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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和离手册by好春花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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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许嬷嬷明显愣了一下。
柴蘅道:“明日我师父师娘从西戎回京,我要跟他们在一起。我陪了母亲,就没有办法陪他们了,还希望嬷嬷你能理解我。”
“这……”
许嬷嬷万万没有想到柴蘅会拿靖王夫妇做搪塞。
“靖王夫妇在小姐你少年时候养育了你,是恩情,但是夫人是你的亲生母亲,这里外亲疏,姑娘你得分清啊。”
柴蘅不想再听了:“里外亲疏这四个字说得很好,但是嬷嬷,我分得再清楚不过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嫁过一次人,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是清楚的。”
她说着,顿了顿,“如果来找我,是母亲的意思,那麻烦嬷嬷你也转告她,明日寿辰不必等我了,她有姐姐有兄长跟薛家姑娘陪着她就好了,不必硬要凑我一个去充数。”
许嬷嬷没想到她这么坚决,脸青一阵红一阵的,“这怎么叫充数呢?四小姐,四小姐!”她正说着,柴蘅已然往京郊别苑的方向开始走。
作为一个体面的管家嬷嬷,许嬷嬷也不好当街追着她,只好无功而返。
因为隔得远,柴夫人在车轿里什么都没有听清,只瞧见许嬷嬷话还没有说完,柴蘅就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她怎么走这么快?”柴夫人问。
许嬷嬷道:“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劝四小姐回来,但她不肯,说明日要陪靖王夫妇,让夫人您跟其他几个小姐还有薛姑娘一起过。”
听了这话,柴夫人心灰了一半,但很快又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儿大不由娘,她想如何便如何吧,我从前规训她,都是为她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等那时候,她就知道,到底是靖王夫妇一味的娇纵好,还是我这样的严母更为爱她。等到她明白的时候,会来找我认错的。”
许嬷嬷:“是的,夫人,那我们……”
“走吧,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从京卫司回到京郊小院,柴蘅走了有一个时辰,她回去的时候,侯府的人正在门外等她。
杨衍身体还没好全,所以抄好那五十条后,特地派了人送来。他效率一向高,做事也从不拖沓,但这么快,让柴蘅没有想到。
柴蘅打开纸张看了一眼,即使是趴在床上抄的,这个人也是一手好字,只是到写到最后莫名其妙留了个大墨点在崔邈的名字上。
柴蘅皱皱眉头,杨衍平日里自己爱干净,也不会容许自己笔下的任何纸张是脏污的,所以这显而易见是他故意的。
“夫人,大人让我问你这抄录的可还满意?”
“不满意。你告诉他,这个大墨点明摆着是不尊重他要模仿的对象,让他重新抄。抄到明早上朝前为止。”
刚好这几日消耗消耗他的精神,以防后续她离开的时候,他又从中作梗。
来送东西的下人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告知大人,对了,夫人,大人还让我问您,他打探到崔指挥使喜欢光着上身在院子里窜,他说他现在身上有伤,不便也不想行这样的不雅之事,问您现在是不是一定有这样的癖好,如果有,他也脱得。”
柴蘅抿抿唇,很是无语:“让他滚。”

第33章 不喜欢 我连你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
天不亮, 看守神武门的小黄门就揉着惺忪的眼睛让守城的将士将城门给拉开了。靖南军进城是大事,半点耽搁不得,子时宫里上上下下就已经忙起来了。
李德海是皇帝的大伴, 司礼监如今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掌印, 一大清早伺候完圣人咳出了几口痰后, 也跟着一道忙活。
圣人如今前几年求仙问道把身子给弄垮了,眼睛也花了,近来更是时常做梦,梦见有一少年人身穿大红曳撒,腰间挂着一把银刀,要杀自己。他在梦里惊醒, 醒来后握着李德海的手, 喃喃问, 那少年人是谁, 又为何要杀他?
跟圣人一道长大的人到如今老的老死的死, 也就剩下了靖王夫妇。
可这两人偏偏又没有一个爱穿红的, 倒是圣人自己,年轻的时候爱穿一身大红, 拿着把银刀骑在马上爱到处晃悠, 偶尔得来什么新鲜玩意儿, 就会第一个送去给戾帝。
每每思及此,李德海都感慨万千。
圣人做完梦后,每回又都会糊涂一阵, 糊涂起来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坐在这皇帝宝座上已经坐了二十余年,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虽然在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但有兄长护佑的孩子。
“陛下的癔症又发作了,两位进去的时候可得小心些。这些年, 陛下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瞧见你们,会开心的。”
甘露殿外,李德海躬着身子对着刚从西戎战场上奔赴回来的靖王夫妇恭敬开口。靖王妃殷玉祯闻言跟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两人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路上都没有赶停歇,为的就是防止圣人觉得他们有不臣之心。
他们夫妻俩一路上甚至想好了各种应对圣人的说辞,却万万没有想到圣人会在这个时候癔症发作。
“有劳公公,我们这就进去。”殷玉祯道。
李德海:“王妃言重了。”说着,躬身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甘露殿内,龙涎香滚滚。殷玉祯看一眼丈夫,又透过薄薄的画屏看一眼正趴在地上不知在耍弄着什么的圣人。
“他又要干什么?”殷玉祯斜一眼看起来好像在逗蛐蛐一般的人,很是无语。
靖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提醒自家妻子谨言慎行。然后越过屏风,向着圣人而去。
明黄色的龙袍盖在地上,原本该气宇轩昂的人此刻正拱在龙袍里,像个虫子一般地扭动。
靖王皱了皱眉头,低声唤了一声“陛下”。
原本拱在龙袍里不为所动的人这才抬起头来,龙袍被掀开一个缝,靖王这才看清,他手里玩着的哪里是蛐蛐,分明是玉玺。
“魏逍,你来了。玉祯呢?本王今日得了一件好玩意儿,要送给哥哥,可哥哥同本王生气,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本王了。”
圣人老了,因为多年病痛缠身,寸长的胡子已经花白,捧着玉玺时的神态宛若一个孩童。
“您糊涂了,临安王殿下前日去扈州了,那里时疫严重,你忘了么?”靖王低低地叹口气,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这个少年时候的挚友。
“是啊,哥哥去扈州了,那稚儿呢,稚儿怎么不来看我这个叔叔?”
“稚儿年纪还小,前阵子染了病,不方便出来,等过阵子天暖和了,病好了,就来看您。”
圣人闻言这才点点头,他把玉玺抱在怀里,看着靖王,整个人状态极差。靖王没有办法,只好诱哄着他重新坐到龙床上,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他彻底入睡,这才又带着殷玉祯退了下去。
李德海在外侯着,见靖王退出来了,这才道:“陛下的癔症好一阵歹一阵的,今晚宫宴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参加。还要麻烦王爷您跟王妃在驿站等候消息。”
殷玉祯跟自家丈夫使了个眼色,靖王假装没瞧见,只对李德全拱手:“那劳烦掌印了。”
出了甘露殿,殷玉祯翻身上马,靖王也紧跟着。
“他有癔症我是信的,可这癔症偏偏在你我凯旋回来的时候发作。想要再把兵权拿走就直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想直说,所以装疯卖傻,等着我们自己把兵权再还回去,总用这一套,何必呢?你信不信,今日宫宴,咱们这位万岁爷定然病还没好透。”殷玉祯冷着声嘲讽。
靖王见怪不怪:“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他想试探你我,又不想真的伤了最初的感情。等等吧,今日若宫宴办不成,明早我来主动把兵权交出去。到时候你我就直接回芙蓉山去。”
殷玉祯仍旧觉得不平:
“这烂糟糟的皇宫,烂糟糟的皇帝,二十多年了,当初逼宫的时候没说心里有愧,如今人都化成灰不知道多久了,在这儿哥哥长哥哥短。”
她最瞧不惯圣人这种惺惺作态的人,“我要是他,真心愧疚,那就善待兄长留下的老臣家眷,而不是把他们逼到芙蓉山上去,还纵容着手底下这些人一口一个前朝余孽的叫着。”
“好了好了,回去再说。”
宫道悠长,四下虽看起来无人,但也难免隔墙有耳。殷玉祯快言快语惯了,听得靖王心里不太安宁的,但知晓阻拦也没有用,只是道:“你且留些体力,不要骂了。待会儿见到阿蘅和识初,你这骂骂咧咧的哪有点师娘的样子?”
殷玉祯道:“阿蘅跟识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路见不平原本就是要一声吼,我哪一天不骂人?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阿蘅,她过得如何了。回回问她都说好,没有一回说不好的,可我就觉得心里突突的。”
“前两年,我每次来京里都只能偷偷地看她,看她在柴府的门口上马车,又看她在柴府的门口下马车。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看上去十分乖顺的样子,哪像在咱们山上的时候。”
殷玉祯不知道柴夫人是怎么养孩子的,总之,她养了十四年的孩子在交还给柴家的时候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她在柴家,你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担心她的生身母亲知道了不高兴为难她。如今她嫁人了,你也就不用瞻前顾后了,今日见她,想见多久便能见多久。”靖王徐徐安慰道。
殷玉祯点点头:“也是。只可惜,如若今日宫宴不正常办,我们明早就得走了,留下来的时间也太短。”
驿站里,柴蘅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切。师娘跟师父喜欢荞麦的枕头,她早些时候便去买了新的枕头换上。还有香炉里的线香,也都换上了他们喜欢的。等到一切都搞好,她也就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殷玉祯在回驿站前还说着等把东西放在驿站,就去侯府看柴蘅,没成想,这丫头已经乖乖地睡在了这里。
殷玉祯养柴蘅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没有当过母亲,但一勺米汤一勺羊奶的把这孩子喂大,跟当了一回母亲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轻些。”
“让她睡。”
殷玉祯蹑手蹑脚地进来把东西放下,最后又蹑手捏脚地拉着丈夫一同出去。
柴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临近正午,她几乎是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接风的。
“醒了?饿了吧。”
“我跟你师父已经点好了饭菜,先吃点东西。”
殷玉祯走进来,托着下巴看着柴蘅。
在这之前,柴蘅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殷玉祯了,前世,她死之前,师父师娘已经死了好几年,她时常在梦里会梦见殷玉祯的脸,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永远慈爱.
柴蘅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瞬间的想哭。事实上,她也真的扑进殷玉祯的怀里流了半缸子的眼泪。
“怎么回事,我的乖乖!”
殷玉祯哭笑不得,一个劲儿地给自家丈夫使眼色,让他打盆水来,准备一块湿毛巾待会儿给柴蘅擦脸。
柴蘅哭了一会儿,觉得流泪太过矫情,又停了下来,接过师父的毛巾抹了一把脸。
“都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哭?”
“你这么哭,你师娘也想哭了。”
靖王笑着逗弄柴蘅,殷玉祯最初还能挂着笑意,后来见她哭成这样,自己也有些绷不住,转过脸去,眼眶也红了。
“师父师娘,我跟杨衍已经和离了。”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能回芙蓉山么?”
殷玉祯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愣是又被这两句话又重新勾了出来。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绝不会和离的。至于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柴家对她好,她那个亲生母亲对她好,柴蘅又怎么会这么说?
“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你告诉师娘,你这两年是不是过得其实一点也不好?”
殷玉祯低下头问柴蘅。
柴蘅并不想他们担心,笑道:“也没有那么不好,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着了。”
事实上,她也不是这一两年过得不好,她是上辈子十几年在这里过得都不太好。
殷玉祯吸了一口气,倘若不是明日就要走,她一定要好好弄清楚柴蘅这两年在京城到底是怎么过的。但在这之前,她还是要先安抚好她:
“等师父师娘这两日忙完,就带你一起回芙蓉山。你不要难过,侯府东西收好了么?收好了今日就住过来。最快我们明早就能走,住在师娘的隔壁,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有了殷玉祯的这句话,柴蘅就像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她原先一直担心,担心师父师娘会不肯带她走。
没有想到,从前困扰自己很久的事,真到了要做的这一步,也没有那么难。
“侯府的那边的我已经都收走了,还有几样重要的东西在京郊的别院里,我现在就回去取。”
殷玉祯道:“现在先不急,吃些东西再去。有师父师娘在,谁都扣不下你。”
“好。”
杨衍昨日又抄了一整夜的五十条,今早命人把抄好的东西送去京郊别苑,却被告知别苑里没有人。
他知晓柴蘅会去驿站,但按照前世的惯例,她每回去都只停留个半天,因为怕打扰靖王夫妇的休息。所以过了午时,他便穿好了衣裳,准备去别苑找她。
按照她的要求,今日他特地没再穿白,而是穿了崔邈最喜欢的玄色。可惜,昨日抄归抄了,但有些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想在今日听听她的指教。
原以为到了别苑,才会再瞅见柴蘅,也是巧,出了侯府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瘸一拐的人。
“腿怎么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杨衍盯着她有些跛的腿。
柴蘅当然不会告诉他,她的腿这样是因为说服师娘说服的太顺利了,导致她心情太过愉悦,从驿站楼梯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路,滚了几级台阶,这才摔成了这样。
“没看路摔了一下。”柴蘅只简单陈述了一下后果,并没有说前因。
杨衍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她的腿骨,发现没断,一颗心放下来。
“走路总是不看路,吃亏还没有吃够?”
“我要是看路了,上辈子哪那么方便你教训我?”柴蘅随口道。
杨衍的动作顿时顿了顿,转过身去,假装没听见她刚刚那句话,“回京郊别苑么?上来,我背你。”
柴蘅一点都不需要他背自己,但想到明日就要走了,且自己这个跛了腿确实走不了那么远,也就没跟他客气,不顾他背上的伤,直接压了上去。
“你不是想要我穿跟崔邈一样颜色的衣服么?看了怎么不说话?”
杨衍稳稳地背着她,然后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柴蘅故意折腾他,故意用“替身”这个点来羞辱他,但他竟然真的想知道,在她的眼里,到底是他穿玄色好看,还是崔邈穿出来好看?
“你更喜欢我穿这样的衣裳,还是崔邈?”他突然问。
柴蘅毫不犹豫:“崔邈。”
“我连你这个人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你穿的衣裳?”
不喜欢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锤在杨衍的心上,杨衍已经记不清重生之后,柴蘅对他说过多少遍的不喜欢了。
很久之前,他想要听她说一声喜欢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但现在,却比登天还要难。

第34章 临别 这一回,她真的要留下他了
“看到师父师娘了么?”杨衍没有过多的纠结她的上一句话, 只是继续问。
“看到了。”柴蘅点点头,说了这句话后突然跟他就又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她还记得很久之前,杨衍总觉得她聒噪。但那时候她总喜欢乐此不疲地跟他说一些日子里的琐事, 说到口干舌燥也不停歇。如今想想, 那时候怕是已经把他们两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她不说话, 杨衍也不恼,只是继续:“既然看到了师父师娘,怎么不多陪他们一会儿?急匆匆地往别苑赶?”
“有点东西在别苑,想去拿一下。”
柴蘅没有告诉杨衍,她明日就要走。也没有告诉他,她一旦走了, 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她跟崔邈之间的告别可以说是后会有期, 但跟他, 是后会无期。想到这里, 柴蘅的心情一时之间也有些复杂。
在嫁给杨衍的时候,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时候她只是在赌, 赌杨衍将来一定能平步青云,替她光耀柴家的门楣, 好让母亲能高看她一眼。后来的日子也算安宁, 如果没有薛如月, 她也曾真的以为他会喜欢上她。
“杨衍,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 你能如实地告诉我么?”
“什么问题?”
“前世,你是去永州之前,就对我动了杀心。还是知道我自不量力地又要去动薛如月,你才彻底想杀了我的?以你去世的母亲起誓, 你不能对我说假话。”
这个问题看似没有那么重要,但其实一直横亘在柴蘅的心里。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时常还是会梦到他去永州前那一晚,他们吵架时的场景。
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要跟他求和的,和没求成,反倒被冷冰冰的话语刺了一通,一点都不高兴。
如果他在去永州之前就想杀她了,那她相当于是个跳梁小丑。但如果是在她动薛如月的时候,他才想杀她的,那她反而能接受一些。
关于他从来没有想杀她这一点,杨衍已经不记得他跟柴蘅解释过多少遍了,但她就是不信。
她不信他喜欢她,不信他没有对她动过杀心。究其根源,还是从前每一回他威胁她的时候威胁的都太狠,让她当了真,真的以为他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从来没有。”杨衍耐着性子,再一次同她解释。
“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
“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柴蘅听到这里,总算是信了。
“坑是你派人挖的你说兽夹不是你放的,那会是谁?母亲么?还是别的跟我有仇的人?”
重生以后,柴蘅并没有去太过深思过到底是谁要杀了她。因为在她眼里,能干出这种事的大概率就是杨衍,要么就是柴夫人。但眼下既然不是杨衍,那也许就是柴夫人,当然,也有可能会是别的人。
“前世,你死后,我有派人去查。”
“但还没有查出来,我就也死了。”
杨衍也陷入了沉思,上一世,他确实第一时间让人去查了。也眼见着有了些眉目,只是那些眉目还没能钓出彻底的幕后黑手,他就因为处理了太多公文,几天几夜没睡觉而死了过去。
往事不可追。
这辈子她还没有这么短命,过早地考虑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柴蘅问完后,得到了一个虽然出乎意料,但是让心情没有那么糟糕的答案,也就继续不说话了。
只是觉得有些困,于是将额头抵在了杨衍的肩膀上。
她这个样子,杨衍知道她是想睡了,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临到别苑的时候,柴蘅自己醒了过来。杨衍把她在别苑的花厅里放下,柴蘅扭了的腿脚休息了一下后,又好了。
“等会儿我能自己回去,你走吧。”
柴蘅坐在凳子上,看着杨衍。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说话其实并不算夹枪带棒,但杨衍总觉得一颗心突突地直跳。
这种跳跳得很是突然,也很是莫名其妙,只有前世的时候,在得知她的死讯之前,杨衍的心才跳成这样过。
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浓重的不安来,于是在走之前,蹙着眉头回过头:“你今天确定没有什么别的话还要对我说?”
“没有。”
柴蘅说。
她想要对他说的,早在前世都说完了。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也只是想再一次告诉他,虽然他没有对她动过杀心,但她不会原谅他的,永远都不会。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他又不爱听。
干脆不如不说。
杨衍看着她,有一瞬间的起疑。他下意识地觉得她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毕竟,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她在最难过的时候一直念叨的都是回芙蓉山回家。如今靖王夫妇来了,她真的有可能就这么跟他们走了。
可转念一想,应该也没有这么快。
他如今没有再困着她了,她在这个京城里是自由的,京卫司的活她也很爱干,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开的。
可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回头问她:“靖王夫妇回京,你会跟他们走么?”
“不会。”
柴蘅想也没有想,就张口骗他。她骗任何人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负罪感,唯独在骗他的时候不会。
许是怕他不信,她又补了一句,“你模仿崔邈还没有模仿出个十成十,我还没能验收成果,怎么会走?”
前两日心血来潮说的话此刻刚好成了给杨衍的一粒定心丸。
有了这粒定心丸,杨衍倒真是安心了,“那你先歇着,这几日先陪靖王夫妇,等他们走,我再来看你。”
“好。”
柴蘅说完,以一种送客的姿态看着他。
杨衍不想逼她太过,转身离开。
于他而言,这只是这辈子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一别,将来再想见面要花尽他所有的力气。
柴蘅看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远去。
冷不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夏天,她坐在侯府的院子里吃酥山。那一年的帝京很热很热,她吃了一盏接一盏。
在吃到第五盏的时候,杨衍不许小厨房给她做了。
她很气,就对他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如今吃点东西都要受制于人,那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要离开侯府,把你留给别人。”
他当时也很不高兴,脸一下子就黑了:“把我留给谁?离开侯府的话是这么容易就说出口的么?”
她问他:“那什么时候能这样说?”
他说,除非有一天他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犯了不可挽回的错那才可以。
而这一回,她确实要留下他一个人了。
如殷玉祯所料,所谓接风洗尘的宫宴并没有如时进行。圣人称病不出,李德海特地从皇宫来了一趟驿站,宣读了陛下的旨意,大概意思就是赏赏赏,至于面是不见的。
不见面,兵权是交还是留,就全看他们夫妻俩自己了。
交吧,好气。
总觉得他们夫妻俩在皇帝的眼里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就算是两工具。需要的时候当做良弓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擦干净了用块布蒙起来。
不交吧,又怕这老皇帝作妖。
他们夫妻俩做了一辈子忠臣,是没什么地方好让老皇帝挑刺的。可山上那一群前朝大臣的家眷可就未必那么幸运了,万一他抽疯随便找个由头要清理芙蓉山,那就得不偿失。
毕竟,不怕一个皇帝正常,就怕一个皇帝是个疯子。
想到这里,殷玉祯跟自家丈夫对视一眼。
“还要劳烦掌印回去替本王多谢陛下的恩赐,三军的虎符如今还在本王手里,明日离开前,本王会命最心腹的手下将它交往兵部。”
“西戎一战,纯属险胜。陛下在圣旨里说的实属过奖了,是户部兵部之间协调粮草和军备协调的好,为这一战做好了后勤,靖南军才能胜。本王不敢居功。”
靖王对着李德海抱了抱拳。
李德海道:“王爷谦虚了,整个大齐谁人不知王爷你与王妃皆是神武之人,只可惜,此次回京,您二位没能见到一个健康的陛下。等来日有机会,您二位再来京城,还可与陛下一叙。”
“好,劳烦掌印了。”
靖王回。
得了一个愿意交回兵权的答复,李德海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甘露殿里,圣人也等李德海很久了。
“他真答应得这么干脆?”圣人咳喘几声,连日的梦魇折磨得他整个人形销骨立,动不动就咳嗽。
李德海道:“靖王爷是忠义之士,对您对朝廷是决计没有二心的。当初他第一次交兵权的时候也是这样干脆的。”
圣人道:“那倒也未必。第一回 他交兵权交的爽快,只是因为他养了柴家那个女儿,杨衍又是柴家的乘龙快婿,等于是他半个女婿。他是为了自己养大的那个孩子交的,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我们多年的情分。”
“靖王爷还是顾忌您的,不然也不会明知您昨日没有癔症,今日也没有,还装作不知道。”
“他和玉祯若是顾忌我,就不会在芙蓉山上养着那么一群人。那群都是什么人啊,有当初帮着哥哥想要杀我的贼子,有那群贼子的孩子和妻子。我夜夜不得安眠不就因为那群人么?昨日薛卿还曾在殿上提过,说要扫除前朝余孽,若不是他跟玉祯护着那群人,那些贼子到如今早就一个都不剩了。”
圣人颤颤巍巍地开口,他只要想到芙蓉山上那些活着的人,就夜不能寐。言至最深处,冷不丁咳出一口血来。
李德海赶忙让宫女去取铜盆:“陛下,万不可为此忧心啊,龙体要紧!”
“咳咳……朕也快到了下地见祖宗的时候了,但朕不怕,这皇位自古以来谁不是夺来的?就是哥哥在底下找朕,向朕索命,朕也不怕……”
圣人咳着咳着,背过气去。
一时之间,整个甘露殿乱作一团。

第35章 写信 “她唯独没有给你写信?”“没有……
圣人咳血的消息不胫而走, 飘到朝臣耳朵里的时候,大家伙拿着笏板正准备上早朝。李德海慌慌张张地走进勤政殿,以一句“圣人龙体不适”结束了本该进行的早朝。
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当场议论, 但下了朝后, 各自的党派聚集在一起, 开始讨论圣人身体不适的事。
褚明镜是如今内阁的阁老,也是杨衍的老师,可近来却跟陆识初走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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