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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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个问题便让李公公面露难色,他下意识地望向徐后。
“不必忌讳,本宫方才说过了,大人们问什么,就答什么。”徐后理了理袖口。
李公公得了回答,心里有了底,便大胆道:“想必两位大人也知道了庄妃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庄妃犯了糊涂,总归没糊涂到底,惦记着宫外的家人。庄妃进去前,苦求咱们皇后娘娘打听她家人的消息,这不,昨儿快下匙才得的消息,一点儿没耽搁就告诉她了。”
霍元晦沉声道:“容下官冒昧,具体是什么消息?”
“就是庄妃的父兄都被贬出了盛京城,庄妃知道家人没收牵连,保住了命,也就安心了。”李公公答,“这事还是素问姑姑回家省亲才打听到的。”
宫女得了恩赐,在规定日子是可以出宫回家看望家人的。
后宫向来不干政,皇后想要知道庄家的事情,不是从皇帝口中知道,就是得自己派人出去查了。
素问作为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皇后能派她去,说明对庄妃的事情也挺用心。
庄家被贬已经有多日了,宫女只有每月三十才能出去,昨儿就是三十,算算时间是对得上的。
裴霜问:“公公是一个人去的吗?”
李公公:“那倒不是。咱家与小印子、小全子一起去的。”说着他招呼了声,“小印子、小全子,出来回两位大人的话。”
两个小太监应声走出来,皆弓着背。
裴霜一摆手,侧身行礼:“还请娘娘准许下官二人带两位公公去耳房询问。”
徐后虽不知她用意,也同意了:“素问。”
素问招手让两个宫女为裴霜与霍元晦分别引路。
两个小太监被带到了两间房,裴霜问讯的是小印子,小印子身材瘦弱,只比李公公强壮稍许。
小印子一直垂着头,腿肚子微微颤抖。
裴霜把视线从他的下盘收回:“印公公别紧张,简单问您两句话。”
“可担不起大人这个‘您’字,大人喊我小印子就成。”他还是不敢抬头,裴霜身上的这身飞鱼服足以让他感受到渗人。
裴霜也不纠结称呼上的事情:“那日去送口谕,大抵是什么时辰?”
“应该是申时初刻。”小印子转着眼珠回想,“素问姑姑回来已经是酉时末了,差点赶不上宫门下钥。姑姑回来没多久,师父就喊我们一起去天牢了。”
“李公公传话,都说了些什么呀?”她柔声问。
小印子道:“这奴才可不能听。”
“你没听到?那你们没有一起进牢房吗?”
“没有没有。”小印子忙摆手,“宫里的规矩,只有师父能进去,奴才与小全子,得在外头候着,也不能靠得太近,需得听不见里头的说话声。”
“哦,是这样。”裴霜恍然道,“那你与小全子公公,一直在一块儿喽?”
“不错。”小印子点头,“一直待在一起,师父传口谕时,我们还在外面偷偷打了会儿盹呢。”他说完又补了一句,“这话您可千万别告诉师父,不然他准得罚我。”
裴霜一副了然的神情:“好,我保证不告诉他。”
另一边,霍元晦并没有立刻开始问话,而是沉默地盯着这位小全子公公,他身材比小印子高大一些。
小全子倒是沉得住气,任他打量,始终垂首静候。
等霍元晦喝完了半盏茶,像是才想起来般:“对不住,一时想事想岔了神,忘记公公还在这里了。”
“不妨事。奴才们平日伺候主子,站上一两个时辰也是常事。大人不过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小全子语声平淡,不见波澜。
霍元晦轻眨了下眼,随即切入正题:“传口谕之事,李李公公带着小印子去便是,为何要劳动三位同往?”
“大人有所不知,宫中规矩:凡紧要差事,须得三人及以上同行。”小全子从容应答,“前往天牢传旨自属要务。这般规矩也是前人教训所得,人多些,反倒不易生乱。”
“原是如此。”霍元晦轻置茶盏,“李公公平日常带着你们办事?”
“奴才与小印子皆是李公公的徒弟,师父有事吩咐,自当随行。”小全子答得沉稳,不见丝毫紧张。
“去之前,你们知道是做去做什么吗?”
小全子摇摇头:“不知道。这不是奴才能知道的。师父没说,就是不该让我们知道。到了天牢后,我们才知道是去看望庄妃娘娘。”
“如此说来,你们也不知李公公与庄妃谈了什么?”
“是,不知道。我们候在不远处,等着师父出来。”小全子道,“等候时辰不短,小印子师兄一直打着盹,若非我在师父出来前叫醒了他,他只怕要受责罚了。”
“你倒是心善。”
小全子微笑道:“同在一处当差,互相照应也是应当。”
“你们俩关系不错?”霍元晦似是无心一问。宫中明争暗斗屡见不鲜,亲兄弟也有反目的,同门师兄弟能这般和睦,实属难得。
“师兄弟岂有不相睦的。我俩自幼一同长大。”
霍元晦目光掠过他衣饰纹样:“小印子公公既然是你的师兄,资历应当比你深些。可看这服制,你的品级反倒更高。”
太监服饰上的花纹也代表着太监的品级,初入宫的就什么都没有,等年限长了,或是去了什么好去处,就会在袖口上加一圈条纹,条纹越多,品级越高,还有能佩戴的腰带也不一样。
“师兄他……之前犯了些小错误。”小全子面露难色,“惹得师父不悦,考核评等不高,故而未能晋升。”
见他不愿多说,霍元晦也不深究,垂眸思忖片刻,将话题引回:“前往天牢途中,可曾遇上什么特别之事?”
小全子立刻回答道:“不曾。自离开凤藻宫起,我们师徒三人始终同行,未遇他人,亦无特别之事。”
霍元晦飞快瞥他一眼,唇角缓缓扬起笑意:“好了。本官问完了,有劳全公公。”
他们从耳房出来时,裴霜与小印子已经在前厅等待了一会儿。
裴霜靠近他小声问:“怎么这么久?有线索?”
随后两人交换起两位的口供信息来,之所以将两人分开审问,就是防止他们串供。他们来的突然,这两人应该是来不及商量好说辞的。
校对过小印子、小全子的供词后,并未有明显出入的地方。
见他们良久没有下一步动作,素问姑姑缓缓开口:“两位大人可是问完了?”
裴霜颔首:“差不多了,该问的都问过了。”
徐后轻笑问:“于案情可有帮助?”
裴霜与霍元晦交换了个眼神,浅浅摇头。
徐后眉宇一紧,似是忧愁:“这可怎么办?”
裴霜道:“查案本就如此,要从诸多繁复的线索中找出有用的。无用的问话于我们而言是常态,娘娘不必担忧。”
“这样就好。”徐后安心下来,又道,“查案本宫是不懂,也就不多问了。还有什么需要小李子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他。”
“谢娘娘体谅。”
结束了凤藻宫的问话,李公公一行人的嫌疑基本也被排除。李公公年迈,又是太监,身形瘦弱,千手无常是习武之人,身形怎么也不会像李公公。
而小印子、小全子两位公公,小全子被假扮的概率更大一些,但这两位又是形影不离,相当于互相给对方做了不在场证明。
且他们从凤藻宫开始就没再分开,要动手脚,怕是要从皇后宫中开始了。倘使千手无常真能闯进凤藻宫,那禁卫军与镜衣司通通都得革职查办。
两人与来的时候一样,由庄司正引着出后宫。
路上,霍元晦无意间问起:“小印子公公是犯了何错导致不能晋升?”
“这事呀,老身还真知道。”照理来说太监的事情归司礼监管,与他们宫正司没多大关系,但此事牵扯到了宫女。
庄司正道:“他呀,不小心看到了素问洗澡。素问不知道是他,叫起来,引得凤藻宫内都知晓,事情就闹大了。”
“这……素问姑姑没追究?”裴霜问,这事说小也不小。
“小印子是个太监,素问的年纪都快能当他娘了。况且他也不是故意的,是素问自己没关好门,所以素问也就没计较。”庄司正接着道,“但李公公嫌小印子冒失,罚了他不能晋升。要说也真是可惜,错过了这次,就得再等三年了。”
两人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葛语风早早在外等候,驾着马车过来接了他们回家。
回家途中,他们整合起了收集到的信息,经过推论,三批人里,其他的两批都已经被排除,就只剩下了刑部侍郎一行人。
霍元晦说道:“我觉得剩下的这一批也不太像,沙船贪污案是早就在办的,大理寺和刑部一直在合作抓人,之前是因为西陵使臣的事情暂时耽搁了。西陵的事情解决之后,温大人把全部精力放在贪污案上,才终于找到了线索。”
“而且天牢的记档上写他们只停留了一刻钟,袁伯洪的牢房在最深处,走进去再出来都不止这个时间了。刑部的人过去,更像巧合。”
裴霜也认同他的答案,只是这样一来,三批人全部被排除了。
她苦恼:“那千手无常是怎么进去的?这次他可是把镖都取走了,说明他一定进入过牢房。难不成他会遁地术或者瞬移?”
“天牢可不是驿馆,还没人敢在皇宫挖地道。”
“对呀!地道,怎么忘了这茬!”裴霜狠狠拍了下他的大腿,霍元晦无语闭上眼。
“驿馆的地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是谁挖的?”裴霜兴奋起来,一条路走不通,就试试另外的路,说不准就会有意外收获呢?
第156章
这几天倒是不下雪了,开始化雪,冷的出奇,街上人却没怎么少,个个顶着严寒出来买东西。
全因接近除夕,百姓们忙着置办年货,添新衣,买鞭炮。写对联写大字的先生全年就指望着这段时候挣些小钱,早早买好了红纸等着人上门。
盛京城里喜气洋洋,充斥着过年的味道,边境却是陷入了恐慌。
西陵国卫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千难万险总算是回到了西陵都城,且献出布阵图。没过不久,西陵就陈兵边境,为首将帅正是安神庆。
这已经明晃晃是宣战的意思了,敌人都摆出了这个姿态,晟国自然不会不做出反应。
成国公父子当朝请缨,一为将功折罪,二也是因为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熙元帝考虑一夜后最终同意,命罗成旭挂帅,罗端祺为将,率二十万大军迎战西陵。
出征前夜,罗端祺来找霍元晦辞行,说来也是有缘,自上次的案子后,两人一见如故。
罗端祺发现霍元晦不仅在政事上有独特见解,而且在军事上也能侃侃而谈。
“元晦兄,此去西陵,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盛京的这一轮残月。”罗端祺举着杯,微微仰着头,透过明纸窥着外间。
霍元晦执起茶盏,往他酒杯上轻轻一碰,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抬眸道:“月有盈亏,人有聚散,可天上那轮婵娟自古只此一个。今夜京华所望,与明夜西陵相见,并无二致。”
罗端祺心中微动,却仍眉目凝结着霜寒:“可恨我武略浅薄,昔年晋国公用兵如神,这些年我刻苦专研他留下的兵法,却仍不如十之其一。”
“晋国公留下的阵法中,九甲七星阵最为玄妙,如今布阵图一半落在西陵手中,破阵于他们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罗
端祺又叹一声,愁眉不展。
霍元晦饮了口热茶,忽然问:“端祺兄怕死吗?”
“大晟男儿,生死何惧!”罗端祺负手而立,屋内烛火在他深邃坚定的面庞上镀了层金灿灿的光。
“好!”霍元晦轻轻抚掌,眼带赞赏,“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霍珩,难道没有九甲七星阵之前,仗就不打了吗?端祺兄,一昧追寻他人脚步,反囿自身呀。”
“元晦兄高见,是我狭隘了。”罗端祺双手举杯再敬,霍元晦此言令他醍醐灌顶,他一直自责于丢失布阵图,心中负担太重,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又怎能打好仗呢?
霍元晦的话,让他心中一轻。没有九甲七星阵,难道仗就不打了?
当然不可能,敌人不会放过你,只会趁虚而入,他们能做的,就是严律己身,严阵以待。
“九甲七星阵也未必坚不可摧。关键在于怎么用,如何用。端祺兄,保重!”霍元晦放下茶碗,拿起酒杯。
“这,元晦兄你身子弱,还是别喝酒了。”
“一杯而已,不妨事。更何况这是你的践行酒。”霍元晦语毕一饮而尽。
罗端祺哈哈笑道:“与元晦兄为友,三生有幸。”
离别之际,霍元晦赠他一锦囊。
罗端祺拿着锦囊挑眉:“元晦兄这是学诸葛武侯?”
“阵法若被破再打开,能助你一臂之力。”霍元晦淡淡一笑。
罗端祺小心收好,推开门出去,还恋恋不舍转身道:“若非你体弱,我还真想向圣上请旨让你来当我的军师。”
“罗世子这是想把我的未婚夫拐带到哪里去?”裴霜声音幽幽飘过来。
她身披靛蓝大氅,裹着厚厚的风帽而来,只一张脸露在外面,两颗乌黑的眼珠偷着机灵。
“裴副使说的哪里话,你家霍寺正精得很,才不会被我拐带。”罗端祺浅笑道。
裴霜也不再与他开玩笑,知道他明日就要出征:“罗将军一路保重,待来年春日,你凯旋之时,我与元晦陪你同醉。”
“那就借裴副使吉言了。”罗端祺轻晃着身子,慢悠悠踱步而去。
裴霜走近,轻嗅了下,在霍元晦唇角一抹:“喝酒了?”
霍元晦两颊微微红,眉眼带笑:“不多,就一杯。”
“没醉吧?”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霍元晦摇头,说得异常认真。
裴霜看不出所以然,总觉得他与往常不同,但又不像醉酒之人。
霍元晦:“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衙呀。”裴霜从屋里拿了披风给他轻轻系好,自那日的截杀,她总是担心霍元晦的安危,谁保护都不放心,只能自己来了。
裴霜自言自语道:“这都忘了,看来是醉了。”
她牵起他的手,暖乎乎的手传递着体温,她柔声,哄孩子似的:“回家啦。”
“好,回家。”
门口的方扬曹虎坐在车辕上等待,见他们来了露出笑脸,接上他们归家,吵吵闹闹,晃晃悠悠朝着城西而去。
承恩侯府,谢陵几乎要被满屋的礼物淹没,打开一个又盖上,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把所有的礼盒全部翻看完,每看一个都摇头,旁边谢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行不行,通通都不行。”
谢忠苦着脸:“郎君呐,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不是嫌弃太俗,就是嫌弃太艳,库房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忠叔我实在找不出更多来了。”
“这些就是不行。”谢陵鼓着腮帮道。
“那到底是哪里不行?”谢忠问,“或者您说是想送给谁,老奴也好去准备。”
谢陵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口:“这些不行就是不行,忠叔你再给我找找别的吧。求求您了。”他软了声音,撒着娇。
谢忠最是吃他这一套,叹了口气,无奈转身又去了库房。
谢陵埋首进礼物堆里,左看金牡丹,右看玉葫芦,总觉得这些都俗气的很,裴霜不会喜欢这些。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打算把家里变成古玩铺子不成?”谢江背着手走进来,差点被满地的锦盒绊了个趔趄。
谢陵一时无言,想藏都来不及:“这……这不是快除夕了,给表妹们准备些年礼。”
“你还能想起你那几个表妹?”谢江一点不信,谢陵从小就混,别人早就学会讨好小娘子了,他还在揪人家小娘子的辫子呢。他舅舅家中的几个表妹都不愿意与他亲近,巴不得离这混世魔王远一些。
这小子要是会给她们送礼,恐怕要天上下红雨。
这里头必有猫腻。
还没等谢江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外头谢忠扯着嗓子喊:“郎君,找到了,找到了,您看这个行吗?”谢忠提着两个青瓷坛子。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浓的酒味。谢忠道:“这可是十年陈的花雕酒。”
“这个好!”谢陵捧着坛子,他记得彭宣说过裴霜是很能喝酒的,而且听说她家中还有位好酒的师父。
谢江却不乐意了,上手欲夺那青瓷坛子:“老子特地藏起来的花雕酒,你小子要拿去送人?不许!我还一口没喝呢。”
“爹,刘太医说了,不让您多喝酒。”
谢江也没别的爱好,平时就爱喝点小酒,心爱之物眼看就要没了,他也不得不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
“老子喝点酒怎么了。我心里都有数。”谢江摊开手,“拿来,这酒不行,换个别的。我房里还有留香酒,去拿两坛子送人就行。这两坛我要留着自己喝。”
说着就行想去拿谢陵手里的青瓷坛子,谢陵后退了一步,把酒坛子往身后藏了藏:“爹,留香酒去凤鸣楼买就行,哪是我手里的两坛子可以比的呀。”
“你也知道是好东西!”谢江急得想跺脚,狠狠瞪了谢忠一眼。谢忠像个鹌鹑一个缩着脑袋,一副无辜模样。
儿子和老子抢东西,这小子真是不孝!
“爹,您就给我吧,送给友人的,您总不能让我丢面子吧。”
酒香随着动作愈发浓郁,谢江舔了舔唇,还是不想放弃:“你到底要送给哪个友人,值得你这么大的手笔?”
谢陵清楚不说出来,他爹是不会让他把酒拿走的,只好垂着头小声道:“裴霜。”
他说话声音太小,谢江怕听错,又问了一遍:“谁?”
“裴霜。”这次听清楚了,字正腔圆。
谢江怔愣一瞬,谢陵还在喋喋不休:“爹,您就让我送呗,您房里那么多好酒,也不缺这两坛子。况且刘太医说了,您的身子不适宜喝酒,要我看着你少喝……”
“好。”
“什么?爹您说什么?”
“我说好!”谢江似是无奈地答应了他,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什么松了口。
多年前在徐府的惊鸿一瞥,他就把人记在了心里,只是等他再回来时,那个窈窕娘子的身份已经高不可攀。
“烦死了,真是的。一天天净想着我手里这点好东西。”谢江嘴里嫌弃着,“你就是向我来讨债的。”
谢陵乐呵着,他是被骂惯了的,这点程度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伤害。
“再给你几个表妹挑几件,等会收拾好了,去给你舅舅家送年礼。”谢江留下这么一句。
“好嘞,马上就办。”谢陵抱着青瓷坛子咧嘴笑,转身随意抓了几个,“忠叔,把这几件包起来。”
谢忠看着怀里的沉甸甸的关公像,满头黑线:“您确定表姑娘们会喜欢这个?”
“呃,您帮着挑挑吧。”谢陵心虚一笑。
谢忠任劳任怨去挑拣东西了,承恩侯夫人死后,谢侯没有再续弦,后院里也没什么女人,这些年,都是谢忠在打理,挑个礼物自然不成问题。
等选好了礼物,父子俩套车出了门,往常送年礼都是年后,今年却有些特殊。
西境战事焦灼,南境南楚方面也有些蠢蠢欲动,熙元帝命谢江过完年就前往南境。
“此次去南境,为父打算带你一起去。”马车上,谢陵才拜别舅舅舅母,谢江如是说。
谢陵点头:“我知道,您
方才与舅舅说的话,我就听出来了。就算您不带我去,我也会主动跟着的。”
谢江欣慰:“我儿真是长大了。”自上次中毒后,谢家父子两个关系缓和不少,要说从前父子两个坐下来安静说话,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谢陵看着脚边的两坛子酒,盘算着待会儿见到裴霜时,要怎么开口。他特意打听了,今儿霍元晦在大理寺上值,不在家。
他应是能与她好好说会儿话的。
“陵儿,陵儿……”谢江喊了两声。
谢陵沉思才回神:“啊,什么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谢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谢江何等眼力,一眼看穿,视线扫过青瓷坛,拍着儿子的肩膀:“儿啊,姻缘天定,讲究缘分。有缘无分是不行的。”
“爹,我知道。”谢陵落寞下来,“我只是想给她送点礼物罢了。”霍元晦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于情于理,也做不出坏人姻缘之事,况且裴霜的心也不在他这里。
“为父陪你一起去。”谢江还是有点不放心。
“啊?不用了吧。”
“就这么说定了。”
谢江没给谢陵拒绝的机会,让车夫即刻往城西去。
行至途中,有一阵嘈杂争执声传来。
“诶,你这店家,当我不识货好欺负是吗?”郦凝枝嘭得一拳捶在案上,震得上面摆着的所有丝线都抖了抖。
“说什么呢,这丝线原本就是这样的!”店家仰着脖子,倨傲道。
郦凝枝虽被面衣遮了大半张脸,气势也不容小觑,只用眼神就盯得对方发虚:“你再说一遍!”
第157章
“我,我再说一遍也还是这样,我们家的都是上好的丝线,你这劣质褪色的丝线不是我家的,我还没说你污蔑陷害呢!”那店家嗓门也大,说着还喊了起来,“大家来评评理,我们云绣坊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何时卖过假货呢!”
“我昨儿就是在这里买的,绝不会记错。是个瘦高个伙计卖给我的,你把他叫出来,我与他对质!”郦凝枝恼起来了,裴蕊娘想打几个络子过年,这才让她来买丝线,谁知她买了些劣质品回去,裴蕊娘劝说算了,她却咽不下这口气。
那店家笑起来:“我们店里呀,就没瘦高个的伙计,栽赃也不把话变得圆呼点。来人,把她赶出去!”
“动手是吧,姑奶奶怕你吗?”郦凝枝仅仅站着,周身人感到无边威压。
店家晃了下脑袋,以为是错觉,就这么个女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上,给我把她赶出去。”
伙计一拥而上,郦凝枝以手做刀,瞬间打倒两个,又抬腿踢飞两个,再拎着冲上来的两个互相一撞躺在地上呜哇哇地喊疼。
“好俊的功夫。”马车里的谢陵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一场“戏”,原本还担心那位夫人受欺负,现在只有看好戏的心情了,他兴致盎然,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僵直的父亲。
谢江死死地盯着窗外,眼眶发着力,不可置信、紧张、慌乱、喜悦一股脑地全爬上来,最后只余浓浓的震惊。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已经死了!
虽然外面的妇人遮了面容,但她的容貌早已深刻他的骨髓,即使只露出一双眼,他也能认出来。
阿叶……
还要那妇人腰间环着的,他虽看不清,但无端觉得那就是条鞭子。
“怎么,还想与我动手吗?接着上呀。”郦凝枝脚踩着一个挣扎的伙计的背。
店老板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模样,慌忙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恕罪!可这丝线真不是我店里卖出去的呀!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就从来没卖过这等劣质品。”
他言之凿凿,语气真挚,,郦凝枝心中也繁了嘀咕:“我看你也不像说谎,这样吧,你把昨日招待我的瘦高个伙计叫出来,我与他对质。”她想着说不定是那伙计背着老板私下售卖。
店老板却道:“我店里的伙计,都在这儿了。姑奶奶您认认哪个是?”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郦凝枝一一扫过去,摇头道:“都不是。”她拧眉,“你店里真就只有这些伙计?”
“真的真的。”店老板点头如捣蒜。
这时有路人也开口:“女侠,唐老板做生意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有口皆碑的,你确定是这家的伙计吗?”
“对呀,确定吗?”
“别找错了铺子,冤枉了人。”
这么多人帮腔,弄得郦凝枝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又抬头看了眼招牌,在看到招牌左下角的那块脏污后,她确定道:“我没找错铺子,就是这儿!”
只是这消失的伙计,和凭空多出来的劣质丝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郦凝枝一头雾水时,远处传来轻唤:“郦姨,郦姨——”
郦凝枝如释重负,这下救星可到了!
原来郦凝枝出门后,裴蕊娘就一直不放心,就她那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得吵起来,于是让裴霜出来看看。
裴霜在街口就看见了这场面,直觉告她是郦凝枝的手笔,走近一看果然,她一路小跑过来。
“葭葭,你可来了,快查查这桩案子吧。”郦凝枝赶紧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马车里谢陵看见裴霜的身影,开心道:“诶,还真巧,居然是裴霜的家人。”他转头叫谢江,“爹——”
却见他爹怔怔地看着铺子门口,眼神中的情绪,浓厚得他都看不懂。
“爹,爹……”谢陵又唤了两声,谢江才算回过神。
“啊,什么事?”
“爹,你怎么了?”谢陵关心地问。
谢江扶着马车壁,才能止住身体的微微颤抖:“爹好像看见了一个故人。”
不行,他得下去看看,他要看看面纱下的那张脸。
究竟是不是……是不是她……
谢江神情激荡中,那厢裴霜已经火速破了案。
裴霜问清了店老板昨日哪几个伙计当值,一一问话过后,找出了漏洞。
昨日看店的伙计并没有这么多,接近年关事忙,四个伙计根本招待不过来,所以今日老板才叫来这么多人。
伙计少客人多,这就给了不法之人可乘之机。
而且裴霜检查了铺子的布局,发现硕大的柜台,再加上台阶落差,把前后挡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