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春潮by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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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夺得皇位。届时......我绝不与他相争。”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横竖我这命数早已烂透了,还有什么可争可抢的。”
沈识因望着他的背影,僵坐在原地许久。
陆瑜大步出了房间,连案上那碗汤药都未喝。
陆呈辞脱身京城后并未直奔禹州,而是当即召集麾下所有暗卫,决意先行刺杀太子。他既已勘破太子麾下银线暗卫的致命破绽,必要趁其不备,以雷霆之势直取太子性命,再调兵直逼皇城。
周烨听闻这番部署后大惊失色:“此举未免太过凶险。刺杀太子或可一试,但若要在得手后立即发兵皇城,恐难周全。如今我们主力尽在禹州,且探子来报,禹州已遭大军压境。陆瑜正带着众人往南撤离,此时若要折返京城,其间路途迢遥,时日漫长,恐怕难以为继。”
陆呈辞沉默片刻,眸光渐沉:“陆瑜自有他的谋算。虽则缜密,却未必周全。退得越远,返京之路便愈发艰难。或许皇上早已窥破他的意图,这才发兵直取禹州。此刻正是我们在京畿反戈一击的良机。”
周烨急得拭了拭额间冷汗:“可书媛与孩儿,还有识因她们这些妇孺该如何是好?我们若不回援......”
“我信陆瑜能护她们周全。”陆呈辞斩钉截铁道。
周烨愈发困惑:“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如何想的。那陆瑜本是你的情敌,昔日更曾对你起过杀心。上回宫变你不仅救他脱困,如今竟还将妻儿家小尽数托付于他......我实在不解,你怎能如此放心?”
周烨的焦躁情有可原,妻儿远在异地,任谁都难以安心。
可陆呈辞只沉声道:“国家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明君,我和识因,都想过安稳的生活。”
安稳的生活......
周烨虽未全然明白他话中深意,也不清楚他日后究竟作何打算,但既然他已作出决断,也只得追随。一行人当即动身前往太子陆珂的据点。
周烨原以为刺杀太子难于登天,不料陆呈辞早有成算。他先设计将太子诱至其暗卫驻扎之处,随即率众将整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不由分说便发起猛攻。
霎时间刀光剑影,这场恶战不死不休。激烈交锋中,太子一方渐露败象。他难以置信,那些无往不利的银线兵器,怎会在与陆呈辞麾下交手时纷纷僵硬断裂?
先前虽听闻有人潜入这处据点,陆珂只当是行踪暴露,万万没料到对方竟连银线兵器的命门都已被勘破。
更令他震怒的是,此刻率军围剿的竟是陆呈辞。此人不仅调兵将此地围得铁桶一般,还精准地找到了破解银线的方法。
当时陆呈辞离宫后,便连夜命人赶制出一批特制长剑,剑身上淬了遇金属撞击便会迸溅的白磷。两军交锋时,兵刃相触即迸发火星,那些纤细的银线遇热当即硬化断裂。
此招堪称绝杀。陆珂麾下暗卫全仗银线逞威,真实武艺反倒平庸。此刻赖以成名的利器尽毁,在陆呈辞率部的猛攻下顿时溃不成军,转眼间便被杀得片甲不留。
陆珂失了银线这等利器,战力大减,与陆呈辞交手时渐显颓势。陆呈辞手持淬磷长剑,先将那些诡谲银线尽数斩断,逼得陆珂不得不拔剑相抗。
除了剑法,陆珂还不时甩出淬毒暗器。那暗器见血封喉,陆呈辞应对得格外谨慎。两人一路缠斗至破旧瓦房内,陆珂内力虽深,剑术却不及陆呈辞精纯,偏他身法阴柔灵巧,总能险险避开杀招。
激战正酣时,陆呈辞忽然弃长剑改用短刀,倏地逼近太子身前。短刀疾如闪电般攻向要害,又以雄厚内力震其臂腕。陆珂被这贴身快攻逼得节节败退,脊背重重撞上墙壁。
退无可退之际,陆珂再欲发射暗器却已施展不开。寒光一闪,陆呈辞的匕首已深深没入他肩头,紧接着又一把利刃抵上了他的腰腹。
匕首深深刺入陆珂腹间,他忍痛挥剑欲作最后一搏,却被陆呈辞一掌劈中手腕,长剑应声落地。
谁知陆珂竟还藏着后手。他猛地抬脚狠踹向陆呈辞腿骨,那靴底暗藏锋刃,这一脚下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涌出。
陆呈辞吃痛踉跄后退,陆珂趁机暴起反击。陆呈辞侧身闪避,左手死死按住对方侧脸,右手短匕寒光一闪,直刺入陆珂颈间。
“噗嗤”一声,利刃没入血肉发出沉闷声响,鲜血如泉喷涌。陆珂双目圆睁,喉间咯咯作响,不过瞬息便气息断绝,颓然倒地。
陆呈辞这一刀几乎用尽了浑身气力,腿上伤口仍不断淌血。他喘息着看向气绝身亡的陆珂,终是松了口气——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往后便容易许多。
眼下必须速攻皇宫。在此之前他已派人传信给陆瑜。他心知陆瑜的精兵就埋伏在皇城附近,只待陆瑜下令,便可率军直取皇城。
如今全看陆瑜是否愿在这紧要关头,交出调兵令牌。
消息传至陆瑜跟前,他沉默良久,当即带人疾驰返京,留沈家父子带着沈识因与一部兵马继续往越州行进。然而行至途中竟遭大批官兵追杀,对方人数远超预期,护卫兵马转眼伤亡殆尽。
正当危急关头,一队将士及时赶来救援,这才得以脱险。
这支及时赶到的援军,正是陆瑜早先从边城调来的精锐。早在禹州布局时,他就暗中打通了各处关隘,设下多处接应据点。正因如此,沈识因一行每到绝境,总有援军及时出现,这才得以安然抵达越州。
而此时京中,陆呈辞正焦灼等待陆瑜率兵前来。然而就在这等待之际,他们的行踪突然暴露,一行人尽数被皇帝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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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大肥章!
在权力、生死、爱情、欲望面前,最是考验人性。
第62章
沈识因一行人抵达越州时,已在途中辗转颠簸了数日。这些时日里,他们几乎未曾停歇,只在途经的村落稍作喘息。
出发时特意备下的米粥一直仔细温着,只为让沈书媛与幼子能咽下一口热食。幸而孩儿还算康健,终究是撑过了这段艰难时日。
方才踏入越州地界,便见早有等候之人,原是陆瑜早前布下的接应。
沈识因未曾料到,那人竟思虑得如此周详。当初在禹州暂驻时,他便已暗中铺设好这条通往越州的退路,沿途设下援手,终是在紧要关头护得他们周全。
待到落脚一处清幽院落,众人总算吃上了热汤饭,也能安稳睡上一觉。然而沈识因却辗转难眠,望着檐下晃动的灯笼,脑子里又浮现那日自己对陆瑜说过的刻薄言语。如今细想,字字句句,竟是错怪了他。
她沉沉叹气,心中始终惦念着尚在京城的陆呈辞。此前收到他传来的消息,说是已诛杀太子陆珂,并请陆瑜前去救援。陆瑜确实去了,可她更是难以安心。
如今陆珂既殁,皇子中便只剩陆瑜一人。若此时他选择归顺皇上,想来皇上定会欣然接纳。毕竟是亲生骨肉,毕竟是这江山唯一的皇嗣。可若当真如此,他们这些人便都危在旦夕,陆呈辞更是必死无疑。
眼下正是考验陆瑜本性的时刻。若他当真只贪权势、只顾皇位,全然不顾念陆呈辞往日救命之恩,大可直接取其性命,转身投奔父皇麾下,依旧做他的太子,将来继承大统。而今他身边也有良医相伴,旧疾可愈,自能再做个康健之人,享尽权柄荣华。
想来面对这般抉择,世间多数人都会选择回到父皇身边,重归太子之位,以待来日君临天下。毕竟血脉相连,终究是一家人。
可陆瑜那双眼眸虽藏着万千思绪,却始终未被权势浸染,仍存着几分令人心安的澄澈。平心而论,她着实钦佩陆瑜。除却私情,此人确是个胸有丘壑、善谋能断的栋梁之材。在深宫多年,又得她祖父亲自教导,其才识韬略,远非寻常人可比。
若他身子康健,若他当真如表面所见那般刚正贤明……由这般人物登临帝位,于这江山社稷而言,是再妥当不过。
反倒陆呈辞,登临帝位这件事,他从前虽与她提过,后来却再未提及。那时所言,多半是源于对皇帝的恨意,要为母亲报仇。
他也曾说过向往寻常人家的温馨日子,盼着过那平淡自在的生活。这般愿景,与九五之尊的位置实在相去甚远。
如今陆呈辞既未表露抉择,她自当尊重其心意。不论是要争那皇位,还是选择放下;是做个闲散王爷,还是远离朝堂纷争,逍遥度日,她都愿坦然相待。
现在,唯
愿他,能够平平安安。
京城这头,陆呈辞被皇帝擒入宫中后,当即打入天牢。皇帝并未急着取他性命,只因陆呈辞放出的消息里只道太子陆珂被他囚禁,尚未被诛。
这夜,正当皇帝以为擒拿了陆呈辞,陆瑜尚又在退往越州途中时,却不想陆瑜已经抄近道疾至京城。他甫一抵达,便当即调遣了早已潜伏在皇城周边的全部兵马。
随军携着数架装有火药的大型弓弩,每架弩上都搭着精铁锻造的巨矢,箭簇之上皆缚着火药。一旦点燃射出,其威势足以摧城裂墙,势不可挡。
此番他设计的大型弩机与寻常战弩大不相同,竟能连发重矢,每架皆有千斤之重。但凡箭镞所及之处,缚着的火药便会轰然炸裂,顷刻间引燃周遭万物。这般威力的征战利器,竟是历朝历代闻所未闻。
除却这些弩机,军中还携着诸多前所未见的奇门兵器,皆出自陆瑜亲手设计。往日众人只知他才学出众,却无人亲眼见识过这些兵器的威力,更不曾想它们有朝一日会真的踏上战场。
就连战马身披的铠甲也非同寻常。特制铠甲非但刀枪难入,更暗藏玄机,一旦受外力猛烈撞击,便会迸溅出刺目火光。敌军若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焰灼伤双目,顷刻间便会丧失战力。
陆瑜麾下这批精锐虽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骁勇之士。他们身披的甲胄,无论是箭矢还是刀剑都难以穿透。
时下兵临皇城,这般阵仗可谓胜券在握。
陆瑜先前未曾调动这批精锐,实是因他尚未决意与父皇兵戈相向。终究是骨肉至亲,他始终存着一分希冀——既给自己留有余地,也想看看父皇可会顾念父子之情。若还存着半分舐犊之心……若非迫不得已,他怎也不会走到以兵谏父这一步。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所以他也不信父皇当真会对他下杀手。
他早有一套自己的谋划,这谋划里,正藏着那点他想要试探的父子情分。谁知这般心思竟与陆呈辞的筹谋相左,致使二人渐生分歧。
可如今陆呈辞既已手刃二皇子,若他此时重返京城,取胜的几率极大。
自禹州一路行来,他心中百转千回,历经无数挣扎。他实难与亲生父亲兵戎相见,可眼下局势所迫,终究身不由己。
他也曾想过,若父皇愿主动退位,平息干戈,不再牵连无辜,他自当收起兵戈。毕竟战事一起,不知又要累得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
可甫至京城,便得知陆呈辞已被父皇擒入宫中。如今为着仁义道义,他不得不调兵围宫,作此最终决断。
果然,当父皇巍然立于城楼之上,俯视着马背上的他时,那目光中的复杂与震怒,他看得分明。
父皇审视他良久,忽而冷笑数声:“到头来,你还是要行这大义灭亲之举?朕养育你这些年,立你为储君,从未对你失望过。可你呢?为了个女子方寸大乱,如今竟真要弑父不成?”
说来往昔为太子时,父皇待他虽严苛,却也未曾有过分之举。唯独母妃逝世时那般冷情模样,成了他心头多年难解的结。可这些,终究不至于让他萌生弑父之念。
直至上次宫变,亲耳听得父皇将二皇子落水之事归咎于他与母妃,字字句句皆视他们如蛇蝎恶徒,那一刻,他方真真切切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他仰首望向城楼上依旧威仪凛然的父皇,沉声道:“儿臣岂敢弑父?此番前来,只盼父皇能禅位让贤。如今天下需得明主,您年事已高,膝下除我之外已无皇子可继大统。朝中重臣更无堪用之人,而您……”
“您的治国之念早已不同往昔。纵然昔日沉湎酒色是为做戏,却也不得不承认,您的心性已变。这些年来朝政多由儿臣与几位重臣商议决断,方得维系。还望父皇莫要不服老,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若您愿交出皇位,儿臣自当保您安享晚年。”
皇帝听罢这番话,连声苦笑:“怎么,你就这般急着要坐这龙椅?即便此刻你回到朕身边,朕依然可立你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这皇位终究还是你的。杀了陆呈辞,往后再无人与你相争。”
陆瑜凝望着他,目光清冷如霜:“可惜现在已经迟了。当日宫中二皇子欲取我性命,您冷眼旁观之时,儿臣的心便已凉透。从此再不顾念什么父子情分,更不会回到您身边。”
他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气息,一字一句道:“今日只问父皇一句,这皇位,您究竟是让,还是不让?若是不让,就休怪儿臣踏平这宫阙。”
经过这些时日的诊治,陆瑜的身子好转不少,只是长途奔袭加之方才一番对峙,终究耗损元气。语毕他忍不住掩唇低咳数声,苍白的颊边泛起病态的潮红。
皇帝睨着他这副模样,低笑道:“就凭你这身子骨,以为能撑得起几年江山?若非自幼用药吊着命,你早就没了。若不是朕立你为太子,你真以为能活到今日?一个病弱之躯,无母族可依,你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活多久?这一切,都是为父替你铺就的路。如今,何必还要与朕相争?”
陆瑜闻言心如枯木。他深知此刻必须当机立断,江山社稷岂容他们父子在此作戏?抬眸凛然道:“既然父皇心意已决,就休怪儿臣了。”
他说罢扬手一挥,身后弓弩手应声而动,无数巨矢挟风雷之势破空而去,掠过宫墙重重砸落在皇城之内。顷刻间烈焰腾空,火光冲天。
皇帝立在城头,望着铁了心要与他决裂的儿子,苦笑一声,倏地抓起身旁宫卫的长弓,搭箭拉弦,对准陆瑜心口将弓弦拽满。指节一松,破空锐响,箭镞直向陆瑜疾射而去。
陆瑜仰首直视父亲,竟不闪不避,任由利箭深深扎进左胸。只消偏半寸,便是心脉所在。
中箭后他身形微晃,却仍挺直脊背:“这一箭,便当还了父皇的生养之恩。”
语毕抬手拔出胸前箭矢,衣襟竟未见血色。皇帝凝眉细看,才惊觉他贴身穿着特制护甲,刀剑难侵,方才那一箭根本未伤分毫。
皇帝只觉头皮发麻,这逆子今日竟是铁了心要弑君弑父!他心头慌乱,但见漫天箭火已笼罩皇城,只得厉声下令:“今日必诛此孽障!”
霎时硝烟四起,两军战作一团,烽火染红半壁苍穹。
困于天牢的陆呈辞听得外间动静,胸中激荡。他早知道陆瑜必会举兵攻城。果真没有看错,陆瑜不仅手握重兵,更堪为明君,心中自存乾坤。
他当即唤来一名守牢卫兵,佯装双目剧痛、视线模糊。那狱卒不解趋近,正要探看时,却被他猛地扼住咽喉,顺势夺下钥匙,利落地打开了牢门。
刹那间,天牢内外守卫尽数涌来,却皆非陆呈辞对手。他在缠斗间顺势救出隔壁囚禁的周烨与付恒,众人一齐杀出天牢,疾奔往城外与陆瑜会合。
待他们赶至城门下,只见整座京城已陷于滔天火海。陆呈辞仰首望见城楼上的皇帝,转身便要提剑冲上城墙。周烨急忙拽住他衣袖:“你要做什么?此时冲上去无异送死。”
陆呈辞拔出长剑,目光如炬地怒视城头:“我要杀了皇帝,为母亲报仇!”
周烨紧握他臂膀劝阻:“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呈辞转头望向城下的陆瑜,沉声道:“陆瑜麾下攻势皆刻意避开皇帝所在,他终究不忍弑父。可皇帝不死,日后必成心腹大患。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可是……”周烨劝阻未尽,陆呈辞已如离弦之箭直奔城楼。此刻墙垣四周烽火连天,人影杂乱。他随手扯过件官兵服饰换上,佯作传令兵冲向登城阶梯。
守卒初时未觉异常,待瞥见他鞋履纹样骤然警觉,厉声疾呼间,四周兵将立时蜂拥而至,转眼便将陆呈辞困在核心。
陆呈辞见势不妙,当即亮出兵刃迎战。
此时城外杀声震天,陆瑜已率部攻破城门,胜局俨然在握。
而陆呈辞虽浑身浴血,仍执剑苦战,在刀戟箭雨中艰难突进。纵使伤痕累累,寡不敌众,他依旧咬着牙关一步步向上冲杀。
正当陆呈辞难以支撑之际,周烨忽从后方杀出,替他挡开数道致命攻击。眼见周烨左臂连中两剑,鲜血汩汩直流,陆呈辞厉声喝道:“别过来,速速出城去寻妻儿,你的性命必须保住。”
当初陆呈辞本不愿周烨随行进京,奈何周烨执意相随,既不忍见他独闯龙潭,又因有亲戚在城门值守,唯他能助陆呈辞混入京城。此刻危难关头,陆呈辞断不肯让他再涉险境。
周烨犹要挣扎,陆呈辞再度震声催促:“快走,照顾好他们,替我给识因捎句话,说我一定会安然回去。”
周烨闻言紧咬牙关,终是哑声应道:“好,你万事当心。”说罢转身杀出重围,向城外赶去。
此时付恒已调集城中暗桩前来接应,与陆瑜会合后直逼皇宫深处。
这边陆呈辞浴血杀上城楼,却见皇帝正由江絮护着欲从另一侧暗道撤离。他正要追击,大批禁军已如潮水般涌来截住去路。
眼见皇帝身影即将消失在暗道尽头,陆呈辞挥剑斩翻数人,立即从巍峨城垣纵身跃下。这般高度加之重伤在身,落地时他踉跄几步险些跪倒,仍强提真气稳住身形。抬首恰见江絮搀着皇帝往太和殿方向逃窜,他厉喝一声:“站住!”
前方二人闻声微滞,在护卫簇拥下愈发狼狈奔逃。陆呈辞凌空翻身掠至他们身后,霎时间,无数大内高手如铁桶般围拢上来。
这些侍卫皆是万里挑一的精锐,纵使他武艺超群,在重重围困中也渐感力竭。陆呈辞应对得颇为吃力,转眼又被皇帝与江絮脱身。情急之下他扬手射出几枚飞镖,只听“嗤”的一声,一枚银镖正中皇帝腿弯。皇帝膝下一软,踉跄跪倒在地。
陆呈辞疾步上前正要补上一剑,远处忽有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他右臂。剧痛之下长剑脱手,又见连珠箭矢接踵而至,他只得闪身避让,强忍伤痛扑至皇帝面前。
趁对方挣扎欲起之时,他猛地拔出肩头箭矢,运足全力朝皇帝后心刺去。箭镞没入血肉的闷响传来,整支长箭透胸而过。皇帝双目圆睁,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四周护卫见皇帝殒命,深知大势已去,顿时作鸟兽散。陆呈辞踉跄上前揪住皇帝衣襟翻过身来,伸手探向鼻息,确认再无生机,这才长舒一口气。再抬头却见江絮早已不见踪影,他蹙眉俯身摸索皇帝腰间,随即霍然起身追去。
江絮抱着从皇帝身上夺来的玉玺,一路狂奔向太和殿。此刻他状若癫狂,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直至踏入殿内才稍稍缓口气。
殿中护卫见状立即拔剑相向,江絮猛地高举手中玉玺,厉声道:“传国玉玺在此,谁敢造次。陛下已驾崩,而今我便是天子,还不速速跪拜!”
众人见那莹莹生辉的玉玺皆是大惊,得此物者便是天下共主!
江絮见他们仍在迟疑,又冷喝一声,侍卫们这才纷纷退让跪地。
江絮纵声长笑,抱着玉玺疾步奔至龙椅前坐下。掌心紧贴着冰凉玉玺,身下是万人之上的宝座,他激动得浑身战栗。
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也能坐上这高高在上的龙椅,尝一尝君临天下的滋味。纵然只是片刻,也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这一生,从渔家子走到这太和殿,坐上这皇位,堪称传奇。这世间还有谁能有他这般能耐?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看人脸色,他就是这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
他高高举起玉玺,环视这本该跪满文武百官的大殿,正自心潮澎湃,忽听殿门外传来破空锐响,一支利箭疾射而来,直直贯穿他的胸膛。
随即便是一声嗤笑传来:“当真辱没了这把龙椅,还不快滚下来。”
江絮瞪大双眼,低头看向汩汩流血的伤口,缓缓抬首望向殿门。只见陆瑜手持弓弩,带着大批官兵立在殿前。
他望着陆瑜,发出一串凄厉的冷笑。
陆瑜蹙眉厉喝:“这地方岂容你玷污?还不快滚下来。”
江絮只是不住地冷笑,胸前鲜血汩汩涌出,手中玉玺“咚”地滚落在地。他身子一歪瘫倒在龙椅旁,仰面望着殿顶的蟠龙藻井,笑着笑着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渐渐阖上双眼,再无生息。
陆瑜收起弓弩上前,拾起地上的玉玺,对护卫吩咐道:“将尸身抬走,此处收拾干净。”
护卫领命将江絮抬出殿外,恰逢陆呈辞匆匆赶来,见到气绝身亡的江絮不由蹙眉,迈入大殿时,正见陆瑜手持玉玺立于龙椅前。
陆呈辞在殿门前停下,没再向前。陆瑜亦未动作,二人就这般隔着空荡的金殿遥遥相望。
这一路堪称惊险,他们终于取得了胜利。回想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危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记得儿时,陆瑜也曾拉着陆呈辞的手,跑到这太和殿给皇帝跪拜行礼。陆呈辞也曾亲眼看着母亲被皇帝罚跪在殿内,被迫灌下毒药。
这个地方万人敬仰,却也藏着无数肮脏。
此时正值仲夏,大殿里却没有丝毫闷热,反而透着森森凉意。
两人就这般僵立在原地相望良久。
最终,陆瑜自丹陛之上缓步而下,行至陆呈辞面前,将玉玺递到他眼前:“她……多次嘱咐,不许我与她的夫君争夺皇位。这个,给你了。”
那代表无上权力的玉玺就这样摆在眼前。
陆呈辞却只是眉梢微扬,未伸手去接,轻笑一声:“看来她心里始终惦念着我。这皇帝你来做,我只要她。”
只要她。
一句话让陆瑜沉默良久,他望着这个曾与自己争夺心上人、角逐江山的堂弟,渐渐蹙紧眉头:“当真?反悔还来得及。”
陆呈辞颔首:“我原本确存过登极之念,因为要替母亲报仇。可后来渐渐明白,我舍不得让识因随我踏入这步步杀机的深宫。她心思细腻敏感,需要好生呵护,不该被困在这金笼里。”
“虽说你我才干不相上下,但治国之道或许你更胜一筹。当初六年流亡岁月,被追杀得东躲西藏,从未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夜安稳觉。如今既得良人,只想带她踏遍青山绿水,尝尽人间至味。”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平淡幸福的生活,和一个温馨的家。
陆瑜听得此言,心头却泛起淡淡酸涩,默了片刻,道:“你这般安排倒也不错,不如……”
“没有不如。”陆呈辞当即截断他的话,“她如今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任何东西都交换不了。
陆瑜见他如此斩钉截铁,释然一笑,收回玉玺:“好。既如此,这皇位便由我来坐。我向你立誓,在位一日,绝不为难于你。”
陆呈辞也立誓:“你在位之时,我也绝不觊觎你的江山。不过,保留监督你做个明君的权利。”
“放心。”陆瑜点头应承。
陆呈辞转身朝殿外走去,说道:“这里的残局就交与你了,我得尽快去见识因。”
陆瑜追出两步,在他身后道:“回去告诉她,莫要总对我心存疑虑,我并非恶人。”
陆呈辞听闻这话,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
此刻黎明破晓,日出东山,太和殿上方,漫天霞光绚烂夺目。
陆呈辞一路疾行出了京城,朝着越州方向策马而去。
终于,可以安心与识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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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终于除掉了所有坏人。
小夫妻甜甜的婚后日常来啦[红心][红心]
惩奸除恶,国泰民安!
祝贺,留评,红包红包!
小陆:老婆!我来啦![饭饭][饭饭][饭饭][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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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章可以看啦!)
第63章
沈识因在越州等待陆呈辞的日子,实在煎熬。千里之遥,音书难通,京城是何光景,她一概不知,只能一夜一夜辗转难眠。
天光未亮,她便独坐门前,怔怔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仿佛多看一刻,就能望穿山河,窥见那人半分音讯。
二哥虽几番遣人入京打探,可山长水远,消息终究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偏又屋漏逢夜雨,越州水土与幼子不宜,才住下几日,孩子便上吐下泻。那小身子日渐虚弱,连哭声都渐渐低微下去。
姐姐病中奶水不足,孩子一日瘦过一日。沈识因与母亲日夜不离地守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料。不过数日,两人也都熬得形销骨立,眼中尽是血丝与忧惧。
大夫来看过几回,只沉声道:“大人尚能勉力支撑,可小公子年纪太小,久吐不止,只怕……有性命之虞。”
这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沈识因既忧心孩子,又牵挂远在京城的陆呈辞,时常神思恍惚。她将满腹忧惧强压下去,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
她抱着那日渐轻飘的孩子,看着那张瘦黄的小脸,心头犹如油煎。恨不得立时带着孩儿离开此地,寻个安稳去处,可眼下兵荒马乱,只怕连这越州城也难保周全。
正当众人焦灼无措、以为山穷水尽之际,周烨竟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了回来。众人见他归来,皆喜出望外,只当京中大局已定。不料周烨却说,他离开时京城战事正酣,双方厮杀惨烈,最终胜负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