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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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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霜比划着距离,最终在一个地方站定:“郦姨,你昨日是不是就在这儿门口买的丝线?没进铺子。”
“对,就这儿,诶你怎么知道?”郦凝枝好奇。
裴霜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又叫店家去到铺子里面,店家依言照做。
“老板您在里面,可看得到外头的交易?”
“这……确实是看不到。”店老板都踮起脚了,可还是只能看见脖子以上的部分,手上有什么动作,是一点看不清的。
郦凝枝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他店里的伙计,故意卖给我次品?”
“应该是这样。”
“可那伙计穿的与他们店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呀?”
裴霜:“郦姨你再想想,那人除了是瘦高个,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其他记不清了,”郦凝枝回忆着,“哦,他身上穿的衣服,似乎特别不合身,袖子,下摆都短了一截。”
裴霜微笑:“这就对了,他的衣服不是他的,所以不合身。”
她转身对店老板道:“老板,问题恐怕出在你的这些伙计之中。”
店老板也听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坏他的招牌呀!
他当即板起脸,怒道:“你们是哪个动了歪心思,趁早交代,现在我还能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真闹到京兆府,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店老板气势很足,这几个伙计,有迷茫,有惊恐,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个伙计噗通跪下:“掌柜,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那岳家哥哥偷了我的衣服,我不曾参与这件事呀,不曾参与!”
“好呀,原来是你!”店老板一把揪起那伙计的领子。
那伙计也没隐瞒,直说他那大舅哥买了批丝线,但质量太差没有销路,想到他在这里做伙计,又看到了柜台这个漏洞,就想钻空子。
这伙计是不同意的,但有日洗衣服时,他就发现丢了工服,但他怀着侥幸心理没有上报,今儿一听郦凝枝说瘦高个,他其实就猜到了怎么回事,只是一直怕牵连自己没有说。
不料裴霜一来,就把这事理得清清楚楚,他根本无处遁形。
接下来怎么处理,是店老板自己的事情,裴霜没有插手。
“今日是我家姨母冲动了,这些银钱,权当赔偿您的损失。”裴霜拿出银元宝。
刚才打架东西掉了一地,很不好看。
店老板推却道:“不不不,这些东西又没坏,洗洗就行。女郎帮我消除了隐患,是我该谢您。”说着让伙计去拿上好的丝线赠与她们。
店老板这样通情达理,让郦凝枝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把银子放在柜子上:“一码归一码,该赔的您就拿着。当然,丝线我也要。”
“哈哈,女侠恩怨分明,是我脾气急了些。”店老板也真诚道歉。
双方握手言和,其乐融融。
不过裴霜还是提醒道:“您这柜台太高了,要不这一角就
别摆东西,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多谢女郎提醒,原本这柜台没这么高,前些日子修整了一下,我家那口子说加高了气派,不曾想招来这样的祸患。”店老板念叨着,“老话说的真对,这用着舒服的东西呀,就别去动。”
裴霜与郦凝枝带着丝线回家了,路走了一半之际。
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她们相视一笑。
裴霜率先开口道:“跟了一路了,还不现身?”空旷的巷子回荡着她清越的声音。
谢陵从墙角跳出来,拎着两个青瓷坛子:“是我是我,来给你送年礼啦。”
裴霜松了口气:“是你呀,下次别这么鬼鬼祟祟。一个侯府郎君和做贼似的,年礼就不用了,我家中不缺酒。”
酒师父来之后,家里就成了酒窖,见天地往家里搬酒,一开始还奇怪他是哪里来的银子,后来知道了,都是敲诈耿集得来的。
至于耿集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敲诈,想娶人家师妹,不得讨好一下师兄吗?
“真的不要吗,十年陈的花雕酒哦。”谢陵诱惑道,又垂下眉眼,“我就快去南境了,你就收下,全当安我的心。”
裴霜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一说软话,再加上边关苦寒,她软了心肠:“那好,酒师父最爱好酒,多谢了。”
她才想伸手,郦凝枝却抢先拿走了,浅浅嗅闻道:“真是好酒。谢谢这位小郎君了。”
郦凝枝一直在观察,这陌生的毛头小子是什么人,从他看裴霜的眼神,终于把他与彭宣提过的承恩侯世子谢陵对上了号。
这位可是她儿子的头号情敌,她当然得守护好葭葭,不给任何人有挖墙脚的机会。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郦凝枝的面衣被吹起,她拉得再快也还是露出了一瞬的侧颜。
郦凝枝淡淡一瞥,抬了抬下巴道:“那边的人还打算藏着吗?天冷严寒,可别冻出了病。”
那儿是风口,冷风吹的最厉害。
谢陵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怪怪的。
谢江此时已经被震慑住了,如冰雕般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仅仅一瞬,他就可以确定,那面衣下的容颜,与他想象中并无二致。
是她,是她!
不知是寒冷侵蚀了他的脚,还是他未从震惊中回神,他踉跄两步,险些摔跤,幸而谢陵一把扶住。
“爹,您没事吧?”
谢江忙捶了捶腿道:“没事,人老了,反应也迟钝。”
“谢侯爷也来了。”裴霜浅浅行了一礼。
谢江的视线却牢牢钉在郦凝枝身上,目光灼热的根本不能忽视。
连谢陵都觉得这样不礼貌,悄悄道:“爹,您有点过了,收着点。”
谢江此时已经什么劝告都听不进去,只看着郦凝枝。
郦凝枝暗道不好,不会是被认出了了吧?可也没听姐姐提起过承恩侯谢江呀。
不过昔年郦凝叶留在盛京做晋国公夫人,而她游历江湖,姐姐认不认识哪些人,关系怎么样,都是裴蕊娘后来告诉她的,裴蕊娘没说的,她还真不怎么清楚。
他终于开了口:“这位娘子很像本侯的一位故人。”
郦凝枝眼神淡漠:“侯爷认错人了,我从前从未来过盛京城。”
疏离的语气,陌生的眼神,让谢江如堕冰窖。
不……她不会有如此冰冷的眼神。
裴霜几息间已经转了数个心思,故意介绍道:“这位是元晦的母亲,之前常住南江,侯爷真的认错人了。”

“娘子真的从未来过盛京城吗?”谢江再问一遍。
郦凝枝素白的手指搭在臂弯,平静回复道:“没有。”
谢江试图找到她不是那人的证据,看向她手指,瞳孔一缩。
怎么会没有疤?
她手指上的疤,深可见骨,那时他寻了许多灵药也无法祛除那个疤,他愧疚万分,她却笑着安慰他没事。
她……不是她?
“是本侯……唐突了。”谢江机械地道歉,全凭本能做出反应。
他的心空落落的,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他这样失态,傻子都看出了不对。谢陵不是傻子,他追问:“爹,这到底怎么回事?您认识霍元晦他娘?”
“霍元晦……对,他姓霍。”谢江自言自语起来,听裴霜的称呼,她应该是姓郦,爹姓霍,娘姓郦,又长得那么相似,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就算不是她,也必定与她有所关联。
是她失去了记忆,还是她的姐妹?
她重现盛京,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替晋国公府报仇吗?
如果是,今日他此举,是否会害了她?不行,他得离开,不能给她带去危险……
他安抚谢陵:“乍一看长得是有些相似,仔细分辨后确实不是同一个人,是爹糊涂了,有些失态。对了,去收拾东西,我们尽早启程吧。”
谢陵虽还是觉得奇怪但他爹实在没什么骗他的必要,也就不再深究。
城西小院内,郦凝枝把买来的丝线交给裴蕊娘,并与她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谢江看我的眼神不对。”郦凝枝肯定道,“他认识姐姐,蕊娘,你知道这事吗?”
裴蕊娘摇头:“不曾。他们相识吗?”如果她早知道,当初就不会把谢江定为嫌疑人了。
“连你都不知道,这事怕是只有我姐姐和谢江这个当事人才清楚了。”郦凝枝苦恼,坐下来扶着脑袋,“难道是姐姐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裴蕊娘轻捶她:“说什么呢你,阿叶对霍珩一往情深。”
“哎呀,我就猜测一番而已。”郦凝枝笑,“姐姐那样的性子,那般的灵秀,又其他人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的意思又不是婚后,是婚前。”
“婚前……”裴蕊娘凝神回想。郦凝叶与霍珩成婚前早已心意相通,为了给郦凝叶一个合理的身份,霍珩特意求了徐崇将郦凝叶收为义女。
就在两人即将订婚之际,霍珩领兵出征,又耽搁了一年左右,霍珩怕夜长梦多,跳过定亲直接成亲。
这中间的一年,郦凝叶除了回无愁门就是一直待在徐府。而谢江的恩师与徐崇是好友,他时常来徐府。
要说认识,也只有可能是那个时候。
“我不爱见外男,没遇见过谢江。阿叶总待不住,兴许是那个碰见过谢江?”裴蕊娘猜测着。
裴霜拉过郦凝枝的手,绕着圈指她手指背的地方:“她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痣啊,疤呀,胎记什么的?”
“有!”裴蕊娘想起来了,“她这里是有块月牙形状的疤,很深,怎么都祛不掉。”
“姐姐这里有疤,我怎么不知道?”郦凝枝完全不清楚。
裴蕊娘:“你可能没注意,是在我家中受的伤。我也不清楚她是怎么受伤的,等我发现的时
候,她已经受伤好几日了,我只能拿些伤药和祛疤膏给她。但伤得太深,几可见骨,后来伤痕愈合之后,就成了个月牙状的疤。”
“葭儿,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裴霜答道:“方才谢侯一直盯着这儿看。”
裴蕊娘轻皱眉:“这怕是真有旧。”郦凝叶手上的疤不大,一个指甲盖大小,非特意看,应该是不会注意的。
谢江此举,大概率他知道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我又闯祸了?”郦凝枝已经在盘算着掳走谢江有多大把握了。
裴霜一眼看穿:“谢侯不日要去南境,不能动他。”
郦凝枝立马歇了心思:“那怎么办?”
“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我瞧着谢侯的模样,不像是有仇的。”裴霜安慰她们。
郦凝枝:“我看着也不像。”
裴蕊娘还是有些担忧,但又不能不管南境安危,只能自我安抚道:“他若是远离盛京,倒也不妨事。”
谢江像是知道了她们的谈话似的,没过两日,他就出发前往了南境。
裴蕊娘总算安心。
这天是除夕,大年夜大家围在一起守岁,耿集也来了,方扬曹虎看见指挥使大人来家里,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
他们何德何能能与这般人物同席,争相敬着酒,似要验证其真实性。
城西多是寻常百姓家,街巷间满是孩童与老人的欢声笑语。人人都穿着崭新衣裳,有的在放烟火,有的在扔鞭炮,处处洋溢着年节的喜庆。
裴霜买来大包糖果零嘴,被一群孩子欢快地围住。她笑着分发:“别急别急,每个人都有。”
霍元晦在一旁帮着维持秩序。孩子们很是乖巧,接过糖果后纷纷说着吉祥话,无非是“年年有余”“新年快乐”这些听惯的贺词。
但裴霜丝毫没有厌烦,眉眼含笑地——回应。待糖果分尽,人群也逐渐散去。
今夜无月,但满街红灯笼将青石板路照得通明。裴霜独自坐在墙头,望着渐渐安静的街巷出神。
霍元晦悄然来到她身边:“大过年的,就别想案子了。”
“谁想案子了?”裴霜睨他一眼,“我是在想小伍子他们。这是他们离开我后,过的第一个年。”
宫中的嫌疑人排查了一圈并无结果,驿馆密道倒是有了新线索。耿集请来一位老师傅,查验后说这密道已有二十年之久。
而驿馆建成不过十余年,说明密道在驿馆建造前就已存在。老师傅还提到,现发现的密道是填埋后剩余的部分,原本的规模更为庞大,具体通向何处,尚需时日仔细探查。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长大了总要出去闯荡的。”霍元晦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这般操心,待将来我们的孩儿出世,还不知要为你添多少白发呢。”
裴霜抽回手,托着腮轻笑:“婚都还没成,就想着孩儿了?霍元晦,你整日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琢磨葭葭何时能嫁给我。”霍元晦说得认真,嘴角荡开笑,若春日暖阳。
他情话张口就来,裴霜听多了有些免疫,却仍觉得心头暖暖。
她戳着他的脸颊肉,轻佻如纨绔:“从前怎么没发现霍大人这张嘴如此甜呢?”
霍元晦按住她乱动的手,顺势捉住她手腕,把人拉近,两张脸瞬间收缩了距离,近在咫尺,他顾盼神飞,语气低哑,口中随着说话轻轻喷出白汽,却更添几分魅惑:“那裴女侠,想尝一尝吗?”
既相邀,哪有不应之理?
裴霜遂享用。
烟火满城之际,有人深情相拥。
两人吻得忘情,一时失了重心,差点从墙头栽下去。幸而裴霜手疾眼快,重新稳住了身子。
对视一眼,还心有余悸,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裴霜:“若真栽下去,可是丢了大丑。”
霍元晦:“下次还是挑个安全的地方吧。”
裴霜望着脚下,忽而问:“你怎么上来的?”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霍元晦指着墙角的梯子,“还不许人有过墙梯了吗?”
裴霜狡黠一笑:“那你自己下去吧。”说完纵身一跃,灵巧下了墙。
霍元晦无奈摇头浅笑,正准备从墙角下去,远远地看见街头来了一顶轿子。
即使轿子只用了四人抬,可从这顶轿子的做工以及装饰来看,里面坐着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
此地多平民,怎么会有大官来这儿?显然不对劲,而且穿过巷子后,这边就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他变了的神情,立刻引起了裴霜的警觉:“怎么了?”
未等霍元晦答话,院门外忽现一道人影。
那人原本抬手欲叩门,见院门未掩,一眼便望见立在院中的裴霜,轻咳一声道:“请问,女郎是主家人吗?”
裴霜见来者是位老者,衣料讲究,气度不凡,似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她目光微凝:“老人家是寻人还是迷了路?除夕夜不在家中守岁,怎的顶风冒寒出门?”她并未直接应答,反而出言相探。
程义拱手道:“天寒地冻,想向女郎讨杯热茶暖暖身子。”
讨茶喝?这个借口是不是有点太拙劣了。
短短交谈间,裴霜已察觉对方气息沉厚,步履稳健,分明是位顶尖高手。她心生戒备,侧身半步:“老人家当真只为讨一杯茶?”
会是谁派来的高手?
幕后之人吗?难道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因为前几日郦姨上街吗?
电光石火间,裴霜心念急转,指尖悄然抚上九罗刀柄。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覆在她手上,她抬眼,是霍元晦。
霍元晦移步挡在她身前,侧脸如玉,朗声道:“前辈还是请您家主人移步相见吧。巷口风急,易染风寒。”
“这……”程义猛然被戳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朝里望去,看到了想见到的身影后,暗暗肯定,确实就是这儿,没找错地方。
“两位稍后,我这就去请我们家老爷。”程义欠了欠身,小跑着走了。
裴霜蹙眉行至院门,向巷口张望,可惜转角遮挡,看不分明:“这是怎么回事?”
霍元晦望向院内:“怕是耿指挥使招来的。”
“耿指挥使?”
今夜守岁,除却他们几人,酒师父未曾出门,彭宣需在宫中值守未能前来,能结识这般显贵人物的,恐怕也只有耿集了。
“黄和德回房了吧?”裴霜不放心地问。
“早回去了,酒师父看着呢,放心。”除夕夜特意放他出来吃了顿团圆饭,这会儿又给关回屋里了。
“那就好。”裴霜朝里走去,“是不是来找耿指挥使的,让他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她连忙唤出正围着郦凝枝打转的耿集。耿集一脸茫然:“怎么会有人来这儿找我?”
霍元晦一直在门口等着,当他看见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老者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恭敬准备下拜:“下官……”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程义托住了手臂,程义笑眯眯道:“老爷微服至此,不宜声张。”
霍元晦低声应:“是。”
耿集原本的嘀咕在见到来人时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瞪大双眼:“您……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老者轻抚胡须,叹息道:“耿指挥使始终未给老夫一个准信,心中实在焦灼,只好出此下策,跟着你寻到此处。”
耿集心绪翻涌,百感交集,却不知从何说起,只缓缓望向里屋,又转头看向裴霜。
裴霜静立原地。自看清老者面容那刻起,她便怔住了。
老者面容清癯,眉发花白,眼角布满细密纹路,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那眸中透出的熟悉感,令她心弦微颤。
院中愈发寂静,静得仿佛只剩几人的呼吸声与风声。
一声轻唤打破了这片静谧:“葭儿,”裴蕊娘含笑走来,“元晦,怎么都站在院里?饺子煮好了,正等你们呢。”
她的笑容在望见门边那人时骤然凝固。不远处的身影既近又远,恍惚间竟觉身在梦中。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似乎在远离她,直到感
受到颊边凉意。
裴蕊娘下意识伸手触碰,指尖沾上一片湿润。
曾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次的重逢,当真来临之时,竟是这般平静,又这般猝不及防。
她终于唤出那个暌违已久的称呼:
“舅舅。”
这一声,沙哑哽咽。

“蕊娘——”徐崇一开口,眼泪就淌下来了。
他想再说什么,但张开嘴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连脚下也如同生了根,他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积压多年的情绪如山洪般喷发,眼泪流得更凶,在布满沟壑的脸上凝结成冰。
裴蕊娘却已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瘦削的身躯:“蕊娘不孝,让舅舅……担心了……”
徐崇用力地回抱住她,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分离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摸着她的发间,嘶哑道:“是舅舅不好,舅舅没用,没能救下你们……”
“这不是您的错,您当时也自身难保。”裴蕊娘泪眼婆娑。
“饺子都快冷了,你们还吃不吃啊!”郦凝枝带了些抱怨的语气飘出来,却在看见院里的场景后呆愣当场。
她不明白,蕊娘怎么会在一个老者的怀里哭。
而徐崇微微瞪大了眼:“阿叶……你也没死。”
这位老者显然是认错人了,不过能叫她姐姐阿叶的也没有几人,再结合裴蕊娘的神情,她很快猜出了这位老者的身份。
“徐相安好。”
北风严寒,霍元晦轻咳了两声,裴霜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外面冷,进屋说吧。饺子……都快凉了。”
徐崇在裴蕊娘的搀扶下走进去,仍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他看向屋内,圆桌上摆着几碗白胖的饺子,上头还漂浮着翠绿的葱花。
程义扶着徐崇坐下,侍在一旁:“表姑娘,您是不知道,老爷这些年又多伤心,您既然活着,怎么也不透个消息?”他语气是有些责怪的。作为老仆,他是清清楚楚见证了这些年徐崇为裴蕊娘流的泪。
“程叔,是我不好。”在这件事上,纵使她有再多的理由,让亲人伤心,就是她的不对。
“程义,说什么呢,蕊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徐崇连声重复,他什么都不计较,只要人活着。
裴霜塞给她娘一个手炉:“娘,把这个给外舅公暖暖手吧。在风口那么久,别受寒了。”
“对,你看我都高兴忘了。”裴蕊娘接过放进徐崇的手心,“舅舅,暖暖手。”
“她,她叫你娘?当年的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徐崇今天知道的惊喜可是太多了,“可太医不是说,那是个男胎吗?”
裴蕊娘笑道:“许是当年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太过活泼,太医误诊为了男胎吧。”她捏了捏女儿的手背,“快,给你外舅公行个大礼。”
“外甥孙女裴霜,见过外舅公。”裴霜撩袍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叩首的大礼。
“快,快起来。”徐崇赶忙去扶,满脸堆笑,“裴霜,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老爷您忘了,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的那位女神捕,就叫裴霜。”程义在旁补充。
“对呀!”徐崇恍然,“京中赫赫有名的女神捕,居然是蕊娘你的女儿,当真想不到。我找来找去,没想到原来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他本以为蕊娘会选择低调隐藏,不想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他想不到,京中其他人也想不到。
“阿叶怎么不说话?多年不见,连声义父也不想叫了吗?”徐崇瞥向一直安静的郦凝枝。
裴蕊娘忙解释:“舅舅,她不是阿叶,阿叶……已经没了,她是阿叶的孪生妹妹。”
“阿叶……当真不在了吗?”徐崇垂眸,声音低沉,“我还以为……你们当初是一起逃出去的。那阿叶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霍时,拜见义外公。”霍元晦如同裴霜方才那般,郑重行了大礼。
“这是……阿叶与阿珩的孩子。”徐崇深深凝视着眼前青年,“好啊,是个男儿,一表人才。不过倒不太像阿珩,反而有几分太子的风范。”
裴蕊娘轻笑:“阿珩也是儒将风骨,您这么说,他若听见怕要不服气了。”
“我倒是盼着他能像从前那样,再来我面前争辩几句。”徐崇又叹一声,语气唏嘘,“当年之事,发生得太快……快得我们都来不及应对。”
沉默片刻,徐崇又问:“对了,你们当初是如何假死脱身的?不是说你中毒了吗?那半株养神芝,薇儿可曾送到你手中?”
裴蕊娘答道:“中毒的不是我,是阿叶。她误饮了我的茶。当时情势危急,我怕先皇不肯救阿叶,才谎称是我中毒,想着我腹中毕竟是皇家血脉,先皇总会顾忌几分。”
“薇儿赶到时,已经太迟了……药刚熬好,阿叶就撑不住了。”
裴蕊娘指向酒师父:“那位是阿叶的师兄,您从前见过的。是他救了我们。”
酒师父连忙收起平日散漫姿态,端坐正色。
徐崇望向酒师父:“我记得你,当年送阿叶出嫁的就是你。记得你医术颇佳?”
“相爷好记性。”酒师父淡然一笑。
裴蕊娘缓缓讲述着当年耿集与酒师父如何偷天换日将她们救出府,这些年来身在何处,又做了些什么。
烛火剪了三回,茶不知换了几盏,往事如烟,缓缓铺陈。
“蕊娘并非不想告知舅舅实情,可敌在暗我在明,舅舅好不容易做到左相之位,我们万一牵连了您,那才是大不孝了。”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徐崇由衷说道,“好啦,不说那些了,你们还活着,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对了,阿叶那孩子的墓在哪里,我也好去祭拜。”
“阿叶……并未立墓,当时情况实在凶险,我们来不及带着她的尸体出来。”裴蕊娘面露不忍。
霍元晦掩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忽然有温热握住了他,他抬眸,是裴霜。
裴霜捏了捏他的手,给他安心的力量。
徐崇垂着脑袋,似是在伤心,程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莫要再悲伤,珍惜眼前人呀。”
徐崇整理好了心情,复抬头:“你们此来盛京,是为翻案吧。”
“蕊娘,听舅舅一句劝,放弃吧……”
“放弃翻案,好不好?”
众人眼神一时间齐齐汇聚于徐崇身上,不解,疑惑,惊讶,还有那一点点的怀疑。
“舅舅,我理解您身在其位,有自己的难处。但太子府与晋国公府,上
百人无辜送命,阿谦被逼自尽,阿珩含冤而死,阿叶口吐鲜血惨死在我的面前!我怎能放弃!我怎甘心放弃!”裴蕊娘情绪激动,眼泪迸发出来,“我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为他们在洗刷冤屈,还他们清白!”
“舅舅,你今日来看我,我很开心,但这案子,我非翻不可。您放心,绝不会牵连到您和小薇,还有徐府上下。”
“蕊娘你说的什么话!舅舅是怕被牵连吗?”徐崇也情绪激动。
程义帮腔道:“表姑娘这话就有些没良心了,老爷被贬甘州,吃了多少苦,还落下了病根,天一寒膝盖就一阵一阵的疼,不都是因为当年为你们求情吗?”
“程义,住口!”徐崇厉声。
裴蕊娘眼泪簌簌落下,泣不成声,情绪太过激动,头有些眩晕,身子都软了下去,裴霜赶忙扶住她娘:“外舅公,娘为翻案执着多年,眼见就有了希望,您此时劝我们停下,谁会甘心?我们当然知道您是疼爱我们的,可多年夙愿,我们总要试一试。”
徐崇泪光闪闪:“我岂非不知你们心中所愿?”
“相爷既知,就请不要阻止。”霍元晦请求道,“我们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决心吗?”徐崇焦急起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翻案无异于飞蛾扑火,即便你们一个个都送了命,也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难道要看着你们去送死吗?!!”
裴霜眼中一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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