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嫡姐逼换夫?她转身母仪天下by银台金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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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不行啊,殿下!”
“万万不可!”
在一群男子之中,女郎的声音太过明显,萧霁缓慢循声望去,微微一怔。
即使视角自下而上,越过多位男子只瞧见一抹粉白衣裙,他也认出这衣裙的主人。
众人也终于发现了在最外围的青梧,皆是不自觉后退一步,怎地还有女郎在这里?不过其中大部分人都见过这张面孔,尤其是萧霁的亲卫。
可赵通方才来迟了一步,也不曾撞见青梧,此时又把她误认为太子侧妃,忙抹了抹眼泪道:“侧妃,您来了,您快来瞧瞧……”
话还未说完便被青梧打断:“我不是良娣,我是她的孪生姐妹。”
没等众人发出疑问,青梧又迅速自报家门道:“我在外学医十数年,可为殿下简单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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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说明:
1.不是传统医术文哈,女主不是神医啥都治得好,医术占比不重。
2.文中医药方面全靠网络搜索,不是真的,不要参考。
3.如有医术方面明显错误,欢迎指正,会改。
她步履从容,话语沉着,丝毫看不出慌张之色,无形之中也叫人信任几分。
赵通眼瞧一时半会太医不能到达,一咬牙便应了下来,“那麻烦……奚娘子了。”
他不知青梧近况,也不知她夫婿是谁,便只称她为奚娘子。
可宁王哪里愿意有医者为萧霁看诊治?能拖一刻是一刻,忙阻止道:“一介女郎怎可信任?依本王看还是再略等片刻吧,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英王也不禁怀疑地看向青梧,“奚娘子在乡野长大,医术应当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罢……”
可青梧并未躲避他的目光,反而直视回去,也不因他的话恼怒,只看了一眼后又懒懒垂下眼眸。
不知怎地,萧霆在其中读出了几分不屑与他争论之感觉。
两位王爷都出言阻止,赵通却更想让青梧一试了,连带着那两位太医他都怀疑起来。
赵通来时脑中便过了致使太子坠马的各种原因,两位王爷自然有重大嫌疑,于是便执意让青梧一试,毕竟殿下侧妃的姐妹总要比宁王更可信的。
几人议论着做了决定,萧霁才反应过来,他粗喘着气,断断续续拒绝道:“孤没事,孤现在…就要回京……”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却没想到被青梧一把摁了下去。
“殿下,不可移动。”
她脸上已然没了上林苑外的明媚笑容,转为冷静肃穆,叫人见之噤声。
可萧霁心中还挂念着老师,便又打算强行起身,可还没离地一寸,又被青梧单手压下。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力道,再看那“纤弱”的小手,即使剧痛占据萧霁脑中大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怀疑…这能是女儿家的力道?定是他现在受伤之故。
不过认清自己无法逃脱,萧霁便也勉强安静下来。
见伤患终于老实不再挣扎,青梧浅浅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姥姥有先见之明,不但教她医术还让她锻炼拳脚功夫,说是以后遇到不配合的病患可以“以武服人”。
只可惜她于武道一途没有太多天分,习武多年也就身子矫健一些,能打两个采花贼罢了,大致是个强身健体的功效。
眼瞧着太子面色愈发惨白,气息渐弱,青梧迅速跪地俯身按揉其百会穴,以助其醒脑提神,以防晕厥。
一瞬间萧霁只觉目之所及之处皆为粉白,一条丰盈玉腕横梗而来,带着淡淡药香侵入鼻端。
那只手带着较重的力道按压在他额心,萧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指腹的柔嫩,一圈又一圈……
明明脑海该愈发地清明,可他却觉得有些昏昏然了,连身上的痛似乎也渐渐隐去。
难道他真的要死了?
萧霁胡思乱想了一瞬。
“咦……怎么没有效果呢……”
听到这一句喃喃自语,萧霁不自觉嘴唇轻抿,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可上首女郎这时却把身子压的更低,温声询问:
“殿下,您觉得如何?感觉身上哪里最痛?”
青梧此举一是怕太子听不见,二是为了更好地观察他的瞳孔变化,却不知她这番单纯的动作落在萧霁的眼中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她的脸此时离他只有两拳距离,这张极其美丽的脸如今在他面前纤毫毕现,萧霁甚至能感受到她开口散落下来的温热之气。
太子刚清明的眼眸瞬间失神,只觉得自己被香气环绕,近乎被她环抱在怀中,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脑中又不自觉地迷糊了起来。
难道真是摔坏脑子了不成……
然而下一秒那玉腕便移了位置,他的人中便被猛地一摁,太子殿下的眼神陡然清澈,脑中胡思一消而散,再没什么熏熏然之感。
女郎固然美丽,但力气甚大。
也因着这么一摁一惊,萧霁的灵台终于清明了许多,也深深意识到自己的伤势确实不轻,若是继续任性,恐怕性命不保,他得活着才有机会赶回京城。
想通这些,萧霁开始尽力感受身上痛楚,当神思放到体味痛苦上时,那痛便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忍不住喘息,片刻后勉强道:
“胳膊……腿……”
青梧便迅速摸上他染上草汁脏污的那一侧胳膊,她轻轻按压移动,口中询问:“这里疼么?”
萧霁小幅度摇头,青梧又往下移动,依旧询问,直到整个胳膊都触诊完毕,没有察觉到异样移位,萧霁也没有强烈反应,她便迅速换了地方,手放到了太子的胯骨之上。
她专心检查手下躯体,不见太子殿下原本惨白的面容渐渐多了一丝血色。
“应当不是胳膊的问题,胳臂只是落地时被震到了以至于一时酸痛……”
青梧不觉有异,又按照之前方法寸寸检查太子,至按到他髀骨之处(近臀部的部分),手下身躯明显一震。
她忙看向萧霁问道:“可是这里疼痛至极?”
谁知少年竟然抿唇不语,面颊泛起红晕,青梧心中顿时一落,怎地脸还红了?这可不像是好征兆……
见青梧面色一变,赵通急问道:“可是有什么异样?”目光落到萧霁的脸上时,他也不由得惊呼道:“诶呀,殿下的脸红了!”
宦官的音色本就比常人尖锐,此时又声音颇大,不由得引得众人目光齐齐落在萧霁脸上,见他面色“不正常地泛红”,皆是心中愈发地骇然。
“这是……这是……?”
“殿下,殿下,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太子亲卫更是直接吓得嚎出声,青年壮汉泪盈眼眶,就连青梧都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颅内出血了?不应该啊,若是头颅落地,他现在应当已经晕厥才对……
从众人口中得知自己再次脸红又引得这样大的误会,躺在地上的太子殿下不禁闭上眼睛,简直想原地薨逝,自己怎么和没见过女郎一般?
而且人家女郎正经为自己检查身体,自己到底有什么可脸红的?萧霁心中狠狠反思唾弃自己,可他这种种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更加大骇。
这眼睛都闭上了,脸颊还不正常地发红,可不就是要不行了么?
便是宁王这回都害怕起来,他们可没想要萧霁的命,若是萧霁没了命,便是这桩事扯不到他身上,也会备受怀疑,名声不佳。
其余太子亲卫瞧见主子这样,含在眼睛里的泪水这下直接流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扑通跪在了地上,嚎哭出声。
“殿下,您不能这样抛下我等啊……”
“殿下!殿下!呜呜呜呜……”
眼瞧着亲卫都开始哭丧了,萧霁怕再不出声自己真就被咒死了,立刻睁开眼睛,强撑着骂道:“别哭!”
可他本就虚弱,一声“呵斥”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又听出了临终之言的感觉,这下不仅是亲卫哭了,赵通也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泪水涌下。
“殿下……没您老奴可怎么活哦……”
见状青梧直接摸上了萧霁的脉搏,两息之后道:“别担心,殿下还没……”
对上萧霁那双还算清明的眼神,青梧一个“死”字及时停住,换了个说法——“还活着。”
“还活着”的萧霁不想再生尴尬,便强行压下心中羞涩,主动配合青梧检查起来。
“孤的…胫骨……”
过了这么一会儿,萧霁身上极痛之处也逐渐显露,其余之处大多都是震痛,唯有小腿疼痛刺骨。
青梧闻言立即放弃检查大腿臀骨,手迅速移到他小腿之上,甫一落于其上,萧霁便因刺痛痛呼一声,粗喘不已。
青梧便知晓就是这里了,她语速极快对亲卫们道:“小心抬起殿下小腿,脱去他的鞋袜。”
在一众人的帮忙之下萧霁鞋袜尽褪,中裤被卷起的那一刻,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白皙健壮的小腿中部已经泛上了淡淡的红色,且有明显鼓包,曲线异常,青梧一扫便知结果。
“这是骨折了,需固定伤肢,有无木板、竹片、树枝等硬物?再来一些布帛。”
赵通连忙点头,身边围绕的亲卫也顾不上擦拭眼泪,折杖的折杖,撕衣的撕衣。
见他们井井有条,青梧便看向萧霁温声嘱咐:“待会固定膝、踝,殿下可要忍住,千万不要乱动哦。”
她声音柔和悦耳,语调轻慢,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萧霁不禁偏了偏脸,不自觉地抿动嘴唇,心中暗道:
哪里就要这样哄了?他又不是那幼儿……
他有心不做回答,身体却比心更加诚实。
看见太子乖乖颔首,青梧不禁笑道:“这多好呀,我来替你包扎……”
她转过头去替他固定下肢,不见身后少年太子明明痛的额头冷汗直流,耳尖却透出隐隐红晕。
那边场中焦急万分,这边后阁却情意绵绵。
听闻太子不曾与她同来,宋云鹤心痛不已,“太子冷情,竟连你这样的佳人都不假辞色……”
望见宋云鹤眸中的深情和愧疚,奚清桐这一天所受之气终于慢慢消散,心中泛起丝丝得意,于是又故意道:“要是当初我嫁与……”
奚清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含着点点泪水望向对面之人,未尽的言语中表露出太多遗憾。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刚落下,对面男人眼中便迸发出更多火光,他不禁抓住了她的手,口中喃喃念道:“桐儿……”
奚清桐也配合着反握住他的手,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奚清桐刚被宋云鹤安抚下来的怒火再次涌起,没要几息那紧闭的门便被从外面“咣当”推开!
“良娣,不好了!良娣不好了!”
金珠惊慌失措地冲入内阁,扑跪在地上,便是瞥见自家主子的手被外男握在手中时,也及不上她此刻内心焦急恐惧。
“什么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坠马了!”
金珠哭喊出声,原本不以为意的奚清桐瞬间变了表情,惊呼出声:“什么?”
她耳中嗡鸣作响,指尖骤然收紧,宋云鹤忍痛闷哼一声,她却丝毫未觉只霍然起身,鬓间流苏乱撞,一如她慌乱至极的心。
“在哪里?太子殿下在哪里?情况如何?可是…可是…”死了?
金珠抖着嗓子道:“就在外面马场上,情况…奴婢也不知。”
“废物!”
奚清桐勃然大怒,推开金珠,大步向外走去。
几息之间,宫室内竟只剩下宋云鹤一人。
望着奚清桐的背影,宋云鹤有些愣怔,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手背上赫然嵌着一排指痕,还残余着些许刺痛。
应该是太着急了吧?
等奚清桐赶到最下方时,正巧看见太医从她面前匆忙奔过,她心中蓦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来的还不算太晚。
然而她跟在太医身后赶到场中时,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奚清桐的脚步瞬间慢了半拍,她怎么会在这里?
张太医先她一步到达萧霁身边,还未说一句话便被赵通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俩是什么蠢货,怎可擅离职守?若是殿下有个什么差错,我定要砍掉尔等的狗头!”
张太医自知自己有大错,不敢回嘴,只求道:“为臣深知有罪,可如今要务乃是救治殿下,还请公公先让微臣行事……”
可他垂眼睛一扫,便看到太子腿部已经被简单处理,不禁讶异道:“这是谁做的?!”
事关紧要,青梧也不再藏拙,转身直言道:“是我,我学医十载,事急从权,刚刚替殿下简单检查过……依我所见,殿下身上最紧要的伤便是这骨折的小腿,还请前辈着重检查救治。”
她双手交叠在腹部,盈盈站立在场中,语调不卑不亢,叙事条理清晰,不禁叫周围众人愈发讶然,躺在地上太子殿下也不例外,瞧着侃侃而谈的女郎,他眸中不自觉多了好些赞许。
刚到的张太医也因她气度不凡未曾反驳,等她说完,太医的表情也从惊疑不定到逐渐平稳,又给太子把了脉,仔细检查了腿部包扎情况,又望闻问切了一番后放下心来。
“确如这位娘子所言,主要伤势在腿上,娘子处理得好,如此抬回去好生医治,以后应当能恢复如初。”
听到这一句话,周围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再看向青梧的眸中皆是赞许感激。
就在这时另一道靓丽身影突然挤入人群,扑到了萧霁的身侧,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刚才青梧已经自报家门,在场之人皆知她是侧妃孪生姐妹,可两姐妹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让他们暗自惊呼,双生姐妹果然一模一样。
“殿下……殿下……”
奚清桐不顾身着华服,直接跪在了草地之上,还未说两句话,眼泪便先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娇弱,看着面前这张姿容出众的面庞,明明和她一样,萧霁心中却生出了怪异之感,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之时,武王,文王以及一群内侍抬着兜舆而来。
萧霁便立刻对赵通道:“快把孤抬上去,孤要回京!”
被忽视的奚清桐身子一怔,可很快又恢复寻常,以女主人的姿态指挥道:“还不快把殿下抬到兜舆上去。”
可听见后半句,奚清桐又有些惊疑不定,“是否应该留在上林苑治疗?”
武王和文王也附和出声,“太子六弟不宜移动,吾等会回京召集太医来上林苑为六弟医治……”
原本也想劝说主子的赵通闻言心中陡然转了个圈,顿觉此地不宜久留,便连忙招呼亲卫把殿下抬上兜舆,一边又转首扫视武王和文王道:
“两位太医竟然齐齐擅离职守,咱家怀疑受人指使,是万万不能再信的,再请太医一来一回,殿下伤情就要被误,所以需得立刻回京!”
说罢,也不管旁人作何反应,便招呼亲卫抬着兜舆往外走。
几位王爷见状,对视一眼,商量了几句也纷纷离开,武王和文王自然要留下继续主持宴会,宁王英王跟着太子回京。
临走之前,赵通几步来青梧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他拱手一拜。
“还要多谢娘子出手相助,娘子医者仁心。”
青梧所作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能不顾男女大妨,不顾被治罪的风险救治殿下,这已非常人所能,实在令他佩服。
张太医固然是赶过来了,可赵通并不信任他,所以赵通把此次恩情全部算在了青梧的头上。
他为东宫内宦第一人,众所周知的太子心腹,赵通此举一出,众人更是高看青梧三分。
瞧着所有人欣赏的目光都落在青梧身上,被冷落至今的奚清桐袖下手指掐入掌心,这样目光从前只会落在自己身上,也该落在自己身上才是。
青梧哪里敢受东宫内常侍的礼,连忙避过一边,不敢受礼,“不值当公公此礼,我不过替殿下简单包扎了一下……”
话音未落,便有感激万分的声音插了进来,“原是妹妹你救了太子殿下,真是太感谢妹妹了!”
奚清桐含着泪快步上前握住青梧的手,两姐妹站在一处,场中目光顿时被她分去一半。
青梧垂眸看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不禁有些愣神。
这还是自她被寻回以来,孪生姐妹第一次握她的手。她起初有些惊疑不定,可感受着手上的细嫩温暖,她的心又慢慢一动。
或许孪生姐妹是真的对自己非常感激吧。纵然自己不受她欢喜,可太子殿下是她夫君。
如此一想,青梧不自觉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正当她准备安慰一二时,耳边却传来众人话语——
“还是太子殿下有福气,这侧妃是娶对了。”
“是啊,若不是侧妃娘娘,今日谁敢这样见义勇为?”
“还要多谢良娣……”
青梧的手立时一顿,与此同时,那握住她的手也松了下来,柔软的指尖划过青梧的掌心下落,就如一阵风吹过再无痕迹。
奚清桐松了青梧的手,一边拭泪一边对众人谦虚道:“诸位谬赞了,都是吾妹的功劳。”
就听围者有人恭维道:“哪里?还得是因为良娣,令妹才敢上前啊。”
场中不少人都看见青梧不顾礼仪跨过围栏,飞奔至马场中救治太子,起先他们还不知为何,知晓她与太子侧妃关系后,顺理成章地认为青梧是在帮她的姐姐。
青梧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可听到他们把自己的功劳移加到旁人身上,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滋味,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无奈黯然。
望着那着华服,梳高髻,即便在夫君受伤这等情况下还不忘经营贤名的孪生姐妹,青梧不由得为那摔下马的少年太子浅叹一声。
想到那位少年,青梧便向赵公公低声道:“殿下伤势要紧,公公还是赶快跟去吧。”
赵通对奚清桐的举动其实也有些费解,可她毕竟是良娣,是他半个主子,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如今得了台阶,自然顺势而下。
“既然如此,咱家便先去了,等殿下大好再拜谢娘子,咱家先走一步了。”
青梧声音不算太小,赵通的声音却是很大,众人闻言,恭维之声猛然一停。
奚清桐眼眸冷了一瞬,不禁暗恼青梧多事。
她此举本就是为了叫赵通多听几句旁人夸赞她的话语,在心里记她的情,以后也会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青梧这一句却是直接赶走了赵通。
奚清桐不得不转身面向二人,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想法,只拭了拭眼角的泪道:“公公快去吧,帮吾照顾好殿下,吾等会便跟上。”
她还特地看了一眼青梧,示意还要和姐妹说句话。
赵通点头,转身离去时又顿住吩咐身侧徒弟,“你留下来,查清今日马场之事……咱家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敢暗害储君!”
话虽是对徒弟说的,他的眼睛却是一一扫过远处已经离开的诸王背影。
当了几十年内宦的他不会相信表面之相,主子身姿矫健,马术娴熟,怎么突然坠马?必定还有其他原因。
想着这些,赵通脚步匆匆追逐主子而去,见状,围观众人也各自请辞离开,不过须臾,场中只剩下姐妹二人,并几位侍女随从。
青梧也蹲身一礼就往外走,却被奚清桐拦下,“妹妹且慢。”
她的脚步一滞,到底还是停了下来,青梧转身,看着身着华服的孪生姐妹向自己走来。
奚清桐脚着高履,头梳高髻,身姿优雅,脚步娉婷,鬓边金凤流苏微微摇曳,一如自己初回奚家时见到的那般贵气耀眼。
直到离自己一步之遥,奚清桐停了下来,她什么都没说,只垂眸静静地看着青梧,唇边带着只有青梧能捕捉到的,若有似无的弧度。
青梧不禁有些失神。
其实她刚回奚家时是很喜欢这位孪生姐妹的,她第一次见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姑娘,不,应该说是比自己更漂亮的女郎。
那时的青梧刚从外头寻回来,不说礼仪规矩,就那一身历经风吹日晒的皮肤也远不如孪生姐妹白嫩,所以即便五官一模一样,也真逊孪生姐妹良多。
因此奚清桐争着要做长女时,青梧也没觉得有什么,她站到孪生姐妹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便笑着道:“桐儿长得比我高些,桐儿想做姐姐便做姐姐吧。”
后来是怎么不喜欢的呢?
大约是在她回家后第一次被带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吧。
她初来京城,还未学几天规矩,郑夫人不敢带她去旁人家,可她娘家郑家总是要带去的。
郑家宴上有样点心甜而不腻,青梧吃的欢喜,可这却招了那些姊妹们的暗笑,等她们瞧见青梧把掉到桌子上的点心捡起来继续吃的时候,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呀,大表姐,你瞧二表姐,怎么脏了的点心还吃呀?”
青梧一顿,脏了?她看了看点心,横竖没在上面看到一点脏污。
然而奚清桐却是直接站了起来,俯视着她冷声训斥道:“奚家难道没给你吃饱饭么?连掉在桌上的点心也要捡?”
那时的青梧就这么抬眼望着孪生姐妹,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委屈的不行,解释道:
“母亲这几日教我规矩,说贵族只吃七分,确实没让我吃饱,而且这桌子很干净,点心没脏,我跟着姥姥的时候连掉在地上的食物也是捡起来吃呢。”
可她一番话说完,郑家姊妹的嬉笑声就更大了,孪生姐妹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可当日回家青梧便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而后她每顿饭被削减到了一半。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郑夫人心软了一瞬,勉强解释道:“为娘知道你饿得很,可京城女郎崇尚身姿苗条,弱柳扶风,你吃得多,身子健壮,这样是不行的。”
青梧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迷惑,她并非生的膀大腰圆,如何就要少吃了?而且姥姥也说过,她这样的身材再好不过。
可她不忍心见母亲失望,便忍下了,可忍饥挨饿她便没有太多力气练习那些规矩,礼仪嬷嬷见她时常停下歇息,便又告到郑夫人那里去。
等青梧实在累的不行抬头时,正瞧见孪生姐妹挽着母亲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
郑夫人的眼神极其失望,她恨声道:“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
站在台阶下的青梧还行着那蹲身福礼,闻此一句直接瘫倒在地,然而台阶上二人却不曾移步一下,也不曾露出任何担忧之色,她们只是——
高高在上,扫眼瞧她。
那略带蔑视的目光让青梧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回神,正与面前之人的眼神重合。
那双微微垂下的凤眼周遭还泛着绯红,可瞳孔之中已无一丝半点担忧之色,她只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好似自己永远都要低她一头。
一时间青梧不知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那少年太子。
见青梧迟迟不发一语,奚清桐终于按捺不住,她微微抬高下颌,启唇道:“多谢妹妹施以援手,救我夫君。”
奚清桐拦下青梧为的就是这遭事,天知道她在看见青梧比她先出现在太子身侧时是怎样的心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青梧与她生的一模一样,这不就更凸显她来的迟了么?
或许因着那点心虚,她不但怨怪起青梧,心中还升起了一股更莫名的情绪,即便只瞥见青梧蹲在太子身侧,她都无法接受,像是自己所有物被抢夺了一般。
所以奚清桐这“夫君”二字咬得极重,可青梧却没听懂她话里的情绪,只觉得孪生姐妹太过高傲,便是道谢也这般不实诚。
青梧不想与她纠结,只当不知,垂眸淡声道:“良娣不必言谢,不过医者…本分罢了。”
可说到“医者本分”之时,青梧还是停顿了一瞬,不免想到她初回奚家时母亲是很感激姥姥的。
母亲拉着她的手流泪道:“多谢她把你养大,若是她也跟着来了,我们奚家定要荣养她到老。”后来又得知她学了一身医术,又赞道:“会医好啊,会医不怕生病呢……”
可后来母亲却不愿意她再看医书,再学医术了,直言:“你是奚家娘子,世家旧姓,贵族女郎向来只学琴棋书画,再有便是声乐舞蹈,愉悦身心之物,女工都不是必要的,这些自有下人去做,更何况医术呢?”
孪生姐妹也在一旁附和道:“妹妹,会医可不是咱们这些女孩儿说得出口的才艺,妹妹不如同姐姐一起学舞吧,也叫身姿瞧着纤薄好看些。”
可是如今,她倒是要因着这“下人学的医术”当众对自己道谢了。
青梧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胸口愈发地喘不过气,她以为三年多过去了,她会习惯这一切,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只觉得压抑万分。
纵然脑中万千思绪,可现实中也不过几息,见青梧一直垂首,一副温顺模样,奚清桐便放下了心,以为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先回去吧,吾要去照顾太子殿下了。”
听到这一句,青梧心中不由得再次自嘲一笑,果然,孪生姐妹还是那样。
她适才还抱有什么幻想呢?
青梧就这么存着情绪往回走,按着她的来时路,可这次刚走到高台之下,便听上方清脆悦耳的欢呼。
“青梧,你好厉害呀!”
她一抬头,就见善善趴在栏杆上向她招手,大眼睛里写满佩服。
没等她说话,善善又道:“我眼睛好,我都瞧见啦,是青梧为殿下包扎的对不对?”
忽然,青梧心中那股郁气就散了,也不知怎么地,原本打算绕路从一侧台阶上回到阁内的她忽然几步上前,双手握住栏杆,脚下一蹬,两步便翻了进去。
果不其然,善善见她身姿矫健,两步上墙,又惊呼道:“好俊的身手!好厉害!”
夸得青梧硬是把没稳定的身形给稳住了,要脸。
善善便又围上来上下夸赞,女郎眼中钦佩的光芒让青梧仿佛又回到了跟着姥姥做游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