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不具by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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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衍不多时回复:不及某人。
某人就站在她身后,没看对话内容,只看到上头飘着端正工整的邹衍二字,没好气地把她的黑莓手机扔还给她。
扔炸药包似的,炸翻她的碟子,她好不容易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肉。
她继续不理他,睡前她把一碟子剥得过分干净的桔子肉搁在床头柜上。没好气的人指摘她,“贺东篱,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你这么变态地吃桔子,我跟你说!”
“是的,一点没错。”
宗墀气得恨不得磨后槽牙,“你再吃一个我看看!”
她洗过澡刷过牙,偏偏应激他的激将,当真吃了一个,用手拈到嘴里的。
坐在床上的人气疯了,“你别以为你来例假我就会让着你。”
“我不来的时候你也没让着,你清醒点。”
“贺东篱,你又在为了那个邹衍吼我了!”
“少神经,关邹衍什么事啊!”
“那大晚上聊什么啊?”
“聊病人,聊他的茶艺还没到家。”
“什么?”宗墀一时给她绕着了,但是听她这话就当解释。他勉强受用,说着,掀开点被子要她上来。
贺东篱这才看见一只兔子被他蒙在被子里,她一想到兔子此前经历了什么,就气更不打一处来,她命令他,“把兔子拿走!”
宗墀偏不。他见她不动,便一把把她拖过来,“你非得在我出差前和我闹别扭么?”
“我说了没有。”
“那一个晚上这是怎么了,谁招着你了,怪我自作主张请客你兄嫂的事?你明明答应我的,你可别说你床上说的话不能当真啊,我心脏遭不住。”
贺东篱没空和他嬉皮笑脸,她说了,邹衍的茶艺远远没及格,比起某人。
“你给阿笙他们的接风花篮上写的什么?”
“能有什么,欢迎安家之类的呗。”
“落款是什么?”
“西西、宗墀齐贺。”
“就知道!”
宗墀听后把她逮到怀里,连同那只兔子。“那到底气什么啊?”
“我明明没有生气,相反,只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而已。”她把他的枕头连同兔子一齐扔到了床尾,轻声细语却足够权威,“你如果实在离不开这兔子,搬家换地方也要不离身,就和兔子一起过吧。”
拢共就不算大的床,少爷已经是最大的将就了,让他睡床尾,想都不要想,他把兔子扔到床下去,枕头搬回原处,躺回的动静,足够把床折腾塌掉。
贺东篱更气了,“你回去一趟用得着这么兴奋吗?消停点可以吗?”
“我消停点?等等,我又什么时候兴奋了?”
贺东篱不答。躺靠在床头,又吃一块桔子肉。
说真的,他实在受不了她这种吃法,从前她还只是咬破一点桔子,吸干里头的桔子汁,外面的皮不要,现在耐性更是吓人了,剥得这么干干净净,拈到嘴里嚼。宗墀看着很不得劲,把她的碟子够过来,还剩好几块果肉,全到他嘴里去了。吃完冲她,“谁教你的,不准这么吃,费劲且变态。”
贺东篱看着光秃噜的碟子,也不生气,她才要去刷牙的,宗墀一把扽住她,“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什么叫我回去兴奋啊?”
“不是吗,老早地把行李护照打点出去,连同保姆阿姨也不必来点卯了,安排得这么滴水不漏,不知道的以为回去三年五载呢。”贺东篱说完要起身去,被宗墀拽住一把袖口,机械地坐回头,她全不朝他看。
宗墀就更得寸进尺,他朝她这里挪了挪,最后腿压在她袖子上,牵扯的力道,害她领口褪到肩膀处。窘迫之余,贺东篱忽然很大的手劲,把床上一尊大佛轻易推倒了。
他四仰八叉倒在被子上,听着去卫生间的脚步声,笑得得意忘形,“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贺医生,你舍不得我走。”
“才有鬼!”
听她这么着急地辩驳,宗墀更是放浪形骸,他跃起身来捞他的兔子,并神经质地当着刷完牙回来的正主面哀怨道:“好了,你这个替身确实不合适待在床上啊,她会生气,她很小心眼的,连兔子的醋都要吃。这样吧,你还是待在我的办公室里,她不理我的时候,我再找你,啊!”
下一秒,贺东篱真的是冲过来的,她真想把他的嘴给缝上。
宗墀扔开兔子接住她,他迎面揽抱起她回房,跟她保证,“我会回来,一定回来。你在这里,我能去哪呢?”
厮闹到最后,贺东篱也许生理期情绪很不稳定,她趴在宗墀肩膀上,算是回复他宴请的事,“你不一准落地回来,我不会通知我妈那边的,万一你又跳票或者回不来,宗墀,你在她那边的征信就真的跌到零了。”
宗墀笑了笑,气息里满是桔子的香气,“那着急忙慌地再通知她,不是更没礼貌,嗯?”
贺东篱难得的任性,“不管。你先回来再说。”
“接风宴不赶在人家第一时间抵达的时候,还叫什么接风宴。”
“放心,你已经送给他们比接风宴更合心意的礼了,他们挑不到你的不是。”
宗墀莫名觉得这声放心比踏实更落地。
元月2号这天,贺东篱原计划是休息的。宗墀已经返程的飞机上了,她接到了阿笙抵达的电话,说西西他们太周到了,那束欢迎回家的花篮太窝心了。
贺东篱要兄嫂他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他们碰面,顺便给他们接风。
随即又给喻晓寒那边打了电话,支支吾吾半天,终究还是明说了,一说阿笙他们到了,二说……宗墀要请他们吃饭,想请喻晓寒一道。
喻晓寒冷淡哦一声,“是请你哥哥嫂子,顺道也请我一顿?”
“妈妈。”
“哼,我反正早已不是贺家的人了,你哥哥嫂子,你和你男朋友应付也是应该的,我就不去了。”
“妈,你是不是贺家人我不关心,但你永远是我妈,这一点改不了。我那天跟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这一回不只是他跟你低头,还有我。我跟你说实话,他这一顿是老早计划好的,但是我怕他忙得没准信回来,才一直悬着没通知到你,妈,他给我准确信息了,我才有勇气告诉你,妈妈。”
喻晓寒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刀子嘴地来了句,“你别指望我对他有一句中听的,你看着吧!”
贺东篱却轻易拆穿妈妈,“你不会。你教子只会关起门来,你才不会叫阿笙他们看笑话去。”
喻晓寒朝西西呸回头,“那是教子,他是什么东西!他只会偷蒙拐骗我女儿!”
这天,好不容易协调好两头,然而贺东篱这头出了点状况,医院临时急call,贺东篱得赶回医院去急上台手术。彼时宗墀将将落地,他非但没看到女友来接机还被临时放了个最正义的鸽子:
小池,医院急活,我得赶回去上台。我妈那边,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帮我先去接了她再一道赶去饭店与阿笙他们会合。
我争取忙完就过去。
抱歉,[拥抱][爱心].
贺东篱给喻晓寒打了一通电话后, 说好来接她一起过去的。
这个空档,喻晓寒出去洗吹了下头发,再回来捯饬自己, 来回选了几套衣服都不算满意。也不问徐茂森意见,他这几天腰有点疼,上楼来守在边上逡巡着她, “看起来挺重视这顿饭的样子。”
喻晓寒没空搭理他的酸话,“重视什么, 老大家的孩子, 到这里来安家,请到我了, 不露面也说不过去。”
徐茂森拿手撑五斗橱一角, “你心里明白, 不关贺老大家什么事。”
“挺你的尸去。”
徐茂森笑吟吟地过来,这么多年过去, 他就是中意她这一点,泼辣够有活人气, 第一回 见她, 她怀身大肚地来找老贺拿钥匙, 都要做妈的人了,在老贺怀里哭成个孩子。被别的男人看了去, 她眼泪一抹拿了钥匙扭头就走了。老贺没了后,她娘家那边几次三番想着她改嫁去, 孩子不能要, 丢给贺家。喻晓寒万万舍不得女儿,徐茂森那样委曲求全求到她的时候,她说过, 跟着你不会多痛快的,你现在有多哈巴狗,弃如敝履起来就会有多无情,我知道,男人都一个样。
徐茂森最后的计中计便是母亲的软肋,他知道她抛不下她的女儿,于是拿她的女儿巧取了她。
喻晓寒为了她的女儿曾对徐茂森说过再娇嗔讨巧不过的话,嗯,有你是我的福气。
不成想,她的女儿比她更有福气。
“还没到挺尸的时候呢,这顿饭就不能带上我吗?”
喻晓寒眉头起官司来,怪他,“你去像什么话,都说了是老大家的儿子儿媳。”
“但是宗家请客。”徐茂森点破。
喻晓寒横一眼这个枕边人,他起什么心思,她再了解不过,喻晓寒一时不说话地望着徐茂森。
徐茂森踱步过来,一只手来摩挲了下她的脸庞,“晓寒,有时候是挣不过命的,你说对不对?当年那小子那样打上门,西西到底还是向着他,而你,一辈子为了老贺这个女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懊糟什么,到头来,老贺你只得了一半,而我也只给了你一半,可是一半和一半,是凑一起一个整的。”
喻晓寒出门前坐在门口穿鞋,她朝楼上的徐茂森感怀但清醒道:“你们男人眼里只有贺家,徐家,宗家,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女儿得了你的济,理应还报你这个继父,你放心有这一天的,你比我清楚,西西比不上你的一双儿女。而她找祖家还是宗家,不是她有什么福气,或者沾了谁的光,有这个跳板够到什么有本事的男人了,而是她本身就有本事。老徐,我刚才心里还有点不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舒坦多了,为什么呢,因为西西只有找这样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将来才不至于在徐家再受什么气,你不是自认为是继父么,那就从今天该清楚,我做不了西西的主了,更做不了未来女婿的主,他是个什么臭脾气,大家都知道,他要请谁不请谁,哪里由得了我说话。”
话音落,喻晓寒的手机来电,她不声不响地接起,好半晌没说话,挂了电话,没多会儿,门铃响了。陆阿姨去开的门,外头阴风四起,灰蒙蒙的天,来拜访的人捧着束落日珊瑚的芍药,手里提着个袋子。
他自报姓名,告诉保姆阿姨,他跟喻女士打过电话了。
那年春节陆阿姨休假了,没见过宗墀。听见他在门口说话,喻晓寒走过来知会陆阿姨,叫他进来吧。
楼上的徐茂森这才醒悟过来刚才晓寒的电话是谁打的,来人进了里,认真跟喻晓寒打招呼,说他也是下了飞机才看到西西的短信,“她根本不给我准备的机会,再给她打电话已经不接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给您打电话了,她叮嘱我,一定要过来接您一起去的。”
喻晓寒仰头看风尘仆仆之色、手里捧着花的人,“她去上手术,这么急的多半是车祸,进了手术室就是打仗,哪还有时间管你这些,这顿饭吃不成也不能影响她啊。”
“是。您说得对。”捧花的人,四平八稳地听训貌。
弄得边上的陆阿姨很是摸不着头脑,连忙同晓寒看,晓寒这才示意她接过客人手里的东西,再平淡地介绍道:“西西的……男朋友。”
陆阿姨一下子面上五颜六色起来,对方再自告奋勇地介绍自己,姓甚名谁,陆阿姨频频点头,“你就是小池啊。”
宗墀应允,“西西常提起您。说您照顾西西妈妈很多年,我们当初不大回来,但我应该老早就吃过您做的东西,上附中那会儿,春游研学,西西给我分享过您做的三明治。”
陆阿姨一下子不得了的吃瓜表情,“真的啊,西西从来没说过。”
“她就这样,凡事到她嘴里就尽了。天生的干事派。”
陆阿姨听这话很是欣慰地笑了笑,才要去帮晓寒把花插上的,宗墀提醒道:“袋子里是只青花瓷的花瓶,正好插芍药。”
喻晓寒听这话连忙追问:“什么样的青花瓷啊,老古董我不要啊,摔了你的我可赔不起,到时候还被有关部门查上门,多冤枉!”
宗墀笑着揶揄她,“您又不做官又不批地,怎么老怕被人查上门呢!”
喻晓寒被他这样数落,多少有点下面子,噎回去,“就是啊,我一个家庭妇女待在家里好好地,万一被你们宗家连累了,丢不起这人。”
宗墀保证道:“放心,再老的古董,我既然送到您手上,就没人上门来查您。”
徐茂森听着宗墀话说完,才伺机过来插话,“站着说话做什么,快坐,来,宗墀。”
宗墀不以为意,对徐茂森态度也淡淡的,陆阿姨过来上茶的空档,喻晓寒没响应徐茂森的话,示意他们要走了,由着东笙他们提前到了就不好了。
宗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当下没表,而是头一点,问喻女士好了没,好了就出发吧。
陆阿姨茶都泡好了,正巧家里还有煮好的蜜枣茶,老派的招待新人,都是要有红枣蜜枣桂圆等煮的甜茶的,寓意好,讨个顺利喜气的好彩头。陆阿姨同晓寒道:“不差这几分钟,新兴头上才上门的,不好坏了规矩的。”
喻晓寒怪陆阿姨多事,她电话里也跟西西冲过,不会给他的好脸色的,这会儿还给他上新姑爷待遇的茶,想得美!
宗墀满心满意地在琢磨喻晓寒和徐茂森似乎打过嘴仗,他连他家里那些旧派规矩都没守几样,哪里知道眼下这些,倒是徐茂森卖他现成的人情,说陆阿姨说得对,“新姑爷的蜜枣茶不能省。”
陆阿姨又朝晓寒念经,无非拿西西作法,“西西还在医院忙呢,她今天在,你也不肯上茶?”
喻晓寒嘟囔了句,“这一个人过来的,算什么新人茶啊。”
宗墀云里雾里总算听清了点什么,他附和道:“不要紧,我可以替西西喝。”
他话一出,厅里几个人都傻眼般地望着他,他却再自若不过的端持,出口的话也无比自洽且服众,“我想西西以后这样临时去救人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如果不能代表她,那今天过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相反,我家那边,也一样,我不在的时候,她照样要代表我。”
喻晓寒听后老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想到什么没拿,说要上楼去拿,吩咐陆阿姨……上茶吧。
是日,宗墀一早是在股东会上匆忙散会赶赴机场的,在飞机上他也是一口没吃,原本想着贺东篱来接机,他趁机邀功一下要她请他吃点什么,结果她一条短信,几乎叫他天崩地裂,马不停蹄从机场赶回来,再匆忙奔到徐家来,两碗什么蜜枣茶是他今天水米未进的开张顿,他想过会很甜,没想到这么甜,齁嗓子的地步。他吃一碗已经等同于谋杀了,还要吃两碗,他望着那碗里一个个甜到拉丝的枣子,严重怀疑这该死的女人她就是怕这些玩意才躲到医院里去的!
待到喻晓寒拎着包重新走回客厅的时候,发现某个祖宗已经吃完第一碗,且碗里空荡荡的,她给吓一跳,责备陆阿姨,“这枣汤这么甜,你要他也喝下去了啊?”
陆阿姨走过来一瞧,跟着吓一跟头,连忙跟小池解释,“只要一个碗里吃一个意思一下,不必要碗底见空的地步的!”
喻晓寒气得脸都青了,陆阿姨还在促狭地笑,她怪陆阿姨,“他懂什么啊,他懂这些倒是有猫腻了,你也不提醒他,真是的。”
陆阿姨点头如捣蒜,宗墀听着喻晓寒的话头,全不觉得自己出了丑,反而以退为进,面上人畜无害得很,问陆阿姨,“为什么我懂就是有猫腻呢?”
陆阿姨笑着解释,“因为那你就不是新姑爷了啊,结过婚的男人才懂啊。”
喻晓寒再呵斥道:“还瞎讲八道的。越不作兴什么,你们越说什么,作怪得很!”
陆阿姨一面提醒小池只要吃枣不要喝汤,一面安慰晓寒,“唉呀,不要紧的,他喝光了么,更是喜上加喜,人家抱一个孙子,你抱两个咯。”
宗墀闻言,面上不显,不经意间挑了挑眉。喻晓寒在边上等着,他匆匆吃完第二碗的枣,还剩一颗,他问陆阿姨要个一次性的纸杯,陆阿姨问他要做什么?
宗墀道:“带一个给正主尝尝,不然她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噗嗤,厅里女人一条声地没忍住地笑出声。
去饭店的路上,宗墀开车,喻晓寒坐在后座上。
气氛有点怪异甚至低迷,宗墀到底还是问出口了,“您和徐茂森吵架了?”
后座上的人沉寂了会儿,“别告诉西西,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今天宴请的事?还是说,跟我有关?”
喻晓寒阖阖眼,她难否认什么,人就这么回事,即便这一刻她依旧不喜欢宗墀的母亲,但是人家就是比她有福气,不为钱不为财,而是夫妻一场,不能白头偕老的,终归算不上真正的夫妻。树大招风,她只是有点难过,到底不是亲生父亲,这才有了计算估量。
宗墀不等喻晓寒为难地作答,便替她想好了,“放心,这一顿是请贺家的,自然也有请徐家的时候。”
喻晓寒上一回把他眼睛都砸破皮了,他今天一通过来到现在只字不提,作全了晚辈的礼数。车里静了静,喻晓寒才悄然发话,“我听西西说了,你帮东笙的孩子是好意,我知道,但是人心不足,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到处是,沾上手甩不掉的也不是没有过。”
宗墀听后,附和了声,“但是西西说那孩子名字是她取的,我一时心软,就想着让她高兴也是好的。”
“……”
“那天,您跟我说她梦里想过有我的孩子,我回去难受了很久。她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心高气傲又回回被我气得一句整话没有,可是我知道她要什么想做什么,梦里想的,是她的紧急避险。她待他哥哥家的孩子都能那么用心,我不敢想,她当真失去自己的孩子会哭成什么样。”
“能哭成什么样,也就哭个几天,还不爬起来呢。当真要为了你不死不活了,哼,女人就是没男人心狠,天底下多的是孩子亡了妈妈跟了去的,你见过几个当爹的哭得死去活来的。”
喻晓寒这话,宗墀不敢接。
不一会儿,喻晓寒再问:“新朝这事,是你要你父母帮着办的?”
宗墀嗯了一声。
喻晓寒依旧没好气,随即道:“你不是那天口口声声要和你父母分家过的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没改。分开过是一定的,但是您说得对,她们的关系必然取决于我,她受了我妈的气,要我妈替她办件事也是应该的。我妈以我们的名义给一中捐赠了一笔奖学金,说是要为将来的孩子伏一笔,万一他考不上,只得动用这个社会意义的指标名额了。”
喻晓寒恨铁不成钢地割席口吻,“那一定是你的基因拖了西西的后腿,她当初和你吵得那么凶,宁愿说是徐茂森给她买进去的,我可不承认啊,她那会儿是学籍徐茂森给她疏通了关系,她的择校分数有目共睹,就是到现在遇到你们朱老师,他都是夸西西的。有一年朱老师知道西西和你谈恋爱,那脸色啊,就像人参果掉进了猪八戒嘴里,你自己品吧!”
宗墀受用得点头。厚颜无耻道:“那我岂不是能长生不老。人参果哎。”
喻晓寒哼一声,阴阳怪气说西西就是从小缺父爱,没人哄她逗她,她才会吃有些人溺爱这套。
宗墀即刻对号入座,混不吝且不以为贬,“只要她能开心舒坦,我愿意这样逗她哄她一辈子。”
东笙夫妻俩还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喻晓寒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即便没怎么改样,也老了些。
贺东笙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也还是从前的口吻喊她二婶。
陈媛跟着喊人,喻晓寒笑吟吟地寒暄起来,东道的一方终究是来晚了,她给东笙他们介绍起来,“宗墀,西西的男朋友,见过一回的,还有印象吧。”
东笙点头,说着与宗墀握手道:“想没印象也难。”
随即不等宗墀开口,喻晓寒又解释起来,“西西临时有要紧的手术,来不了了,小池他今天急吼吼地赶回来,也是才落地的,又绕过去接我,我说自己来的,哎,这才晚了。”
陈媛宽慰二婶,“医院的事最大。这一顿吃不成也是应该的。二婶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和东笙今天过来也不是为吃的,而是特地过来感谢西西和宗先生的。”
才说着,陈媛把一直躲在后头的贺新朝拖出来,要他喊人。
七八岁的男孩,一脸秀气,唇红齿白,却怕生得很。只肯耿头耿脑地喊了声二奶奶,却不肯喊姑父,严重的秩序感与社会正义,“姑姑还没有嫁给他啊。”
童言无忌引得包厢里的人都笑出声。
喻晓寒打趣宗墀,“小孩子都知道这个理。”
宗墀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交给侍者,伸手招招孩子,示意他过来,纠正小孩的正义感,“哦,你姑姑不嫁给我,那你上学的事可就不作数了,待会等你姑姑来,你得这么告诉她。”
贺新朝眼里一下子冒光,因为他听明白一个Bug,原来始作俑者不是姑姑,而是这个人。他比爸爸年轻许多,身高比爸爸高一截,气焰更是高到房顶上。
贺新朝连忙气噎这个叔叔,“姑姑没来大概就是不想嫁给你。”
宗墀哈哈大笑,笑着一只手把玩着他的脑袋,最后抬抬下巴,细细打量一下贺东篱这唯一的侄儿,表示,“贺家出品,果然不凡。嗯,这脾气,别说,还真有他姑姑当年上学的影子。”
陈媛到底有点世故,附和宗墀的话,“那就要借宗先生的金口了,阿篱是贺家最出息的孩子,希望我们新朝也能接他姑姑的衣钵。”
“衣钵,”宗墀听后得意却谦逊地笑,“快别,她前两天还在抱怨怎么就学医了呢。”宗墀说这话时,再一次捋了捋贺新朝的头发。
贺新朝有点烦这个气焰大大的,笑起来豪迈如一个边塞诗人的男人。于是头一撇,摆出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人小鬼大,“抱怨怎么了,谁不抱怨,我还抱怨我的作业怎么这么多的。”
宗墀的手被小孩拱开了,他却耳目一新得很,这个小子很对他的脾气。大概是名字的魔力太大,他有点爱屋及乌了,就这一会儿,贺新朝都帮他姑姑说几句话了,就为这,宗墀觉得这忙没白帮。
他是东道主,即刻招待着客人入座。他给喻晓寒拉椅子的时候,贺东笙头一回很具象地看到了所谓的绅士的品格,做作又谄媚。他们夫妻俩再客气地询问了下西西什么时候能到,要不要再等一会儿。
宗墀发话,“不等她了。她那头没准时的,我们先吃。”
菜单是他先前都拟好的,正式上热菜头盘时,他还是叫侍者给喻晓寒过目了下,喻晓寒点头说就这样吧。走菜的空档里,陈媛送了条丝巾给喻晓寒,顺便还带了些特产。
另外,还有些吃的是带给阿篱的。贺东笙说他们高考结束那年来看阿篱,也带了些给她,大夏天的,好些都馊了,阿篱偏要吃,“沈明冲从她嘴里抢下来,这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
话没说完,贺东笙想起什么,一时停住,他只怪自己拿人家的手短。被儿子的事掣肘住,当年好兄弟的一箭之仇也不敢报了。
陈媛不知道这其中的旧过节,不免好奇,“老沈那会儿还陪你来的啊?”
贺东笙心想,可不是,就是老沈想来才撺掇了他。老沈也是为了阿篱才来这边上学的,可惜得很,笨嘴拙舌的怎么能斗得过又争又抢的少爷啊。沈明冲说他喝上头了朝阿篱说了些不该说的,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宗墀狠狠揍了拳,那天,阿篱是被那位少爷塞进车里的。
贺东笙知道这一段的时候,已经很久之后了,他并没有因为好兄弟就偏帮什么,而是奉劝沈明冲,阿篱已经够苦了,她选谁是她的意愿,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对方,就算不喜欢又关你什么事,你不能待我妹妹大包大揽甚至关键时候替她兜底、切割,请不要去招惹她。
不等贺东笙说什么,主位上的宗墀端着酒杯,略微地举了举,算是敬东笙的酒,不等对方凑到嘴边,他先干为敬,辛辣霸道在舌尖翻滚的时候,他冷不丁地道了句,“我听阿篱说,沈明冲老早结婚了,有个女儿,是不是?”
贺东笙点点头。
下一秒,少爷语出惊人,“那就不是真的喜欢你妹妹,带多少特产再舍不得她吃馊的抢一万遍都没用。”
此言一出,连同喻晓寒都给吓得不出声了。搁下酒杯的某人,用公筷搛一块外表平平无奇的豆腐丸子给喻晓寒,示意她尝尝,高汤吊出来的,这是道功夫菜,豆腐咬开里头藏鲜的是燕窝。
酒过三巡,贺东笙喊儿子以茶代酒谢姑父一杯,贺新朝一直坐在临窗的品茗茶几边,看庭院里光秃秃的假山石,他多不喜欢这样的大人宴席,不消他说,宗墀都能从那两条恨不得倒竖的眉毛看得出端倪。
原本他是要打消这样的客套的,但是今晚贺东笙说了些他不想听的且很明显和对方还称兄道弟的,宗墀就不免恶趣味起来了,他要父债、子偿。
于是,上位端坐的某人,悄然移了移位置,朝向一直别扭的贺新朝,释放的信号就是他很乐意孩子过来敬他这杯酒,且他很是受得起的派头。
贺新朝眼神朝妈妈求救。妈妈却无条件响应爸爸,中式的家教,就是要孩子不准胆怯,仿佛多外向多爱表现是个多了不起的能耐。
宗墀其实很不以为然,大多数唧唧咋咋的外向并不是什么天赋,相反,是父母强加给孩子的私货。
这一刻,宗墀虽说饮酒不少,但他很清醒,清醒他不喜欢孩子陪着父母应酬,他的恶趣味只想着孩子走到他跟前来,他会解救他的。
正如当年,他只是想贺东篱走到他身边来,他又不会把她怎么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