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清冷太子后by安南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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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养在佛寺,鲜少有人见过。
“姜氏”从外地嫁到上京,更是无人知她真面貌。
一个人,周旋于两个身份。
如今太子厌弃,“江氏”病重,“姜氏”在秦家悄无声息死去……
便能彻彻底底抹杀这个人的存在!
院中忽然有人推开了门。
春光明媚,两个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一前一后踏出屋。
一人身形羸弱,时不时握拳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却如芝兰玉树,风华不减。
另一人带着鎏金面具,气度沉稳,自显威仪。
身形羸弱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殿下放心,殿下交代的事,延年定会好好办。”
延年,便是秦鹤年的字。
季琅眼眶猩红,生生捏碎了一角岩石。
岩石滚落。
有人警惕出声:“谁!”
被唤作殿下那人直直看过来。
季琅隐在岩石背后,身形颤抖,恨不能冲出去杀了这两人!
祁昀凝视岩石片刻,收回视线。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许是山中碎石滚落。”
秦鹤年也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偶遇前来赏樱的太子,太子见他正在采生,不由一时兴起,想央他绘一幅观樱图,放到书房。
秦鹤年身子虽弱,但书画也算小有名气,于是欣然应允,答应他作完之后差人送到宫中。
两人就画技画法畅谈一番,转眼便快要到午时了。
秦鹤年道:“明佛寺斋饭尚可,延年已经着人布置,午膳便在吹雪亭中用,可以便用膳便赏春樱,殿下还请移步。”
祁昀淡淡颔首。
两人离开小院,朝外走去。
季琅冲出来的太突然,暗卫们虽然反应及时,但却低估了季琅的功夫。
他一剑撂倒亭前的暗卫,剑尖直直朝着祁昀和秦鹤年刺去。
祁昀反应极快,将秦鹤年一把推开,肩膀却挨了一剑。
他急急后退,季琅再度提剑刺来时,有飞剑横空而出,伤了季琅的胳膊。
季琅手中软剑掉落,暗卫这才得了空档,将人制住。
季琅脸颊上溅了血,整个人如同一匹嗜血的狼,用凶狠的眼神看着祁昀和秦鹤年。
秦鹤年扶着柱子,脸色惨白,胸膛起伏不定。
眼前种种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此时喉头腥甜,整个人如同一抹幽魂。
秦夫人已经吓晕了过去。
先是姜怜杏跌下山坡,后是有人行刺,她吓得嘶声尖叫,旋即两眼一闭往后栽倒。
要不是有侍女眼疾手快扶住她,她恐怕也要同姜怜杏一般翻下山去。
一片混乱间,祁昀淡淡开口:“秦公子且去瞧瞧你的家人吧。”
秦鹤年这才反应过来,他唇色惨白,忙颤抖着走出吹雪亭,急匆匆往下冲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似是春樱化作的山精,乘着一缕春风擦过他的肩。
那少女提着裙摆,发髻边的珠钗如颤动的蝶翅,急匆匆朝着吹雪亭跑去。
秦鹤年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讷讷回头,颤声喊出一句:“姜姑娘!”
姜时雪没有停留,她飞快地跑向吹雪亭,因着速度太快,险些直愣愣撞到暗卫滴血的长剑上。
季琅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吹雪亭得名于春风拂树,樱落如雪的奇景。
此时漫天春樱洋洋洒洒落下,似是碎琼乱玉,覆于那人发上,肩上。
季琅瞳孔一缩。
而姜时雪望着他,忽然掉泪:“阿琅。”
春樱乱舞。
祁昀捂着胳膊,淡漠地盯着他们。
殷红的血渗出指缝,一滴又一滴砸在地面堆积如雪的花瓣上。
一片死寂中,姜时雪忽然跪在了地上。
季琅扭着身子想要起身:“阿雪!”
压在他脖颈上的长剑用力,交错的细细血线蔓延开。
姜时雪不再看他,而是对着祁昀,行了一个大礼。
她埋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此事定有误会,恳请殿下严查。”
季琅表情莫测,张口道:“阿雪,不要求他!”
祁昀动了。
他往前走去,暗卫们纷纷让开长剑。
众目睽睽之下,他弯腰将她扶起:“侧妃病重初愈,地上凉,先起来吧。”
姜时雪背脊轻颤。
季琅死死咬住下唇,喉头发出绝望的嘶鸣。
而秦鹤年眼前发黑,一把抓住旁边锁链。
锁链摇晃,声音清脆,一声,又一声,撞在每个人心里。
马车旁,姜夫人不敢置信捂住了心口。
姜柏神色变化,最终无声搂住夫人的肩,幽幽叹息。
姜时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马车停住,有人在外面轻声说:“姑娘,到了。”
姜时雪盯着微微摇晃的车帘,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季琅悲愤而绝望的表情,祁昀冰凉的鎏金面具。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混乱。
秦家翻下山坡的那位夫人被人寻了上来,除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但季琅,却因刺杀太子的罪名被押解入狱。
祁昀弯腰拉起她的时候,以耳语对她说:“相信我,季琅不会有事。”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道:“侧妃受了惊,先送她回去。”
季琅正要挣扎,姜时雪转过身,对他轻摇了下头。
他们是兄妹,是一起长大的伙伴。
约莫季琅也知道此处人多口杂,若是继续动作,恐怕只会给姜时雪带来麻烦。
他死死咬住牙,盯着地面,不去看她。
姜时雪由人护送着一步步下了台阶。
经过秦鹤年时,他急声喊:“姜姑娘!”
姜时雪带着面纱。
面纱遮掩住她过分苍白的脸色,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
秦鹤年盯着那双眼,四肢百骸如同被虫蚁啃食,胸膛也激荡出痒意。
只可惜,魂牵梦绕的姑娘只是微微睁大了眼:“这位公子是?”
秦鹤年僵硬了一瞬。
他语气急迫:“姜姑娘,在余州我们曾经见过……”
姜时雪打断他,摇摇头:“可是我从未去过余州。”
她朝他微微一颔首,提步离开。
秦鹤年还欲开口,祁昀的声音幽幽响起:“说来凑巧,延年的夫人同侧妃眉眼生得有几分相似。”
秦鹤年的背脊攀爬起寒意。
他回过头,可惜太子戴着面具,窥探不到他的表情。
偏偏祁昀开口:“延年的夫人跌下山坡,延年怎不见着急?”
他往后一指,有人扶着一个昏厥的女子爬上山坡。
“去看看尊夫人吧。”
跪在地上的季琅瞳孔微缩。
他方才在山坡下看到的……分明是一具尸体!
那人栽在岩石上,红白之物四散,场面凄惨难言。
正因为如此,他当时才会血气上涌,不可自拔想要杀了这两人!
然而此时那被救上来的女子,衣裙上除了有些枝叶泥土,哪有半点血迹!
季琅浑身颤抖,方知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他满眼恨意看向那戴着面具,诡谲多变的太子。
对方也隔着一张面具与他对视。
面具背后的眼,幽深难辨。
马车许久没有动静。
车外之人再度轻唤:“姑娘,到了。”
姜时雪回过神来,声音喑哑:“到哪里了?”
“回姑娘,是立雪园。”
姜时雪一愣。
没有送她回宫么?
祁昀吩咐人引她离开时,上的自然不是姜家二老乘坐的马车。
她只远远看了自家爹娘一眼。
爹爹扶着娘亲,默不作声朝她点了下头。
姜时雪麻木地朝着另一架马车走去。
她以为她会被送回东宫。
可是竟然回了立雪园?
姜时雪打起车帘。
外面的是个生面孔的侍女。
见她看来,侍女道:“姑娘,奴婢唤作云蕊。”
姜时雪便说:“云蕊,我想见你们殿下。”
云蕊面上并无过多表情,只说:“是,奴婢去回禀殿下。”
爹娘没有回立雪园。
姜时雪呆在花厅,看着天色一点点黯下来。
期间银烛端来姜时雪爱吃的饭菜,姜时雪却放着不动。
银烛担忧不已。
姑娘向来不是会因为情绪就苛待自己身子的人,这样不吃不喝……她还是第一次见。
银烛劝了许多遍,姜时雪却依然不动,只问:“外面有动静吗?”
就这么磨着,直到门环响动。
候在一旁的银烛几乎是弹跳起来,冲上前吩咐:“快开门!”
檐下灯影晃动。
如墨夜色中,祁昀缓缓抬头。
他瞧见她板板正正坐在圈椅上,裙摆上沾了几片落花,一张脸素白如雪。
他们隔空对望。
许久之后,祁昀跨步往前,交代众人:“都退下。”
银烛迟疑地看了姜时雪一眼。
姜时雪朝她点点头。
偌大的花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时雪先开了口:“阿琅呢?”
一出声,嗓子哑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祁昀看她一眼,慢条斯理拿起旁边的提壶,为她倒了一杯水。
姜时雪盯着那只粉釉百合杯,心想,不该是这样的。
若说她上街闲逛,处处听到有人在谈论赏樱节只是巧合。
那她被堵在路上,有好心的车夫告诉他们另一条小道,便已经开始不对劲。
更何况祁昀,季琅,秦鹤年为何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巧合太多,便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这一切,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姜时雪有些不理解。
他分明已经答应了她的。
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害季琅入狱,又当众坐实她“侧妃”的身份?
姜时雪原以为他会质问他,甚至会跟他大闹一场。
可是都没有。
她接过了那只杯子,小口小口饮尽一整杯水。
焦灼的情绪似乎被这股涓涓细流抚平。
姜时雪放下杯子,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我要一个理由。”
祁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的妆已经有些花了,口脂亦是斑驳一片。
从空翠山回来之后,她便一直枯坐此处么?
祁昀唤人来:“准备些清淡的吃食。”
东西早早就备下了,一直放在灶上温着。
很快有人端来两碗鸡丝粥,并几碟小菜。
祁昀替她布好碗筷,淡声说:“先用完,我便告诉你。”
姜时雪木讷地拿起勺子,飞快吃完一顿饭。
热粥下肚,她干裂的唇被滋润,脸上也终于浮现出几分血色来。
她抬起眼,无声看着他。
有飞蛾在灯火边缭绕,夜风中花香幽微。
她与他对坐,分明是情意缱绻,禀烛夜话的良辰美景。
祁昀微微一笑,他所谋算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
姜时雪不知他为何在笑。
她眉眼冷肃,唇也绷得死死,一幅要与他好好争辩的模样。
祁昀微垂眼睫,心底无声叹息。
拘住她的人,又如何够?
他所求的……还有一颗真心。
祁昀忽然朝摊开了手。
掌心放着一把银光飒飒的匕首。
姜时雪不明所以。
祁昀却微微笑着,清冷眉眼中揉着一丝温柔。
仿佛递给她的,不是能伤人的利器,而一支华美的钗子。
“祁某行事卑鄙,若你听完我的话,还是不解恨……”
他眼瞳漆黑,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随口道:“便拿起这把匕首,杀我,以解恨。”
她只说:“我要听的,是真相。”
祁昀将匕首放到桌案上,“行事卑鄙之人,反倒不屑编造谎言。”
“阿雪,我接下来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他便从离开余州,被季琅设计中毒跌入河中开始讲。
春夜烂漫,风也缱绻。
姜时雪的手脚却一点点冰凉下去,待到最后,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悚然明白了嫁入东宫的那一夜,他会咬住她的肩,对她说:“这是你欠我的。”
自然也明白了为何他要设计季琅行刺太子……
故事很短,祁昀三言两语便说完。
姜时雪指尖在微微发颤。
她喉头干涩:“殿下打算叫季琅以性命相偿么?”
祁昀凝望着她。
姜时雪第一次不喜这般清冷的眉眼。
仿佛看过去的时候,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将情绪掩藏得毫无破绽。
他慢慢拿起那把匕首,在指尖转悠:“我一向不是什么好人。”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桌案上。
他漫不经心道:“但也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姜时雪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试探着开口:“殿下……要怎样才肯放了阿琅?”
祁昀指尖拨弄着桌案上转个不停的匕首。
在匕首停下来的那一刻,他淡声说:“不若你进宫,继续当我的侧妃?”
姜时雪心口有什么东西猛然一落。
仿佛本应如此。
姜时雪沉默不语。
祁昀的手指渐渐绷紧,压在匕首上的指尖微微泛着白。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姜时雪忽然开口:“季琅害你一事,的确是因我而起。”
她的眸光忽然变得锐利,似乎在透过他无懈可击的表情窥探他的灵魂。
“可是殿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譬如让我和季琅一起入狱,又譬如要了季琅的命。”
“为何殿下偏偏要选择这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殿下日日看着我,就不会生怨么?”
祁昀掀起眼帘:“要杀我的,从来不是你。”
“我又为何要将别人的过错加之于你?”
姜时雪眼睫微颤。
祁昀忽然起身,淡淡说:“一年为期。”
姜时雪愕然抬眸。
他逆着月色而立,表情模糊不清。
“我只要你当我一年的侧妃,之后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我会放你离开。”
姜时雪红唇微动。
“这是你要救季琅,所需付出的代价。”
风拂树梢,婆娑作响。
祁昀垂眸安静地看着她。
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片刻后,姜时雪听见自己说:“我答应。”
祁昀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他道:“入宫之后,不好轻易出宫,今夜你留在立雪园,好好陪陪你爹娘。”
他转身离开。
姜时雪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思绪乱作一团。
直至姜夫人急迫的声音传来:“雪儿!”
姜时雪才讷讷抬起头:“娘。”
姜夫人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心疼坏了,忙将人搂在自己怀中:“你和薛……那位聊得怎么样了?”
姜时雪反应过来,忙拉着她问:“爹娘,你们方才去哪了?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姜夫人忙道:“有人引我们去望香楼用了一顿饭,说是那位要来立雪园同你聊一聊。”
姜时雪此刻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一直在怀疑什么。
她在怀疑……祁昀会挟持爹娘来威胁她。
他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么?
姜时雪有些难堪地垂下眼。
好像从一开始,都是她在对不起他。
而他,却是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
姜时雪忽然想起,方才他递东西给她时,左臂略有不自然。
那里是受了伤的,可她竟没问他半句。
初时是负气,而后则因为震惊忘了发问……
她……好卑劣。
见自家女儿面色变化莫测,姜柏和姜夫人对视一眼。
姜柏无声摇了摇头。
他虽然对薛尽的身份有所猜测,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当朝太子。
乍听闻时自然是又惊又惧。
但仔细想来……姜柏反而放了心。
男人最懂男人。
他们这位殿下,对自家傻闺女,恐怕是真的上了心。
姜时雪沉默许久,似是决定了什么,抬头对自家爹娘说:“爹,娘,女儿要跟你们说一件事。”
祁昀赶在宫门下钥前回了东宫。
才走到宫门处,他便偏头道:“去观星阁。”
观星阁下,是一处暗狱。
狱中阴暗潮湿,甬道旁点着的烛光透着冷,似乎也浸了经年的寒意。
祁昀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甬道上。
季琅睁开了眼。
片刻后,一道淡色的影倾覆在面前森寒的铁柱上。
季琅在看到那人的长相时,浑身一颤。
铁索哗啦作响,激得空气都在发抖。
季琅脸色阴阳变幻,眼眶猩红,最终咬牙切齿道:“……是你,原来是你。”
祁昀黢黑的瞳淡淡望着他:“祁某命硬,倒是叫季公子失望了。”
季琅控制不住地涌起挫败感。
因果报应。
若不是他出手除掉薛尽,是不是姜时雪便不会被送入东宫,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子侧妃?
他眼眸发黯,整个人颓然下来,再无半分凶狠之态。
不,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他抬起头,眼神坦荡:“当初要杀你的人是我,跟阿雪没有半分关系。”
“今日要杀你的人还是我。”
“季琅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请殿下莫要牵连他人。”
祁昀只是淡淡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可季琅反而如芒在背,整个人似乎正在被他赤裸裸地看穿。
祁昀终于开口了。
“不做将军了么?”
季琅眼角一跳,猛然抬起头来。
祁昀继续说:“在余州时,孤曾听说季公子的毕生所愿,乃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季琅脖颈上的青筋都在跳。
祁昀却不停。
“可是如今,季公子成了他人手中,一柄不见光的刀。”
季琅闭了闭眼。
他尝到了喉头的血腥味。
他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不是从那个雨夜,他只身找上韩叔的门时,就已经料到今日的一切了么?
牵机卫,生为皇家狗,死为皇家鬼。
他从那一刻便知道,他不可能再成为一个将军了。
祁昀看到他眼角缓缓溢出一道清泪。
他不为所动,似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愿意放弃季琅这个身份,前往西北么?”
季琅倏地睁眼。
“西北羯族虎视眈眈,忠义将军镇压西北多年,若你愿意,孤可以抹杀季琅这个身份,让你前往忠义将军麾下。”
季琅的眸子一点点亮起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这里……不是刑部?”
祁昀没有回答。
季琅哪还能不明白。
这里是太子的私狱!
他刺杀太子一事,并未捅开……若是此时他在刑部,又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季琅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祁昀只是用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看着他:“你是她的兄长。”
季琅似乎笑了下。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沉默片刻,道:“我愿意。”
话音落,他又问:“……那阿雪呢?”
祁昀的眸光变深:“自然是继续当她的侧妃。”
“她愿意么?”
季琅的表情变得执着:“她那样的性子,愿意待在宫中当你的侧妃?”
“你怎知她不愿?”
祁昀毫不客气:“我只有她一个妃嫔,也只会有她一个。”
季琅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表情变得空白。
他张了张嘴:“她出身商贾之家……”
季琅说到一半,抿了抿唇。
哪怕出身于商户又如何?细数历朝历代,连出身于贱民的皇后都有。
更何况,如今阿雪她明面上担的身份,乃是江家嫡女……
祁昀道:“你离京之前,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季琅沉默片刻,摇头:“不必了。”
季琅颓然垂下眼。
他……怕他又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
若是太子真心待她,阿雪她……想必会开心的。
他了解阿雪。
无论在哪里,她都会让自己尽量过得舒服自在。
如今他没有功名在身,亦无万贯家财,又如何护得住她?
或许和薛……祁昀在一起,对她而言反而更好。
季琅死死咬住牙。
待到末了,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我伤殿下乃是事实,殿下既往不咎,季琅感激不尽。”
他神色郑重,对他说:“愿以此身赴西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祁昀负手而立,像是一抹清冷的月色。
“西北之地,虽苦寒,却无世家大族倾轧,也无蝇营狗苟致使人蒙冤入狱。”
他亦正色看他:“季琅,以你之能,不该被困于三尺之地。”
牢中光线幽暗,季琅恍惚间似乎瞧见那年月色清浅,他同阿雪坐在屋檐上,遥望远方。
少年壮志,向阿雪描述着自己的宏图大志:“将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大将军!”
阿雪笑着说:“那我的愿望便是日日开怀,岁岁喜乐。”
季琅唇角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眸中有水光闪烁:“季琅,借殿下吉言。”
待到天色蒙蒙亮起时,倒是出起了太阳。
雨后初霁,院中繁花茂草一枝一叶都透着鲜亮,看得人心头欣喜。
洒扫的宫女避开堆叠如雪的花树下,卖力地洒扫着别处。
倒不是她们偷懒,而是大病初愈的侧妃吩咐她们不要将这些落花扫掉,说是瞧着好看。
宫女们自然悉听尊便。
就算是侧妃说要将这些花瓣一片片挑出些干净完整的来,宫女们也毫无怨言。
无外乎其他,而是如今的侧妃,否极泰来,她们这些宫人的也跟着走了运,沾了光。
此前侧妃病重,许多宫人心思浮动,难免会在私下为自己另谋出路。
太子火眼金睛,不容这等二心之奴,眼下这波伺候的宫人,都是重新挑选的。
谁又会细纠之前的那批宫人,到底是因为生了二心,还是旁的原因才被换掉的呢?
调到东宫那一日,侧妃一挥手,每个宫人都给了十两银子。
这下可算是将众人牢牢收拢了,现下人人都知道,侧妃是个出手大方的,只要活干得出挑,奖赏便十分丰厚!
有人便因为做出的点心格外合侧妃口味,得了侧妃三十两赏银。
那还了得!此时宫人的月例多在二三两浮动,侧妃大手一挥,便赏了那宫人一年的月例!
因此现下春和殿谁不尽心侍奉。
加之侧妃病愈之后,太子几乎日日都要来春和殿,或是陪着她用膳,或陪她对弈制香,有一次宫人还瞧见太子亲自推着侧妃荡秋千呢!
宫中之人,谁人不知恩宠乃是宫妃最大的倚仗。
侧妃乃是太子的第一个妃子,又这般得宠,想来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姜时雪自然察觉到宫人态度的变化。
但她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刻意为之的结果。
她还要在这后宫中生活一整年呢。
自然是要让自己最大程度地舒舒服服。
之前既不知自己为何会替嫁到东宫,又不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自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今一切都被挑明了,反倒形式逆转,过得无比自在。
祁昀是太子又如何?
难道此前他作为薛尽和她相处的日子便不算数了嘛。
更何况,好歹她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呢。
姜时雪想通之后,过得越发舒心。
唯独膈应的一件事,便是……夜里就寝。
祁昀并不碰她。
却时常与她同卧一榻。
刚开始姜时雪也是拒绝过的,祁昀只是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双清冷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姜时雪被他看得一点点败下阵来。
她答应过他要当他一年的侧妃。
那侧妃……是不是也该陪睡?
姜时雪心里斗争了许久,终于别别扭扭答应了。
毕竟他们两个也不是……也不是没有过。
姜时雪沐浴之后,缩在里侧紧张地抓着被衾。
她感受到身侧那人躺下所带来的凹陷感,也嗅到了他身上的冷香。
她喉头干涩闭上眼睛,等待了许久,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姜时雪慢慢睁开眼,扭过头,便对上一双黢黑幽暗的眼。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问:“还不困么?”
姜时雪方知自己会错了意。
她窘得耳尖都泛起红来,默默将自己往里挪了挪,道:“殿下好好歇息。”
冷香缭绕,他呼吸清浅,如同冬日清冽的风。
姜时雪浑身僵硬,闭着眼逼自己入睡。
帐中安静不已,姜时雪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睫毛抖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同榻而眠么?
怎么这般不争气!
可惜越劝说自己,越难以入睡。
脑海中思绪混乱,许多画面挤在一起,涨得她脑袋都昏昏沉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时雪听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
她偷偷睁开眼看他。
发现祁昀眼睫紧闭,俨然是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
姜时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放松下来。
初时毫无睡意,后来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到她呼吸均匀,祁昀才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清明一片,哪有半分睡意。
今夜无月,帐中陷在一片黑沉之中,唯有檐角宫灯透进来的模糊光影。
祁昀凝视着少女莹白如玉的脸。
如同沉在海底的明珠,周遭幽暗,唯独她散发着神圣而诱人的光。
许是黑夜滋长某些被压抑在暗处的欲念。
祁昀的目光在眉眼之上流连了许久,最后鬼使神差般缓缓抬手,指腹一点点压上她的红唇。
微微湿,带着温软。
姜时雪似是不舒服,嘤咛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