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妖冶之花by白泽不吃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07
而后,生下了邛宁。
人人宠溺地叫她小殿下,就连天帝,也是会在她蹦蹦跳跳跑过去时,笑着给她一个拥抱的。
九渊几乎从未见过父帝笑过,可此刻,父帝宠溺地望着扑向他怀里的小人儿,笑问:“小公主今天又去哪里探险啦?”
父帝,榭娘夫人,邛宁。
他们站在一起看起来太过和谐了,九渊呆呆站在大殿之上,沉默许久没有出声。
他们才是一家人。
自己是多余的罢了。
司南看着九渊,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地打破了他们的甜蜜,端手上前道:“陛下,殿下来了。”
似是才注意到九渊的存在,可天帝望向她时,目光一瞬间变得寒冷许多。
仅那一瞬间,九渊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话。
九渊笑着,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她阿渊了。
怀苍拿着一副画像,神色匆匆找到了九渊,合上门与她对峙。
他一抖手中画卷,竟是花川的在案令。
九渊抬手要抢,他便拿着画卷退了半步。换做一般人,哪有敢拿着这个人的小像到北霜武神面前晃悠的,可他却敢。
他不仅敢,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荒唐起来。
“殿下,凡苏无就是花川。”
九渊神色不变:“何出此言?”
“这些日子你们几乎是没有交集,苏无会偶尔在桦七嘴里打探关于你的事情,这些本不足以说明什么。我偶然观察到,他紧张兮兮的藏在树后,数次自言自语的说着‘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之类的话,可他一次没与你说。”
这些日子以来,九渊唯一收到的,也是最贵重的礼物便是——原塔。
“刚巧天外神明接手昭阳宫,殿下,你自由了。我们希望你自由,可天界之内,没有人能当第二个太阳神。导致你日夜不休轮转的,对你最愧疚的人该是谁?天外神仙,分明不知我天界神官如何运作,又怎会自己提出去当太阳神这般话?”
“可就这么巧合,他苏无是天外人,天外人日日在九重,哪有像他这样成日来我府上厮混的?”
九渊:“这能说明什么。”
“殿下。”怀苍松手,那副在案令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小册。“这是天外人来访名册,你猜上面,有没有凡苏无这个名字?”
听他这样说,九渊下意识去抢。
“殿下,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你知道我是为什么确认的吗?”
九渊展开那本册子,上面空白,并无一字。
“因为你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先知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群审判官是假的,小殿下这般行径针对他,想必接下来免不了麻烦,天外神明来访册上并没有苏无的名字,倘若小殿下查到……”
九渊不说话,起身便要出门。
怀苍:“殿下,我已经在上面加上了凡苏无的名字。”
瞧见九渊反应,怀苍便是确信了。他一直以为自家武神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可这次,却藏了这么久。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瞧他这般笃定,九渊自知瞒不了他,别扭道:“多谢。”
怀苍看向她:“殿下,我有一问。”
“我长姐曾同我讲过,殿下和花川二人,一个为天界之不公弑神,一个为心爱之人背弃天规。寻常仙侣皆是所盼爱人在侧,可殿下不能,只能抛弃九天至尊至高身份,拦着天上众神,大声喊着他快跑。”
“怀苍明白,弑神一事不能乱讲,大家都缄默于口,怀苍只有一事想问,他为何弑神?难道真是为了所谓天界不公,为了那些与他无关受羲和上神迫害的神仙?”
怀苍此人倔得要命,如今问出口,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觉得自己帮助花川是正确的理由。
“是。”九渊平静道:“羲和上神杀孽无数,涂害仙神,视天规于无物,被她杀害的,其中也有个我。”
“大人,您敢说您没有私心吗?”
“我有。”
九渊回身直视着怀苍眼睛:“可换做是你,自幼无依无靠,好不容易出现了个人,待你如亲生孩子一般好,最后叫羲和当着你面杀害,而你又不得不被她抓了起来,日日囚禁,只能笑脸相迎只为讨个活路。换做是你,你不恨吗?”
“你不想报仇吗?”
“就因为她是上神,上神所作所为就皆是对的吗?”
九渊叹了口气:“怀苍,若我有一日犯如此荒唐之错,你大可以杀了我。”
怀苍沉默片刻,答她:“大人说的是。”如此想来,他还算是个好人,且是个情深义重之人。
九渊内心挣扎许久,才缓缓开口:“羲和有关所有事情,不要在阿郎面前提起。”
再过些时日,便是阿郎成婚的日子。
聪明如怀苍,也应该想到了其中缘由。
九渊向来觉得一枷的存在是个错误,可真真切切地看到阿郎那样痛苦,她便觉得,或许使用一枷不是坏事。
阿郎极度厌恶着自己,无数次推开爱着他的那名神女的手,讨厌一切触碰,讨厌别人看向他的目光。
九渊第一次,对人使用了一枷。
将他所有过往痛苦记忆封存,阿郎这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一个正常的,提到喜欢的人会害羞的,会期盼着爱的人。
那神女来求她,小心翼翼提着自己的不情之请,希望九渊能将阿郎留在武神府中,给阿郎差事,让他尽量避免着同外界那些个神们的交流,那群神们注视着阿郎的目光每每带有哪怕一丝同情时,都会令她无比不安。
直到九渊应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怀苍输了。
莫名地,他很想去见见花川这个人。
怀苍走出门外,瞥向一旁树上那个身影,如释重负般笑了,招呼着他:“要一起喝一杯吗?”
万里苍山,满天遗念。
一步遗念,一步一念。
怀苍在七重之中,看到一个怪人。
过了重重苦难之下,星河会指引前路。可他却见一神女,流连于满天遗念,自言自语,对着星光把酒言欢。
九渊伸手触碰那个碎光,遗念靠过来,可要碰到她指尖的时候,遗念又躲闪着离开。
满天遗念皆不可触碰,顺着星河走下去就可以出七重,流连其中碰到其他遗念,就会不可避免的再次进入七重试炼之中。
她不怕,甚至看着面前碎光的模样都十分眷恋。
重蹈覆辙也好,刀山火海也好。
“花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不是个喜欢袒露自己伤疤的人,总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谁也看不见他的心。
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毁了他的遗念。
九渊摊开掌心,紧握着遗念,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遗念棱角夹着业火烧着,烫伤她的掌心,割出又深又长的口子,指尖垂血。
碎掉的遗念化为齑粉,散于渺渺天地。
还有那么一小部分,顺着她的伤疤,流进了心里。
承了原塔的情,九渊安排出一间屋子给苏无住,并让怀苍告知他。可苏无不知道还在生什么气,嗤笑着,同怀苍道:“这算什么?给我一个名分吗?”
瞧他这阴阳怪气的,怀苍丢下一句:“爱住不住。”而后便走了。
初初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终于等到苏无住下的时刻,鬼鬼祟祟地在他房间周围潜伏着。
深夜,初初偷偷的溜进他的梦里,她惊呆了,在他的梦里,他见到了北霜武神。
不,准确说,那不是北霜武神。
北霜武神冷冰冰的,几乎从来不笑,也不怎么与人讲话,天天像个石像一样,深居简出,除了打仗就是睡大觉。
可梦里这个,和她有一样的脸,却也不一样。
开心的,喜悦的,难过的,失意的,委屈的。
许多个北霜武神变成了活人一样,苏无始终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轻轻唤她:“阿渊。”
那个叫阿渊的人转回身,会脸红,会嗔怪。
初初奇了怪了,却又一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不怀好意地溜进北霜房间,贱兮兮唤道:“阿渊~阿渊~”
一柄长剑指向她的喉头:“讨打。”
“噫。”初初悻悻退后,正常来说她不该问问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吗。
九渊收剑:“你去他梦里了?”
狐狸呆呆应下,抬头却见北霜武神笑了。
她……笑了?
嘴角弯起,目光温柔,与那天外人梦中“阿渊”重合。初初兴奋一叫:“你早知道是不是!”
终于!不愧它在这府上潜伏这么久,惊天八卦来了!
狐狸知道,但是狐狸不说出去,并且还要挟起了北霜。
梦里分明是个挺可爱的小神女,怎么成了现在这个不近人情的样子。
于是乎,第二天,初初按照自己的心意给她打扮了起来,把柄在人手上,九渊只好同意。
只是,她太久没……没穿过这样的衣裳了。
浅紫色长裙,带珠钗,环手链,耳饰,上上下下一点细节都没叫她放过。做完这些,初初满意极了:“神女就该这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嘛!”
说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平常的她,要么一件月白色长裙,要么银色战甲,要么潜行黑衣。
小狐狸教它勾人,她竟还真的有模有样学起来。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整个北霜府上下,看着他们的武神,一天都没讲出话来。只有小狐狸在他们其中,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昂首道:“发什么呆啊,咱武神本就是天上最好看的神女。”
苏无出门,便见这样的景象。
那个成日来去匆匆的武神,此刻坐在他房旁边的柳树下,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她对面的位置是空的。
瞧见苏无出门,九渊对她一笑:“来下棋吗?”
于是乎,这个平常伶牙俐齿的聪明人,沉默着下棋,从天亮输到了黄昏。看得一旁桦七都着急起来:“你怎么那么笨啊!”
苏无轻笑:“我也没有办法。”
那天夜里,苏无的梦里也不得了。
初初躲在他梦里,看的面红耳赤,手链声泠泠作响,喘息声紊乱繁杂,那件浅紫色衣裙渐渐滑落,露出光洁肩膀,梦里的苏无极力遏制自己,可吻上去之时,又是在奋力索取。
从唇,到颈间,下移至锁骨……
初初心想: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还没等实际发生什么时,忽地一声怒喝:“谁!”
梦境飞速收缩,小狐狸吓得连忙逃窜,苏无翻窗就是追了出去,脸上还带着一丝余热。
小狐狸跑进九渊屋里,苏无停下了脚步,在门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打算上前敲门。
手刚抬起,门打开了。
九渊刚梳洗完毕,脸庞还带有未干的水珠,如曜石般的眸子抬起看向他:“何事?”
他眼神飘忽不定,还未从刚刚的梦境中缓会神来,垂头不去看她。
“刚刚见一小贼,闯人梦里,乱编梦境,我追来于此,望大人小心。”苏无分明能感觉到,这小贼就仗着自己不敢进去,正藏在屋子里嚣张。
“嗯,我会注意。”
待他走后,初初在九渊背后放心大胆的偷笑。
“假正经!还想赖给本大爷!”
她确是可以编造梦境,不过,那也得入梦人同意才行。
“大人,他是喜欢你的,喜欢的疯了。”
“苏无在雪域原。”
邛宁立刻坐直了身:“当真?”而后昂着头,轻哼一声,“本公主这就去会会他。”
所谓会会,自然是去找他寻仇的,他那般伶牙俐齿,生怕他再说自己欺负天外来客,所以邛宁打开宝库拿上各式各样的法器,孤身一人去了。
可小法宝如何能敌雪域原雪狼无数。
“她去哪了!”
自苏无叫邛宁这般针对以来,九渊暗中派人盯紧了邛宁动向,可来报却说,邛宁去了雪域原?
她和赤霄战神都讨不到一点好处的地方,她怎么敢去!
九渊二话不说,抬腿便走,终于在风雪呼号的密林深处,找到了在那一通乱走的邛宁。
瞧见是九渊来了,她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九渊警惕盯着四周,没空顾及她的心情:“和我回去。”拉起她便走。
邛宁一把甩开她的手,向着密林深处跑去,九渊赶忙快步追上,不顾她的耍赖挣扎,任由她胡乱挥着手打在自己手臂上,拼了命似地给她拉出去。
“都怪你,就是你害我,不然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邛宁狠砸在她手腕上,一下,两下,可敲着敲着,她石头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反而是自己手疼得不行,气急之下她朝着密林深处呼喊着:“凡苏无!你个胆小鬼!快给本公主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九渊停下脚步:“是谁和你说苏无在这里的?”
邛宁负气,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告诉你干嘛。”
“快说!”九渊摇晃着她肩膀,“苏无一个天外人,如何能知我天界八重试炼之地?”
听她这样说,邛宁也回神,天外神刚来不过几日,他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可能打探到这些。而且她数次找人偷摸给苏无个教训,但是来人皆是说他日日待在武神府上不出来。
可……既然是那个人说的,断不会骗自己。
邛宁瞪着盛九渊:“我偏不告诉你。”
密林之中,狼爪落在雪上,一丝一毫的脚步声都没发出。九渊还是很快感觉到这股子沸腾的杀气,拉过邛宁便护在自己的身后。
如今,是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要活着逃出这里。若是她自己,一定可以,可带着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拖油瓶,九渊也不敢确定。
雪狼成群结队从密林中跑出,九渊拉起邛宁的手便走,跑出密林,来到雪域原空旷之地,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算是踏入绝境。
雪狼亦是知道他们处境,警惕地盯着她们,而后缓缓将她们二人围在中间。这里的狼本就记恨九渊和皓,成群结队的来报仇,何况此时只有一个九渊,和一个拖油瓶。
“一会我突破出一条路来,你在我后面跟紧我。”
邛宁躲在九渊背后,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在九渊背上,九渊不受控地向狼群之中扑去,好在反应及时,鸣霜撑地,从扑来的雪狼口前撑起身站定。
她气急,望向邛宁,邛宁却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模样。
“我知道,你和父亲提了要毁掉这里对吧,今日就由我来代劳了。”说罢,掏出一堆没有用的家伙事。
九渊又气又无奈,很想冲她吼上一句:法器也是在有用的人手里才有用。在她手里什么也不是,不过是破铜烂铁一堆。她又知道,说了也没用。
这个小殿下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哪知什么天高地厚。
又是群狼扑上,九渊抽出鸣霜打算迎战,可那群狼却是调转方向,一齐向着邛宁所在地方攻去。
九渊飞快后撤,向着邛宁跑去,甚是折过鸣霜藏于身后,恐她乱躲一气误伤了她。
那群法器自是没用的,可这是群狼扑到她面前时,邛宁才明白的道理。
九渊拉过邛宁飞快后撤,身子狠地前倾,背上叫那首狼挠出一道深深血痕。
“你放开我,我不用你救,不用你假惺惺的!”
邛宁指着九渊:“你不是讨厌我吗,你记恨父帝只喜欢我一人,我知道。”
“我天界殿下,是九天之上最勇敢的人,决不当逃兵,你尽管逃吧,今日我就要收服这里!”
“你一点也不配做殿下,就是因为你太过懦弱,所以父帝一直厌烦你!”
天界之上觥筹交错,绚烂漫天。
九渊木讷地穿过两侧守卫与侍女,每人见了她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直至到了大殿,她抱着怀中的那具死尸跪坐在地,大殿之上的榭娘夫人厉声尖叫起来,那张温婉的脸上从未见过如此惶恐神色,而后便晕了过去,叫一旁侍女搀扶着下去休息。
天帝青云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个使官们将天外使者们安排下去,很快,大殿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神死即陨,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邛宁如今还剩一副尸身,全靠九渊不断输送着灵气,维持着完整的样貌。
如此这般,损耗是极大,她本就同雪域原群狼战斗极为不易,如今只是强弩之末,拼命耗尽自己。
她浑身的血污,背上、臂上、腿上,道道都是群狼的抓伤、撕咬所至,而她怀中的邛宁干干净净的,只有脖颈处一道利爪抓上的痕迹。
便是那一处痕迹,要了她的命。
她不喜欢邛宁,可也从没想过她死。
她已经尽全力了,可还是没有办法,雪域原向来有死无生。
天帝陛下缓慢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阶,来到盛九渊的面前。
九渊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更是很少直视他,如今她垂着头,缓缓抬起之时,猛烈一道强光击向她,疼痛即刻撕裂全身,她吃痛地放开怀中的邛宁,整个人飞出去数米远,浑身脏腑俱裂,连坐起来的气力都不剩。
她躺在九重冰冷的大殿,将目光看向青云,她崇敬一生的父帝正举起手,掌心凝光,准备再次打出。
九重闹出这么大的事,司南迈着苍老的步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向大殿,正瞧见这一幕,慌张跑向前挡在九渊面前,声泪俱下。
“陛下,小九殿下也是您的孩子啊,邛宁小殿下已经陨了,还请您手下留情啊。”
邛宁的尸身,自她放手时刻,便消失不见。彻彻底底的陨灭于世间。
如今听到司南这番话,九渊才后知后觉:对哦,我也是他的孩子。
这个想法一经她脑海而出,便有一滴泪不自觉滑落,可她没有力气抬手去擦,只好任由流到大殿冰冷的地上。
邛宁说的对,父帝陛下每每看见自己,总是满眼厌恶的,无论她如何做,都不能令他满意。
现下更是,青云紧盯着司南,脸上尽是厌烦神色。
“好啊,你护着她,就替她去死好了。”
父帝……竟真是要自己死?一时间,九渊竟笑出声,只是一笑,便呕出一滩黑血来。
司南听了这话却如释重负,重重地在大殿之上磕了好几个响头。九渊本以为他是要替自己求情,可司南抬起头时,直视着父帝的目光,道:“那就多谢陛下。”
什么……
不……不要……
没等九渊喊出声,向司南方向伸出的手因为疼痛挪不出一点,便见光芒骤降。
“司南——”
黑血成片涌出她的喉咙,司南在父帝的神罚下,缓缓回身,一如幼时哄自己那样慈祥语气说着:“殿下,别哭。”
而后身影撕裂于神罚之下。
“司南——司南——”
九渊费尽全力地向前挪去,指尖却怎么也够不到司南陨灭的位置。
父帝的冷漠只让她觉得可笑,笑自己这么些年的愚蠢。可如今司南没了,难过一时如将倾大厦,天崩地裂般,叫她只能喊着他的名字,尽力发泄。
她还曾以为司南不认得她了,难过地赌气,后来她鲜少上九重,司南便会偷偷下来找她,司南笑着与她答话时,她也板着个脸,故作那些个成熟的神官们的神态,那样冷淡的回应。
而如今,司南是真正不在了,过往那些在自己床畔讲故事的记忆,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好才如潮水般涌来,淹没她,快要窒息。
“记着,司南是因你而死,都是你害死了他。”
父帝冷漠地开口,而后传令神将们进来。
九渊耳畔嗡鸣,而后几乎什么也听不清,任由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被他们拉出去,不过多时便因伤势太重晕了过去。
上方滴下来的水落在她脸上,她费力睁开眼睛,四下幽静,后知后觉的寒冷。
她就那样躺在地上,动了动手,两只手分别被铁镣铐着。
九渊本想合上眼,接着睡过去,可一看去上方,竟是一个满身是伤痕的老者,费力将流着血的指尖向外探。
又是一滴血,落在她的眼下。
九渊费力起身:“你是谁?在干嘛?”
看着她眼下落下的血痕,那老者一惊,向后挪了挪:“你是何人,因何被关在这?”
九渊不答他的问题,反问:“这是哪?”
老者转了转眼珠,想起方才她来时是晕着的,便好心答她:“这里是至幽天牢。”
九渊喃喃念了一遍:“啊……至幽天牢啊。”
天界关押着最凶恶的犯人的地方。她居然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你方才在做什么?”
老者神情有些疯癫似地答道:“我在救你,你伤的很重,天界关押谁,我便要救谁,我要和天界对着干。”说完这番话后,他像个孩童般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后面的话九渊没有听,抬头望着,盯着他的指尖,那是他自己掐出伤口流血的。
再看向他浑身的伤,许多绑着绷带仍渗着血,九渊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确认:“你是灼族?”
老者收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便是这一个点头的动作,令九渊一颗心如坠冰窟。
思绪飞回到许多年前的那天,樾乔站在她面前说着:“抓萤璃这么大的阵仗,你以为是谁的授意?”
父帝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想法的不合,得不到回应的爱,导致那个光辉伟大的形象一点点崩塌碎裂。
九渊叹了口气,勉强撑起笑问他:“你想出去吗?”
老者忽然眼中放光,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而后拼命摇头,整个身躯都像身后崖壁缩着,口中一直念叨着:“我可以出去吗?不……我不能出去……我不能。”
他神情偶尔是疯癫的,偶尔清醒,九渊同他交谈时,从他混沌不清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他关在这里的原因。
七万年前,天妖大战死伤无数,为了救那些神族战士们,天界开始屠杀灼族,以灼族之血,创造了战斗不息的天界战士们,也正因如此,这便成了天界最后能胜利最重要的原因。
灼族几是灭绝,追杀到最后一个,便被关了起来。
便是这位老者。云庚。
他有个女儿,很小,尚在襁褓中,一路逃亡时,便是为了将女儿托付到挚友家,为保护好女儿,他留下逃跑痕迹,尽力跑得再远、再远些,而后被抓。
彼时天妖大战征兵,挚友家儿子一心想成为天界战神,天界的英雄,带着一身的少年志气,奋不顾身加入这场战争之中。等回来时,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身躯。
少年人,空有热血与志气,却没什么本事。
他的父母抓着送他回来的将士们吼道:“不是可以救活天将吗!你们救救他,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领头的将士很直白的告知了原因,因为他儿子是没用的废物,而灼族的血需要留给更厉害的神们用,救他只会是浪费,而天界必须要赢。
他的父母发了疯似地闹着,尽是无济于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尚在襁褓中吮着手指的婴儿身上。
那婴儿眨巴着眼,安静地看着利刃落下,割开她娇嫩的皮肤。
他们的儿子被救活了,天将们发觉异常,封锁了他们家,踹开门时,他母亲正因那婴儿止不住的血而手忙脚乱。
那个婴儿便这样被发现带走了。
云庚曾有无数次逃跑的念头,也无数次被抓回。也是那时,战场之中有个好心的天将,抱着那个婴儿,来这至幽天牢中见了云庚,告知云庚,若他好好待在这至幽天牢,这婴儿便可以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也正因如此,云庚甘愿的被囚了上万年,不断的取血做药引。
不知外面大战何时结束,亦不知每日太阳何时升起,在这没有日月,没有时间,无尽漫长的牢笼之中,孤独的活着。
因为他的女儿,要好好的活下去。
无数次忍耐到尽头的时候,他也在牢狱中大吼着:“难道我们这一族就该如此吗!不该!不该的!上古的神明啊!!你创造出你的子民,你的神族,你是要看他们如此这般活活被割肉取血直到活活折磨死吗!”
空荡的牢狱中没有人回应他,久而久之,他甚至能听到墙壁、铁链都在嘲笑他,说着:“认命吧你们就该这样。”
九渊不是冰冷无情的墙壁,她抬眸对云庚说着:“不该。”
云庚神识清明的这阵子,忽地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你。”
九渊叹了口气:“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要救我,不过,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灼族受伤极难愈合,她是知道的。
“你女儿现在过得很好,真的。”
九渊的事情传到八重,苏无听到当即坐不住,抬腿便走,怀苍下意识拉他,却没拉住。
“你知道至幽天牢在哪吗?”
这样一句话,让苏无顿在原地。
他抬眼看着怀苍,眼眶通红,语气恳求道:“你帮帮我,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绝不拖累你们任何一个人。”
怀苍无奈:“至幽天牢是关押最穷凶极恶罪人之地,里面包含神、妖、鬼各界,防守及机关严密程度,是最严苛的。”
见苏无亦无退势,怀苍干脆下了结论:“救不出的。”
苏无看起来是个不信邪的,仍然执拗,怀苍干脆一把拉他进亭中,召来祖峰、矢衣与桦七,一同商议如何救出北霜大人。
初初在桦七怀中钻进去了个头,认真听着,忽地开口:“我有个主意。”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她便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着:“有什么事情逼得必须北霜大人来做?能让天帝放出来她。”
思来想去,桦七犹疑道:“南海?”
矢衣接着补充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南海不消停,自然需要武神前去镇压?可南海向来阴晴不定,如何能保证近期掀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