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天遥不可及by陈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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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寒气裹着雪意扑面而来。章路远站在门口,外?套领口卷着未融的雪,黑色的发丝沾着细细的水珠,像是一路风雪中赶来,带着未及收敛的急切。
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瞬被拒的慌乱,却很?快用那熟悉的笑意遮过去。
“知遥。”他?的嗓音带着风雪的沙哑,低低唤她,“终于肯见我?了。”
话音未落,他?已下意识地朝她靠近,手臂自然伸向她的肩膀,那动作熟稔到像是无数次的复刻。
只是这一次,夏知遥微微一侧身,没有明显的抗拒,却干脆得不能再明确。她站直身体,眼神沉静而疏离,唇线绷得极细,嗓音平稳如水:“章路远,我?们早就结束了。”
这句话,没有波澜,没有回旋,像是亲手剥去了最后一层温情的壳,只余冷硬的边界。
章路远的手停在半空,僵在那里好几秒,他?望着她的脸,眼神一点点收紧,唇角却依旧挂着无功无过的笑,仿佛还沉浸在她会像从前那样?原谅他?的错觉里。
“分手?”他?低低嗤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知遥,别闹了,你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种话,吵完不就过去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地掠过那些曾经?的裂痕,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跨进门槛,熟门熟路地走向沙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仿佛这个?空间仍旧属于他?。
“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声音放缓,带着那种久违的、试图安抚的温柔,“辞职、断联,一个?人出去,你别这样?,你说说,怎么了?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他?说得太轻巧,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像是在提醒她,不管隔了多久,他?依旧在她的生?活体系里,是她的依靠,是她离不开?的那个?人。
夏知遥没有立刻回话,她只是站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肩膀微微后仰,望着他?,目光平静而疏远。
“不能。”只是两个?字,却比长篇大?论更重。
他?眉头拧了起来,神情里透出不解与恼意,像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冷淡得近乎陌生?的夏知遥。
“知遥,我?是为你好。”他?的语气开?始带上一丝压迫感,像是在说服,也像是在命令,“你这状态明显不对,别急着做决定,等你情绪稳定下来——”
“我?现在就很?稳定。”她打断他?,声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而且我?早就不爱你了。”她直视着他?,眼神沉静而透彻,“连恨都?没有。”
他?的呼吸像是被什么挡住,胸口微微起伏。
她继续往前一步,声音低下去,却更锋利:“所以别再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在闹情绪,也别再用‘为我?好’来骗我?。章路远,你不过是习惯了控制别人而已。你所谓的好,从来只是想让我?变得更适合你。”
她几乎与他?面对面,吐字缓慢而清晰:“我?早该走的。只是以前太傻,还妄想着讲道理、留体面、求个?善终,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不值得。”
“你也配不上。”
那一瞬间,所有体面、顾忌、留情,全都?被撕得粉碎,她很?清楚,这些话不是情绪化,也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正的结论。
她曾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推敲过开?口的方式,试着温和?一点、妥协一点、理智一点,可到头来,她才明白,有些关系天?生?无法?和?平收场。
那些年,她已经?付得够多,不欠了。
章路远起初并没把她的冷漠当回事,毕竟这么多年,她每一次濒临崩溃的情绪,都?曾被他?轻巧化解,或者说,被他?当作一时的疲惫,用几句安抚和?一点耐心就能哄过去的插曲。
所以这一次,他?依旧照旧章法?:“知遥,你别这样?。”
他?语气平稳得近乎耐心,“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不怪你。你要发脾气,我?让你发。但我?们之间……不至于走到‘分手’这一步吧?”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语调压低,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动作自然得像是从前无数次的重复。
可还没碰到,她便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
他?一愣,还来不及回应,她就紧接着逼问,语速不快,却刀刃般割向要害:“不只是我?一个?人吧,章路远。”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镜面,映照出他?不愿承认的真相。
“除了我?,还有谁?”她的语调没有起伏,甚至不带责备,只有赤裸的清醒与笃定。
章路远唇角的笑意像被风吹灭,镇定的表面出现细微裂缝:“你在说什么?”
夏知遥望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个?早已失去意义?的谎言,“你真的,要我?说明白?”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认真的。结果呢?”她轻轻一笑,眼神却冷得近乎无情,“你说得再好听,转身去见谁,心里装着谁,我?不是不知道。”
“你太擅长照顾别人感受了,章路远。”她顿了一下,语气忽而讽刺,“只是从来都?不包括我?。”
章路远站在原地,盯着她的眼神一寸寸变沉,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再伸出去,不是不明白,他?从来都?明白。
只是他?太习惯她的回头,习惯她再生?气也会留在原地等他?一句解释,习惯了她那个?“不说破就能继续”的妥协。
可现在她站在那里,眉眼冷静,话也说尽,竟连一丝犹豫的痕迹都?没有。
章路远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就为了那些根本不确定的猜疑,就要这么一走了之?”
他?眼里浮起一层薄怒,又像是防御:“你甚至连问都?没问我?一句,就在你自己在脑子里演了一出戏?”他?像在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误解。
夏知遥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比冬夜还冷。
“章路远,”她语气不重,却清晰得像钉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一下,字字如冰:“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会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吗?”
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场早已演烂的戏,演员还在照本宣科地说着台词,却不知道观众早已离席,她甚至连他?会说什么,她都?能精准复述,
那一刻,章路远终于意识到,她不再挣扎,不再指责,不再情绪失控。
她已经?全然抽离了,她的平静比愤怒更致命,那是一种真正不在乎的平静。她已不在情绪里,不在关系里,甚至不在他?的世界里。
第29章 Chapter 29 从这一刻起,她……
章路远忽然开口, 声音低哑:“你就?为了那些根本子虚乌有的猜测,就?要这么一走了之?”
他眼底浮起一层薄怒,又急又倔, “你甚至连问?都没问?我?一句, 就?自己在脑子里编了一出戏?”那语气?,像在极力说?服她, 也说?服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误解。
夏知遥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他一瞬, 目光冷得像冬夜里覆满霜的湖面。
“章路远,”夏知遥的声音冷冰冰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顿, 缓慢而笃定地吐出每一个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吗?”
她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演到尾声的戏,演员还在机械地背诵台词, 却?浑然不觉观众早已离席。她甚至连他下一句会说?什么,都能在心里提前默写出来。
那一刻,章路远才真正意识到, 她不再挣扎,不再指责,不再情绪失控, 她已经抽身了, 连愤怒都省了。
她的平静已经完全抽离, 比愤怒更致命。那是?一种真正的不在乎, 不在情绪里, 不在关系里,甚至不在他的世界里。
章路远的脸色一寸寸沉下来,原本维持的那副“理性”面具终于出现裂纹,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分手?”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暗涌着克制到极点的怒意。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你一声不吭地消失,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现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说?结束了?”他咬紧牙关,“我?不同意。”
夏知遥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站着,语气?淡得近乎冷漠:“章路远,我?跟你要过什么?你又真正给过我?什么?”
他的眼神猛地一跳,手指松开,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忽然笑了,笑意极浅,“床上的那些吗?”吐字极慢,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施加羞辱,将过去的亲密碾成粉末,又不留情地继续碾压:“一点都不值钱。”
她低声补了一句,“不好意思,那种东西,别人也能给我?。”
章路远的脸色瞬间剧变,眼底翻涌着羞辱、惊怒,还有从未面对过的狼狈,“你说?什么?”他几乎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绷得发硬。
夏知遥缓缓坐下,动?作?优雅而疏离,轻轻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眼神却?空空的,像是?连生气?都不屑,“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了。”她抬头看着章路远,眼神里全是?挑衅,“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我?们可以分手了吗?”
章路远的双眼布满血丝,整张脸因?情绪失控而微微扭曲,“你疯了,夏知遥!”他低吼,嗓音沙哑又暴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知遥只是?看着他,被逼到悬崖边也不打算后?退半步,“我?当然知道?。”
她顿了顿,像是?故意让他等下一句话,眼神锋利得几乎能割伤人,“我?再告诉你一次,”她吐字极慢,“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了。”
她的视线稳稳落在他眼底,仿佛生怕他错过每一个字,“我?爱上他了。”
夏知遥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一字一顿:“我?!爱!他!”
“他让我?知道?——”她顿了顿,像是?要把那句话刻进?骨里,“我?本来就?是?值得被爱的。”
“不是?你口中的施舍,不是?要我?忍气?吞声换来的残羹冷炙,更不是?你习惯了的掌控和索取。”
她一步一步逼近,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是?因?为我?是?我?,所以他爱我?。”
那一刻,章路远像是?被剥光了最后?一层伪装,所有辩解全都成了笑话。
她直视他,冷静得没有半点波澜,“你不是?因?为爱我?才生气?。你只是?无法接受,有人从你手里逃走。”
“你一直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我?的决定,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情绪,甚至我?的去留。”
“你把怀疑叫保护,把冷暴力叫克制,把占有叫爱。”她的目光像刀锋般平静而锋利,“然后?以为,我?会心存感激。”
她向前一步,直视着他,目光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彻底看穿的清醒,“对不起,章路远。”。
“你高估了自己。”她顿了顿,唇角微扬,笑意薄得像刀锋,眼神却?比笑更冷:“也低估了我?。”
没有哭闹,没有争执,没有余地,只是?一个女人,把她所有被否定、被吞下、被控制的过往,一刀一刀,原样还给了那个始终站在掌控高位、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
怒意、不甘、羞辱、后知后觉的恐慌,这些情绪像潮水一样,在章路远眼底翻涌,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仿佛喉咙被什么死死扼住。
夏知遥没有后?退,反而缓缓向前一步。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而冷的声响,“七年了。”一字一句,都裹着冷得彻骨的清醒,“你口口声声承诺未来、承诺为我?考虑……结果呢?”
她抬眼看他,那一瞬间,像是?将所有情感一并切断:“一次都没做到过。”
“我?已经失望太多次,”她轻声道?,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冷,“现在,连浪费时间心疼你都觉得不值得了。”
章路远的神情终于彻底乱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靠近,语气?压低,带着近乎哀求的急切:“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做的,真的可以。知遥,你别这么说……我可以改,我?愿意改,好不好?”
他不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掌控者,而是?一个第一次失去主导权的人,慌乱到手足无措,可夏知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改不了。”
章路远怔住了,脸色一下子泛白。可他还不死?心,又试图去抓她的手,像想捞住一块正在沉没的浮木。
“知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改,别这样,我?求你……”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干净得像断线的风筝,飘走的,是?过去所有一次次妥协和隐忍的自己。
她抬眼看他,眼神清冷如霜,“我?曾经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就?不配被人好好珍惜、好好对待。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我?总是?要去祈求,才能换来一个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的爱。”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一次又一次等你,我?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的就?是?等人,可我?还是?等了你七年。等你兑现承诺,等你做你答应我?的事?,但你没有,你只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她顿了顿,唇角微微一动?,像是?笑,又像是?在嘲讽自己:“可现在我?知道?了,我?唯一做错的,是?没早点离开你。”
章路远一惯温和冷静的脸,这一刻却?扭曲得吓人,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夏知遥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坚定:“这七年,你带给我?的痛苦,远远多于快乐。”
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时,眼中只剩深沉的疲惫与彻底的决心:“我?不想再等了,章路远。”
夏知遥站在原地,身形纤瘦却?挺拔,目光依旧冷静如水,她没有流泪,没有愤怒,没有声嘶力竭的指责,只有一股穿透疲惫之后?的彻底清醒,那种从情感泥潭中挣扎出来、终于站在岸上的清醒。
她静静地开口:“你走吧。”声音平稳得几乎温柔。
章路远没有立刻反应,他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卷进?一场无声无息的风暴,神情木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惶。
她只是?看着他,不带怜悯,也不带恨意,只是?那种彻底脱离、抽身离场的冷静,让人无法逼近。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她轻轻补了一句。
“回去,好好对她吧。”她语气?轻得几乎听不出起伏,“她是?最无辜的。”
这句话,是?最后?的一计巴掌,抽在了他情绪最后?的防线上。
最后?,他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太多东西:愤怒、困惑、不甘、渴望、残存的念想,甚至……一丝迟来的懊悔。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像一个输光了筹码的赌徒,连赌桌都不敢再看一眼,默默转身。
他迈开步子那一刻,背影近乎狼狈,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把所有失败都踩在了脚底,却?再也踩不出一丝胜算。
夏知遥站在门口,神色未动?,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淡淡地唤住他:“顺便,帮我?把门口的箱子拿走。”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讽刺得近乎礼貌的笑意:“都是?你这些年给我?的东西,麻烦一并带走。”
“对了,等等,还有这个。”她走了几步,进?了洗手间,又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瓶香水,是?他送的。
她没有任何犹豫,手一扬,远远地将它扔了出去,香水瓶落到箱子里,不知碰撞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那股熟悉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甜腻,浓烈,甚至有些窒息,就?像他们这段关系的最后?余温,被摔得粉碎。
门缓缓合上,将那一室的狼狈、沉默与余留的气?息,一同隔绝在外?。空气?里,终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夏知遥静静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动?,也没有急着脱下外?套。她像是?刚从一场没有硝烟却?刀刀见骨的战争里走出来,表面看不见伤口,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可她知道?,自己赢了。
至少,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有资格,干干净净地,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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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8月9日修改到这里,后面可以等明天再看[狗头叼玫瑰]
第30章 Chapter 30 留个纪念,”他……
夏知遥醒过来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一觉睡到了?上午八点多,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场安稳的觉了?。
身上的疲惫像是?被人悄无声息地抽走,连四肢都轻松了?几分。她伸了?个懒腰, 耳边只有暖气轻轻的运作声, 没有杂音,没有心跳被绷紧的窒息感。
枕边的手机屏幕暗着, 昨晚她睡前关掉了?所有提醒。此刻,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 望着阳光在地板上铺开的浅色光晕,忽然觉得,这间熟悉却空荡的房间, 好像第一次有了?温度。
她去洗漱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那双眼睛不再通红,反而带着点久违的清亮。
夏知遥刚在厨房倒好一杯温牛奶, 切了?两片面包,窗外的冬晨还带着未散尽的寒意。她正打算慢慢吃完,手机便在客厅里震得像要从茶几上跳下来。
手机骤然响起, 屏幕上跳出郑晓天的名字。她接起,还没开口,那头?就抛下一句干脆利落的话?:“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地址发你, 你上午过来。”
电话?挂断, 微信定?位几乎是?同时弹出来。
夏知遥没耽搁, 三两口吃完了?面包, 立刻开始化妆,粉底、眉笔、口红一气呵成,换上一套修身西装, 她一向偏爱整套西装,不喜欢裙装的拘束感。
最后,她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全扔进那个黑色Rodeo包里,背到肩上。
临出门前,她在玄关镜子前看了?一眼,镜中人眼神清醒、神情?锋利,又是?那个干练、无懈可?击的职场精英。
推开办公室的门,郑晓天正坐在桌后,桌面摊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吃早饭了?吗?”他随口问了?一句,话?音还没落,就把一杯热咖啡推到她面前,连寒暄都省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资源调配这块得提前拍板,海外商务架构我昨晚想了?几个方案,你先看这个。”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两人几乎没歇着,会议室里,只有纸页翻动与键盘敲击的声响交替回荡,从公司资源的再分配、海外商务架构的调整,到牵动核心利益的内部股权分配。
谈完公司的事,郑晓天合上文件,顺手把笔丢到桌上,往椅背一靠,语气放松下来:“行,正事先到这儿。”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随口,又像是?早就盘算好似的:“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新入职的待遇,我们得给你定?个标准。”
夏知遥挑了?挑眉,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笃定?:“我要做合伙人。
“废话?。”郑晓天笑了?笑,“你当?然是?合伙人级别的人进来,公司架构上要给你留够空间,待遇也不能寒碜。薪酬、分红、股权激励,还有出差和项目的配套,你先提条件。”
她靠在椅背上,神色沉稳,指尖敲着咖啡杯壁:“条件我会提,但我更关心权限和决策权的范围。”
郑晓天扬了?扬眉:“这才是?你该关心的。”
两人又一次陷进细致的讨论,从薪酬结构、项目分配,到年度奖金和股权比例,像刚才讨论业务那样干脆直接。
在公司的事务上,郑晓天完全没有半点富三代的浮华气,办公室陈设简约干练,言谈举止间,分寸拿捏得极稳,既干脆利落,又不失沉着。
最后一页文件签完,他“啪”地合上文件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他向后一仰,整个人懒洋洋地靠进椅背,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又带着几分调侃:“合作终于谈妥,恭喜夏总。”
夏知遥摘下眼镜,指尖在镜腿上轻轻转了?一圈,神色看似从容,眼底却藏着时差与高压叠加后的疲惫与清醒。
她微微一笑,唇角浅弯,语气平稳中带着一丝锋利:“也就你能干得出来,我这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叫起来签合同。”
郑晓天看着她,眼神微微一动,从桌边抽出刚签完的协议,将另一份复印件推到她面前。
纸张边缘在光下泛着冷白的反光,最上方那一行字清晰醒目,副总裁(战略咨询合伙人)。
“战略咨询这块,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随口安排一场饭局,“原来的架构太老了?,该拆的拆,该重组的重组,你擅长的,正好就是?这个。”
他微微一笑,带着惯有的懒散:“等咱们把底盘搭起来,赚大钱了?再去投资别人也不迟。”
夏知遥低头?扫了?眼合同,语气不咸不淡地道?:“你现在最大的股东……还是你哥吧?”
“当?然。”郑晓天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耸耸肩,“坑谁不能坑他?自家人不上当?,哪来的创业经验值?”
说完他自己先笑出声,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杯,又补了?一句:“你是?了?解我的,从大学时候的小组作业开始,我什么时候亏过钱?我哥做了?那么多年生?意,没价值的公司,就算是?亲弟弟的,他也不会投一分钱的,既然投了?这么多,他心里肯定?有数。”
夏知遥点头?,唇角微扬:“也是?,那我就可劲儿烧钱了啊,初创公司前期,哪儿哪儿都是?钱眼。”
郑晓天看了?她一眼,调侃的锐气收了?几分,语气正了下来:“你只管放开手做,你真?把这架子搭起来,我哥那边我自会交代。”
夏知遥垂眸,落在副总裁那几个字上,那是?她最熟悉的领域,也是?她曾经最锋利的武器。那些年,她凭这个杀出血路;如今,她终于又握回了?主动权。
那是?一种?归位,也是?一种?宣战。
郑晓天看着她的表情?,轻笑一声,半调侃道?:“怎么,手痒了??”
“还是?说,你这表情?,看上去像是?准备开战?”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是?荒废太久了?,不知道?怎么拿刀了?。”
郑晓天半倚在椅背上,眯着眼打量她,忽然,他伸手拿起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动作干脆得毫无预兆,镜头?径直对准她的脸。
屏幕里的人神色清明?,却带着连粉底都盖不住的倦意,浅粉色的发根早已褪得不均,发缝间新生?的黑发清晰得像一条分界线,衬得整个人更显凌厉。
“啧。”他摇了?摇头?,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半真?半假地道?:“夏总,你这状态,外人看见?不得以为我们公司出事了??”
他的声音轻慢,尾音带着一点懒意,说完,他晃了?晃手机,像是?在比划一个凭证,转手又收进口袋:“中午吃完饭,我带你去把头?发收拾一下。”
夏知遥低头?,指尖轻轻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她没有立刻回应,她太熟悉郑晓天的行事风格:总是?把关心藏在调侃里,把真?心压在不动声色的表象之?下。
他从不问她不想提的事,不逼她交代那些已经封存的伤口,只在必要的时候,默默为她留下一片熟悉的战场。
就像此刻,他递给她的,不只是?“合伙人”的名头?,而是?一整套可?供施展的兵权与地形。
“行,听你的。”夏知遥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方面,你是?专家。”
理发店里人不多,夏知遥坐在全身镜前,肩背依旧挺直,像是?习惯性?维持着一种?对外的姿态。
“美女啊,你这头?发之?前漂的时候损伤有点大哦。”理发师一边说,一边用梳子顺开发丝,在她肩头?比了?比,“你看啊,我建议咱们可?以剪到这个位置,现在很流行这种?一刀切,也适合你。”
梳子的尾端停在锁骨稍上的地方,“然后重新染回黑色或者深棕,之?后慢慢修,等之?前的发质都剪掉了?,长出新的,再考虑染发或者烫发,怎么样?”
夏知遥看着镜子里的人,发色已经褪得不均,粉色和黑色交错着,像是?两段截然不同的生?活被硬生?生?接在一起,她目光平静,没有多想,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可?以的。”
郑晓天坐在不远处的等候沙发上,长腿随意地交叠伸开,手里转着手机,看似在刷消息,余光却一次次飘向不远处的那张镜子。
镜子里的夏知遥,肩上覆着雪白的围布,发丝被梳得顺滑贴服,神情?安静,像一池看不见?底的水,表面平静,却不是?真?的轻松。
“我还以为你会坚持那个粉。”他忽然开口,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评论一条微博,“能想象你刚染那时候,有多嚣张。”
夏知遥没有立刻回应,只在镜子里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意,却又不动声色地掠过一丝疲惫。
“那时候刚离开。”她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做点什么,至少能看起来……像个决定?。”
郑晓天轻笑了?一声,低低地摇头?:“所以就折腾自己的头?发?真?有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从镜子里落到她肩头?的发丝上,语气看似随意,实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你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别瞎折腾了?。”
理发师拿起剪刀,动作利落,粉色干枯的发尾一寸寸落在黑色围布上,无声无息,却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一点点被剔除。
郑晓天没再出声,他懂她,也懂那一句“像个决定?”背后的分量,他低头?刷着手机,姿态懒散得像个陪着消磨时间的朋友。
但只要她一抬眼,他便总能在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目光落在那个正一点点将过去剪掉的她身上。
“重新开始挺好的。”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很稳,“从发根开始。”
夏知遥没有应声,只静静地望着镜子里头?发一点点变短的自己。眼神从平静渐渐凝成锋利,那些掉落的发丝像是?旧日的残骸,被扫帚轻轻带走,转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