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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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晦再次把脉:“她已无碍,葭葭,你做的很好。”
裴霜侧眸,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底,璨若星河。
她眉眼弯弯,也笑了。
裴霜将屋外的人叫进来,霍元晦一边写药方一边道:“待她醒来,应能识得人了,再吃上几副药,就能好起来。”
“娘子真的能好起来吗?”双丽问道。
她看霍元晦这么年轻,有些怀疑。
“双丽,不得无礼!”姚云轻声呵斥,双丽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话,给躺着的郑慧娘擦拭了额头上的汗。
裴霜扶着姚云坐下:“怎么不见慧娘姐姐的夫君?”
“瑁之在前堂,顺哥儿停灵的地方得有人看着,亲家公亲家母也陪着。慧娘神志不清之后,除了我,认不得其他人,靠近她她便吵闹,要我陪着才好些。”
“有件事……”姚云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您就说,我能帮的上的一定帮忙。”
裴霜的话给了姚云信心,她道:“我怀疑顺哥儿不是急惊风去世。”
“您的意思是,有人害他?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是意外,那便是谋杀了。”裴霜神色严肃起来。
“顺哥儿月份小时,确实常生病,但年纪渐大身体便壮实起来,身子虽还有些弱,但能吃能睡,不曾生病,前段日子大夫说他这是大好了。周岁宴那日还神采奕奕的,怎么就会忽然惹了急惊风呢?”
“您常来照顾顺哥儿吗?”
“元秀双丽她们是日日看着的,你可以问问她们,我说的是否有误。”
元秀道:“夫人说的没错,小郎君身体大有好转。”
“吃的呢,可有什么与平时不同,乳母可有生病?”一岁的孩子,应当还在吃奶。
“家中未请乳母,都是娘子自己喂的,娘子身体挺好的,也没生病。”
没有乳母?裴霜有些奇怪,王家与郑家家中都是小有余钱,请个乳母应该不成问题。
“为什么不请乳母?”
“是老夫人要求的,老夫人说,娘子亲喂,孩子与母亲更亲些。”
这个老夫人指的是王瑁之的母亲,王曹氏,元秀与双丽是郑慧娘的陪嫁丫鬟,仍旧称呼郑慧娘为娘子,姚云为夫人。
姚云解释:“这是实话,有些吃了乳母的奶,就与亲生母亲不亲近了,我两个孩子都是自己奶/大的。最让我心生疑窦的是,顺哥儿的床上多出一只枕头。”
“枕头,什么枕头?”
“顺哥儿的小床上一直都只有他自己的小枕头,可那日却多出了一只本该放在榻上的枕头,我怀疑……我怀疑是有人趁着慧娘睡着闷死了顺哥儿。”姚云攥着帕子,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些话。
双丽大惊:“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元秀有不同意见:“我觉得夫人怀疑的没错,小郎君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说不准就是被人害死的!”
孩子身体在好转,郑慧娘身体也没有问题,孩子却忽然暴毙,确实可疑。
“听您的意思,是有怀疑的对象?”
姚云往西边看了眼,裴霜心领神会:“那边屋子住着谁?”
元秀回道:“是客居在府上老夫人娘家的表姑娘。”
“哼,什么客居,那个狐媚子,存着心思给瑁之做妾呢,谁家娘子在姑母家一住就是两年。”提起这事姚云就有些生气。
双丽说了句:“曹娘子父母都没了,来投奔姑母,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曹姝是王瑁之的娘家表妹,两年前家里遭了灾,只剩她一个孤女,来投奔王曹氏。王家是做胡麻饼生意的,有秘方在手,生意不错,家境殷实,养个表姑娘不成问题。
可一个独身姑娘在家里住着,瓜田李下,再加上郑慧娘进门三年后才怀孕,王曹氏是动过给王瑁之纳妾的心思的。
裴霜道:“姚夫人,您的猜测想要验证,其实很简单,只要验尸便可。”
停灵三天,孩子明日才下葬,尸身现下就在堂前。
“验尸……”姚云喃喃道,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若真是谋杀,验尸就是必不可少的,可顺哥儿毕竟只是她的外孙子,验尸需要王家人同意。
“待我先去和瑁之说一说。”姚云面露难色。
“怎么,有困难?”
“瑁之应当会同意,但王家老太太怕是会阻止。”姚云想到他那个不省心的娘,就有些头疼。
裴霜思索着道:“我记得按律法,需等仵作确认死因后,才可将人下葬。”
大晟律法确实有这样一条规定,不过规定是一回事,实际执行又是一回事,毕竟各地死亡人数很多,仵作又少,不可能每个人死亡都经过仵作检验,也忙不过来,有些乡间更是没有仵作,能找个屠户看都算很好。
理论上她可以直接去检查,不用经过同意。
可霍元晦很快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忘了,这条律法还有一句,凡十岁以下孩童,若无明显他杀,则家属可自行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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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案子哦
第28章
现下小儿夭折是常有的事情,常被家里人认为不祥,晦气,大多低调处理,不希望旁人知晓。
姚云带他们去前堂,两位老人坐在一侧,一个年轻后生跪坐在蒲团上烧着纸钱,腰间系了白布麻绳,王瑁之看着不像个卖胡麻饼的商人,更像个书生。
见姚云带人来,王瑁之站起来:“岳母,这两位是……”
他定睛一看赶忙行礼:“县尊大人!”
“不必多礼,本官今日来,是为你儿之死。你儿之死尚有疑点,需待仵作验尸。”
王瑁之不用问就知道是姚云惹来的人,之前她就一直怀疑顺哥儿的死有内情,吵着要报官。
王瑁之还没说话,王曹氏先嚷起来,指着姚云骂:“定是你惹来官府的人,你要做什么!顺哥儿已经没了,你非得把我们家搅散才安心吗?滚,都滚出去!”
姚云皱着眉头,她就知道会这样,她与王曹氏本关系没这么恶劣,只是郑慧娘嫁进王家三年未生养,随着日子增长,王曹氏便看母女她们越来越不顺眼,时有摩擦。
“我不是来与你吵架的。”姚云压着脾气,“顺哥儿的死有蹊跷,官府的大人需要验尸。”
“验尸!不行!”王曹氏声音忽然拔得老高,尖锐的嗓音犹如刀锋划过生锈的铁锅,刺耳又难听,怕是隔壁的鸡都惊了。
“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结了这么一门亲,三年不下蛋,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孙儿,还没了,如今都不能让他安心的走。顺哥儿啊,祖母护不住你!”
裴霜按住了耳朵,面对这种胡搅蛮缠的她一向是暴力解决问题的,但现在很明显不能使用暴力,王曹氏的喊叫听得她有些烦躁。
她看向霍元晦,示意让他去解决。
霍元晦也没理王曹氏,只是对着王敬和王瑁之道:“冒昧上门,实属打扰。本官本可以不管此事,只是不忍见姚夫人忧思烦扰,郑夫人如今这个模样,顺哥儿也是她的外孙。倘若顺哥儿之死若真有内情,他在天之灵怎能安心,作为祖父,作为父亲,你们难道不想给孩子讨个公道?本官保证绝不会损害孩子尸身。”
王敬被说动了,王瑁之犹豫了,若是旁人来说,他肯定不会同意,但霍元晦开口,他实在不好拒绝,倒不是因为对方是县令。因他是个连秀才也考不上的读书人,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他看过霍元晦的文章,很是钦佩。
犹豫了一会儿,他点头同意。
“大人请吧。”
“不,我不同意,别动顺哥儿。”王
曹氏趴在小棺材上,像个护蛋的老母鸡。
裴霜是真烦这老太太,见她三番四次阻挠,忍不住道:“只是简单验尸而已,并不会损害孩子的尸身,曹夫人如此激动,强烈反对。难道是你害死了孩子,心虚不成?”
王曹氏瞳孔一缩,趴在棺材上的身体也不动了:“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害我的亲孙儿!”
“那就让开!”她耐心告罄。
王曹氏还想再说什么,但被王敬和王瑁之拉住了,他们已经同意验尸,王曹氏再这么闹就有点难看了。
能制得住王曹氏的只有王敬,他骂了两句,王曹氏不情不愿地从棺材上下来,退到一旁。
裴霜刚准备动手,王瑁之倏然喊道:“怎么是女仵作,我儿怎么能由女仵作来验尸。简直荒唐!不可,不可,这不合规矩。”
裴霜无语,还有完没完了!
王瑁之连眼神都没给裴霜一个:“大人,验尸可以,请个男仵作来,既觉得我儿之死有疑点,怎么又来个女仵作糊弄?古语有云,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听闻县衙还有个女捕快,大人,官府重地,怎容许女子放肆,您还是将她们都辞了吧,不然迟早惹出祸端。”
裴霜正憋着气没出撒呢,王瑁之也是运气不好,撞上了。
她轻蔑一笑,开怼:“王郎君倒是八尺男儿,可惜圣贤书读了一大堆,如今还是白身。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靠着父母卖胡麻饼供养你才能活到今日,有自己挣过一文钱吗?凭本事吃饭,小女子也强过你百倍!”
“你你……伶牙俐齿,强词夺理!女子就是会胡搅蛮缠。”
说不过就开始东拉西扯,裴霜要不是看在他才经历丧子之痛,非得好好洗洗他的嘴不可。
一个迂腐书生,文采没多少,陋习学了十成十。
霍元晦及时制止了这场嘴架,他怕再吵下去王瑁之就要挨打了。虽然这嘴也确实欠打。
“行事但凭真才实学,岂分巾帼须眉?县衙只有女仵作,莫要胡搅蛮缠。”霍元晦也是被他们一家人扰得有些躁,语气加重了些。
官威一压,王瑁之莫名有些发憷,只得退开,裴霜经过他时默默给了个蔑视的眼神。
一靠近棺材,她便觉得很冷,准确的说是进入屋子时就有一股寒气,她碰到棺材底部才发现为了保持尸身不腐,底部垫了箱子,箱子里放了许多冰块。
这个时节冰块难得,王家人确实疼爱这个孙儿。
尸身保持的很完整,不曾有腐烂的迹象,这对她验尸帮助很大。
因是来看病的,裴霜没带工具箱,她用帕子垫在手上,检查起了尸体的情况。
顺哥儿小小的身子躺在棺材里,只额前蓄了胎发,后面的头发全部被剃光,面色青白如蜡,从面容看,看得出来生前是个可爱的孩子。
她暗叹一句可惜,孩子嘴唇紫绀,她手托在孩子的脖颈间,使孩子微微仰头,
裴霜仔细检查着孩子的鼻腔,似乎看到了什么,孩子的鼻孔太小,棺材内又有些昏暗,她很难看清。
裴霜皱眉,琢磨是不是把孩子抱出来,忽一道柔和的光照亮了孩子的脸。
她抬眼,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五指抓着烛台,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烛光映照了一方天地。
“继续。”
裴霜复低头,终于看清楚,孩子鼻腔两侧有非常细小的出血点,那是受到外力的痕迹。
裴霜掰开孩子的嘴,侧着头往他的上颚看,上颚两侧有明显的瘀伤痕迹。
她偏头,与霍元晦对视,显然他也看到了瘀伤。
正常死亡是绝对不会在这个角度出现瘀伤的,姚云猜得没错,孩子是被人闷死的。
“他指甲里好像有东西。”裴霜盯着孩子的指甲,指甲床泛着淡淡的青色,指节微微弯曲,小孩的指甲连成年人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大概是有段日子没有修剪指甲,边缘长出来了一点。
裴霜拔下发簪,小心翼翼地将指甲里嵌着的东西勾出来——是一根极细的丝线,裴霜将丝线放在白色手帕上,稍微明显了一点,看出来丝线呈淡蓝色,若不是眼尖,还真的很难发现。
“姚夫人,麻烦您过来看一下,这是什么丝线,可是顺哥儿身上这件衣服的?”
姚云对衣料如数家珍,她一看便摇头:“不是。看光泽,明显是蚕丝线,顺哥儿身上这件是棉布寿衣。”
“那顺哥儿可有蓝色的蚕丝衣物,被褥或者是其他物品?”
元秀与双丽摇头:“小郎君的物品,大多是红色或天青色,没有蓝色的。”
“哎呀——”姚云突然想起来,叫出声,“那只枕头就是藏蓝色的蚕丝面。”
裴霜立马会意,她在说那只多出来的枕头。
元秀去取来枕头,裴霜一眼就看出有一处勾丝的地方,蚕丝布娇贵,一旦勾丝便十分明显。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人用这只枕头,闷死了熟睡中的顺哥儿。
周岁的孩子力气虽小,但在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还是会尽力挣扎,想来是顺哥儿挣扎时手指胡乱抓挠,指甲刮到了枕套。
上颚的瘀伤是实证,枕头是凶器。
听完裴霜的验尸结论,在场众人纷纷惊骇,尤其王敬和王曹氏,得知孙儿是被人害死,当即哭嚎了起来。
姚云默默落泪,求裴霜和霍元晦一定要找到凶手。
是谁会害一个周岁的孩子?
“天杀的,是谁害我孙儿,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朝我来呀,害我孙儿做什么!”王曹氏哭喊着。
王曹氏是真的伤心,郑慧娘生产时难产,大夫说她很难再有孩子了,偏她那个儿子又认死理,不肯纳妾。
这是要让老王家绝后啊!
想到这儿,王曹氏哭喊得更大声了。
孩子肯定是不会结仇的,只会是大人之间的恩怨导致害了孩子。
裴霜没理会那边的吵闹,既然确定了是谋杀,那就要确定作案时间与作案动机,排查嫌疑人了。
裴霜先问的是元秀和双丽。
“是谁先发现小郎君出事的?”
“是我和娘子。”元秀道,“娘子有带小郎君午憩的习惯,起来之后便要喝药,每日都是如此,那日我煮好了药端过来,喊娘子喝药,她睡得比往日沉了些,喊了好几声,娘子才醒。娘子喝完药就去看小郎君,结果一看……哎。”
“那你之前不在房里,是去煎药了?”
“是的。”
郑慧娘生下孩子后便一直奶水不足,又没请乳母,王曹氏让大夫开了些下奶的方子。
王家下人不多,厨房里只有煮饭的婆子,婆子们都不会煎药,元秀心细,煮药的差事便一直是她做。
“那你呢?”裴霜又问双丽,“你们两个是贴身伺候小郎君的,元秀在煎药,你去做什么了也不在房中?”
双丽绞着两根手指,想了一会儿道:“我在给郎君整理书册。那日日头不错,郎君便让人搬了书出来晒,郎君极爱惜那些书册,尤其是道远先生的亲笔,小厮们不识字,书册又多,郎君怕让他们弄坏了,便让我帮忙看着。”
霍元晦听到这个名字挑了下眉:“道远先生,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王家居然有他的真迹?”
“是,郎君痴迷道远先生,多处寻访他的真迹,有幸得了几副字画。”
两人离开的理由都很合理,挑不出什么错来。
“小郎君是什么时辰出事的?”
“约莫未时。”元秀答道,“我每日午时开始煎药,煎上一个时辰,应该就是午时到未时之间。”
这与裴霜验尸所得的结果差不多。
裴霜又问王家最近有没有与人交恶,两人都表示应该没有。
裴霜让她们俩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摸着茶杯边沿:“下一个问谁?”
霍元晦:“王瑁之。”
“你来问,我不乐意和他说话,费劲。”难搞的人裴霜也不是没见过,但王瑁之是受害者家属,她又不好老怼他。
“好。”
王瑁之一进来就开始说:“大人,我是真
不知道我儿是被谋杀的。怎么好端端的,他就被害了,我儿才那么小,他才一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害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大人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嘴一刻不停地说着,翻来覆去重复这两句话,裴霜觉得她留下来听是个错误的决定,就该让霍元晦一个人问。
第29章
王瑁之话密的霍元晦都插不上嘴,眼见天色渐晚,他就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打断他,开始问话。
他当时在看着晒书画。
王瑁之开始感慨:“我那几副字画呀,太珍贵了。平时我都舍不得让人碰,就算拿出来晒,我也是要亲自盯着的。”
“道远先生画梅最好。”
“对对对,大人也是同好,那真是太巧了!”王瑁之仿佛找到了知音。
随后又开始夸赞起他的藏书如何好,寻到有多么不易。
裴霜听得眼皮打架。
“停,问你什么答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在听他又自顾自讲了一刻钟之后,裴霜终于打断他。
“你这女子,我在与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裴霜歘地一下把腰间的刀解下来拍在桌子上,冷冷盯着王瑁之。
王瑁之顿时就怂了:“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①”
霍元晦及时开口:“有空或可一起探讨道远先生书画,今日还是以案子为重。”
问他的问题与问元秀双丽是一样的,王瑁之的回答与双丽说的相符,也说没什么交恶的人。
问完了,裴霜长叹一口气,终于是把这厮送走了,和他说话是真累啊,要从一大堆废话中提取有效信息,他还经常发散思维,问话人还要把他拉回这个话题,偏又认死理。
“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要我说这种迂腐书生最难搞,尤其是这种学了个皮毛的。”裴霜骂了两句消消火,很久没遇到这种令她火大的了。
最后问的是王敬与王曹氏夫妇。王敬那日在胡麻饼店中,不在家,不清楚情况,主要回答的是王曹氏。
“我当时在和姝儿说话,她新绣了个枕屏给我,我正稀罕着呢,就听见了慧娘和元秀的叫喊声,急匆匆与姝儿过去。”
“近日可有与人结仇?”
王曹氏眼神闪了闪,低下头说了声:“没有。”
这反应不对!
“再仔细想想呢,口角也算?”
王曹氏恼了:“捕快娘子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刻意隐瞒不成吗?我孙儿被人害死了,你们不去查凶手,反倒质问起我来,你们官府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恼羞成怒,胡搅蛮缠,同样的招数。
裴霜赶紧让他们退下。
待两人走后,裴霜道:“王曹氏没说实话。”
“看出来了。”
“死的是她亲孙儿,王曹氏还这么不配合,她隐瞒的东西难道比她孙儿的命还重要吗?”
霍元晦垂眸:“人心难测。撬不开王曹氏的嘴,或许可以旁敲侧击。”
“你是指,曹姝?”
霍元晦颔首。
曹姝是王曹氏的娘家人,是她在这个家里除了王瑁之之外最亲近的人了,或许她会知道点什么。
曹姝很快便到,姚云说她是狐媚子,裴霜本以为是妖娆长相,却不想曹姝清丽可人,并未半分媚态,而且看着年纪不大。
“见过县尊大人。”曹姝露了个甜甜的笑。
曹姝掐着嗓子的声音给裴霜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秀眉拧起。
有必要这么盯着霍元晦看吗?
曹姝的目光非常灼热,裴霜非常不解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这厮皮相确实能迷惑人,但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嘛,需要看这么久吗?
她轻咳一声,曹姝才与她打招呼:“这位就是传言中县衙的女捕快吧,果真英姿飒爽。”
裴霜弯起唇角,虽然声音夹得厉害,但看在她非常会说话的份上,她忍了。
裴霜照例问了顺哥儿出事时,她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去给姑母送枕屏了,我身无长物,又不通文墨,唯有绣工拿得出手,做些小玩意儿,哄哄姑母,让她不要忧心罢了。”
“忧心?曹夫人最近有烦心事吗?”
曹姝理了理鬓发:“顺哥儿生辰前一日姑母发了好大的火,还打碎了一只碗我后来才听说,是因为有个婆子顶撞姑母。”
“婆子,做什么的婆子?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是胡麻饼店的帮工,姓李。”王家的胡麻饼店生意不错,请了好几个帮工。
“那李婆子为何顶撞你姑母?”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具体情况可以问店里的人,他们当时在现场,应该更清楚些。”曹姝摇头。
“多谢曹姑娘。”霍元晦道。
“大人多礼了,配合官府,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曹姝感慨,“自顺哥儿没了,姑母日日以泪洗面,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说些‘都怪自己’的话。”
“还是要劝老人家宽心才是。”
“曹娘子也喜欢梅花?”霍元晦看见她手帕上绣的红梅,忽然道,“方才与王郎君交谈中,他甚是喜欢道远先生画的梅花。”
曹姝看了眼自己的手帕,淡笑道:“我随意绣的,道远先生的画作太过高深,表哥总说我看不明白其中意境。不过嫂嫂能懂,她与表哥是知音,嫂嫂与表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可惜……唉,顺哥儿死的可怜,望大人能早日找到凶手。”
曹姝这番话说的,明显是在极力与王瑁之撇清关系,与姚云说的出入甚大。
裴霜继续问,装作迟疑道:“有句话想问娘子,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捕快娘子请问。”曹姝没有拒绝。
“听闻你姑母曾想让你嫁与王郎君做妾?”
“确有此事。”曹姝大方承认,“但这只是姑母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与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半分私情。且表哥以道远先生典范,曾立誓与道远先生一般终身只娶一妻,永不纳妾。所以表哥也是不同意的。姑母只是看嫂嫂一直没有怀孕着急罢了,后来嫂嫂……”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轻咳了下继续说:“嫂嫂有孕生下顺哥儿后,姑母就没提起过这事儿了。”
曹姝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地望了眼霍元晦。
霍元晦以袖遮面饮了口茶。
裴霜噗嗤笑出声:“人家要看你,你遮什么?”
“就这么乐意我被人看。”霍元晦面上浮上薄怒,她就一点儿危机感没有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看两眼又不会损失什么。”难得有逗他的机会,裴霜一脸调笑意味。
“正经些。”霍元晦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头有些疼。
又教训她!她哪里不正经啦。
“姚夫人怕是会错了意,曹姝方才提到王瑁之的时候,无半分爱慕之情,反而眼睛都黏在你身上,方才那番话也是说给你听的。如此看来,她的嫌疑倒是不大。”
“王家门口有下人看门,若想悄无声息来到内室来作案,有些难度,还是内部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可王家内部人,又没有动机。”
而且从众人的说辞来看,大家都没有作案时间。
“不过王曹氏隐瞒李婆子这事很可疑,还有曹姝似乎也有所隐瞒。王家人怎么回事,死的是他们家孩子,却不肯直接了当?”
霍元晦饮了口茶:“人总有私心。”
即使是至亲,也会权衡利弊。
眼下只能顺着李婆子这个线索查一查,都摔了碗,必定不是简单的争吵。
次日一早,裴霜和霍元晦就去了王记胡麻饼店找李婆子。
可得到伙计的回复是李婆子已经辞工走了。
“走了?为何,因
为她与掌柜夫人吵架吗?”
“应该是吧。李婆子是主动辞工的,估计是觉得得罪掌柜夫人活儿也干不下去了。”
“你知道她们因何争吵吗?”
“具体不清楚,她们在屋里吵的,好像是在争一只碗,李婆子说掌柜夫人偷了她家里一只碗,让她还回来。”
“啊?偷碗,很贵重的碗吗?”
“不是,就是家里平常用的普通粗瓷碗,后来还打碎了。”
“你们掌柜夫人真的偷了碗?”
伙计左右看了下,确定无人:“真的偷了,从她身上搜出来了。当时啊……掌柜夫人那脸青一阵白一阵,还是掌柜出来赔了银子才了事。”
伙计就知道这么多,再详细就不清楚了。
裴霜问了李婆子家在哪,李婆子家住在城郊的村落,不难找。
两人随即去到李婆子家,还没靠近呢,老远就听见了吵闹声。
“定是你们家害了我的顺哥儿!”
“滚,滚出去!”一个年轻女人拿着笤帚驱赶着一个老妇,“倒打一耙!呸,你活该!”
那老妇正是王曹氏,她灰头土脸的,发丝有些乱。
屋内走出另外一个老妇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个老虔婆,还敢上我们家来,滚,再不滚就对你不客气。大丫二丫,去田里把你爹喊回来。”
屋里两个小丫头听见了应了声好,一溜烟跑没影了。
王曹氏破口大骂:“一定是你,你怀恨在心,你记恨的偷名的事,可你们都收了钱,还来害我孙儿,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你去啊,人在做天在看,没做过的事情,我们不认!就是因为你做出偷名这等缺德的事情,你孙儿才遭了反噬,这都是报应!”李婆子骂爽快了。
把王曹氏气得脸红脖子粗,说着就上去扭打在一起。
裴霜立马上前分开了两人,她官刀一横,出鞘一半,刀身反射的寒光就已经把这堆人吓住了。
王曹氏一看是裴霜他们,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昨日就发现你有所欺瞒。”
王曹氏心虚地拔腿就跑,跑得跌跌撞撞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
裴霜没想拦她,他们主要是来找李婆子的。
李婆子和她儿媳妇也冷静下来,几人来到院子里,裴霜发现除了刚才那俩小丫头,屋里还有两个男孩。
她问:“偷名是什么?①”
“乡下人信这个,你们不知道。”李婆子开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