐月以浮世绘卷复制了这面镜子。镜子一直存在于浮世绘卷的记录上,没有消失,林逐月随时都能重现这面镜子。
她和时灿随时都能逃跑,只是想要找回陆涛的魂魄,才在阴界停留了这么多天。
林逐月拉着时灿的手,问道:
“明秽会不会气得想砍死我们?”
“愿赌服输,他既然把我们带到他的老巢来,就得承担后果。总不能只有他整别人,没有别人整他吧?”
时灿摸了摸自己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痕,
“不过以后还是离远点吧,我怕他把我的脸打烂,这样我就真的找不到女朋友了。”
两个人穿过椭圆形的镜子。
周遭的景象从摆满魂瓶的阴暗房间,瞬间变换为花海。重瓣的香水百合散发出馥郁的馨香,紧紧地包裹住从半空跌落的少年人。
镜子逐渐消失,化为浮世绘卷,又变成细碎的金色花瓣,逐渐从空气中消失。
“我们已经安全了。”
时灿仰躺在花海中,抱着趴在他身上的林逐月,说道,
“你可以休息了。”
林逐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时灿家的客房里了。
她口渴得厉害,掀开被子,下床想要找水喝。也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她稍稍活动,就感觉胸口疼得厉害,下楼梯的时候差点就摔下去了。
时灿正在餐厅里吃午饭。
他这顿午饭吃得相当忙碌,左手抱着小鱼,右手拿着筷子,面前还摆着手机。
听见脚步声后,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林逐月。
“醒了?”
时灿把小鱼放在地上,问道,
“我让厨师给你煮点吃的,面条行吗?要挂面还是要手擀面?”
家里昨天刚擀了手擀面,分了好多份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直接煮就行了。
“挂面。”
林逐月在桌边坐下,拿起定温在45℃的养生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几口后,询问道,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天,我们是昨晚回到天城的,你开的门把我们送到隔壁省的郊区去了,所以回来的路程还挺折腾的。但你睡得很熟,一直都没醒。”
时灿拿起手机,说道,
“我叫了医生上门给你做检查,虽然你已经醒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检查一下吧。你受阴气侵蚀有些厉害,可能需要喝点药调养身体。我也喝。”
一提到喝药,本来就不怎么精神的林逐月立刻就蔫了。她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任凭小鱼在桌子下面挠她的睡裤。
林逐月直起身来:“我的衣服……”
时灿家原来是有保姆阿姨的,不过去年保姆阿姨请假离开天城后,就没有再回来,直接离职了。
家里的各种事情,管家还算照料得过来,就没有请新的住家保姆。
“闻觅烟给你换的。”
时灿对林逐月说道,
“别把我当会扒女孩子衣服的变态。”
“……哦。”
林逐月又问道,
“陆涛怎么样了?”
“魂瓶里的魂魄被取出来了,阳气和生气还未散尽,是生魂,可以直接塞回身体里。”
时灿话语顿了顿,说道,
“但楚飞羽很不配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从那具身体里离开。灵师府在尽力和他沟通交涉,如果他过于顽固,就只能采取强硬手段了。”
林逐月肚子很饿,没等厨房把她要吃的挂面煮好,就把筷子伸到时灿的碗里,挑他碗里的手擀面去了。
时灿干脆就把碗推到了林逐月面前。
他弯下身,朝着小鱼勾了勾手指。小猫立刻放弃挠林逐月的裤腿,屁颠屁颠地奔向他,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林逐月问:“怎么带着猫吃饭?”
“你闺女被法棍打了。”
时灿哄小孩一样地晃着怀里的小鱼,说道,
“委屈得很,要人抱着哄,刚刚还把脑袋埋在我怀里,头都不肯抬。”
林逐月疑惑道:“法棍会打猫?”
时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法棍和小鱼的战争其实是他挑起的,他拆了包冻干,只让法棍闻,不让法棍吃,给法棍闻完了就塞进小鱼嘴里。法棍恼羞成怒,邦邦邦锤了时灿好几拳,又打了小鱼两巴掌,跑去猫窝里生胖气去了。
儿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林逐月的挂面没过多久就煮好了,但她已经把时灿的手擀面吃掉大半碗,还觉得挺好吃的。
所以,原本煮给林逐月的挂面成了时灿的中午饭。
时灿其实是不太喜欢吃挂面的,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要吃软饭,但不喜欢软塌塌的面条。不过,他和林逐月交换食物交换得毫无怨言,一碗面而已,林逐月高兴就好了。
吃过午饭后,云泽医馆的医生上门了。
毫无意外,林逐月受阴气侵蚀,身体损伤得厉害,收获了补气血、排瘀的药方,一共十四副药。
时灿的身体状况比林逐月好不少,总共就开了三副药。
时灿送医生离开时,问道:
“有没有祛疤的药?我脸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时灿心里清楚,多半是不会留疤的。
他是无疤痕体质,小时候玩闹的时候摔伤了脸,伤口面积很大,也没涂什么药,但恢复得还挺好的,照镜子根本看不出来脸受伤过。
但他就是很担心。
林逐月是个好色的女流氓,他脸上的伤要是留下痕迹了,他拿什么勾引人家?
医生给时灿开了支凝胶。
晚些的时候,傅星纬那边发来了短信。
时灿坐在猫房里,对拿着猫条,试图把法棍从猫窝里哄出来的林逐月说:
“明秽让手下给灵师府递了信。”
林逐月问:“他让我们俩等着?”
时灿摇了摇头,说道:
“不,他夸了我们,说我们俩很厉害。”
时灿从冰箱里拿出熬煮好、装在袋子里的中药,放进已经调到保温模式的养生壶里。
医生并不推荐把中药煮开趁热喝,最好的选择是加热不烫嘴的温度,这样就可以一口气灌下去,不用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抿。
过了一会儿,时灿把中药从养生壶里捞出来,上楼去找林逐月。
林逐月特别喜欢猫,在他家里待十个小时,有八个小时要泡在猫房里。
法棍是个社交恐怖分子猫,它知道林逐月会给猫条和冻干,就
黏黏糊糊地趴在林逐月的臂弯里,翻着滚蹭来蹭去,试图给林逐月披上一件猫毛大衣。
“吃药了,扫地机。”
时灿把中药饮液袋子递给林逐月,又在林逐月绝望又痛苦的眼神中捞起法棍,说道,
“宝宝你也吃药,你该驱虫了。”
时灿打开柜子上的童锁,拿出外驱滴剂和内驱药片。
他将法棍后颈的猫毛朝着两侧捋开,露出皮肤来,涂上滴剂,又从药板里抠出药片,眼疾手快地从侧面扒开法棍的嘴巴,将药片塞进法棍的喉咙里。
法棍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吞了什么东西,坐在时灿腿边,表情有些懵。
林逐月说道:“好傻啊。”
“傻点好,傻瓜不记仇。”
时灿拿出冻干奖励法棍,并且严辞警告了喝中药喝剩了十毫升的林逐月,说道,
“你再把药渣偷偷倒进苦瓜田里,我就让厨师给你做苦瓜宴,吃到你这辈子不想再看见苦瓜。”
林逐月果断把饮液袋里的药喝干净了。
时灿给林逐月递了颗草莓味的糖果,说道:
“我明天要要出城一趟,去临海市。”
林逐月问:“去跟进神奇小鹿的任务?”
时灿点了点头,向林逐月说明详情:
“楚飞羽死活不肯走,按照灵师府制定的相关条例,我要打碎他的魂魄。原本灵师府是允许尝试强行送亡魂往生的,但叶阳嘉受伤之后,考虑到灵师的安全,灵师府明令禁止了灵师强行送走亡魂。”
林逐月把饮液袋卷起来,塞进衣兜里,打算等会儿带出去扔掉。法棍有时候会翻垃圾桶,林逐月怕它误食中药,所以从来不往猫房的垃圾桶里扔袋子。
林逐月仰面躺下,遗憾道:
“要是能商量就好了。”
“商量不成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
时灿把法棍抱进怀里,说道,
“这种不得不打碎亡魂的情况,从前就不算少,以后只会变得更多。”
时灿是在第二天早上驱车离开天城的,为了防止明秽找到报复他的机会,他花重金聘了涂山云林这个老狐狸当保镖。
林逐月直接被灵师府禁止外出了。
在灵师府和明秽谈妥赔偿事宜、交涉好不能再对凌家后人动手之前,林逐月不能离开天城一步。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上课。
闻觅烟也不在天城。
先前林逐月和时灿被明秽绑架,闻觅烟为了参加紧急会议连夜回了天城。在林逐月和时灿返回天城,确认安全后,闻觅烟就回临海市继续任务了。
坐在前排的叶阳嘉给时灿发消息:
【哥们,你打包几份omakase回来呗?】
时灿过了很久才回复:
【弟弟,我是出来做任务的,不是进高档餐厅享受的。】
叶阳嘉:【你女朋友想吃。】
时灿问:【你是认真的吗?她在喝药,忌口很多的,omakase的菜单不固定,但一般会有很多海鲜,她不能吃。】
叶阳嘉“嘁”了一声。
时灿这狗东西好难骗。
晚上的时候,林逐月在宿舍睡觉,睡着睡着就觉得闷热难忍。她睁开眼睛,从枕头边摸出空调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好几下,才发现停电了。
小鱼也觉得热,从床上睡到地上,汲取着地板的凉意,不时地张开嘴,像是应激了一般喘气。
小鱼毕竟是个长毛猫,这样的天气对它来说和严刑拷打也没什么区别。
自从五月下旬开始,小鱼只要没寄养到时灿家,林逐月就一直开着空调,生怕小鱼因为闷热而生病。
林逐月给时灿发消息:
【你家停电了吗?】
时灿几乎是秒回:
【没有,宿舍停电了?】
【没收到停电的消息,不知道是我只有我这里停了,还是整个宿舍楼都停电了。】
林逐月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小鱼,道,
【我能把猫送去你家吗?小鱼热得受不了了。】
时灿回复道:
【你把自己也一起送过来吧。这样的天气,不吹空调的话,人也会中暑的。】
林逐月背着猫包就往时灿家赶。
时灿不久前才到家,在喝着自制的巴西柠檬水,一边吃宵夜,一边看球赛。
他收到林逐月的消息后就把整个四楼的空调全部打开了,等林逐月到了之后,就接过猫包,抱起小鱼摸了摸,就把它放进了林逐月常常居住的客房里。
“房间里的热水器是开着的。”
时灿询问道,
“要不要冲个澡?衣服换一下吧,你之前有留在这里的睡衣,就收在衣柜里。”
林逐月也没逞能,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洗完澡后,她吹干头发,走进四楼的客厅里。
时灿给她倒了杯没加冰的巴西柠檬水,香水柠檬的酸味混合着糖和炼乳的甜味,刺激着林逐月的味蕾。
“我给你买了可露丽。”
时灿拿出装着甜品的盒子,说道,
“本来想明天和早饭一起送去你那里的,不过你既然来我家了,就当宵夜吃了吧。放到明天的话,口感就不如现在好了。”
林逐月接过盒子。
鲁迅说得好,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可露丽,肯定是他没吃到好吃的可露丽。
林逐月很喜欢吃可露丽,她先前就读的元城一中对面就有家法式甜品店,做的可露丽很好吃。不过大概是因为甜品做得太过真材实料,价格也很高昂,没开两年就倒闭了。
林逐月拆开盒子,盒子里装着六个铃铛造型的可露丽。
她捏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
可露丽的表壳被咬碎时发出酥脆的声音,但内里却香甜柔软,瞬间就让林逐月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口感!
“你喜欢就好。”
时灿倚在沙发上,说道,
“我之前心血来潮买过模具,之后可以在家自己做,就是做得不如这家店好吃,毕竟人家是专业的糕点师。”
因为可露丽放到第二天口感会变差,林逐月和时灿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一边看球赛一边吃,把六个可露丽全吃掉了。
吃完后,球赛差不多也结束了。
林逐月刷了牙,抱着小鱼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不需要早起,林逐月就在床上赖床到了中午。她醒过来后,迷迷瞪瞪地环视房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鱼不见了。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打算拿起手机向时灿求助的时候,才看到时灿在四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我路过你房间门口的时候听见小鱼在挠门,把它放出来吃饭了。】
林逐月回复了消息:
【我醒了,猫在哪?】
时灿回了条语音:
“我房间的浴室,你直接过来吧。”
林逐月熟门熟路地进了时灿的房间。
时灿的房间非常有生活气息,床单、枕套和被子都是天蓝色的,床头摆着个和床品相当搭配的史迪仔玩偶,书桌上放着没有拼完的迷你小屋。
林逐月推开浴室门。
时灿家里的浴室都是做了干湿分离的。
他穿着睡衣,蹲在淋浴头下方,踩着防滑脚垫。他面前摆着个盆,盆里泡着只缩水的猫,水很脏。小鱼不停地扑腾,时灿左手揪着揪着猫后颈,右手抬起来,用袖子抹去溅到脸上的水。
林逐月隔着玻璃门问道:
“怎么突然要洗猫?”
“我早上给它擦完眼睛,用湿巾在它身上随便抹了一把,湿巾就变成黄色的了。”
时灿把水倒掉,又打开淋浴头,冲去小鱼身上的泡沫,问道,
“是个小脏猫,对不对?哦,不脏不脏,乖一点,马上就洗干净了。”
长毛猫无论洗澡还是吹干都很麻烦。
时灿先把小鱼放到烘干机里烘,烘得差不多之后抱出来梳毛,梳完再塞进去烘,如此反复几次,才把小鱼彻底烘干,完成了旧猫翻新工作。
小鱼刚被放出来就钻进了时灿卧室的床底。
好在时灿家里一直有扫地机器人扫拖,床底被拖得干干净净,不然这个澡就白洗了。
时灿趴在地上,拿着拆开的猫条,想要哄小鱼出来。
“对不起嘛。”
时灿把手伸进床底,哄劝道,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逐月站在床边,她低着头,面色怪异地看着刚换了一身干燥睡衣的时灿。
时灿这个面朝下趴着的姿势挺怪的,露出了一节腰线不说,屁股也很翘。
林逐月想摸一把,更想踢一脚。
踢完转账十万能把人哄好吗?
就在林逐月和心里的恶魔做斗争的时候,时灿优秀的灵感让他感觉到了不妙,警惕地缩回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想干坏事的林逐月。
时灿没法把正在气头上的小鱼从床底弄出来,干脆就不哄了,拉着林逐月下楼吃饭。
家里做了肉沫茄子,用豌豆尖煮了煎蛋汤,都是林逐月喜欢的。馒头也做得很用心,揉面的时候加了蓝莓酱,出锅之后是粉紫色的,吃起来也甜甜的。
吃着吃着,时灿收到了短信。
他嘴角向下扯了扯,凤眼中的沉重几乎要满溢出来。
林逐月觉得大概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问道:
“怎么了?”
“梁校长住院了。”
时灿回了消息,询问具体的情况,说道,
“等会儿带点东西,去医馆看望一下吧。”
时灿没什么食欲了,把剩了没几口的馒头吃掉,也没吃什么菜,就起身去找送得出手的保健品了。
他载着林逐月,开车前往云泽医馆。
林逐月回想起自己与梁校长仅有的两次见面,说道:
“梁校长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壮……”
“再怎么有精神,也已经是老头子了。”
时灿把方向盘打满,说道,
“而且他有心障,心障对灵师来说还是挺要命的。起初的几年经常住院,后来可能是调节得比较好,不再当医院的常客了。可你回来了。”
林逐月指着自己:“我?”
心障也叫心魔,是人心里难以放下一件事,并因此生出的障碍。平常人有心障,会患上精神疾病。但灵师有了心障,心障就会被灵力逐渐具化成疾病,夺取性命。
“梁校长是你爸和我爸妈的老师。”
时灿把车里的空调开高了一档,说道,
“你爸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他分派的,他一直都觉得,你爸年纪轻轻就离世,是他犯下的错误。”
“你回来之后,梁校长必然会时时回忆起凌言,反思他自己的过错。”
林逐月抓着安全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但因为没什么回忆,她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把自己和凌言紧密联系在一起。
但在天城,在灵师府,她与凌言、与凌家是密不可分的。许多人只要看见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凌言。
时灿将车子停在云泽医馆楼下。
他和林逐月各拎着两箱保健品礼盒进了医馆,在医生的引领下进入了病房。
病房里满溢着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卧着苍白又安静的老人,点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顺着留置针涌入血管。
“你们来了?”
梁校长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说道,
“快坐下,吃苹果吗?小傅刚刚来过,送了烟台产的红富士,应该是好吃的。”
时灿将礼盒放进柜子里,说道:
“我联系我爸妈了,他们说会尽快回来。”
“你就别打扰他们了,不碍事的。”
梁天行想要坐起来,但行动有些困难,
“帮我把床调一下吧,我实在不习惯躺着。”
时灿弯下身去,将病床摇了起来。
时灿问:“您能吃东西吗?”
梁天行点了点头。
时灿把傅星纬送过来的礼盒拆开,拿出个苹果来,去洗手间把苹果和手一起洗了。他回到病房里,坐在病床前,拿着刀子,将果皮细致地削掉,又切成块,用果叉叉着递向卧床的老人。
梁天行吃了几块,就吃不下去了。
梁天行说道:“屋里好像有些冷。”
时灿看了眼空调挂机,说道:
“空调开得有点低了,遥控器呢?”
他在病房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遥控器的影子。
梁天行说道:
“去一楼借个吧,这里的空调遥控器都是通用的。”
“行。”
时灿站起身,说道,
“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就离开病房,下楼找遥控器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梁天行和林逐月。
老人家对着林逐月伸出手。
林逐月搬着椅子,坐得近了一些。
梁天行两手握住林逐月的手,感慨道:
“真像啊,有时候看着你,就会有种错觉,觉得凌言那小子好像还在。”
林逐月说道:“如果他还在,看到您这副样子,一定会很担心的。”
梁天行闭了闭眼睛,说道:
“如果他还在,你的处境会好很多。”
林逐月低着头,沉默不语。
如果凌言活着,她的处境大概真的会很不错。父母有情人终成眷属,家庭和乐,在这座岛城上成长,从小揍时灿揍到大。
但没有如果,凌言早就走了。
“今天上午,我和明秽谈赔偿。”
梁天行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他告诉我,你的灵武是浮世绘卷。”
林逐月深吸了一口气。
梁天行哀切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林逐月知道,梁校长这样开口,大概又是想把解封地府的责任安在她身上。
不过,她在去年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灵武,可以在金珀火和浮世绘卷之间自由切换。”
林逐月向梁天行解释自己的谎言,
“我不知道在灵师府里,谁值得信任,谁不能信任。易主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谎称自己觉醒的是金珀火,而不是浮世绘卷。”
梁天行并没有责怪她,说道:
“是个很明智的谎言。”
“我是凌言的老师,更是灵师府的负责人。出于责任,我一直都对凌家,对身为凌家后人的你抱有期望,希望你们能解开地府的封锁,将平衡重新带回世间。”
梁天行握着林逐月的手,水雾像一层薄薄的纱,蒙在苍老的眼眸上,他说道,
“但我发现,当年我没能护住凌言,现在似乎也无力保护你,让你经历了阴谋、算计和伤害。或许,撒谎才是正确的。”
“就这样吧,你的灵武是金珀火,从来从来,都不是什么浮世绘卷。好好活下去,比扛起责任重要。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拥有幸福的人生。”
梁天行是个位高权重的老人。
他对灵师府而言,是再称职不过的负责人。
但是,他也有着私心。
他也在责任和私心之间搏斗过。
林逐月唤道:“梁校长……”
“聊点轻松的吧。”
梁天行用苍老干皱的手捋了捋林逐月略显散乱的额发,问道,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林逐月摇了摇头。
“我好像,无法对爱情抱有期待。”
林逐月试着形容自己的境况,
“我人生中接触的第一段爱情,是我妈妈和我爸爸的感情,我觉得,他们的相
爱很苦很苦,充满了不幸。我知道,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那样的,但是,爱情在我心里,味道就是苦涩又不幸的。”
梁校长说道:“那就不谈恋爱。”
时灿很快就带着遥控器回来了。
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又给梁校长掖了掖被角,忙完之后,才在病房里坐下来,陪着梁校长聊了会儿天。
他和林逐月没待多久,就有人陆续过来探望,除了探望之外,还有工作朝老校长汇报。
林逐月和时灿也不好再多留,朝梁天行道了别,离开了病房。
林逐月是打算直接走的。
但时灿拉着她在一楼看了医生,让中医给她把脉,看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好在林逐月的情况还不错,医生没给她再加两副中药。
回去的路上,林逐月把病房里发生的对话告诉了时灿。
林逐月问道:“他是站在凌家这边的吗?”
“我不知道。”
时灿启动车子,语气沉静地说道,
“如果没发生今天的事情的话,我会很坚定地告诉你,他是站在灵师府那边的,自始至终想做的事情,都是把灵师府和灵师引领到正确的、可以存续的道路上。”
“但这件事发生了,我就不确定了。”
时灿载着林逐月回到家里。
小鱼从时灿的床底下出来了,被管家抱到了猫房里,蹲在粮碗前卖力地炫猫粮。
时灿伸手摸它的时候,它还主动蹭了蹭时灿的手。
“……有时候真想变成小猫咪啊。”
林逐月坐在猫房的垫子上,说道,
“好吃好喝,无忧无虑,这种生活也太幸福了吧?”
“小猫咪也很辛苦的。”
时灿一边给小鱼顺毛,一边道,
“要被两脚兽抱抱亲亲,有的两脚兽还特别变态,小猫咪被吸完还不能寻求法律援助,真是太无助了。”
时灿把小鱼捞起来,在它脑袋上猛吸一口,说道:
“我就是这样的两脚兽。”
宿舍那边来电了。
林逐月拎上自己的衣服,带着猫回了宿舍。
晚些的时候,时灿的父母返回了天城,并在第二天的早上去云泽医馆看望了梁天行。
回家以后,他俩就开始撺掇时灿约林逐月过来吃晚饭,崔怡甚至声称要亲自下厨,给林逐月好好露一手。
“想约她吃饭,就自己邀请她。”
时灿抱着法棍躺在沙发上,说道,
“你又不是没加她好友,能自己联系干嘛要我来发消息?”
崔怡嫌弃道:“生你还不如生个叉烧。”
时灿幽幽地说道:“我是垃圾桶里捡的。”
崔怡:“……”
崔怡说道:“明天就把你扔进垃圾桶里。”
时灿问:“干垃圾还是湿垃圾?”
时英韶在老婆和儿子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帮腔道:
“有害垃圾。”
时灿阴阳怪气道:
“……被捡回这个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天晚上,崔怡做西红柿炒蛋,时英韶递盐递鸡蛋。
时灿杵在他俩中间,接过了时英韶递来的鸡蛋,把鸡蛋磕进碗里搅匀又递给崔怡。
崔怡和时英韶嫌他碍手碍脚还没眼色,把他赶出了家门。
时灿:“……”
时灿抱着法棍就要滚。
崔怡拦下了他,说道:
“法棍不用滚,你自己滚就行了。”
时灿很受伤,他觉得自己需要治愈。
他开着车在天城溜了两圈,最后还是去了林逐月所在的二号宿舍楼。
空气里的林逐月气息含量高于百分之三十,他心里的伤口才能开始愈合。
结果他刚开门,就看见林逐月拎着根裹满红油和白芝麻的辣条。
林逐月僵住了。
时灿:“……”
撞见作案现场了。
时灿走进宿舍里,反手锁门,问道:
“你是知道我要来,特地给我拿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