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帝王缠上后(双重生)by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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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欣喜,又是新奇。原来,这便是与人心心相印的感觉吗?虽从未体验过,可却着实让人觉得满足。
他低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炕桌处,斟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这才道:“时辰不早了,该传晚膳了。”
容棠捂了捂脸,努力让自己的面颊不那么烫,这才简单整理下衣裳下床,扬声吩咐宫人备膳。
晚膳用得风平浪静。待残羹和碗筷撤下去后,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内寝。
容棠看着萧凛若无其事地脱下外袍,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旁的想法。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亲吻之后的下一步就该是......
“时候不早了,早些安寝吧。”她正魂不守舍时,猛地听见了萧凛的声音,身子一僵,很快道:“是。”
两人各自去洗漱,容棠磨磨蹭蹭了许久,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床榻边。
纱帐半垂,烛火幽微。萧凛正斜靠在床头,看起来是在等她,但却已阖上了眼,呼吸轻缓,似乎是睡着了。他一手垂落身畔,一手搭在书页上,高大的身躯半隐在朦胧床帐后,被淡淡灯火映出一圈柔软的光晕。
容棠走近,撩开帐子,轻手轻脚在他身边躺下,忍不住又端详了他几眼。睡着的萧凛褪去了素日的清冷凌厉,显得格外柔软。但其实他在她面前甚少这样,始终都是温和含笑的模样,只不过这般情形下愈发显得毫不设防。
她看了他许久,下意识伸手虚空丈量着他的眉眼轮廓,半晌才放下手,目光却又定格在他手边的书册上,心底浮起一丝诧异:萧凛今日来时并未随身携带着书册啊,这书是哪来的?
容棠凑过去,借着昏暗的烛火竭力想看清那纸张上的内容,这不看不要紧,看清后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即刻把这书从他手中抢夺过来,只因萧凛看的正是上回送予她的那本《还魂异闻录》。
她自拿回这本自己写的书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放在枕下,以便时时提醒自己谨言慎行,不想今日却被萧凛翻了出来,还看了起来。
容棠仔细瞅了几眼,暗暗感叹萧凛的口是心非。他分明说自己从不会看这类话本,却还是爱不释手起来,这片刻之间已经看了数十页了。她想到这里,又看了眼他四平八稳的睡颜,不由得觉得好笑。
原来九五之尊的天子竟也会为这种故事而倾倒啊,难道是自己所写的故事太过精彩,才吸引了萧凛?如此看来,她还是颇有写故事的天分的啊。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容棠还是忍不住沾沾自喜了一番。她回味了一下往日写过的故事,这才动作轻缓地把那书从萧凛手中拿了过来,重新塞回枕下。
又候了片刻,她才轻轻唤了声“陛下”,见萧凛倦意深浓,便劝他歇息。果然如她所料,萧凛困极,并未意识到那本被拿走的书,只是依她的话拢好被子安然躺下了。容棠盯着他的睡脸,在心中默默祈祷明日他醒后也不要再追问那话本之事。
第二日时辰尚早,萧凛便已经坐起身来。容棠迷迷糊糊醒来,眯着眼看着他弯身穿靴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入宫以来,她从来不曾按照妃嫔的职责每日服侍天子起身更衣,萧凛每回也只是自顾自离开,并未惊动她。
这么一看,他们倒不像帝妃,反而像寻常夫妻。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容棠顿时觉得自己犯傻了,连忙撇开思绪,再度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觉得有人俯身下来,气息落在面上,有些痒。她下意识偏了偏头想躲开那湿热的触碰,却被人松松地握住了手腕。
他凑到她耳边,语气含笑,声音低低的:“昨晚你是不是悄悄从朕手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容棠意识迷蒙,下意识否认,却听得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轻揉了下她的脸颊,带着些玩笑的口吻,似真似假地道:“你以为朕睡着了便不知晓吗?贵妃既如此大胆,便罚你今晚念那故事给朕听。”
一听这话,容棠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艰难地睁开眼,正对上萧凛玩味的眼神。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这一回记住了吧?可莫要像上回那般让朕白白生了半日闷气。”
一想到那桩事,容棠便不想再经历那种郁闷了,便点了点头:“臣妾记住了。”
她缩在衾被里,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长发披散着,眼底尚残存着几分未曾睡醒的茫然,那双潋滟的眸子看向他时,显得格外无辜又纯真。萧凛喉头轻微一动,有些留恋地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即再度低下头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离。
容棠一怔,却见萧凛已经转身离开。寝殿内重归寂静,然而她面颊上那一抹温热的触感却仿佛挥之不去。
她顷刻间心又乱了几分,索性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间,借着那股睡意再度闭上了眼。
午后,尚宫局的人前来禀报一月后的圣寿节之事。
大燕的圣寿节即皇太后的寿辰,必然是要热闹操办一番的。一应流程步骤宫中皆有规制,容棠倒也不需太过费心,只要亲自审一审内廷女官呈上的名册,选定寿宴上的歌舞、饮食、陈设与器具便是。
她听女官说起这歌舞献艺之事,便翻看了下去岁的单子,问了几句太后的喜好,心中有了数。太后年纪大了,一向喜欢热闹喜庆的曲目,又因她一心礼佛,更不喜奢靡浮华之风。明日她会去宫内的教坊观看伶人们的表演,再从中遴选出最赏心悦目的。
尚宫局的人走后,容棠舒展了一下身体,兴致勃勃道:“今日晴光正好,我们在御花园里逛一逛吧,整日闷在宫里,只觉得腿脚都酸了。”
岚月留守宫中,烟
雨和飞雪应声,便带着一众内侍,陪着容棠离开长乐宫,慢悠悠地散着步。
容棠走了许久,才在一处亭子里略坐着歇息。她四下打量着,发觉她们已经走到了御花园西侧靠近内苑最西角的地方。此处人迹罕至,只偶尔有行色匆匆的宫人经过。
她坐了片刻,向远处看去,依稀瞧见那边也有几座宫苑,便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飞雪道:“娘娘,那边素来是供宫中太妃们居住的。历来,无子嗣的妃嫔会被遣送去皇陵,而有所出的则会被新帝加封为太妃,供养在宫中。”
容棠神色微微一顿:“如今那里有人吗?”
飞雪迟疑片刻,低声道:“有。”
一旦提及这个话题,在宫中服侍多年的飞雪深谙内情,便不敢再多言了,然而容棠却已了然于胸。先帝的妃嫔、又有所出的,自然只会有一人。
萧凛的生母,胡氏。
容棠沉默许久,问道:“飞雪,你见过那位......胡太妃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飞雪摇头:“太妃自先帝驾崩后便终日待在西北角的瑞安宫,几乎足不出户,也不见人。奴婢从未见过她,只是听宫中其他人偶尔说过,说太妃时常会旧疾发作,精神失常,在殿内哭喊摔打,以至于宫女内侍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便惹得她发病。”
容棠遥遥看向西北角,心中很是唏嘘。她虽不了解那些的过往,却知道胡氏当年生产时因胎位不正而难产,吃尽了苦头。可谁也想不到,为先帝产下唯一皇子的胡氏原本该有风光的恩宠,却莫名其妙变得神智失常,疯疯癫癫,以至于被先帝厌弃贬斥,几乎等同发配冷宫,至今没能得到太后的尊位。
其中内情她不了解,但身为女子,容棠却本能地有些怜惜胡氏,叹惋于这位未曾谋面的长辈。女子生产之事九死一生,胡氏当年痛了一日一夜,险些一尸两命,可以说是交付出了半条命才生下了萧凛,即便她对萧凛没有养恩,但生恩也是不可否认的,更遑论怀胎十月要遭多少罪。
容棠有些走神。她想起在家中时,父亲曾心有余悸地提起,母亲当年有孕时也是百般不适,不仅胃口全无,什么也吃不下,还手足浮肿,彻夜难眠,生产时也是痛楚不已。彼时他伫立房外,只觉得心惊肉跳,发誓绝不能让妻子再受一回这样的折磨。
若说先帝在时,胡氏是因不得欢心才被冷落,那么萧凛登基后,为何依旧对生母如此冷漠?容棠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秘辛,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道:“回宫吧。”
晚间,萧凛果然如约而至。两人用罢晚膳后,容棠想起他清晨时说过的话,便趁着他去沐浴,将话本拿了出来,沿着他看到的那页继续看了下去。
等萧凛带着一身湿意回到内寝时,便见容棠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部《还魂异闻录》,显然已经沉湎其中了。他淡淡一笑,开口道:“看来贵妃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容棠方才看得入神,情不自禁又开始放空自己,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正沉浸在那种百味杂陈的心绪之中时,不防听见萧凛的声音,微微一惊,抬头看向他。
对这个故事,她又何止是喜欢?
容棠敛神,把书倒扣在膝上,掀开纱帐,便于萧凛俯身坐进来。床帐之内,两人相对而坐,有种别样的温馨。
帐内一片安静。半晌,萧凛抬眸看她,道:“为何一言不发?”
他微微拉长了嗓音,取笑道:“莫不是又忘了晨起答应朕的话?”
容棠连忙摇头:“怎会?臣妾记得清楚。”
“既如此,”萧凛懒懒地向后一靠,“那便念吧。”
容棠迟疑着问道:“恕臣妾多嘴问一句,陛下这几日难以安枕吗?是不是想用此法入眠?”否则怎会这么有闲情逸致,一定要她念故事给他听?
萧凛有些意外,说道:“朕这几日睡得甚好,并没有不寐之症。”
容棠“哦”了一声,拿起书,却俨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萧凛看着她,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奇怪朕为何要让你念?你是......以为朕无法安寝,才须借助此法子入眠?”
容棠点点头。
萧凛心中一暖,她果然时时刻刻记挂着、关心着自己。
他心情愉悦,便道:“不必担心。朕只是觉得这故事颇为有趣,便想同你一道用它打发时间罢了。左右这个时辰还早,想必你也睡不着吧?”
容棠没忍住,脱口而出:“可陛下从前不是说从不看此类话本,更不会看这本书吗?”
萧凛:“......”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去拧她的脸颊,爱怜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拆穿朕?”
那点力道微不足道,容棠只感受到了他微凉的指尖与自己的皮肤相触。她见萧凛并无半分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笑道:“臣妾想起当日为陛下念那话本故事,不过是略念错了一句话,陛下便敏锐地发觉,还指了出来。那时臣妾就猜测,陛下一定也看过这故事,否则怎能记得那般清楚?”
她抿了抿唇,又道:“可陛下却说自己从未看过,臣妾只能把这个念头藏在心底。但昨晚,臣妾可是亲眼瞧见陛下在看这书册。”
萧凛任由她一句句罗列“证据”,非但没有恼,甚至笑得愈发开怀了。容棠看着他这出乎意料的神情,心中反倒有些打鼓,便悄无声息止住了话头。
他等了片刻,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容棠谨慎道:“陛下若是不生气,臣妾才敢说。”
萧凛轻笑一声:“朕不生气,你继续说吧。昨日你瞧见了什么,心中如何想的,尽管说出来。”
容棠见他这般胸襟宽广,便也毫不含糊,继续道:“臣妾见陛下即便都睡着了却依旧抓着书册边缘不放,便知道陛下和臣妾一样喜欢此种故事。”
她说完,便看着萧凛,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眸光漾漾,只定定瞧着自己,唇角轻勾,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半晌不语,不由得试探着唤道:“陛下?”
萧凛那边却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他格外喜欢看她这样无所畏惧、畅所欲言的模样,不再矜持拘谨地守着什么规矩,也不会时时刻刻对自己敬畏多过亲近,甚至敢于对着自己玩笑几句。她如今在自己面前这样举止自然而亲昵,一定是因为确认了他的心意,明白两人彼此相许,才会彻底放下戒备,真正把自己当作夫君了吧?
他想看到的,也是这样鲜活明媚的她。
直到被容棠扯了扯衣袖,萧凛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既然贵妃这般直白地揭穿了朕的秘密,那么朕便罚你——”
“今晚为朕念上几页的故事。”
能与她耳鬓厮磨,听着她的声音,他的心便仿佛被填满了一样。
容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是因为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才执意让臣妾念的吗?”
萧凛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微一颔首,嗓音清润:“自然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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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都懒得揭穿你喜欢的是什么[狗头][狗头]
感谢:读者“hiroto”,灌溉营养液+62025-08-2713:29:04
第57章 古怪
说完这话后,萧凛便望着她,唇角含笑。容棠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把书重新拿起来,道:“
那......臣妾开始念了?”
他颔首,容棠便清了清嗓子,顺畅地念了下去。
她吐字清晰朗润,声音清脆利落,更难得的是念起这故事抑扬顿挫,极具感情。萧凛听着,只觉得书中的一幕幕仿若经由了她的口而活灵活现地展露在眼前一样,显得格外真实。而容棠自始至终都念得流利无比,这故事的章章句句都与她无比契合,以至于她不曾有过任何口误。
他放松地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微眯了眼望着她,细细描摹着那被烛火镀上一层光华的轮廓,觉得心底一片恬淡安然,这些日子萦绕心头的所有烦心事都暂时远去了,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她。
萧凛噙着笑,慢慢合上眼。
容棠又念了片刻,发觉身畔的人呼吸渐渐绵长起来,便悄悄噤了声,放轻动作凑过去,见萧凛果然是睡着了。
她看了他许久,觉得这几日萧凛似乎格外容易疲累,不消片刻便会沉沉睡去,大约是朝政事务太过繁杂了吧。
容棠把他的手臂放好,又掖好被子,这才自去吹熄了烛火,在他身边躺下。
......
萧凛睡得极不安稳。
甫一闭眼,他便觉得自己如堕云雾,眼前迷蒙黑沉一片,辨不清来路,只能循着本能向前迈步走去。
耳边时不时响起鬼魅般的呼叫和呻吟,他蹙眉,警觉地看向四周。走了许久,来到一处明亮的地方,萧凛却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影子,是虚空地飘浮在半空的,像一缕游魂。
......他死了?
这个念头撞入脑海中,萧凛只觉得心狠狠一沉,深深的徒劳和无奈涌入心中。他明明已经重活了一世,难道上天如此绝情,竟要剥夺他这唯一的机会吗?
一向运筹帷幄的他罕见地彷徨起来,目光匆忙地扫过四周,试图寻到什么。
灰暗的云团不断堆叠翻涌着,如潮水般,几乎要淹没掉所有的理智。萧凛继续向前走去,却发现眼前情形陡然转换,云雾散去,光亮乍现,他皱眉,不闪不避,迎着光看过去。
昏黄的灯火映着铺天盖地的惨白,正中间赫然放着一口棺椁,灵位上书写着他不可能再熟悉的年号和名字。
萧凛几乎要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怪异的轮回之中,否则他为何又以孤魂的形式回到了当初祭拜自己的灵堂?
他眉心汇聚起烦躁和不耐,险些冷笑出声。这是什么荒唐而又可笑的梦境?莫不是以为他是可以轻易愚弄的人?
萧凛不曾多看一眼,转身便欲离开。他深信这不过是障眼法,断不会允许自己被蒙蔽。
然而刚走出一步,他却霍然顿住了脚步,含着惊痛看着眼前那熟悉的身影。
一身素服的容棠鬓发散乱,满面泪痕,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哀伤和悲痛。她怔怔地看向正前方的灵位,神情恍惚,摇摇欲坠。
……她在为自己而流泪。
萧凛胸口发闷,心好似被钝刀子割过一般生疼。他慢慢走向她,抬手想去替她拭泪,想告诉她莫要难过。然而他的手穿过她的面颊,毫无所觉,连一丝波动也无。
他惊怒交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身畔走过,缓慢却毫不迟疑地向那棺椁靠近。
萧凛几乎瞬息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顿时勃然变色,大步上前阻拦,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甚至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棺椁疾奔而去。
“棠棠!”他厉声高呼,纵身而上,却注定无法触碰到她半分,只能惊见她血染棺椁,如折了翅膀的蝴蝶,凄然飘落。
萧凛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艰难地想要按住她额头的伤口为她止住直流的鲜血,却无能为力,看着她一点一点彻底无声无息。他霎时间如被利刃穿身而过,痛入骨髓。
为何要让他一次又一次看着她为自己而死?萧凛仰头,心如刀割。
“棠棠,棠棠......”他嘴唇颤抖,不断唤着她的名字,妄图能够唤醒沉睡的她。眼前的一切逐渐在他的泪中变得模糊,最终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萧凛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如浸在水中般喘不过气来,心口剧烈跳动,泛着一阵又一阵的隐痛。初醒的茫然褪去后,随即是更深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来不及辨明自己身在何处,只心心念念着一件事,想要迫切确认容棠的安危。
额角胀痛,刺得他眉头紧锁,重重呼出一口气。
萧凛略微冷静下来,下意识向身畔探出手,语气颇有些急切:“......棠棠?”
“陛下?臣妾在这里。”
熟悉的嗓音响起,萧凛这才后知后觉,不知何时,他已经紧攥住了容棠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手尽数嵌入掌心。
容棠方才便被萧凛断断续续的梦呓惊醒了。她起初以为他有什么吩咐,便轻声唤了他几声,却没得到回答,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是被噩梦缠身才会如此。
她觉得诧异,这还是第一回见萧凛也有睡不安稳的时候。
借着床帐外的微光,容棠隐约看见萧凛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眉头紧锁,满脸都是剧烈的不安。她怔了怔,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滋味,没想到九五之尊的天子却也会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是被什么噩梦所侵扰了呢?难道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的萧凛,也会有彷徨无措的时候吗?
她正兀自出神时,却忽然听见萧凛沉沉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容棠愣住。
他的嗓音显然是抑着惊惧的,而“棠棠”二字自他口中吐露的那一瞬,她竟从中听出了珍重和伤痛,仿佛极度害怕会失去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人一样,又像是他们在茫茫之中分离,而他那样迫切、焦急地想要找到她。
算起来,萧凛素日唤她大多都是一句温和而平静的“贵妃”,其中饱含的情愫淡淡。而上回床榻之间,呼吸交错之中,他近乎呢喃地唤出的那句“棠棠”,情致缠绵,几乎让容棠心尖发颤,止不住战栗。
可是方才的那声呼唤却与往日都截然不同。她不知在他的梦中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向沉稳持重的萧凛用这样哀恸的语气唤她。
难道,他是在害怕失去她吗?
容棠说不清自己是何感受,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还隐隐藏着些无措。她发觉有些辨不清萧凛的态度,不知他对自己究竟是何心思。
她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再胡思乱想,容棠深吸一口气,从枕下寻了方丝帕,轻柔地为他拭去汗珠。
帕子掠过他面颊,容棠却忽然觉得手腕处一沉,却是被他牢牢攥住了。
他起初只是试探着握住她的手腕,掌心触碰到她的皮肤时重重地摩挲了一下,好似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他这才珍而重之地重新攥紧她的手,任凭容棠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用力到好像一松手她便会彻底消失一样。
紧接着,容棠便感觉到他的气息陡然变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蓦地睁开了眼,目光带着茫然和恍惚,毫无焦距地在半空中游移着,随即像是彻底清醒过来一样,拂开了那碍事的衾被。
“陛下?”她轻声唤道,“怎么了?”
萧凛深吸一口气,不敢眨眼,只缓慢地向她伸出另一只手。
如愿触碰到她温热的面颊时,他的一颗心才悄然落回原处。还好,还好......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妄的噩梦,她好端端地在自己身边,他也好端端地活着。
“陛下是做噩梦了吗?”她柔声问道,嗓音里透着关切。
萧凛闭了闭眼,抬手把她猛地搂紧,掌心渗出冷汗,揉着她的长发,神思依旧有些恍惚。但好在,她温热的身体靠在他怀里,她的面颊贴着他的心口,他再度确认,容棠一切无恙。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又或者说,他不愿再去回忆那可怖的梦,只是更用力地拥紧了她,唇贴在她耳畔,低低地道:“棠棠......不论日后发生何种事情,你都不要为了朕做傻事。”
“朕要你好好活着,为你自己而活着,”话至此处,他的语气愈发严肃,不自觉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和命令,“答应朕。”
他要让她这一世平安活着,哪怕最后自己还是会落得那样的结局,也绝不能任由她为自己殉情而死。
容棠被他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眸中浮现出错愕和不解,幸而身处黑暗之中,他也瞧不见。萧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伸手抬起她下颌,迫使她仰面对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答应朕。”
她依稀看见他眼底的担忧和
慌乱,眼角忽觉酸楚,便没有去细想那话背后的深意,缓缓点头:“臣妾答应陛下,一定会好好活着。”
他得了她的允诺,整个人豁然一松,仿佛了却了一桩极其要紧的心事,如释重负地把她重新抱紧,唇压在她的发顶,近乎留恋地嗅闻着她的香气。
容棠被他的气息包围,有些晕眩,只迷迷糊糊想着,难道萧凛的噩梦中,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他怎会说这样的话?
她柔声道:“臣妾虽不知陛下梦到了什么,但陛下请安心,臣妾好好的在这里呢。若是陛下被梦烦扰,不如说给臣妾听听,就当是纾解了。再者,倘若真的有什么不祥之兆,兴许说了以后便可破解。”
他沉默,掌心落在她后脑,不轻不重地揉了揉,道:“朕……”
帐内寂静了很久,最终只响起了萧凛微微沙哑的声音:“……只是一些没来由的怪梦罢了,说了只会徒增烦忧,不提也罢。”
容棠心底叹息一声,竟莫名涌起些失落。她其实是认真地想要倾听他的心事的,可萧凛却不愿意对她彻底敞开心扉,只含糊其辞。
她本以为,他们那般……亲密过后,该有些不一样的。但如今看来,萧凛果然是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他可以柔声软语,轻吻呢喃,却也可以淡漠推拒,竖起高墙。想彻底走进他的心,还是太难了。
容棠没有多言,只静静地依偎着他,却没有察觉到黑暗中萧凛那怔忡的眼神。
他没有办法把梦中之事如实告诉她,他怕她会害怕,会因此而心事重重,日夜不安。
萧凛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合上眼。
这一日,容棠看完了教坊司伶人们的献艺,择定了歌舞和戏曲,便沿着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顺便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行至御花园深处,四周愈发显得寂静了下来。容棠举目四望,发觉先前从未留意过这边的景致,虽不如常去之处显得生机勃勃,却也独有种清幽的味道。
烟雨环顾四周,道:“娘娘,这边人烟稀少,不如快些离开吧,奴婢怎么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容棠诧异看她一眼:“青天白日的,怕什么?”
一旁的岚月抿嘴一笑:“烟雨最喜热闹,最怕无人。不过娘娘,此处确实僻静,奴婢觉得还是莫要久待为好。”
容棠笑道:“难道皇宫之中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话虽如此,她却也停下了脚步。
此刻她们正站在一处被假山怪石围起来的石子路上,四面树丛茂盛,透着无边的清凉。烟雨和岚月一边一个扶着容棠正欲转身离开,却冷不防听见不远处传来枝叶的沙沙响声,在一片沉寂之中格外清晰。
烟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抓紧了容棠的衣袖:“娘娘,这是什么声音?”
容棠安慰她道:“莫怕,只是风吹动树叶的声响。”
岚月沉默许久,迟疑道:“可是娘娘,这会子并没有风啊。”
烟雨:“……”
她顿时脸色大变,离容棠更近了些,结结巴巴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棠还算冷静:“说吧。”
烟雨小声道:“这宫中,闹不闹鬼啊?”
容棠:“……”
她咳嗽了一声,道:“别乱说。想来是微风,我们不曾感觉到。否则,树叶怎会平白无故地发出声音?”
主仆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却听见那沙沙声愈发大了些,自背后传出,透着一股阴森。
容棠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却见丛丛树木背后的一处亭子里,蓦地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这道人影的出现,三人又听见了一阵古怪的咯吱声,不由得毛骨悚然。
烟雨惊呼一声,呆傻地看着那道影子,颤声道:“娘娘,那、那是——”
容棠也有些心中发毛,但还维持着镇定。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步,定睛一看,很快松了口气,低声道:“莫怕。”
岚月随即补充道:“有影子,是人。”
是个女子。她正背对着三人站在亭中,手臂微抬,不知在做什么。离得近了,容棠才看清,她所穿的并不是白衣,只是颜色较浅,乍一看像是雪白;她背影枯瘦,发髻草草绾就,只戴了一支褪了色的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