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妖冶之花by白泽不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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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笑一声,转身拿过洗干净的手帕,抬手示意叫她伸过来手臂。
说来奇怪,双双觉得自己叫鬼魅上身了,不然怎能听到什么就做什么。
“你带我一起去吧。”
双双:“什么?”
北侯川头也不抬的答她:“今日是我莽撞。进了那赌庄,我分明知道画押论赌,却还是贸然出手,惹出祸端。”
他又是深叹口气:“我不问你同那老板赌了什么东西,只是……你可否带着我一起?”
双双:“……”
灵泽大好山川湖海,她去过的地方也仅仅只是一角,可这一角偏偏是翠河至皇都。达蒙人鲁莽好战,可凭空炸了皇辇这种缜密动作断不可能是达蒙那几个莽夫做的,这些个人必须得是对灵泽有一定了解。
偏偏……为什么是翠河呢。难不成她扮男子扮乞丐,小心翼翼蛰伏多年,一举一动都叫人盯着?还是说,从她逃离了达蒙部落时就一路叫人跟着了呢……
还有谁,还有谁能有这般手段……
思索许久,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身影。恰逢此时北侯川拍了她一下,她猛地大声喊出:“大巫!”
北侯川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怕叫他再想起来,双双飞速接了话茬:“我是说……天色不早了!今日寒,明早定是要起大雾……”
太假了,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好在殿下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撇不清关系了。
心虚得睡不着,隔着十万八千里,翻了个身看着枕着手臂躺在远处的太子殿下,月光静谧又温和地打在他脸上,细细描摹着侧脸轮廓,一时不似人间。
双双心想:我们一定很久以前就见过,更久以前。
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天刚蒙蒙亮时,双双便离开了庙。
北侯川睁眼,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草席,迅捷坐起,正要起身时,便见双双安然地站在他身后,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那躲野花被她丢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案上一朵新的,衔着露珠的小花。
见她还在,北侯川心中提起来的一口气悄悄松下。
“殿下。”
“嗯?”
看他答应的这般自然,双双释然一笑:“你早就认出了我,是不是?”
北侯川点了点头,默认。早在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为难她时,他便远远认出了。
双双有些意外,讶异了片刻,而后走出庙门外,回身摆手,示意北侯川跟上。
“太子殿下,我先说好,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永远都是。”
一片令人作呕的氤氲雾气中,一个瘦弱人影在死尸上不断摸索着。
狂风刮过,白纱掀开,宛若一只白鸽倒挂着向天空飞去。
尸堆上的女子以袖遮面,继续专心致志地翻着,忽地下方有人喊她:“阿清,走了。”
林清:“再等等。”
尸堆下的人不听,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大步踏着堆积成山的尸身而上,拉过她的手腕就走。
“诶,诶你慢点,万一还有没死的。”
听她说完,穆千松开攥着她的手,转而一抱,轻轻松松给她箍在怀里。
林清看尸体看的累了,掩着口鼻也举得累了,干脆放下了手使劲儿往他怀里钻:“走吧走吧,这里太臭了。”
走出一会,林清被他稳稳放到地上,望着偏了不过毫厘的影子,林清郁闷道:“这不还不到半个时辰吗,你这么早叫我下来做什么!”说着便要重返尸堆。
“诶。”穆千勾住她的袖子,刚刚动作蛮横,现下立马变成个委屈巴巴的小狗,摇了下她衣角,“我们去吃饭吧。”
“行吧。”林清做作地一甩鬓角碎发,回头时,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还不快跟上。”
仔细一想,穆千跟在林清身边也有上十年了。
母亲体弱,生下林清之后没挺过那个冬天,林父为商,基本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一趟。林清自小便被宅中乳娘侍女们带大,也算是自得其乐好好长大了。
一个冬天,林父带回来了个人。
七岁的小阿清躲在乳娘身后,攥着衣角,奇怪问道:“噫,往常阿爹都会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今儿怎么带回来一个娃娃……”
这娃娃阿清一点都不喜欢,总是沉闷地低着头,不发一语,抬起头看人时都是阴测测的。阿爹还说什么和自己有伴一起玩了,这不言不语的小哑巴是叫人可怜,可平常是笑也不笑,怎么逗都没用,叫他一起玩一起放风筝,他也只会木讷呆在原地,然后走开了。
什么嘛!这么木头人!
不过府上侍卫侍女们到是喜欢他,做什么都任劳任怨的,会安静的把所有交代他的事情做好。
林清就不追究他的无趣了。
阿爹做什么都与他人不太一样,虽是一把年纪了,可每每回到林府中、回到林清身边的时候都像个长不大的老顽童,饭桌上还会和她抢菜,见了漂亮的物件总会先一步攥到手里占为己有。
可即便是这样好的阿爹,也没能避免人祸。
灵泽太子殿下生为祥瑞,乃万民之福,这祥瑞却叫狗胆包天的赤乌夷人掳了去。
阿爹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抵死与残忍凶恶的夷人抗争,好好地把太子殿下接回了家。
国主国后追诏,赏万两黄金白银,布匹无数。说句大逆不道的,就算把整个灵泽赠予她又如何,换不回唯一的阿爹。
太子一事,百姓一时对赤乌仇恨情绪高涨,这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兜兜转转一圈,竟又回到了林府上。
穆千小时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那白嫩皮肤、长长睫毛、稚嫩五官,处处透露着一股子精致漂亮劲儿。随着他渐渐长大了,轮廓愈发清晰,鼻梁高挺,深邃眉眼始终有团化不开的浓雾。
典型异邦。
后来,林清如往常那般同侍女去放风筝,穆千也依旧沉闷地跟在身后,周遭眼神锋利如芒,将他们这几人刺穿。
更有那无知小儿,拿起了块石头掷去,嬉笑着:“奸细叛徒,收细作咯。”
狠砸在穆千身上,他也不抬头,不去回击,闷声走在她们后方,放慢脚步拉远了些距离。
林清不理解,他父亲分明是救了太子殿下的恩人,却因穆千的存在,变成了收养细作的叛徒、骗人钱财的奸商,更是子虚乌有地编排了自导自演救太子,却反倒一不小心搭上自己性命故事。
她想解释小千不是赤乌人,不是坏孩子,可那锋利的轮廓,略显凶狠的眼神,灵泽子民本就仇恨汹涌,很难解释的清。于是乎,林清只好胡编乱造说他是灵泽女子所生,越解释越心虚,毕竟他刚来林府时候,阿爹分明说了小千是赤乌人,并要求自己保密。
林清不会说谎,越来越结巴,脸也越来越红,干脆冲上去站在他身边,在众目睽睽的仇意之下挽起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旁。
她抬头望着天,将手中线递给穆千。那是他第一次放风筝,也是林清最后一次。
林清回府,交代了最后一项工作,叫所有侍从仆人们把那些个赏赐以及林府的家底,尽数给贫苦人家送去,并给了每人最后一笔丰厚月给。
她坐在长廊上晃悠起脚,细细端详着林府每一处,屋檐下的鸟窝,院中矮丛与高树,还有每逢夏日她就去的小亭,眼前一切都生动明亮,暗处的背影却显得十分落寞。
再过一个时辰,这些都属于一些没地方住的乞儿们了。
日暮斜阳,她终于一跳跃出小亭,一转身却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站那里的!”
穆千躲在她的影子里,抬头沉闷道:“一直在。”
林清摆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我不是林大小姐了,以后不需要保护我啦。”
“需要。”穆千上前一步,也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
林清愣了一下,笑道:“我可没有月钱给你。”
“我有。”穆千摊开手,正是她刚刚叫人分了的那些月钱。
翠夏枝繁叶茂,天边沉暮照得火红,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在园中笑弯了腰。
浪迹一遍遍天涯,冥冥中就是有个声音指引着她——去那里。去那里。
林清也想过数百次那个地方,想到阿爹,总是心存遗憾。
那是片无名之地,向西是赤乌,向东是灵泽,南北皆是古商道,原先是连通两国及周边地带,随着两国关系破裂,北方变成了荒道,南边偶有商队于灵泽边境通商。
数年前,边境爆发小型战争,趁乱一部分赤乌士兵潜入,掳走灵泽太子。
后来,太子费尽力气逃出赤乌,赤乌士兵劫了周遭商队马车将要给他抓回。而林父也就是那时,带着两队马车疾驰拦路,借着熟悉地形设诈别断了车轮,从一众士兵手中抢回了太子,交予其他亲友。
马蹄扬尘一波又一波,身前环着太子的商人,以及周遭冲出来保护他们的,欢喜的,哭号的,哗啦啦地向着灵泽边卫军疾驰,而灵泽的士兵也正匆忙赶去保护他们的子民。
林清蹲下身,抚摸着商道黄沙,攥了一把在手中,细细黄沙在她指缝间流下。
黄沙之下,有永不磨灭的车辙与马蹄印,有至善至勇之亡魂。
她也想做如此之勇敢之人。
大概这也是她留在这无名之地的原因。
翠河贯穿两国,从赤乌流向灵泽,滋养原野,孕育万物生灵,故赤乌称之为“女神河”。
就是这条女神河,无名地生存的难民们喝了,腹部会鼓胀异常,接着身上渐渐起疹,呼吸俞渐困难,浑身痛苦的窒息而亡。
纵是万般形容也不及病者万分之一痛苦。
林清原先在府上研习药理,自走南闯北以来更是拜遍八方医者与俗医,自诩为还算是个刻苦钻研的好医者,可这女神河水病,叫她看不出个一二。
不仅是她,问访些许认识的灵泽与赤乌医师,皆是看不懂个所以然来。
她便开始翻尸堆解析了。
不过也是没找到什么法子。
“大娘,两碗面!”林清招着手,一屁股坐在往常自己坐的位置。
穆千依旧一言不发地默默跟在她后面。
薛大娘笑着说:“女神河都染水患,你倒还敢吃面。”
林清笑着迎上她那不悦目光:“因为大娘做的好吃啊!”
叫她哄得开心,薛大娘继而笑道:“行,给你做份没毒的,另一份就,”她瞥了一眼穆千,“不一定咯。”
林清没听出,穆千可是听出了她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要用女神河水,不叫他吃吗。
薛大娘回了后厨:“等着吧,丫头娃娃。”
照理说,无名地穷困如此,物资匮乏,那水更是匮乏中的匮乏。可薛大娘这不仅有,更是称得上富足。
连给他们两个白吃白喝的做两碗面,眼都不眨一下。
只不过她很讨厌穆千就是了。照比这样打一下都喊不出一声疼的小孩,薛大娘喜欢嘴甜伶俐的小孩多得多。
穆千思虑良久,低声同林清道:“水来路不正,眼下情况,她何来水源,还白日好心给难民分。”
林清托腮一脸天真道:“强盗送来的呀。”
穆千:……
林清忽地放下手,凑近他:“小千,你该不会这都看不出来吧。”
“所以你明知……”
“谢谢大娘!”林清一拍手,打断他的话。
茶足饭饱,林清便要提议去商道附近那片密林转转。
算来,也是林父逝去的整整第十个年头。
她背着手在前面走着,脚下枯枝发出断续的嘎吱声响。
“凡不义夺取他人之物者,皆为盗。”她蹦蹦跳跳地向前猛跨一步,身后的穆千身子也一动,看着她安稳落下暗自松了口气。
“烧杀抢掠,便为强盗。”林清站定。
“我小时候见过阿爹的本子,上面画着强盗的标识。我有次起夜撞见过大娘和那些人有往来,那些个强盗们会在夜深时送一桶桶水来,标志大概是这个样子。”
说罢,她凌空比划了几下,也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贼便是贼,可大娘白日会给些难民水喝,还叫我们在她那里白吃白住的……”
穆千心不在焉,忽地大步上前抱起阿清往地上一躺,滚去一小处沟壑下,按下阿清的头:“别出声。”
紧接着,耳畔上方响起哗啦啦的枯枝哀鸣声。
约莫十余人正在飞快行进。
数年无人涉足的商道,随着一声马叫嘶鸣,刃器相撞,发出刺耳声响。
马在关键时刻撂了主,撒腿便跑。那群乌泱泱的黑衣人倒也不管,手中刀剑皆指向面前二人。
灰衣男子抽出剑,冷静地护住身后之人。身后那人却也不甘示弱,抽出腰间双刀,背靠着他。
刺杀者与被刺杀者有着相同默契,谁也不多问,逢面便是一场恶战。
林清方一抬起头,“诶”了一声又叫穆千按下。
“嘘。”说着便压下身子,准备拉着林清离开。
林清不管不顾地甩开他,手上抓起个石头就往那风暴中心丢去,本意大概是想帮助那二人,可那石头确是不偏不倚地砸在灰衣人背后那人头上。
林清:……
那人也目光狠厉地看过来,见到是个柔弱女子,满眼惊诧。
“对,对不住哈。”
商道上有个黑衣人二话不说,提剑朝着林清而来,穆千被迫迎战,从背后缓缓抽出剑,挡在林清前叫她躲起来。
那人又躲又藏,在密林里穆千不占优势,一边在心里唾弃来者阴险,一边想法给他引回商道上。
灰衣男子剑法算得上过得去,那个在他背后手持双刀的更是个下狠手的,虽是以少敌多,却也三两下显现出了一点优势来。
一个黑衣人影正悄悄接近林清。
“阿清!”穆千瞥见,飞快跨着大步奔去。
那黑衣人显然是更快一筹,长剑抵在林清颈上,满是嘲讽地望着慌张跑来的穆千。
一刀刺破这一瞬。
黑衣人脸上的笑还未褪去,带着满眼的嘲笑之意,直挺挺地倒下。
飞掷而来的刀闪电般刺来,擦过穆千的肩头耳畔,稳准地刺进黑衣人额头。
阿清哭着跌进穆千怀里,浑身还在抖个不停。
商道上迎战的女子松了口气,方一放松,离了一边刀的防御,周围黑衣人一剑砍向她臂上,登时震得她身子麻了半边。
“双双!”灰衣人揽过他,余光瞄着旁边黑衣人,一剑封喉。
本以为全都打到了,不知哪个装死的扑上来,灰衣人情急拉过那个叫双双的,背上帮她重重挨了一刀。
穆千出现的及时,一击将人击去一边。
他无力站稳,双双勉强站定抱着他,大口喘着粗气,她好像是想喊一个名字,却又如鲠在喉,怎么也喊不出。
脑子空白一片,一时间痴傻。
“小千,带他们回去。”腿软的林清一手捶着腿,一手拿回了那血淋淋的刀。
回到薛大娘家的偏屋,水在外咕噜噜烧着,穆千加了一把草药,漫不经心地扇着药壶。
屋内林清忙活得满头是汗,被包扎好许久坐在一边的双双猛地一开口:“有毒!”
“哎哟。”林清叫她下了一跳,向后瘫倒,拍了拍胸口起来。“吓我一跳。”
穆千慌慌张张跑进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林清摆摆手。“别煮太干了。”
穆千又只好乖乖出去。
“对……对不住啊。”双双低头说。
“一点麻药加一点皮肉伤而已啦,不用担心。”林清裁开了他背上伤处衣服。“应该是疼晕的吧,啧,这么不经疼。”
双双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了。
穆千端进来了盆煮好的药水,翠绿色一片,林清打湿帕子清理了伤口。
林清瞥见旁边低着头佯装镇定,却又局促不安不断抠着手指那人,心底暗暗发笑:怎地紧张成这样。
“外面的叫穆千,我叫林清,你叫我阿清就好。你叫什么呀?”
“双双。”
“好名字呀。”看着她拿下满是血水的帕子,双双接过帮她去洗。
林清托着下巴看她:“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最近很不太平的。”
双双如实交代:“来找翠河。”不知怎地,本该对着这种外人警惕的,可真话一不小心就溜出嘴了。
“啊……翠河啊。”
林清想起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女神河清澈见底,夏日静如碧玉,风吹嫩草,和着威风好不惬意,整片原野都透着温柔气息。
故以前住在这边的人都叫,翠河。
可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饿殍遍地,水中漫毒,很少有人去见那片河了。
“有点疼哈。”林清接过穆千端进来那煮过水的草药,已经细细凿好。说完这句话双双没等反应,她便毫不客气地尽数糊上去。
“诶……”
“好了。”林清笑着,拍了拍手,“我们先出去了,人应该一会就醒了。”
双双起身抱起手:“多谢阿清,多谢少侠。”
阿清笑吟吟的,那位少侠却是一副闷闷不乐苦瓜脸。
出了门之后,穆千憋了许久的话终是得以吐露。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多危险?那么多杀手在前,你还敢出去帮别人?你知不知道人家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穆千态度极差,林清确不以为意:“我知道啊,但我就是要做。”
“你疯了吗!那两个人什么来头都不知道,你贸然就救,万一……”
“阿爹……”林清低头,遏制不住地低声抽泣。“当时如果有人能帮阿爹,阿爹是不是就不会死。”
咽下呜咽,抬起头仍是一副倔强的亮晶晶的双眼,眼眶红红的。
林父逝去,关于他的一切阿清都缄口不言,自以为慢慢就会过去了。可那也只是自以为,脚下走的每一步都会设想千万种可能,如果阿爹在,如果当时上天换了变数,无数个可能撞向那条旧商道。
终是得以爆发。
阿清一拳砸向穆千胸口,垂头抹了把眼泪:“因为你在我身边啊,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一拳一拳轻飘飘的,却好像砸在穆千良心上了。他拉过林清紧抱着,口中低声一遍遍道歉。
另一边,双双也挥起了拳头,不过要是砸下去应该不是轻飘飘的了。
“你再这样开玩笑我就……”扬起手来满是威胁意味。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北侯川斜支起身爬起。“我自有妙计。”
“那人根本打不到我,就算打到了我会躲开,充其量不过划伤,你倒好冲上去挨了一刀,你是不是……”
“哎呦,好疼。”
方才还在教训人的双双霎时没了脾气,手忙脚乱地扒拉来扒拉去,“哪边碰到了吗,很疼吗,我去找阿清……”
说着便要出门,北侯川抓住她的手一把拉回。
“人生地不熟,你去哪找。”
“可是你……”
“真是逗你的,人家阿清医生都说了,皮肉伤。”
瞧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又确实像皮肉伤。
北侯川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讲起了他的妙计——苦肉计,以此来博得林清二人的同情,方便打探情报。
双双只觉狗屁不通,听他讲了两个字之后便没在听。
她发现最近自己很喜欢发呆。总是不自觉的。
眼下看着他趴着、笑着,明明是刚发生的事,却又总觉得很久很久就见过。
她还能预知未来不成,如果真有这样受伤的未来,倒不如没有了。
“以后别顾虑我了,我自有法子。”
北侯川:“那不行,既然我把你带走了,可是得好好还回去的。”
双双发觉,这位殿下似乎很能耍赖。明明是他要跟来的。
为了多讨两碗饭,林清又去潜进了薛大娘的后厨。
薛大娘这几天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没事就哼起个小曲儿,视线不自觉盼向窗外。
林清自来熟的唠起来:“大娘厨艺这么好,去哪里不好,干嘛非守在这么个破地方。”
薛大娘始终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表情,铺着衣服,向里塞了下枕头,坐在床沿,托着下巴视线又不自觉游移去了窗外。
“我啊,在等个人。”
林清挪了挪凑近:“大娘的心上人吗?”
“你啊你,净喜欢打听这些。”薛大娘笑着拍了她肩头。
给薛大娘哄开心了,饭便有了着落。林清偶尔喜欢接济难民,薛大娘也知晓,因此多讨两碗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清与穆千一直住在院子边角很小的一间房,整个院子在他们来以前一直是薛大娘一人住,一个弱女子在如此之地未免有些不安全,可自从见了些强盗出入,林清便觉得自己担心是多余的了。
薛大娘也是性情中人,见林清一个小姑娘成天跟着赤乌灵泽两国医师跑啊跑,见谁受伤了都救,见乞儿饿着肚子,自己就把自己的吃的尽数送人,大抵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天夜里走进那个漏雨的破庙,给他们二人一个住处。
林清周旋一圈进门前,屋里的二人还在低声探讨。
“那个医师问起来,我就说了你叫大侠,你想想该怎么圆……”
北侯川笑:“这又不是人名。”
双双轻推搡着他:“我总不能把你大名报出去。”叫他这样嘲笑着,双双忽地心生不满,捏起了拳头愤愤落在他床边。
他还在自顾自的笑着:“叫大侠,大侠真是个好名字。”
双双白了他一眼:“那花太子你还想怎样。”
北侯川却忽地灵光一闪。
“这倒是个好姓氏。”
周身定住一般,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双眸望向他,木然地看着他嘴唇翁动,忽地鬼使神差呢喃出一个名字。
“花川。”
花川——
浓厚的郁结感再次沉闷地席卷胸口。分明是个陌生的名字,却又让她觉得无比熟悉,无比怀念,无比的……亲切,就好像是许久许久以前就呼唤过上万次。
恰逢林清穆千端着吃食进屋,猛地打乱她的思绪,终于从这种茫然感觉中抽离。
“我不干。”穆千负气转回身,倚靠门口。“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要严加看护的。”
双双很想和他辩解,又只好闭上嘴巴看北侯川的脸色。
林清耐心上前:“你看呀,花川兄如此虚弱,还有人追杀,不留下你保护一下怎么行。”
穆千很想直接回一句:干我屁事。拗不过阿清的面子,只得作罢,不过一转头看见那个倚在铺子上微笑着点头的花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于是只好扭过头别扭道:“留下我我第一个追杀他。”
林清熟视无睹,拉起双双的手直接出门,回头道:“我们会快些回来的——”
多亏面前这位娇弱又漂亮的小姐,双双心中愧疚,总想着帮她些什么报答,哪成想,这一帮,却被她拉来一处尸堆,半腐不腐的恶臭糜烂天际。
本以为是胆小怕死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结果却是敷药见人骨血下手毫不犹豫,如今更是,提起裙角蒙上面就踏尸堆而上。林清总是能让她意想不到。
即便是隔着层布,双双也觉得那股子恶心气味疯狂地往她鼻腔里钻,令人作呕。
林清却兴致冲冲跑去最上面。
“诶!小心。”见她一个趔趄,双双一时也不管别的,踏步而上准备扶她。
林清空中抡了几圈臂,晃晃悠悠勉强站定。
双双见此,正要松一口气,无意间低头一瞟,自己的脚正稳稳地踩着一位仁兄的鼻子,给那位仁兄憋得满脸青紫。
“啊——”她脚一软,向后一跌,又正巧与另一位仁兄来了个四目相对,另一位仁兄眼球突出的像是要掉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双双忽然觉得有时候不用那么愧疚也好。
面前伸来一只手,双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拉着便站起来,就差甩出了两滴盈盈泪花。
林清笑道:“快,抓紧我一起。”说着一手叉腰,示意她挎上去。
尸堆上皆是因水患而故的难民,各个死状凄惨,更凄惨的是,此疫到如今无解。
林清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恐有传染风险,且为了不因焚烧尸体而再次污染这片苦难之地,尸体被统一的搬至此处,灵泽玄武营将士约莫五天来运走一批尸身,统一焚毁。
倒也算是极为人道。
林清也每每会在这种时候,时间长的时间短的皆是翻个遍。
见着她盯着一个个尸身及其用心,双双也不敢添乱,只得小心翼翼帮她挪着。
她认真掰开面前一具尸身嘴巴,问:“你喜欢那个花川大侠是不是。”
“嗯。”
“嗯???”
这个时候问得什么问题,双双下意识应下。
林清轻松一笑:“我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吗,想着逗逗你。”林清一边说着,手上忙活的依旧有条不紊。
本以为姑娘家的定会羞赧万分,没想到双双却是大方承认了。
“是,我是喜欢他。”
“遇见他那刻,天崩地裂。”
“他像是一束光,我没想过会再次遇见他。”
察觉到旁边没有动静,抬头看怔在一边的林清,双双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林清愣神片刻,忽地一笑:“山崩地裂是什么啊……”
双双解释:“啊……是,我是不是用错词了,我想想……”
林清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即便是遮着脸,也叫人觉得沁人心脾的好看。
她摇了摇头,“没有用错,很对。”确实很对,甚至叫人一下子就理解了。
她们出门出的早,翻来覆去一天下来,日暮西沉,余晖染地。
哗啦啦铁甲声和着车轮声响起,是玄武营来人了。林清很识趣的拉着双双走开,为他们腾出地方。
一玄武营将士笑着问林清:“小丫头,今天有发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