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嫡姐逼换夫?她转身母仪天下by银台金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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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她治好的每个病人都会用如此钦佩的目光看她,让她觉得胸口满胀,觉得这世间再无比这更好的感觉。
只是这份感觉,她时隔了几年才再次体会到。
见青梧面上有了笑意,善善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便转而问道:“青梧,殿下伤势如何?”
一边的女郎也都看向了这边,她们多少也受太子所助,此时也最关心太子情况。
其实这种事是不好随便说的,可瞧见女郎们担忧的眼神,青梧也不忍心叫她们一直悬着心,便道:
“我给殿下简单检查,只发现殿下折了腿,其余便不知了,具体如何还需太医检查。”
女郎们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其余众人不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难免悬着心,接下来的宴会便坐立难安,纵使有王爷王妃主持,宾客们也始终记挂着储君坠马一事,哪能如寻常宴饮?
最终宴会不过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便匆匆结束,诸王在高台上宣布等殿试结果出来,择日再请诸士子宴饮。
青梧和善善交换了住址才相互告别,善善的马车先来一步,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靛蓝色衣裳的男子,善善便略带羞涩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君徐怀钰。”
复又对徐怀钰介绍青梧,“这位是我今日刚认识的朋友,奚青梧。”
青梧看向徐怀钰点头一笑,也顺带看清了这位“长相平平”的士子,确也如善善所言,徐怀钰约莫二十有余,身材适中,长相寻常,只称得上是五官端正,可青梧却觉得他自有一股平和稳重的气质。
就如方才他下马车,只站在善善身后几步,不催促,不乱看,更不曾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这就比寻常男子高强上百倍。
既是人家夫婿到了,青梧自然也不好再与善善说话,目送善善夫妻上了马车,青梧的马车也被牵过来了。
还是来时那位老佃户,他弓着腰不敢多看青梧,青梧却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等宋云鹤的空隙儿,她便与老佃户搭话:“您老人家如今高寿?”
佃户一开始还不知青梧是对谁说的,可一会便反应过来,这里也只有他一个老人,他便怯生生地抬头看向青梧,见青梧也看向他才确认青梧真的是在问他。
可青梧来时的事他也看到了听到了,她是那太子侧妃的双生姊妹,是贵族,又怎会和他一个老农搭话,不过见青梧神色温和地看向他,老佃户便装着胆子搭了话。
“回贵人,老汉今年六十有五了。”
这倒没出乎青梧的预料,这样的百姓她从前见过太多,一眼便能瞧出他们的岁数,“老人家高寿。”在这个世道能活过六十已经算是高寿了。
那老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摆摆手道:“不过是在这上林苑做佃户才多活几年罢了,贵人怎么问起老汉的岁数?”
听到老汉回问,青梧唇角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眼中却有了水雾。
“我有个姥姥,我是跟着她长大的,她今年应有六十三岁了。”
她回奚家的那一年,姥姥正值五十九岁,青梧本是要给姥姥过六十大寿的,可那采买认出了她,姥姥便留下一封书信走了。
可老汉听这话不禁笑问道:“什么叫应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话说到一半,他陡然顿住,觑向青梧。
青梧本是想笑的,可心里却也是没底,四年未见,也不知姥姥如何,因着眸中泪水便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那老汉更加惶恐,刚要跪下去请罪便被青梧拦住,“不是,不是您老人家想的那样。”
青梧接过玉珠递过帕子边拭眼泪边解释道:“我姥姥只是去云游罢了……”
话音还未落,便有责备之声插了进来。
“你与他说什么呢?怎么还哭起来了?”
第19章 点为探花
青梧眸中泪水顿时停止,这声音她熟悉的很,却也陌生的很,宋云鹤从前便是对她再疏离冷淡,也未曾像这样不耐。
宋云鹤老远便瞧见青梧在与那老仆说话,他本就心情不悦,青梧此举无疑又让他想起来时所遭受的一切,见青梧愣怔望他,便不耐烦地催促。
“怎么还愣着?不上马车么?”
他虽是问了她为何哭,但那只是顺嘴,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关心。
宋云鹤这般态度自然惹恼了宝珠,宝珠不禁出声道:“娘子正值伤怀,郎君何故如此凶悍?”
见一小丫鬟也敢当众顶撞自己,宋云鹤不禁冷眼瞧去,斥道:“这何时轮到你……”
可一句话说到途中对上了青梧的眼眸,瞧出其中愠色,宋云鹤不由得息了声,她到底是奚荆州的女儿,便是再有不满,也要敬她三分,而且殿试结果即将揭晓,若有岳父在其中疏通,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只得强压下心中不耐,深吸一口气后带着歉意解释道:“适才与同榜起了些争执,以至于心情不佳,倒是殃及宝珠姑娘了。”
复又看向青梧,语气温柔道:“也忽视了夫人,夫人因何而泣?外面人多口杂,还是先上马车再说吧,不然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夫人呢。”
听他如此解释,虽然话语存疑但到底也算说得通,青梧的脸色勉强缓和,瞧见周围确有人向这边看来,便点了点头。
然而临走之前,她还是先转身与老佃户温声告别。
此番之举落在宋云鹤眼中,又叫他心中生了几分轻视。果真是乡野长大的,便是入了富贵家门也改不了庶民习气。
可等青梧转身上马车,宋云鹤又及时伸出手搀扶,脸上不见任何轻蔑之色。
他也看得出青梧心情犹因他方才言语不愉,上车后一直冷脸不曾与他说话,便又打起精神哄了又哄。
宋云鹤本就长得一表人才,从前对青梧疏远冷淡也就罢了,可他真放下身段说起软话,也是自有一番温和缱绻,如沐春风。
如此这般一刻钟,青梧便也消了气,又与他和气说起了话。
闲谈自然是择方才发生之事,储君坠马是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的,青梧便与他谈及此事,不禁忧心道:“也不知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谁想刚才还温柔与她说话的人又变了脸色,宋云鹤想也不想便道:“你那么记挂他干什么?又不是你的夫君。”
他的脑中再次回想起桐儿得知太子坠马消息那一刻的种种表现,心中不由得生起烦闷。
青梧被他的语气再次吓了一跳,不懂他为何敢这么说,不说太子与奚家关系匪浅,就说他储君的身份,谁人不应该关心一二?
对上青梧诧异震惊的眼神,宋云鹤又惊觉自己失言,心中不禁暗恼自己今日为何这般冒失。
此事非同小可,宋云鹤必须给个说辞,心中千回百转也不过两息,当他目光落在青梧那张美丽的面容上时,心头一动。
他偏过脸去敛下眼眸,语气罕见地带着些羞涩:“我就是吃醋了,夫人为何那么关心旁的男人……”
青梧还从未见过宋云鹤这般模样,听过这般情话,她不禁愣怔了几息,反应过来也红了脸。
“原来是这样……”
女郎垂眸羞涩之时,男人却悄悄摸上了自己袖中之手,那手背上消散殆尽的指痕又微微刺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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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一回到宋家就再难得到太子准确消息了,不过去最热闹的坊间茶楼也能听得只言半语。活泼的宝珠也尽力都替她打听了回来。
第一回去打听回来,宝珠愤愤不平,“太子殿下如何倒是没消息,不过奴婢竟然听坊间传太子侧妃救了太子殿下,明明是娘子您!”
青梧微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安抚宝珠道:“这也没什么,以讹传讹,传言罢了。”
第二回去打听倒是打听到了,可打听到的消息却叫青梧忍不住皱眉。
“你说,坊间传言太子殿下没有养伤而是跪在陛下寝宫前一天一夜?这怎么可能…他是疯了吗?陛下也舍得?”
“是啊,奴婢也觉得不可能,可他们说的煞有其事呢…”
宝珠也不相信,怎么有人断了腿不去治呢?
东宫之中
赵通看着晕过去被抬回来的太子殿下,一边抹泪一边嘱咐着小太监们。
“都给咱家小心些,别颠醒殿下,殿下如今须得仔细修养,太医呢?太医都来了么?”
“都在路上路上呢,殿下身子一软,咱就麻溜去请了。”
听到徒弟回答,赵通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松懈便直接跌坐在太子床踏上,可他丝毫不在意,只看着床上的少年太子抹泪道:
“殿下您何苦呢?您要先紧着自己的身子啊,您这样断了腿还跪着,叫奴才以后下去了如何有脸见皇后娘娘?”
可回应赵通的只有沉默,床上的太子即便晕了过去,他的眉宇还是紧紧蹙在一起,显然心有记挂。
见状,赵通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赶忙把好消息告诉太子,“瞧,奴才忘记和您说了,殿下您别担心,陛下没有再送毒酒给姚太傅了,他老人家现在性命无忧呢……”
也不知是真听到了还是怎么地,晕厥之人眉宇竟然微微松泛了些。
看到主子睡梦之中都记挂着姚太傅,赵通心中再难不生恨怨,恨那金銮殿上之人如此狠心,竟能漠视殿下断腿下跪,怨皇帝不顾太傅为大虞鞠躬尽瘁一生,叫他晚节不保。
赵通如何敢告诉主子呢?
他断腿下跪一天一夜虽换回了姚太傅一条命,可依旧没能让他的父皇松口彻查此事,皇帝仍旧叫太傅担了这污名,判了他流徙三千里。
事到如此,他们怎不明白为何姚太傅六甲高龄还遭此罪,不过是他桃李满天下后还为了太子师,挡人道路,便被毁了一身清誉名望……
又过了两日,青梧便没精力再挂心太子了。
一是坊间传闻难辨真假,二来便是殿试结果下来了。
她的夫婿宋云鹤竟然被点为探花郎!
这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宋云鹤纵然腹有才华,可谁都没觉得他能位列前三甲。
郑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禁顿了几息,惊诧道:“他不比那些世家子弟拜得大儒教导,不过次等书院就读,竟也能位列前三?”
宋云鹤的家底她还是知晓的,父母相继去世后,他家中虽还有些田产供养,但只勉强够吃喝不愁,想要入最好的书院却是不行的。
她也是因着这些,就算看出宋云鹤对自家清桐有意,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结亲的意愿。
毕竟她把女儿培养的如此出众,可不是为了叫她去当寒门主母的。
郑夫人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宋云鹤能被点为探花。
身边嬷嬷笑着奉承道:“这不是好事么?姑爷被点为探花,再有咱们主君帮扶提携,如此清梧娘子以后也能获封诰命,享尽荣华。”
听到这一声“姑爷”,郑夫人面上微不可察地一顿,恍然想起来她把另一个女儿嫁与他了。
一丝羞愧涌上心头,可没有一息便被另一股喜悦压下。
她也想到了宋云鹤被点为探花的好处,“确实如此,等以后云鹤飞黄腾达,在朝堂站稳脚跟,对桐儿又是一份助力……”
只不过这好处不是对青梧的,而是对东宫里那个女儿的。
看郑夫人喜不自胜的模样,嬷嬷心中微叹,她明明说的是对清梧娘子的好处,夫人却只想着清桐娘子,这般偏心,如何能不叫姐妹,母女间渐生嫌隙?
可她也不是没劝过,夫人嘴上虽应着,但过了两日又忘了。
老嬷嬷不是旁人,她是郑夫人的陪嫁奶嬷嬷,孪生姐妹出生后自然也由她照应操持着,后来青梧丢失,她整整三个月没吃好饭,一看到剩下的那一个,嬷嬷就忍不住抹泪。
说句托大的话,青梧在她眼里就跟自个儿外孙女似的,后来万幸找回来了,按照她的理,定是要好好疼着宠着惯着的,可郑夫人的行为却与嬷嬷想的大相径庭……以至于落得母女疏离的地步。
嬷嬷是不忍心看着她都带过的母女俩生分的,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暗暗周旋着。
这边嬷嬷正想着如何叫郑夫人多关心些清梧娘子好叫母女关系好些,那边郑夫人却是想起世交人家递来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忧虑。
“听说太子带着腿伤跪求陛下饶过姚太傅,又惹得陛下大发雷霆……真是……免不得桐儿受累照顾他。”
她有心埋怨太子太不理智,可她不能妄议储君,便只能心疼女儿,可话语中的埋怨之气确是藏不住的。
郑夫人敢说一言半语,嬷嬷却是一个字也不敢的,她先引导郑夫人往好处想,后面才不着痕迹地把话引到青梧身上。
“生病之人最多情,良娣若能辛苦些,悉心照顾太子殿下,说不定能叫殿下记在心里,自有一番别人没有的情分,就算往后正妃进了东宫也比不得……清梧娘子那边送什么东西,夫人可有打算?”
其实恭贺宋云鹤蟾宫折桂的礼品是早就按例备下的,可宋云鹤点为一甲毕竟要比二甲三甲荣耀,这礼品便要再斟酌一二,当然其中也有嬷嬷的小心思。
这世间男子多的是一朝得势便轻看糟糠之妻,嬷嬷虽然觉得宋云鹤不至于种了探花就敢轻视奚家小娘子,可还是得敲打一二。
如何敲打就要借这礼品来了,送些他为官十年也得不来的珍品,一方面给足了他的面子,一方面也叫他不敢欺辱自家娘子……
嬷嬷满腹的心思就要和郑夫人言说,可郑夫人却像是只听到了第一句话似的,她猛然站起身拊掌道:
“对啊,生病……虽宫中珍药繁多,但咱们奚家也不能没有表示叫东宫看轻了,府中的珍药都拿出来给良娣送去,那颗百年人参,还有上次汝阳侯府送来的灵芝……对,还有李将军的那根虎骨,这可是治疗骨伤的佳物!”
念叨了五六种药材,直到把府中现有的好药都说出来,想了再想,确保没什么遗漏,郑夫人便看向嬷嬷询问道:“都记住了么?”
嬷嬷点头,便等着郑夫人说宋云鹤这边的事,可等了好一会儿郑夫人都未曾发言,不得已,她只好又问了一遍。
“夫人,宋探花那边的礼怎么送?”
嬷嬷换了个词,郑夫人才拍着额角笑道:“瞧我这脑袋,也是年纪大了,前脚说的事情后脚忘……”
郑夫人嘴上自责着,可她的语气也恢复了寻常,不再像提起侧妃相关之事那般激动,端起茶水浅浅品了一口才道:
“早些不已经准备好了么?如今中了探花,再厚上两分便可,你看着办吧。”
一瞬间,嬷嬷一肚子的言语都哽在了嗓子眼里,吐吐不出去,吞又难吞,心里不住替青梧难受。
她虽是奶嬷嬷有几分体面,但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叫主子厌弃,僵持了片刻后嬷嬷暗叹一口气转身出去。
可临要走出门槛,她还是忍不住侧过身,最后一次拐着弯劝道:
“厚上两分若是寻常也确实够了……只是姑爷中了探花郎这样大的喜事,清梧娘子想来是要在宋宅办喜事请亲戚吃酒的。
姑爷父母双亡,家资不丰,就剩咱们家最亲,若是喜事办的不够体面,清梧娘子面上不好看,也是咱们家脸上不好看不是?”
她想着郑夫人平日最重体面,若是用面子来压她,想来也能叫清梧娘子多得些好处,她也多念些夫人的好,如此时间往复,母女之间的情谊也就修复了。
可任凭嬷嬷用尽心思谋算,也比不得郑夫人打心底里的偏见。听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郑夫人只抓了一个重点。
“她姐姐如今正伤忧不已,彻夜辛苦,她如何好大肆办喜事?语笑晏晏?”
“而且她如何会办什么宴席?怕是又要在亲戚面前丢丑的。你快去宋家叫她别办了!”
第21章 误会真情
这话听得夏嬷嬷心里拔凉,连怎么走出正堂的她都不知晓,只浑浑噩噩地带着礼品上了马车,心里盘算着怎么和清梧娘子言说。
一下马车,夏嬷嬷便看到宋家门前散落着一地爆竹残骸,空气中还能嗅到残余的硝烟味道,这显然是官差已经来报过喜了。
踩着地上的红纸屑,夏嬷嬷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这样大的喜事,夫人却是那样的态度,她提着礼品踟蹰了几息,才被玉珠迎着进了宋家的小正堂。
还未踏过门槛,青梧便先从屋内迎了出来,见是夏嬷嬷,她不禁眉眼弯弯,迎声唤道:“原来是嬷嬷来了,劳烦您了,快进来喝口喜茶。”
若是旁人,青梧自然不会这么客气,可来人是夏嬷嬷,这便不一样了。
青梧记得刚回奚家的那年冬日,她与母亲又起了争执,被罚跪一日。那日大雪纷飞,冰寒刺骨,青梧又冷又饿,本已身形松散,这时夏嬷嬷突然从外面进来,吓得青梧立马端正跪姿。
她本以为夏嬷嬷是被母亲遣来监督自己的,可嬷嬷一来就把她从地上拉起,疼惜道:“清梧娘子何必?快快起来,大雪纷飞,夫人必不会亲自来瞧,你还跪它做甚?别冻伤了自己。”
往后又有诸多之处,夏嬷嬷暗中照料,所以每每看到夏嬷嬷,青梧都会想起姥姥,自然也对她多有敬重。
瞧着面前面色红润,态度和气的青梧,夏嬷嬷心中微叹,谁愿意伤害这样的漂亮娘子呢?
又见清梧亲自替她倒了喜茶,笑盈盈地问母亲有什么话说,夏嬷嬷便愈发难以说出郑夫人那些话。
见夏嬷嬷有些愣怔,青梧不由得关心了一句,“嬷嬷怎么了?”
“哦,哦,老奴就是太高兴了……娘子您在外受苦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老奴为您高兴……”
嬷嬷避开青梧那清澈美丽的眼眸,指着放在桌上的礼品道:“夫人也是极其高兴呢,她托老奴来给娘子贺喜,还带了好些礼品来……”
她起身一一把那礼品打开给青梧看了,那都是她亲自从郑夫人库房里挑出来的好东西,文房四宝等常物不必多说,其中一座玉制文昌塔最叫人瞩目,其玉质上佳,水头十足,实在是为一件佳品。
见青梧目光落在上面,夏嬷嬷交握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绞动,面上笑意不曾有半分变化,她解释道:
“这座文昌塔寓意镇宅旺文运,助官运亨通。也是大报国寺方丈亲自开过光,在庙里供奉过的,本是夫人准备给大郎君的,现下姑爷中了探花,便极力让老奴给姑爷送来呢,说是要保佑姑爷青云直上,以后叫娘子做诰命夫人呢。”
听夏嬷嬷这般说,即便先前有诸多矛盾,青梧心中还是不禁涌出一丝暖流,连忙推却道:“这哪里好要长兄的东西?长兄如今还在书院苦读,云鹤却已经高中,该紧着长兄才是,嬷嬷还是带回去吧。”
母亲对兄长仕途一道可谓费尽心思,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上什么学院念什么书都要做主,求神拜佛更是常有,如今把这样好的文昌塔给她,属实难得,青梧不禁微怔。
瞧见青梧神色动容,夏嬷嬷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心中却愈发难受愧疚,不禁怀疑,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可既然说了谎话,也只能说到底,嬷嬷忙拒道:“这可不行,若是带回去了老奴可要遭受夫人责罚的,娘子就留着吧,来看看这料子,这蜀锦颜色鲜亮,夫人特地叫拿过来给娘子做新几身新衣裳穿呢……”
蜀锦价值千金,便是京城权贵也难得几匹。
青梧初回奚家时便见孪生姐妹穿过一身蜀锦衣裙,格外美丽耀眼,彼时她年少爱美,也不知其价几何,她便向母亲提过想要一身,最后当然是被拒了。
母亲那时对她说话还算委婉,只道:“你初回奚家,礼仪规矩还未学好,若是穿了这蜀锦衣裙,行走间却没有大家姿态,是会被旁人笑话贫人乍富的,等以后你学好了规矩,为母再差人给你做。”
青梧想了想自己那潇洒的走姿,再想了想孪生姐妹的步伐,应下了。
只是后来青梧学好了规矩,学会了“莲步轻移”,郑夫人却像忘了一般,再没有提起。
如今这里却有两匹。
青梧抚摸着那布料,心中情绪纷至沓来,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自嘲。
见青梧情绪愈加动容,夏嬷嬷忍着心中愧疚心虚,话锋一转,“只是,夫人也托老奴嘱咐娘子一句话。”
她看着一无所知的青梧,那些刺耳的话在腹中转了又转,再出口已是——
“夫人说姑爷中探花这样的喜事原是该办个席面,请亲友来吃席的,这几匹料子也适合娘子做了衣裳办席时穿,十分体面,可娘子也知晓太子殿下坠了马,如今受伤严重,咱们家也算太子亲家,如今大办喜事并不妥当……”
这下虽然细究起来也不能完全站住脚,但总体上也算有个正当的由头了,说出这些话,夏嬷嬷愧疚之余也松了口气,这样好歹说得过去,不会伤了母女俩的情分。
因着这些都是扯谎,夏嬷嬷心虚说话时并不敢看青梧的眼睛,等她说完抬起了眼皮,就见面前女郎神色怔忪,显然颇有触动。
青梧确实也颇有感触,她只当这些都是郑夫人所说所做,目光从面前件件礼品上划过后渐渐氤氲上些许水雾。
虽不知母亲是不是因着宋云鹤高中才愿意才如此待她,但听嬷嬷所言,桩桩件件皆是为她着想,也有实实在在的好物。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想来这世间母女即便性情不投,中有隔阂,也总是希望对方好的。
东宫之中
奚清桐再次来到了太子的寝殿门前,虽已经被拒了两次,心中极为恼怒,但她作为侧妃便是做样子也不能不来。
她心里其实是不大愿意做这样伺候人的事情,可奚清桐也懂雪中送炭的道理,若是能在太子低谷时期对他悉心照顾,嘘寒问暖,以后少不得她的好处。
于是她便每日点卯似的来了,只求以后太子问起,也不露了差错,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被叫了进去。
“良娣,殿下请您进去。”
奚清桐心中一喜,连忙敛裙入内,跨过内殿屏风,便见到了靠坐在床榻上的太子。
此时,太子也正看向她,疲倦苍白的面色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只直勾勾地望着她,那眸光太过明显,叫奚清桐又是羞涩,又是欣喜。
殿下终于愿意认真看她了!
萧霁确实也是在看奚清桐,他默不作声,只用那双淡漠矜冷的桃花眼一寸一寸地扫过眼前这张脸,与之同时心中却想起另一位女郎。
萧霁知晓老师性命无忧后,他便放下了悬着的心,自然有空分神思索其余诸事。
这头一件自然是查清自己为何坠马,以及治疗腿伤,这就不免想到了那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他包扎的奚家娘子。
要知道即使是宫中医术高超的太医在治疗王公贵族时还会畏手畏脚,恐一个不慎就叫王公们没了性命,以至于获罪,是以他们时常不敢用尽手段治疗,也会延误了救人最好的时机。
而她女郎之身却敢在数千人的眼下对他实施急救,这样的胆魄实在叫人佩服,不但如此,之前太医前来替他看诊,还言其措施妥当,有正统名家之风。
再思及见她以来的桩桩件件,萧霁不禁对青梧更加好奇,便打破了他以往立下的规矩,允许侧妃进来探望。
想到那日乌龙,萧霁苍白的面色又隐隐有些发烫,他决计仔细观察一番二人,难道孪生姐妹还就真一模一样不成?
于是自奚清桐转过屏风过来,萧霁的视线就未从她身上移开,一举一动皆落于他的眼中,不断与青梧对比。
他虽未见过青梧走路姿态,但他见过青梧向自己拱手作揖,那姿态潇洒,在一众守规矩女郎中格外不同,想来走路也不会像是眼前这般纤足缓步,行不摇裙。
再由身姿上移至面容,两者妆容差别巨大更不用多说,奚娘子妆容清丽明媚,自己侧妃华贵明艳,一看便能分别,但妆容服饰不过外物,萧霁想要辨别的还是两人的五官。
他看得认真,自然也就忽略了奚清桐的动作,及她来到近前坐下,萧霁才恍然回神,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他略有些洁癖,不喜旁人坐他床榻,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奚清桐见太子没有出声斥责,心中愈加欢喜,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显然性命无忧后,她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正巧有内侍端来汤药,她便顺手接过药碗坐下,“殿下,妾身来喂你喝药。”
萧霁正看得认真,便囫囵颔首,眼睛依旧盯着奚清桐的面容。
见状,奚清桐更是喜不自胜,连忙搅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递过去。
又见眼前桃花眼凝望与她,神色颇有些“痴迷”,奚清桐不禁含羞低头,心觉她真是来对了。
想来等太子病愈,她便能真正成为殿下的女人,甚至能在太子妃进门前抢先诞下一儿半女。
她愈想心中便愈加火热,手中动作便更加温柔细致。直到那药碗即将见底,奚清桐舀起最后一勺汤药递向太子时,太子终于开口说话。
她一时没听清,微愣询问:“殿下,您说什么?”
“孤说你们姐妹俩长相果真极其相似。”
仅凭仓促几面,又非两姐妹都在,萧霁实难察觉二人差异。
他不知姐妹俩之间龃龉,说的坦荡寻常,却不知他一番话叫奚清桐心头一落,什么羞涩,什么喜意在一瞬间通通消散。
那勺子也“叮当”一声落到了碗底,勺中汤药飞溅而出,险些落到了萧霁身上。
萧霁剑眉猛地一蹙,他有些不悦,可看到奚清桐那张脸,便又把嘴闭上,到底是他的侧妃又是她的姐姐,这点小事还是罢了。
周围内侍忙围了上来,奚清桐一边请罪,一边心里却恼火万分。
又是青梧,怎地又是她!
奚清桐以为自己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地位与孪生姐妹天差地别就能她彻底割席位,无人再把她与自己相提并论,可现在却是连殿下也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