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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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名就是将旁人的名字偷走,同时也偷了那人的气运。
只要挑一个人丁兴旺的家庭,事先从这家人中偷出一副碗筷。偷名的人回来时,孩子的亲人要抱着孩子在门口呼喊孩子的名字,这叫接名。
偷名的人需喊新名字,等进了家门,这偷名就算成了。
只是若被发现,那偷名的孩子就会受到反噬。
李婆子家确实是人丁兴旺。
“我还以为她那日是好心来送工钱,要不是我儿媳妇及时发觉少了一副碗筷,这偷名恐怕就被她做成了。她脚程没我快,在饼店里被我截住了。她孙儿身子不好,就要来害我家孙儿吗?我们家虽然穷,也不会用孩子的运道去换钱。”
裴霜此时才明白为何要验尸时王曹氏那般激动的阻拦了,她一直以为是她偷名不成害死了孙儿,怕被查出端倪。
“大人,我们真的没害她孙儿,我们连王家的门往哪儿开的都不知道。”、
李家人虽是被偷名的人家,但及时发现并没有损失,按理来说没必要作案。
裴霜找周围邻居问了问,确认李家人那日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查了一圈儿,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此案的难点在于没有嫌疑人,有条件作案的没动机,有动机作案的没条件。
裴霜摸着下巴,想到曹姝的支吾。
虽然不知道与案情有没有关联,但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曹姝是说到怀孕这事情顿住,裴霜大胆猜测:“难道与郑慧娘进门三年无子有关?”
“昨日予她把脉,除了神志不清,她的身体并无问题,是可以生孩子的。”
顺哥儿的出生也印证了这一点。
郑慧娘身体没问题,难道问题出在王瑁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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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偷名注解引用来自于百度百科
新案子开始
王瑁之来接待他们:“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
霍元晦道:“方才路遇曹夫人,她摔了一跤,没来的及打招呼她便走了,不知可有摔伤?”
裴霜低着头忍俊不禁,这厮撒起谎来一点儿都不脸红。
王瑁之摆摆手:“无事,家母身体康健,并未受伤,劳大人记挂,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呀。”
霍元晦与他又聊了些别的,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前几日看杂书,看到乡下有一古怪风俗,名曰偷名,不知王郎君听说过?”
“偷名?”王瑁之摇头,“是关于什么的风俗?”
裴霜观他反应不似作伪,他应该确实不知道。
“杂书罢了,已经记不清了。”霍元晦表面微笑,转而提起,“不知王郎君今日可有空,本官是否有幸能见一见道远先生的真迹?”
“有空有空。”知音难觅,王瑁之难得遇到同好,何况是霍元晦这个县令。
当即一起去了书房,王瑁之开了两把锁,才从箱子里取出画轴。书房里摆的书除了常用的,几乎都是与道远先生有关。
一直当透明人的裴霜看得有些无语,这确实是个没救的拥趸,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
王瑁之嘴上还在夸赞道远先生如何如何厉害,当世大儒,位极人臣。
“可惜啊,后代不争气,那晋国公……”
“王郎君慎言。”霍元晦语气突然严肃,“此事非我等能讨论的。”
“是我失言了。大人就当没听见,没听见。”王瑁之捂了下嘴,打着哈哈道。
谈论这件事确实需要谨慎,霍道远不仅是当世大儒还官至中书令,兼皇子师,两朝元老,儿子霍珩也很争气,用兵如神,一举收复西域诸国,得先帝授封晋国公。霍道远因病去世后,先帝哀痛不已,送葬学子站满长街。
然霍珩后来卷入先太子贪污谋反案,晋国公府一朝倾覆,抄家灭族,霍道远的真迹也就此散落各地。
其实二十年前追崇道远先生的人还是很多的,但因牵扯到谋反案大家都讳莫如深,为求自保不敢明言说欢喜。
不过近些年因为当今圣上登基,圣上曾受教于道远先生,又说霍珩的事情与道远先生无关,对道远先生的推崇有回春之势。
王瑁之小心翼翼打开那幅《傲雪寒梅图》,霍元晦心里怀着的那点忐忑随着画卷的展开慢慢消失。
这画是假的。
裴霜不懂书画,但这个笔触,莫名有些熟悉。
她疑惑,可能书画在她眼里都差不多吧。
霍元晦没有揭穿,主要是不想扫王瑁之的兴,这幅算做的很不错的假画了。
“道远先生真迹,果真名不虚传!”
王瑁之没有察觉,还在不停拿各种他收集的字帖,手稿:“这些都是花重金
从各处收来的,大人请看。”
霍元晦眼神扫过去,也不全都是假的,有两张最潦草的手稿确实是真的,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冤枉钱。
看完东西,霍元晦问道:“不知郑娘子身体如何了?”
“若非岳母告知,我还不知是大人救了内人,慧娘已然清醒,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大人对我王家大恩,没齿难忘。”
裴霜找机会插话:“我想去看看慧娘姐姐。”
王瑁之有些不高兴她出来打断,但还是说:“自然可以。”虽然昨天裴霜骂他很不客气,但看着霍元晦的份上,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礼仪。
霍元晦也需要复诊。
还没走出门,迎面便遇上了曹姝。
仍是那腻得要死的嗓音响起:“大人来此,莫不是找到了凶手?”
“不,只是复诊。”
然后曹姝就开始夸赞霍元晦的医术如何高明,裴霜很佩服她能夹着嗓子说那么久的话。
霍元晦礼貌回应,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与裴霜并行,给她使眼色。
帮我挡挡。
裴霜一扭头顺便加快了脚步。
霍元晦:……
一行人来到郑慧娘院里时,双丽倚在廊柱上正在发呆。
王瑁之皱眉:“怎么不在里间伺候?”
“娘子说元秀一个人服侍够了,不想屋里有太多的人。”双丽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王瑁之似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只是放柔了声音:“县尊大人来了,慧娘还醒着吗?”
郑慧娘神志虽然已经清醒,但时而醒来时而昏睡,霍元晦说这是正常现象,喝药养着会慢慢调理过来。
“醒着的,元秀刚喂了药。霍大人,裴捕快,表姑娘,请随我来。”双丽引着众人进去。
郑慧娘倚在榻上,面容还有些憔悴,但精神已经比那日强了太多,手捧着一卷书,正静静地读着。
“慧娘姐姐。”裴霜喊她。
郑慧娘看向她,眼神里有了神采:“裴家妹妹,不,现在应该叫裴捕快,我听元秀说是你与大人救了我。”
元秀扶着郑慧娘起身,想给霍元晦和裴霜行个大礼。
霍元晦:“免礼,你身子还未恢复,躺着吧。”
郑慧娘皮肤白皙,唇色淡淡,令她看起来十分柔弱,然五官出色,颇有病美人之感。
“大人是来复诊的。”王瑁之走过去想扶着郑慧娘一边胳膊,郑慧娘下意识避了一避,随即露出个疑惑的神情,在怔愣间,胳膊还是被王瑁之扶住了。
裴霜将这个小插曲尽收眼底。
郑慧娘伸出手:“有劳大人了。”
霍元晦按住她的腕脉,良久后让她换另一只手,又问:“可有头晕?”
“偶尔会有。”
“不妨事,是正常现象,郑夫人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王瑁之安下心。
郑慧娘仍是愁容不展:“大人,请问顺哥儿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郑慧娘醒来后也不断自责,姚云过来安慰才好很多,当知道顺哥儿是被人害死的时候,她更是伤心不已,又大哭了一场,若非身体不允许,都想直接到衙门去追问情况。
裴霜轻轻握住她的手:“还在调查。”
郑慧娘神情难掩落寞。
“慧娘姐姐,有件事我要问你,那日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
郑慧娘喃喃道:“不记得,说来奇怪,那日的只记得顺哥儿哭闹,我抱着他哄,哄了好久他才安静,我就将他放在了小床中,回榻上睡了。其余的记忆一概没有,甚至不记得元秀来给我送药。”
人在受到重大刺激之后,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事情。
“大人,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病?”
“人是会自我保护的,你遗忘的那些记忆,太痛苦了,你的大脑自动封存了这些记忆。至于这段记忆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千人千样,或许明日,或许永远想不起来。”
郑慧娘捶了捶脑袋:“我总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大人,有办法通过诊治让我想起来吗?还有,我最近总做出一些下意识的举动,但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万一在她丢失的记忆里,有关于凶手的信息呢?不行,她必须想起来。
霍元晦摇头:“暂时没有。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大脑只是暂时封存了这段记忆,你不记得,但意识仍会你帮你避开一些人,一些事情,都是正常的。”
“顺哥儿日日都来我梦里哭,我记得他的哭声,他哭得好难受,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一些什么,我一定要想起来。”郑慧娘调动着思绪,努力回想,梦中孩子的哭声那么撕心裂肺,她甚至不能沉睡。
裴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慧娘姐姐,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养好身子,有时候越想想起来,越想不起来。身子一好,记忆说不定就回来了。”
郑慧娘点点头,裴霜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慧娘,你要保重身体啊,我娘说的对,孩子咱们以后还会有的。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王瑁之也轻声安慰着。
郑慧娘忽然爆发,拂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怒道:“顺哥儿尸骨未寒,你爹娘就来说再生一个的事情。你们王家都是薄情寡义的,只顾着你们老王家传宗接代!你们还有心吗?”
最后的语气已经带了哭腔。
裴霜蹙眉,这糟心的王曹氏,居然对着病中的郑慧娘说这种话,当真是没心肝的。她听着都冒鬼火。
郑慧娘似是下定决心,站起来道:“元秀,收拾东西回家。”
元秀:“好。”昨晚上王曹氏的话她也听到了,特别为娘子不值,就该这样!
“别呀慧娘,我爹娘都是无心的话,他们是想让你不要太过伤心,若是有了新的孩子,也能得一时慰藉,就如顺哥儿又回来找我们了。”
说的什么狗屁话,裴霜想一巴掌把他拍开。
果不其然郑慧娘更加恼火:“元秀,不收拾了,我们直接走。”
郑家离王家就隔了两条街,不算远,家里东西都是齐全的。郑慧娘忽然庆幸自己嫁得近。
王瑁之慌了,张开双手拦在郑慧娘身前:“裴捕快,霍大人快帮我劝劝呀!慧娘,你可不能走。”
裴霜一把拨开他:“慧娘姐姐,我陪你回去。”
说着就扶着郑慧娘出了门,元秀跟在她们身后,双丽见状也跟着走了。
留下王瑁之无奈倚着门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话哪里有问题?
“大人,慧娘怎么突然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大错特错,她大病初愈,本就虚弱,你爹娘与她说这些时,你不加以阻止,反而附和。今日的话,更是伤了她的心。”
王瑁之去抓霍元晦的手,仿佛像在抓救命稻草:“大人,那我该怎么做,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霍元晦本想甩开,然想到什么,忍着嫌弃,捏住他手腕,让他坐下:“真心道歉便可。”
“真的吗?我道歉,我可以道歉。”
霍元晦隐隐皱眉,他这副模样,显然是没听懂什么是真心道歉,不在于道歉,而在于真心。
他的耐心也告罄,拂袖告辞。
曹姝被这出闹剧吓得不敢说话,刚才还热闹的小屋瞬间冷清下来,王瑁之失魂落魄的,她也不好安慰,提着裙子悄悄溜了。
姚云听说了王家发生的事情,怒不可遏,一拍桌子:“遭了瘟的王家人!他们说的还是人话吗?等你爹回来,定为你讨个公道。”
郑父去了越州进衣料,家里出的变故送信到那边一来一回起码十天。
郑慧娘扑进姚云怀里哭了个畅快,可她身子哪能这么哭。
她的病切忌大喜大悲,尤其不能生怒,这么一哭,竟晕厥过去。
裴霜和霍元晦又是施针又是喂药,才把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霍元晦交代元秀和双丽切不可再让她受刺激了,否则后患无穷。
裴霜见郑慧娘如此真恨不
得揍王家人一顿:“王家人是都疯了吗?他们把慧娘姐姐当什么?”
霍元晦安抚了她之后,才道:“我方才探了一下王瑁之的脉,他身体并无问题。”
昨天他们还在怀疑是王瑁之的问题,今天这个猜想就被否定了。
其实结果裴霜并不意外,若王瑁之真有问题,那要怀疑的就是慧娘的忠贞了,而她相信郑慧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关郑慧娘,不若问姚夫人。”
曹姝是外人不好开口,姚云应该会说。
裴霜带着疑问去问了姚云,姚云并未隐瞒,长叹一口气开始诉说。
“慧娘三年无子,并非他们身体出了问题,而是她自新婚夜起就一直在喝避子汤。”
“为何?”裴霜记得郑慧娘嫁人是自己看中了王瑁之,刚成婚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姚云垂眸,面泛愁苦:“这根源还是在我。”
第31章
姚云说自己生产过四次,但活下来的孩子只有郑慧娘和她小弟。郑慧娘是最大的孩子,所以郑慧娘见证了她三次生产。
她这三次生产都不是很顺利,每次都受尽了苦楚,最后一次更是差一点母子具亡。
“我没想到慧娘会因为这个,而害怕生孩子。”
郑慧娘喝避子汤这事儿王家人当然是不知道的,可三年没动静,王曹氏自然是着急的,不停催促让她去看大夫,且天下没有不投风的墙,避子汤这事还是被发现了。
这下可翻了天,王曹氏狠狠地发作了一番,直言要休了郑慧娘,但被王瑁之拦下。
“我当时也去劝了,慧娘一开始还是不愿,她说可以将元秀与双丽给瑁之做妾,让她们两个生孩子以后记在她名下就行。本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是王瑁之不同意对吧?”裴霜很快猜到。
“对。”
王瑁之此人立志学道远先生,不纳妾不收通房,只愿意让正妻生下自己的孩子。
“瑁之在这点上很固执,不愿意相让,后来在瑁之的多番恳求下,又保证生下孩子绝不让她操心,最终慧娘还是松口答应。”
裴霜没成想三年无子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郑慧娘也确实是特立独行了些,时下女子多被教导传宗接代是她们的职责,嫁人生子是她们的宿命。
裴霜反而有些欣赏郑慧娘,能在大流中坚持自己的想法。
裴霜刚想说话,忽然扭头,厉声道,“谁在外面?”
门外渐显出个人影来,裴霜一把拉开门:“双丽,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双丽慌张解释:“我没想偷听,娘子那元秀一个人就够了,我就想来伺候夫人。”
“正好有事要问你,进来说。”
裴霜此言却把双丽吓得一抖:“什么……什么事?”
“顺哥儿出生后,慧娘姐姐过得是不是仍旧不顺心?”
乳母都未请,王瑁之显然没做到当初承诺的不用她操心。
双丽点点头:“是。小郎君每每见不到娘子就要哭闹,我与元秀哄都不行,偏生要娘子这个亲母抱才好。晚上也闹觉,总喜欢吃夜奶,还没出月子那会儿,娘子几乎夜夜不得安寝。其实娘子不太愿意哄小郎君,每次都是哭得不行,才哄一哄。”
“老夫人有时听到了小郎君的哭闹声,便会指责娘子做不好母亲,诸如此类事情,几乎隔几日就要发生一次。好几次我都看见娘子偷偷在被子里哭,痴痴地望着窗外,说‘早知道不生这个孩子就好了’。”
姚云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惊呼:“怎么会,慧娘怎么会不喜欢顺哥儿,那是她的亲儿子啊。”
裴霜几乎是皱着眉头听完的,顺哥儿的出生原来并不被他的娘亲所期待,可站在郑慧娘的角度,她也没什么错。
要允许有人不喜欢孩子。
她本就不愿意生子,是王家人逼着她,这个世道逼着她生的。
霍元晦注意到:“你方才说郑娘子时常哭泣、发呆,是不是还伴随记忆力下降,食欲不振?”
“对对对。”
“症状产生多久了?”
“约莫已经有几个月,具体的日子,我记不太清。”
“怎么了,有问题?”裴霜问。
霍元晦:“她说的状况很像酒师父曾说过的产后忧思,产后忧思之人不能受到很大的刺激,否则极易导致神志失常,做出一些无法被自己控制的行为。”
“这能治吗?霍大人,您一定有办法对吧?”姚云的心紧紧提起来。
霍元晦却给出了个否定的答案:“若真是产后忧思,我暂时没有办法医治,只能让患者自己慢慢走出来。”
几人都没有发现,双丽面露惊恐,突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姚云不解:“双丽,你这是做什么?”
双丽眼里蓄满了泪:“夫人,我对不起娘子啊!”
“顺哥儿是你害的?”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去害小郎君。”双丽知道她误会了,她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何事?”
“我……我已委身给郎君。”
“什么?!你竟与瑁之……你们……荒唐……”姚云气得捂着心口,胸口起伏很大,差点背过气。
裴霜忙帮她顺着气,一边又问双丽:“是你蓄意勾引?”
“当然不是,我怎么敢,是郎君强要了我。”双丽两行清泪落下,说起事情开端。
自郑慧娘怀孕后,她与王瑁之便再没有同过房,王瑁之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怎会愿意素那么久。
一日趁着酒劲,将双丽按在了书房的榻上。
双丽不敢反抗,她是郑慧娘的陪嫁,本就存了让她和元秀都当通房的意思。
将身子给王瑁之,在她想来,是理所应当的,她便等着王瑁之给她名分。
只是后来王瑁之并未在郑慧娘面前提起过此事,反而让她小心隐瞒,双丽这才反应过来,王瑁之甚至都不愿意承认她是个通房。
裴霜在心里把王瑁之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狗屁以道远先生为典范,都是屁话,只习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嘴上说着不纳妾,背地里还不是偷着睡婢女。
这算什么?妾不如偷?
简直混蛋中的混蛋。
裴霜理智尚存,继续问:“你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说这些?”
“娘子醒来后,便对我很是抗拒,有事也只让元秀去做,原本我一直不知是为什么。今日听霍大人所言,方知是娘子潜意识里在抗拒我。”
双丽没做过其他对不起郑慧娘的事情,只有这一桩。
“你的意思是,在慧娘姐姐消失的那段记忆里,她见过你。”
双丽颔首:“大概率是,那日我与郎君不仅在晒书,而且还在书房里……”太过羞耻,她说不出口。
话说的点到为止,在座的人也都能听懂。
姚云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
“那日我总觉得有人在书房外,因为我听到了小郎君的声音,但只有一瞬,我还以为是听错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娘子抱着小郎君去书房找郎君。”
结果意外撞见双丽与王瑁之的丑事。
裴霜不敢想郑慧娘当时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她听着都已经感受到了心碎。
双丽这些日子也备受煎熬,如今全部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瘫倒在地上,抓着姚云的衣摆:“夫人,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置。”
双丽如何处置,这算她们的家务事,裴霜与霍元晦不便参与,先行告辞。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裴霜脚踢着石子,明显心情烦闷。
霍元晦背着手缓缓道:“隐情如此,这个案子反而有了嫌疑人。”
“你指的不会是……不,这不可能!”裴霜下意识否定。
“其实你也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不是吗?”霍元晦的话直击她的心灵。
裴霜怎会没想到过,只是这个可能性太过匪夷所思。
“生病的人,不能以常理论。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如何试?”
三日后,午时初,一阵小孩哭声响起,郑慧娘按着眉心从午憩中醒来,嘴里喊着:“顺哥儿不哭,娘在这。”
她走到婴儿床前面,将孩子抱出来轻声哄着,孩
子渐渐被她安抚下来,可还是不肯睡觉。
“我们顺哥儿是想爹爹了吗?”
孩子笑起来,像是听懂了她的话。
“好,娘带你去找爹爹,爹爹在书房呢。”
郑慧娘抱着孩子往书房走,书房外晒了许多书画,大门紧闭,有些声响从虚掩的窗中传出来。
郑慧娘走近,却越来越心惊,这分明是男女欢好的靡靡之音。
她透过窗棂的缝隙看清了那一男一女正是她的夫君与婢女,她惊得险些没抱住怀里的孩子。
孩子有些不舒服,扭着身子想哭,郑慧娘赶紧捂住他的口鼻,逃也似地回到房间。
书房里的人并未发觉屋外的事情。
郑慧娘不可置信,泪不知不觉掉下来。那个对她说一生只娶一妻的男人,居然背着她与她的婢女苟且。
他明明立誓永不纳妾,不要通房,只要她一个,说过无数的情话,她信了他,所以即使万般不愿还是为他生下了孩子。
婴儿床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哭得更大声起来。
慧娘,你就遂了我吧,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喊你娘亲不好吗?
慧娘,我此生绝不纳妾,也不要通房,难道你忍心看我们王家绝后吗?
慧娘,我珍爱你如命,你若不愿意,母亲那里,我去替你扛着。
哭声与脑海中王瑁之甜言蜜语的声音交织,两种声音不断打架,郑慧娘越听越烦躁,眼前出现了一阵阵的重影,头晕得厉害:“别哭了,别哭了!”
她需要安静,需要安静!
忽然王瑁之的脸又变了,旁边出现了王敬与王曹氏,
慧娘,你怎么连孩子都带不好,孩子饿了,快去喂奶。
慧娘,你没听到孩子在哭吗,就连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吗?
慧娘,别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你带好孩子就好了。
郑慧娘猛地站起身到婴儿床前,大声吼道:“我叫你别哭了!”
可婴儿哪能听懂她的话语,继续哭着。
安静,安静,安静!别哭了,好烦!
郑慧娘忽然拿起旁边榻上的枕头,盖在孩子的脸上,死死地按住。
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下去,直到没了声息。
郑慧娘甩开枕头,只觉得世界终于恢复安静,舒服多了。
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慧娘,真的是你!”姚云不敢置信地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裴霜霍元晦一干人等。
郑慧娘如梦初醒,一瞬间记忆如泉涌,充斥在她的脑海间,
锦被下那张青紫的,自己的双手正死死压着蓝色的枕头,一如今日。
“啊——”她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屏风,指甲婶婶抠进掌心,却压不住浑身痉挛。
原来每夜梦魇里孩子的哭声不是幻觉,而是她亲手扼杀的呼吸。
喉间涌上腥甜,郑慧娘跪倒在地上干呕,却只吐出嘶哑的忏悔:“我杀了……我的顺哥儿……”
她发疯一般爬起来看向婴儿床内,却发现刚才会哭会叫的孩子变成了个布娃娃。
这布娃娃的大小与模样,与顺哥儿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郑慧娘脸上泪痕犹在。
“让我来告诉你吧。”裴霜站出来,才发现她今日做男子打扮,穿的还是王瑁之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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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案子差不多完结,大家期待一下下一案哦~
“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重现了当日的场景。”
那日与霍元晦讨论后,裴霜虽不愿意相信,可郑慧娘确实是嫌疑最大的。
首先,她当时在屋内,从验尸结果来看,孩子死之前是有挣扎的,有挣扎必定伴随着哭闹,郑慧娘即使睡着了,也会因为孩子的哭闹声而醒来,可她并未醒来。
从凶手进屋到出屋,都没有人见到,王家的院子是有些大的,并不是一进门就能找到目标房间。若是外人作案,怎么确定不会碰见人,又怎么确定郑慧娘一定能睡着。
所以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那个仅剩的可能性就是真相,即使真相是如此残忍,如此唏嘘。
他们特意等了三天,郑慧娘情绪稳定些之后再做这个实验,霍元晦将王家的人全部支走,再趁郑慧娘睡着时把她转移到王家。
婴儿床里放好裴蕊娘花了三天时间赶制出来的布娃娃,至于孩子的哭声,是裴霜发出来的。
口技于她而言,是幼时觉得有趣才学,不想也有用上的这一天。
郑慧娘本就神思恍惚,果真将假娃娃当成了真娃娃。
之后,郑慧娘一步一步,重现了当日的场景,捂死了自己的孩子。
裴霜伸出手想把郑慧娘扶起来,她却往后退:“别,别过来。”
郑慧娘缩起身子双臂收紧抱着自己的腿,背靠婴儿床,忽然又摊开手,双手颤抖,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掌心,眼中只剩下了悔恨。
裴霜也酸了鼻腔,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可谁都帮不了郑慧娘,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让她自己去承受。
屋外,闷雷炸响,没一会儿就聚满了乌云,雨哗哗地落下。
这场雨足足下了五六日,张泉一边摘下蓑衣一边吐槽:“这雨什么时候停啊,人都快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