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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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晦听罢,给出结论:“所以他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丢入井中。”
“不错,至于因何昏迷,还需进一步验,甚至剖验。”
古语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求一个全尸,剖验这一点,很少有家属会同意。
“我同意。”向文自从看见他弟弟的尸体之后就泪流不止,他们年幼丧母,青年丧父,他与弟弟从小相依为命,靠着养花手艺才活到了今日,因为身体不如弟弟强健,弟弟从小什么都让着他,明明他才是大哥却被弟弟照顾的很好。
向文跪下求裴霜:“捕快娘子只要能找到凶手,剖验也可以,求你为我弟弟申冤!”他一定要为弟弟求一个真相。
裴霜也不免为他们的兄弟情动容:“我尽力。”
“张大哥,去厨房说一声让赵大娘做几个白梅饼。”她喊道。
“怎么,你饿了?我这里有烧饼。”张泉热心地掏出怀里的烧饼。
“不是……”她刚想解释。
霍元晦上前道:“刚才你验尸的时候,我已经让赵大娘做了,一会儿就好。”
裴霜睁着大大的眼看向他,不禁腹诽,这厮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总能猜到她所想。
但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位上官,她省了很多事。
白梅饼做好,赵大娘端着热腾腾的饼上来想分给大家,却被裴霜整盘子端走:“诶,霜丫头给他们留点呀。”
饼烤得香,有不少衙役都正流口水。
霍元晦却是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他相信等会儿,这里的人会一点胃口都没有。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白梅饼贴在了向武的尸身上。
“这是什么法子?”
霍元晦淡声道:“白梅饼验尸,自古就有。”
等稍许时辰后,霍元晦又拿来一把红伞递给她。
裴霜接过,红光映照在尸体上,原本不明显的瘀伤都渐渐显现出来。
“找到了,在这儿,你们来看。”裴霜将尸体翻过来,指着背后的几处地方,“你们看,他的脊骨处,脖颈处,都有掐痕。”
在裴霜说的那两处地方,显现了三个手指的指印,留下痕迹的人手指呈爪状,用力在向武的这两处抓了下。
但可能是他手上垫了什么柔软的物品,比如棉布手套,汗巾,手帕等,导致一开始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裴霜戳了几下尸体的脊骨,还没断,但有些不对劲。
“必须得动刀了。”她转身对霍元晦道。
霍元晦立马离她远了两步。
她口含姜片,蒙上面巾,从工具箱中取出了柳叶刀,这是老头特意给她打造的工具,每一件都贴合她的手。
方扬曹虎伸着脑袋想看,霍元晦好心提醒:“别看了,都走远些。”
张泉十分听话,走的老远躲在了柱子后面,方扬曹虎不信邪,非要看。
霍元晦叹了口气,拿着纸笔继续写验尸录,他劝过了,不听的人也没办法。
裴霜手持柳叶刀精准划开尸体的脊背,依次把他脊椎的腰椎骨,胸椎骨,颈椎骨都检查了一遍。
血染红了她的皮手套,血腥味散发出来,她手指一块一块地摸着骨头,淡定地仿佛手下不是人而是一扇排骨。
衙门众人都已经看呆了,方扬曹虎已经跑出去吐了,就不该不听大人的提醒,他俩离得最近,血糊糊的场面……白梅饼什么的,早就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剩下一些离得远没看清的,也都和张泉一样找了根柱子靠着,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裴霜不仅大刀耍得好,“小刀”也耍得炉火纯青,大家都达成共识,以后万万不能得罪了她,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死在哪把刀下。
同时也越发敬佩起霍元晦来,这么多年……他们家大人活得艰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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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结束啦,下个案子比较长,求评论呀
第18章
“他的第三块颈椎骨和第六块胸椎骨处,被人捏碎了,下手的人极其精准,用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外边看不出什么异样,内侧全断了。”
颈椎骨和胸椎骨被捏断,相当于整个人就瘫痪了,所以向武没有挣扎。
他不是昏迷被人扔进去,是像个瘫痪患者一样,手和脖子都动不了。
裴霜继续检查了下他其他的骨头,肩膀瘀伤处的骨头有点轻微骨裂,这伤其实算很重了,他的左手有几个月应该都抬不起来。不过这和他的死亡无关。
“天呐,是谁下此毒手!”向文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法子确实太过阴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亡,却动不了,在水中,口鼻被水淹没,也无法开口呼救,他无法挣扎,意识却是清醒的,只能默默让水没过头顶,感受到冰凉的井水一点点进入自己的肺部,直到无法呼吸。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这人能准确找到这几块椎骨的位置,而且只留下了几个指印,下手相当娴熟,且指力非凡。”
“难道又是什么专业杀手?”张泉猜测道。
“不清楚,在江湖上,还没听说过这样的杀手。”
裴霜觉得不太像杀手,这手法不会致命,向武的死因还是溺水,若是杀手,一把拧断脖子更快速直接。
但谋杀是肯定的,无论如何,得走一趟楼家。
楼家是青梧县的富户,做粮食生意的,现在的当家是楼康盛,楼康盛与妻子沈琳育有一子一女,几年前又纳了个小妾进门。儿子楼青东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五岁时便考上童生得到当时县令的夸奖,又模样俊秀,是众多待嫁娘子的春归梦里人。
女儿楼青汐也是十分出色的,诗文才气不输其兄,容貌秀美,听说楼家还让她参与了粮铺的管理,生意做得也是有声有色。
楼家常在城门施粥接济穷人,在青梧县素有贤名,昔年楼青东与楼青汐这对龙凤双胎降生时大家都说是积善之家的福报。
裴霜他们到楼家时,楼家下人已在门口相迎,很快把人领进了内堂。
向武的尸体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楼家的人猜到衙门会有人上门也不奇怪。
楼康盛坐在右首喝着茶,脸上不见丝毫愁色,倒是沈琳愁眉苦脸,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楼康盛的脸色在看见霍元晦时,终于有了些变化,里面放下茶盏起身拱手相迎:“县尊大人怎么来了,草民懈怠,还望恕罪。”
裴霜见他前倨后恭,估计是没想到霍元晦会因为这件事亲
自走一趟,不由得冷笑一声。
坊间传闻怕多有不实,良善之家,又岂会枉顾人命。
“不必客套,想来楼老爷知道我们因何事而来,废话不多说,烦请将相关的人员都喊来。”
楼康盛连声答应,随后将涉案人员都带了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人,楼家声称向武是意外落水,涉案人也只有发现向武尸体的人而已。
发现尸体的是楼家的马夫袁义,同向武一样是楼家的长工,也是向武的同屋,向武本来是和向文住在一起,但因为向文一年前成亲就从楼家搬了出去,袁义就搬了进去,向武为人热心,两人关系不错。
袁义说起向武还是面含悲痛色,不敢相信好兄弟就这么死了。
“我今早起来想打水洗脸,水桶一扔下去就觉得不对劲,往下一望才发觉里面有个尸体,等把人捞上来才知道是向武。”
裴霜问:“向武可有仇家?”
“没什么仇家,他脾气很好,长得也好,大家都很乐意和他说话,就算有什么摩擦,也犯不着杀人呀。”
裴霜又让楼老爷叫了些与向武相熟的人来问话,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话。
凶手如此手段虐杀向武,必定心中恨极,是与向武有仇之人,但从人际关系下手,没有嫌疑人,还需深入调查。
“县尊大人,还有必要调查嘛,就是个失足落井的意外。一个花匠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就该将他尽早辞了!我本想着多赔些钱给他那哥哥,不想他那哥哥拿这事来烦扰您,估计是对钱财数目不满意,无妨,我再多给他一些银子就行。”沈琳突然说话。
霍元晦还没回答,裴霜气不过抢话道:“沈夫人,对您来说,死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但对向文来说,死的是他至亲的兄弟,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且我们有切实证据,证明向武不是失足落水。”
霍元晦:“枉顾人命,非积善人家所为。沈夫人慎言。”
沈琳被裴霜的眼神吓到,略后退了一小步,身后丫鬟扶了她一把,没敢再说话。
楼康盛上来打圆场:“我家夫人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而已,县尊恕罪。既然有证据,那请衙门接着查吧,我们楼家全力配合,若真有个凶手在家中,尽早查出对我们家也是好的。”
楼康盛比沈琳会说话。
裴霜对袁义道:“带我们去你们住的地方看一下。”
裴霜和张泉等人去查看,霍元晦则是陪着楼康盛喝茶。
袁义前面带路,楼家下人房都在外院,袁义与向武住的房间离周遭都有些距离,在马房旁边,马房气味大,所以住的远些。
向武是伺候花草的,偶尔也会自己沤肥,马粪是很好的原料,住一块儿方便。
单独的几间小瓦房,即使是下人住的,也比外面的农户人家强上不少。袁义和向武住在其中一间,其他几间住了些长工,干什么的都有。
房间很小,一览无余,进门是个小厅,乱七八糟的堆了些工具,有刷马的毛刷,挖泥的小锄头等,再进去一左一右摆了两张床。
左边的干净整洁,被子叠得齐整,枕头放在被子上,床上还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箱子上了锁,床底下放了几双靴子,有两双生皮钉靴。右边乱糟糟的,被子胡乱堆在床上。
裴霜指着左边:“这是向武的床?”
“对的。他爱齐整,每日早起都要叠被子。”
裴霜看了一下床上的箱子,箱子平平无奇,锁却很精巧,黄铜小锁,婴儿巴掌大,锁芯不是平常所见的扁状的,是十字的。
这把锁怕是比这间屋子都值钱。
裴霜让张泉把箱子带回去,问问向文有没有钥匙。
“再带我去小花园看看。”
袁义照例引路,穿过抄手游廊,走过月洞门,远远就能看见花园里透出的姹紫嫣红,正值春日,花园中的芍药牡丹耀眼夺目,显得一旁的垂丝海棠都不够看。
小花园说小也不小,花的种类也多,一半花团锦簇,一半是栽下的花苗,春天也是播种的季节。
裴霜望了眼那些翻过的土,行列有序,像是向武做的活。
地上栽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苗有些带着花苞,还没开花裴霜看不出是什么种类。
有一处痕迹很奇怪,那里的土明显是新翻的,看土的成色,可能是昨夜,但不大就一小块,向武死前还在栽种?这么爱岗敬业?
淹死向武的水井就在不远处,也就百步以内的距离。
裴霜走到水井前,水井周围只薄薄垒了一层石头,稍不留神,很容易掉进去。
井边有一道痕迹,像是鞋子打滑所留下的,从表面上看,确实是失足落水。
她抬头,刚想说什么,瞥见月洞门后一个桃红色身影缩回了墙后。
“袁义,你们府里有没有喜欢穿桃红色衣服,眼睛大大的,经常在鬓边簪一朵海棠的小娘子?”
“捕快娘子说的是夫人身边的秋彤吧,您找她有事?”袁义是马夫,府里的人他大多都认识。
裴霜微笑,随口扯道:“没什么大事,刚才看见觉得她手帕的绣花很精巧,想问是哪家店买的。”
“哦,那估计是她自己绣的。夫人身边的小娘子绣活儿都是不错的。”
裴霜没再多言,沈琳派了个丫鬟来盯着他们,是谨慎还是别有目的?
花园边有个假山,假山再往上是个亭子,从另一侧有台阶可以上去,若鲜花盛开时,那亭子就是一处绝佳的观赏点。
有钱人真是会享受,裴霜默默感慨了句。
假山高大,挨着院墙,裴霜问:“后面是谁的院子?”
“是大娘子的,大娘子喜欢花草,所以住在离花园最近的地方。”
“那另一侧呢?”
“是郎君住的凤来轩。”
“听闻楼家的郎君娘子,都是人中龙凤。”裴霜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袁义道:“娘子待人和善,十分能干,城中好几家铺子她接手了后生意越来越好,确实很厉害。”
裴霜纳罕,怎么只说楼青汐?她继续问:“那郎君呢?”
袁义思考了下:“郎君平时不住在府里的,他身子不好,常住别苑温养,我们很少见到他的面。偶有不俗的诗文传出,不过我是大老粗,不懂得这些。”
裴霜才发觉楼家的奇怪之处,楼家大郎楼青东虽素有才名,但好像确实没怎么见他出来走动,除非一些诗文会上,而且当年仅五岁他就考上了童生,却再没参加其他考试。
一般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楼家生意不交给楼青东,却让楼青汐出来抛头露面,很不符合常理。
但这和案情好像没什么关联,也许楼家就是更看重女儿一点呢。
“里面正在查案,请娘子止步。”方扬的声音传来。
裴霜在花园内查看,让方扬曹虎看守在必经之路。
“各位差爷,我们家娘子有事相问。”说话的是个丫鬟。
裴霜打眼一瞧,一女子梳着凌虚髻,发间簪一支月桂步摇,耳垂上的珊瑚珠子红得鲜艳,熠熠生辉,她左右各站了个丫鬟。
“让楼娘子过来吧。”裴霜放话,方扬曹虎放下手臂,恢复原来的姿势继续当门神。
楼青汐柳眉凤眼,鼻梁高挺,是个英气的美人,她向裴霜行了个叉手礼。
“都说县衙多了个女捕快,今日可算见到了,捕快娘子妆安。”
“楼娘子妆安。”裴霜回礼。
楼青汐笑吟吟的,眼波流转间更显飒爽,裴霜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语气不自觉放轻柔:“楼娘子说有事,是指向武的事吗?”
听到向武这个名字,楼青汐明显蹙了下眉,眼中有不明情绪一闪而过:“家中出了命案,总要知道个清楚明白。捕快娘子可有头绪?”
“抱歉,案情还在调查中,恕我不便多言。”
楼青汐脸上有些许失落,裴霜又道:“不过楼娘子兴许能为我提供些线索,可否回答我一些问题。”
“捕快娘子尽管问,我能帮得上一定帮。”
楼青汐邀她上了凉亭,又嘱咐丫鬟上些热茶和点心。
裴霜坐定,一边吃茶一边赏景:“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娘子可有听到动静?”
这捕快娘子好生无礼,是把我家娘子当嫌犯了吗?”在楼青汐左侧的粉衣丫鬟跳出来大声斥责。
裴霜皱了下眉。
“巧燕,不得无礼。”楼青汐喝退丫鬟,她思考道,“您这么问,是向武死在这个时辰吗?这个时辰我已经睡下了,我这院子虽挨着花园,但怎么也隔了堵墙,若非极大的动静,发觉不了什么异常的。”
好聪明的娘子!能从她的问题就能猜到问问题的目的。
“楼娘子知道向武?”
“他是花匠,我喜欢花,也爱养花,将花从一株幼苗养育至盛开,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与他谈论过一些养花之道。他种花时很有条理,何时施肥何时播种,得精准到某个时辰。其余便不清楚了,我与他算不得十分熟悉。”楼青汐回答时就像在慢慢讲述故事。
裴霜轻笑:“方才在堂内,沈夫人言语中透露出有想把向武辞掉,娘子却间对向武种花能力颇为赞赏,怎会有辞工的想法?”
楼青汐愣了一瞬,接着说:“他前几日不小心摔倒压坏了许多花苗,那些花苗都是娘重金买来的,娘有些生气,便说要辞了他。不过经过抢救,那些花苗大半都被救活了。看他将功补过,我便劝娘算了,但娘还是不同意,说他毛毛躁躁。”
“是那一小块吗?”裴霜指着下方花丛问。
楼青汐点头,裴霜了然,若为了将功补过,勤勉些也正常。
裴霜垂下眼睑,似在静静思考,良久,才又开口:“昨夜娘子何时歇下的。”
“和平常一样,看了账本,亥时一过就歇下了。”
裴霜浅笑:“看账本到亥时,娘子果真勤勉。”
“不敢居功,为家里尽些力罢了。”
裴霜又问了几个问题,楼青汐耐心很好地一一回答。
能去的地方都看过,也问得差不多了,裴霜告辞,楼青汐起身相送。
从凉亭俯瞰花园,风光确实不同,裴霜望着花丛,抿唇,各类花草间似乎有序又似乎无序,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楼青汐也看了眼:“他总有些别样精巧的心思,也许要等花苞全开了才看得出来他的用意。再等四五日,便可全开。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裴霜窥她面色,似有悲伤漫上。
两人下了凉亭,绕过假山,踩在花园小径上,裴霜才发现地上铺的都是鹅卵石,心里腹诽了句真会享受。
裴霜还在用脚尖描绘鹅卵石的形状,一抬眼,瞥见一个黑影从墙那边飞过来,直直向楼青汐袭来。
“楼娘子小心!”裴霜身形一动,左手揽着楼青汐的腰,右手挡住那黑影。
裴霜定睛一看,手中接住的东西是个五彩藤球:“害,是个藤球。”
楼青汐理了下有些歪的发髻,淡定道:“多谢裴娘子。”
“没事,你家大郎还喜欢玩这个?”裴霜转着手中藤球,她记得袁义刚才说过,那边是楼青东的院子。
楼青汐浅笑:“哥哥养了只狗儿,是狗喜欢玩。”
裴霜拍了拍手中藤球,正纠结是原路扔回去,还是交给楼青汐,却见一个冷面侍卫从院中出来。
院门打开时,裴霜瞟到了院中的颀长身影,探着头往外看,他似乎不太开心。
裴霜挑了下眉,外面传言也不全是假的,楼家郎君确实玉树临风,蹙眉的样子也好看。
“惊扰娘子和诸位捕快了,方才和狗儿玩闹,没注意力道,扔球用力了些。”
楼青汐说了句:“长明,以后注意些。”
“是,娘子,往后不会了。”
裴霜将藤球扔回去:“收好。”
长明稳稳接住,又行了个礼,退回了院内。
裴霜告辞,霍元晦也被楼康盛送出来。
马车上,霍元晦问:“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裴霜点头:“找到点东西,回去再说。你和楼老爷聊什么了?我看他送你出来时,额上冒汗。”
霍元晦垂眸:“和他聊了下青梧县的粮价。”
“怪不得,你准备吓死他?”
粮价表面是这帮粮商在掌控,实际与官府息息相关。霍元晦才上任是时候就有不少行业行首来上门拜访,其中就有楼康盛,不过他一个也没见。
这帮子行首其实到现在还没摸清新上任的这位县太爷的脾气,“孝敬”要不要送也是一抹黑,只能叫一些人去云来客栈吃饭。
但后来也被裴霜发现了,霍元晦给各家行首都送了个条子,指明不要再这样,大家才安生。
最近粮价没什么波动,霍元晦突然找他聊这个,楼康盛可不得吓死。
生怕哪里做得不对,惹这位县太爷不快。
“随便聊聊。还不是给你留调查时间嘛?”
“那真是多谢霍大人了。”裴霜假模假式感谢了句,随后将与楼青汐的谈话告诉了他。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很合理。但……”
裴霜眉眼弯起,接话道:“太合理了对不对?”
霍元晦颔首微笑,就知道她早就发现了,还故意考他一下。
“她所有的话,都是精心准备过的。等着我的问题。”除了最后看花的时候,楼青汐才表露了些真实。
这位楼大娘子的确很聪明,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向武的死,一定另有内情。
“不过这楼家奇怪的也不止这位楼大娘子,你今天没见到楼郎君吧?”
“不曾。”
裴霜双手抱臂,倚靠在马车车厢:“县令大人驾临楼家,身为读书人的楼青东却没出来相迎,不奇怪吗?他又不是不在家。”
“你见到他了?”霍元晦抓住重点。
“没见面,透过院门看见的。”
赶车的张泉掀起车帘,好奇问道:“诶,楼郎君相貌如何?”
裴霜回忆了一下那惊鸿一瞥:“不俗。”
霍元晦瞬间变了脸色。
张泉继续问:“真的呀,那他怎么到弱冠还没娶妻?”
“你管呢,楼青汐也没嫁人呀,说不准楼家就喜欢自家儿女晚点成亲呢。”
“我还没见过楼郎君呢,只是听说过,连你都说不俗,那应该挺俊的。”
霍元晦有种想把张泉踹下马车的冲动。赶个车还这么多话,该下去走路才是。
“那你看他吧,他好看点。”裴霜朝旁边努努嘴。
霍元晦还在想着换谁来赶车,猛然被夸,脑袋都不转了,许久才找回神志,盯着裴霜看。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习惯她的直白。
张泉看向霍元晦,又立马收回视线,说说楼青东的事情还行,当面蛐蛐霍元晦他是不敢的。
霍元晦努力压了下嘴角,收回了想踹人的脚:“你真想看,过两日有个诗会,楼青东会去。”
“忙着查案,没空。”
向文还在县衙等他们调查的结果。
裴霜取出在向武床上发现的小箱子:“你可有见过这箱子,可有这把锁的钥匙?”
向文说:“见过,这是我弟弟的箱子,他喜欢把贵重物品放里边,至于钥匙,我这边没有。”
“这把锁是他买的吗?很精巧,哪里买的?”
向文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好像是某日他偶然得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
“向武有喜欢的小娘子吗?”
向武没什么仇家,排除仇杀,便只有情杀这种可能了。
“应该,应该是有的。”向文挠了挠后脑,细想了想,“去年元宵,他亲手扎了好几盏花灯,出去一趟便没了,我当时调侃他是不是拿去送小娘子,他没反驳,默认了,但这人是谁我不清楚,我问过他,他总说还不到时候。”
“是楼家人吗?”
“大概率是,他不常出门,接触的最多的小娘子,就是楼家的,可能是哪个丫鬟。”
“你这么说,是有怀疑的对象?”裴霜很敏锐。
向文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有,夫人身边的秋彤,我曾看到过她找阿武说话。”
又是秋彤。
问完话,霍元晦让他回家等消息,向文也知道命案不能急于一时,况且家中小儿病还没好,离不得人,只好先行回去。
回去前,向文恳求他们非必要不要破坏向武的遗物。
裴霜答应了。
霍元晦看她脸色,就知道有事:“你听过秋彤这个名字?”
“今天我在看小花园的时
候,这个秋彤在偷看。”她本以为是沈琳派她来探查消息的,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呀……
翌日,镜衣司来提邓安,裴霜带着人去大牢,却没在牢内看到人,她暗叫不妙,冲进去扫开墙角的稻草。
一个一人宽的地道口出现在她的面前,旁边的地上还用炭笔写了字。
“后会无期。”署名,遁地鼠邓安。
裴霜气得捶地,就该把他扒光再丢进牢里。
鬼知道他的挖地工具藏在哪里。
霍元晦闻声赶来,看见她将唇抿得死紧,这是她很生气时常有的习惯。
来提人的镜衣使反而还宽慰裴霜,说这没什么,他们镜衣使每年都要丢个个把人犯。
这些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会的手段防不胜防,一时不察很正常。
况且邓安犯的并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使人犯丢失,也不会怪罪青梧县。
裴霜还是绷着脸:“人犯丢失,是我之过。劳烦转告彭掌使,我定会将人犯抓回!”
镜衣使还想说什么,只见霍元晦摇了摇头:“好吧,有劳裴捕快。”
霍元晦知道这时候不能劝,她有自己的坚持。
镜衣使没领到人犯,在县衙用了午饭便走,临走前,他拉了霍元晦到一边说话。
“彭掌使让我给您带句话,说您托他办的事情已成,让您不用担心。”
霍元晦勾唇:“多谢带话。”
“不敢承大人的礼。”这位镜衣使差点被霍元晦吓死,他无品级,霍元晦七品县令,他可不敢受礼,看来彭掌使帮了霍大人很大一个忙呀。
送走镜衣使后,裴霜疑惑问:“你什么时候托彭掌使办事啦?”
她耳力好,刚才的对话都听见了。
“上次他走之前,托他办的。”霍元晦怕她追问是什么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不生气了?”
“还气,不过气也没用,说不定那鼠辈已经蹿出了青梧,别让我再抓到他!”裴霜脸颊鼓鼓,眼神坚定。
霍元晦轻笑,比小时候长进了,以前起码气半天,现在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哄好了。
“嗯,下次再抓他。”他语调上扬。
裴霜听他语气:“你哄小娃儿呢?”
霍元晦眉眼弯起,笑盈盈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如三月暖阳,俊逸风华。
裴霜心险些漏跳一拍,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不过确实比楼家郎君更好看,她眼光是对的。
她慢慢走近,似有话要说,霍元晦屏气侧耳,只听她道:“秋彤是我去楼家问话,还是叫她来衙门?”
最后还是选了把秋彤叫来问话。
初次进衙门,秋彤明显有些紧张。这时裴霜出马,她笑容和蔼,长了张令人信任的脸。
“有人说见过你常与向武说话?”
秋彤连忙道:“你们误会了,我找他只是商量工钱的事,前几日他压坏了花,夫人想辞了他,但工钱还是得结清,我寻他时,他说他走可以,但还想救一救这些压坏的花苗,把花种完再走,这几日不给工钱都可以。我与他私下是没有往来的,不是他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