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嫡姐逼换夫?她转身母仪天下by银台金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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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番话明显是因孪生姐妹而起,定是那日马场救助之事叫殿下记在了心里。
一介乡野游医竟然也敢给天皇贵胄救治,简直真是不知所谓!
奚清桐不但没有感谢青梧,反倒是怨怪青梧抢了她的风头,她心中怒火烧,可面上未曾露出分毫,等处理完汤药,她便自责道:“都怪妾身太惊讶了以至于洒了汤药,妾身只是没想到殿下会突然想起妹妹……”
有自己在面前,为何要想起她?
然而萧霁却没听出奚清桐话中隐隐幽怨,只讶异反问道:“你俩乃是孪生姐妹,生的一模一样,何谈突然想起?而且她顶着压力为孤急救,孤对她非常感激。”
这句话便叫奚清桐更加气急,指尖不禁嵌入掌心。她苦心表演那一场岂是为了叫殿下记住奚清梧恩情?
合该记她的恩情!
可这等心思岂能直言?饶是奚清桐心中呕得要死,口中还得说青梧的好话。
“妾身也十分感激妹妹,若不是为了妾身,妹妹怎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语气极为庆幸,似是与萧霁一同感谢青梧,可话中之意还是带有引导意味。
意图让储君觉得青梧是因她出手,要感谢也应感谢她。
若是常人,也确实会连带着感激于奚清桐。
可萧霁哪里是常人?
他非但没有察觉奚清桐的言下之意,还还颔首真情实意地夸赞道:“奚娘子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孤要重谢于她。”
听闻此言,奚清桐的话彻底噎在喉中。
这一瞬,她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她有心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可又怕太子再提青梧,便索性不提,另起话题道:“妹妹那边等殿下好了再说也不迟,现在殿下还是要好好养伤,不要再去触怒陛下。”
萧霁喝了汤药其实已有些困倦,自他醒后,腿上剧痛叫他彻夜难眠,唯有喝药后才能勉强睡下。
他本欲逐客,但听奚清桐话中关切之意,又看着这张脸,便又多了几分容忍,却也不禁神游。
那日他坠落在地上,满目的赭翠之中唯有她一道粉白身影,在他脑袋混沌不清的那一段时间,仿佛在青草地上看见了一朵盛开的风雨兰。
风雨兰,退红盈盈之色,生在草地山野之中,历经风雨,坚韧不拔,清雅富有野趣,如同山中居士,正与她的气质不谋而合。
萧霁本觉他想的甚好,可思及青梧的名字,那朵风雨兰便在他的脑海中急速褪去化为一株高直的青树,虽枝干初初长成,可已然能为行人遮阳荫蔽了。
思及此,萧霁才终于觉得满意,心中顺畅后自然回神,一抬眼便见奚清桐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什么回应,愣了两息,他才想起她先前说了什么。
萧霁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勉强带了些笑,回应道:“良娣不必担心,孤不是那鲁莽之人,既老师已经性命无碍,孤又怎么会再去顶撞父皇?”
见他神态平和,奚清桐便也放下了心,“那就好,殿下就算要为太傅谋划,也须得从长计议,此番只需在路上派人保护太傅便是了。”
她自觉说的没什么问题,可视线之中太子的面色却缓慢变了。
“路上?保护?”
萧霁脑中浮现疑惑,下意识出声,心中缓慢一沉,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事他不曾得知。
奚清桐也蓦然一顿,可太子问话,她也不好不答,便提着心弱弱询问:“难道殿下不派人保护太傅吗?那可是三千里……”
话音未落,便有一声高喊,“停!”
赵通急急从屏风外跑了进来,可还是来迟一步,萧霁已然面如寒冰,抬眼便望着他冷声道:“让她说!”
赵通便知这一切都瞒不住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虞太子再次被抬到紫宸宫前,长跪不起。
“儿臣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此番哀求传入大殿深处,可侧躺在卧榻上的皇帝只动了动耳朵便闭上了眼睛。
身侧内宦见状便知其意,俯身出去,不多会,紫宸宫五道门扉次第关闭,至此再无声响能传入内殿。
萧霁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朱金木雕映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也彻底伤了他的心。
第23章 废太子!
太子再次跪在紫宸宫前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出了宫去,京城官宦皆不解,太子党成员连番来劝,也不曾动摇萧霁半点。
一旦紫宸宫门扉开启,萧霁便会高声请奏,可依旧不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他看着太阳落下,云染晚霞,月上梢头,终于等到皇帝身边的内侍白得安前来。
即便萧霁已经累极,痛极,痛到麻木,但看到白得安出现,他的眸中依旧浮现了一丝希冀,“白公公……”
可白得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劝道:“殿下,您还是回去吧,陛下是绝不会改变心意的。”
便是不用问白得安也知道皇帝的心思,姚太傅此次必定要离开朝堂的,不仅仅是因为太子,还有姚太傅自己的缘故。
作为皇帝身侧二十几年的大总管,他见证着皇帝登基到如今,他几乎陪着皇帝上每一次朝,自然也知道姚太傅这么多年是如何为官的。
他一心为国,是不折不扣的社稷之臣不假,可他也太过直言不讳,每一次陛下若有什么错处,姚太傅都会当众指出,实在不给君王脸面。
年轻时候的陛下还摄于他的威望和资历,可陛下如今已经年过五旬,已经当了祖父,又稳坐了二十年的江山,如何愿意有人再压在他头顶,再对他指手画脚呢?
他的身子老迈了,可对权势的追求却正值鼎盛,他已经为天下之主,再无人比他有权势,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要专横独断,再无人能对他置喙。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皇帝并非不能看在姚崇春三朝老臣的面子上再忍上一忍,坏就坏在他成了太子的老师,并且越来越以太子为重。
姚太傅一生饱读诗书,是个再纯粹不过的文臣,他自接下了帝师这个职责,便以教导太子为己任,又恰好太子为继后嫡子,天分出众,这便让他理所当然地盼望着这大虞能顺顺利利地交到太子手中。
年迈的帝王,年少的太子,再加上年轻的诸王,皇帝看他们的眼神早已不再是父亲看儿子了,而是看待图谋他身下龙椅的逆臣,姚崇春自然也在其列,而且首当其冲。
白得安垂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太子,轻叹一声:“殿下,请回吧,如今还是先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吧。”
可萧霁如何能轻言放弃?老师高龄,流放三千里十有八九是保不住性命的,这又比毒酒赐死好到哪里去呢?老师本生在京畿,都说老了要落叶归根,哪有反离千里的道理?
看着地上狼狈的少年太子,看出萧霁眼中的执拗,白得安心中也划过一丝不忍,他思忖了片刻走近了太子,俯身留下了一句耳语,而后后退的一步,低声道:“咱家所言,殿下慎重。”
萧霁的眸色微亮,却也只亮了一瞬,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正前方的门扉低声道:“但孤还是想再试试。”
这一试便试到了月渐西斜,春雨点点落下,赵通赶忙举着油纸伞过来哭劝道:“殿下,您还是回去吧,太医说您这腿不能再跪了,若是再不好好修养,以后恐不能恢复如初。”
少年太子却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眼前关闭的门扉,几息之后才嗤笑着低声道:“下雨了,这可太好了……”
这样父皇会不会因为怜惜他而愿意再见他一面呢?
可这句话浮现在心里的那一刻,萧霁自己都想笑。
他其实已经算不得跪在地上了,他是坐在地上,为了防止压到断腿,他的臀部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今已然血液不通,麻木不知,更别说断腿又是如何的疼痛青紫。
他自然知晓这样是对腿伤极其不利的,可是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老师,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知道他的父皇到底还爱不爱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失去母亲后,也要再失去父亲?
太子坠马这件事除了萧霁这边在查,皇帝自然也派人调查了,可几日过去,却无一星半点的消息。
萧霁自知那时他情绪激动,有控制不好马匹的嫌疑,可追风是他养了三年的宝马,十分通人性又如何会突然抬高身躯以至于他控制不好身形呢?
事后也有兽医验马,却也未检查出马匹有任何问题,除了宁王对他说的那番话有故意的成分在,一切似乎都是意外。
若是想强行攀扯到宁王身上,指责宁王是故意刺激以至于自己坠马也并非不行,可萧霁却不愿意。
不管宁王有何目的,他告知老师被赐毒酒一事对于萧霁来说都是恩情,若是宁王不曾告知……那后果是萧霁想也不敢想的。
可只是没有牵扯出宁王,这案子便几日毫无头绪了?
萧霁只觉可笑,又觉可悲。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宫人关闭窗户的声音,也隐隐听见了老人费尽力气的咳声,似是喉中呛着痰液因而格外大声。
一切都说明里头的天下之主没睡,他的父亲没有进入沉眠,他也应知外头下了雨。
萧霁心中不禁又起了一丝期盼,他又提起心力看向那禁闭的门扉。
计算着若是父皇想要见他,此刻该穿好了衣裳,走过了内殿那道山水屏风,那屏风下半个是木质,上一半是琉璃。
他幼时经常在这与父皇玩捉迷藏,他躲在屏风后自以为无人能看见,父皇也常在屏风后寻他。
长大了,长高了才晓得,原来在上面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屏风后的身影,一切都是父皇在故意逗他玩耍。
萧霁眸中不禁有了些水色,他继续想着。
穿过了那道屏风,还要经过两座大瓶,那是官窑十年来最好的精品,大瓶原先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后来却被他顽皮打碎了一座。
当年母后打了他的板子,他哭得稀里哗啦,还是父皇拦住了母后,还替他受了剩下来的板子,他也以为父皇极痛,便发誓长大要孝敬父皇。
想到这些,萧霁眸中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了他的心。
他就那么想着想着,皇帝出现的路径被他想了个遍,萧霁甚至想过他会从后殿出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有。
咳嗽之声早已沉寂,夜深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明明没落到他身上分毫,萧霁却觉得一点一点地下进了他的心里,冰冷湿润的水汽裹住了他的心,以至于浑身都僵硬难动。
少年太子执拗地透过雨幕看向那朱金门扉,只盼他的父亲能从中出现,哪怕只看他一眼也好。
可一眼也没有。
他好像没有父亲了……
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萧霁终于不再坚持,他松了口让赵通抬自己回去。
临走之前萧霁深深地看了那紫宸宫一眼,而后再没有回头。
第三日,罪人姚崇春刚流放出京城便被人劫走。
宫中皇帝大发雷霆,太子被召入宫中问罪,拒不承认。
第四日,早朝,皇帝宣布废太子。
第24章 贬为庶人
废太子之言一出,朝堂沸腾,便是那些中立之臣都忍不住谏言,请皇帝三思,这般群情激愤之状便更叫皇帝萧元成忌惮以至于愤怒。
看着底下群臣,皇帝握在龙椅上的已经逐渐枯瘦的手忍不住地颤抖,到底他是君,还是储君是君?
群臣反对的愈加激烈,萧元成废太子的心就愈加的强烈,看到一排长成的皇子也跪下请他三思的时候,他冷笑一声,只觉得虚伪。
他们一个个谁不想要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以为他废掉了太子,他们就有机会了吗?
皇帝苍老的眼皮耷拉了一下,唇边的胡子抖了抖,慢慢地站起了身,他什么都没说,自顾甩袖而去。
白得安见状,立马麻利地宣布:“退朝!”
皇帝中途罢朝,可见废太子之心坚定不已。
他一走,朝堂上的官员便泾渭分明起来,太子党的官员一个个面色难看,诸王党派的官员便忍不住幸灾乐祸。
“谁叫太子胆大包天,竟然要包庇姚崇春,甚至敢抢劫囚犯,忤逆陛下。”
太子党官员眼立刻竖了起来,“岂可污蔑太子?此事定非太子所为!”
“笑话,太子为救那姚崇春跪在陛下寝宫门前大家都是知道的,除了他谁还会不惜劫囚?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不过这件事却是他们料错了,姚崇春被劫一事确实并非萧霁所为,不过萧霁也有此心,他本打算暗中护送老师走上百里再行劫囚之事,却没想到有人先行一步。
这行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知,只递来了一封老师书信,萧霁确认了笔迹,确实是老师亲笔无疑,信中言他无碍,萧霁便放下了心。
只要老师无碍,他便是承担这污名又如何?
至于太子之位被废这件事……萧霁垂眸嗤笑了一声,有几分了然的悲痛。
自母后去世后,他便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母后病弱那段时间,她便多有忧虑,忧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病情,而是他这个儿子。
萧霁像是小时候一样伏在她的身边,母后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眸中满是慈爱和不舍。
母后道:“雪奴,你可知……”
雪奴是他的小名,因他于冬日大雪过后雪霁天明出生而来。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雪奴,你要记住,母亲去了,你就没有父亲了。”
而后在她临终之时,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雪奴,你要小心皇帝。”
当时他只是隐隐有感,流着泪点头,对母亲所说之语言并不能体会深刻,如今却懂了其中深意。
便是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又如何?便是皇后嫡子又如何?也比不过皇位上那人的一时喜好。
他兀自愣神,表情并无太大变化,让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都误以为太子没有听见,可这种事如何再好说第二遍?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萧霁忽然抬首道:“送孤去见…陛下。”
赵通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期待,立马去安排轮椅,以为主子要去给陛下服软。
萧霁看出赵通想岔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此番之行,不过为看清一些事情罢了。
刚被推出寝殿,便有一道俏影扑了上来,萧霁微微侧眸一看,原是侧妃来了。
奚清桐此番已再无贵女仪态,她几乎是扑到了萧霁轮椅的扶手上,哀求道:“殿下,您就给陛下服服软吧,就给陛下认个错,陛下一定会原谅您的!这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奚清桐以为她有的是机会,只要抢在太子正妃入东宫前抢夺殿下宠爱即可,太子正妃明年才会入东宫,时间还长着,她的目光都囿于宅斗之中,却没想到只要太子失去了储君之位,她的一切算计便都成了空想。
忽闻太子要被废一事,她自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以为是她前几日不小心泄露的风声以至于太子再次下跪以情相逼惹怒皇帝,以至于此,她心中悔恨异常,此番便是来劝说萧霁的。
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美名,以四品御史中丞之女位居太子侧妃,心中也剑指以后的贵妃之位,甚至更进一步,如何愿意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呢?
然而萧霁只是静静地瞧了她几息,看着侧妃鬓角纷乱的发丝,忽然想到了那日云鞠台中的青梧,即便经历朱漆球袭来,为自己急救,她也未曾露出分毫焦急不稳之色。
两姐妹长相相似,性格上倒是有些不同。
萧霁觉得他现在算是苦中作乐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个。摇首轻笑了一声,才看向奚清桐淡声道:“你不要急,若是害怕就先回奚家吧。”
想到奚家,萧霁忽然了然,半个月前那晚的疑惑现在好像有了答案。
他如今唯一的姻亲外戚已被刻意调到千里之外,便是消息一来一回也要半月,再赶不及了,他在朝中羽翼已然被剪得剪,去得去。
但是奚建安到底是陛下的人,所以侧妃应当无碍。
脑中千回百转不过几息,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容颜,又想到与之一模一样的那位,萧霁心中竟起了几分怜惜之情。
这样好的女郎跟着他蹉跎真是可惜了。
于是他吩咐赵通把出宫腰牌给她,“你拿着这个,随时可以出宫。”若是他有什么好歹,她也能回奚家保全性命。
说罢,萧霁便挥了挥手,留下奚清桐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腰牌,反复攥紧。
她来时也想过寻求家族的助力,可家族中官位最高的父亲远行荆州,其余叔伯皆官品不高,也是毫无助益。
奚清桐只能抬眸目送太子,眼瞧着太子背影越来越小,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一瞬间心乱如麻,几乎欲拔腿追去。
她迟疑了一息,那一行背影便转过宫门再也看不见了,奚清桐只能强压下心中慌乱回她的寝居,一路上不断安慰自己。
便是暂时废除储君之位也没到绝地,前朝太子三废三立都是有的,只要殿下还是正宫嫡子,那便还有机会。
一定还有机会。
然而奚清桐的幻想仅仅不过一个时辰便彻底破灭,太子一身颓败气息被推了回来,一入东宫便把自己关进了寝殿,谁也不见。
内侍赵通更是红肿着眼睛,奚清桐心中更惧,她颤声向他询问结果,可赵通不发一语。
她不禁更加慌乱,急声道:“殿下又触怒陛下了?陛下执意要废太子?你说啊……”
又察觉自己有失仪态,奚清桐又勉强镇定道:“别怕,别怕,我回家写信给父亲,父亲一定有办法的,就算……就算……以后也能东山再起。”
她已经想过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暂时失去储君之位也是一时的,还能再登上,若是她能在此时陪着殿下,不离不弃,以后一旦起复,她便无可代替……
然而赵通的话却让她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奚清桐呆愣问道。
“太医说,殿下的腿因为这几日跪废了,恐不利于行,就算能站立行走,也会跛脚。”
“而且不仅仅是废除储君之位……”说到这里,赵通也再难说下去,他哽咽道,“您再等等就知道了。”
奚清桐没有追问,因为她的脑中已混乱不已,还能有比萧霁腿废了更不堪的事情吗?
天下岂有跛脚的皇帝?
难道她这辈子只能当个亲王侧妃了?
可当晚传到东宫的旨意就让她直接瘫倒在床榻之上,一件一件皆出乎她的预料。
她的夫君不但被废除储君之位,还被贬为庶民,迁居京郊行宫!
奚清桐前去上林苑时在路上看过,那行宫已荒废数十年,破败不堪,如何能住?!
浑浑噩噩度过一夜,第二日宫门刚开之时,奚清桐便拿着令牌逃离东宫直奔奚家而去!
紫宸宫中一片寂静,昨日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早已被收拾了个干净。
天色刚微微亮,萧元成便睁开了眼睛,他昨夜也睡得很迟,今日却醒的很早,终究是人老了,觉少。
白得安听见里面动静立马走了进来,温声道:“陛下,如今时辰尚早,新科进士觐见还要到正午呢。”
萧元成这才想起今日还要接见新科进士,不由得嗤笑道:“朕真是老糊涂了。”
可他能说自己老糊涂,旁人却是不能附和的,白得安低头不发一语,只仔细给皇帝穿上中衣,还要继续替皇帝穿外袍时,却被皇帝制止。
萧元成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股湿气扑面而来,他目光停在那湿润的水迹上,不禁一怔,“昨夜又下雨了?”
白得安垂首敛眸回道:“快天亮的时候下的,如今已经云销雨霁了。”
听到这个“霁”字,萧元成身子一顿,他目光放空了几息,片刻后才叹道:“朕对他是不是太狠了?”
可这话谁又敢回呢?
没听到回应,萧元成也不在意,又自顾自道:“谁让他是杨灵慧的儿子,谁让他身上杨家的血又浓了呢?”
听到这句话时,白得安的头垂得更低了些,旁人都以为皇帝对继后一见钟情,故而聘为皇后,只有他知晓为何。
遥想当年,元后刚去,几位皇子之母便因后位空出而勾心斗角,皇帝早就看出她们的心思。
那时他正值壮年,若立其中一位为皇后,那势必要立其子为储君。皇帝不欲立储,便不想再立皇后。
可眼瞧前朝后宫勾结,竟多番逼他立后,皇帝一气之下便想出了这釜底抽薪的法子——再迎娶新后。
若是寻常贵女,必然是挡不住悠悠众口和压不过后宫四妃的,可谁让新后是杨家女儿呢?
杨家可是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女儿啊,那可是大虞第一位女皇,世称杨皇,也是萧元成的亲祖母。
杨皇初为高宗潜邸侧妃,高宗登基,封为贵妃,宠爱异常。后高宗元后去,便直接登上了皇后宝座,年仅三十便与高宗共治天下,而后体弱的高宗驾崩,她便在四十岁那年正式登基,直至七十三岁才驾崩仙去,一生掌权四十余年,杨家自然显赫至极。
新后杨灵慧便是杨氏嫡女,是杨皇的亲侄孙女,这样的身份让前朝后宫瞬间哑口无言。
窗边的萧元成继续说道:“杨家人是很聪明的,杨皇是,姑母是,灵慧是,雪奴也是,可朕不想再让杨家的女人做大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可白得安还是听到了那最后一句——
“朕原本就没想过他会出生啊……”
这一瞬,自以为深知皇帝薄情的白得安还是觉得一股冷意直窜天灵。
那边奚清桐已经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直驱奚家,一路上脑中混乱一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求为何。
太子被废尚能东山再起,可肢体残废,便绝无可能,如今又被贬为庶人,此局何解?
难道她真的要跟萧霁去行宫过苦日子么?
一旦想到她要如仆婢一般做那琐事,蹉跎容颜,体面不再,她便不自觉地颤抖,无法接受,以至于逐渐癫狂。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的,我不能过那种生活……”
金珠银珠瑟缩在车厢的一角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主子想到了她们,遭受无妄之灾。
也不知过去多久,马车逐渐慢下,外面传来喧嚣之声,连陷入恐慌之中的奚清桐也被逐渐拉回了心神,她听着这熟悉的乐声,有些恍然。
“今日是新科进士游街之日?”
话音刚落,她自己便苦笑了一声,可不就是最近么?只是从前的她有心参与这场盛事,如今深陷泥泞,再无心分与它事。
外头赶马的内侍也适时扬声禀告道:“外头有进士游街,安平桥不通,贵人可要换一条路走?”
听这一声“贵人”,奚清桐心中更是一落,昨晚圣旨刚下,这内侍已经对她唤了称呼,真是狗奴才!
她心中暗骂,可口中却不敢向从前那般放肆,到底应了,现下她只想回到奚家,问娘亲还有什么办法。
“那奴才便从菱花桥上走了,只是那边桥上也有诸多百姓,恐怕还是要慢些的。”
菱花桥与安平桥乃是同一条河上的两座桥,安平桥宽大,可供四辆马车同时行进,菱花桥小,只可供两辆马车穿行,两桥相距不过五十余步。
内侍打马转向,穿过小巷,驶上菱花桥时,外头的吉乐之声与百姓欢呼之声愈加沸腾。
奚清桐的思绪便不免再被拽去,她掀开窗帘,从车窗中望向对面的安平桥。
安平桥上正有红袍仪仗穿行,奚清桐知晓后头一甲前三位进士便要来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新科进士此刻荣耀加身,意气风发,她却一落千丈,陷入深渊。
看着那缓缓前进的队伍,听着耳边百姓的欢呼,奚清桐指甲嵌入掌心,一滴滴泪水落下,眸中是万分不甘。
就在此时,一道的身影映入了她模糊的视线中。
奚清桐身子一怔,而后倾身扑在了窗户上,探头而出。
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两个丫鬟齐齐惊呼,可奚清桐没被分半点主意,双眸紧紧地看向了对面的安平桥。
安平桥上宋云鹤作为探花自然在最前列,加上他出众的外貌,自然引得众多少女掷果投花。
他昂首挺胸,春风得意,却不知另一座桥上有人看他看得妒火中烧。
奚清桐的手指紧紧地扣入窗楞,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多年的相处她不会认错,奚清桐确认那就是表哥宋云鹤。
宋云鹤竟然中了前三甲?
而且那个位置……应当是探花?
他怎么会中探花?
他怎么能中探花?!
奚清桐知晓宋云鹤中探花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不可置信和嫉妒,是的,是不可置信和嫉妒。
他此刻一定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吧?他成了探花郎,她现在却是个庶人之妻。他一定会嘲笑她,嘲笑她当初没选择嫁给她。
奚清桐不受控制地阴暗地想着。
这完全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嫁给宋云鹤,十二三岁便初露风华的她心高气傲,又如何看得上寄居在自己家中家世没落的表哥呢?她也从不相信这样的表哥能高中前三甲。
这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精心营造的外表,忘记了她自己在宋云鹤的眼中是迫于圣旨才嫁与的太子,完全沉浸在了她真实的内心中。
直到马车终于驶过了菱花桥,她的眼前被青砖黛瓦取代,奚清桐才恍惚放下帷幕。
金珠见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娘子,您怎么了?”
或许是金珠的姿态足够卑微,又或是奚清桐已经无暇用她们撒气,她嗤笑一声,有气无力道:“宋云鹤中了探花。”
这段时间东宫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们都没空再了解宫外发生了何事,听闻宋云鹤中了探花,金珠的脸上下意识有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