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清第一废后by清酒满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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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洛意识到了什么, 动了动手, 想要说话, 却被男人再一次的紧握手指。
 而今夜的乾清宫在这夜里, 注定是这般的不平。
 眼前的妇人似乎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浑身华贵, 满脸怒容,但嘴唇却是轻微的颤动着。
 “你………”
 就在她嘴唇刚启时, 忽而一旁的就像是昏死过去的安格拉玛忽然嘶哑着尖叫一声。
 众人皆望过去,珈洛只见她蓬头垢面,抬起脸, 她这才发现安格拉玛满嘴都是血。
 安格拉玛怨恨的瞪了珈洛一眼, 这眼神之中带着绝望, 嫉妒,厌恶。
 珈洛紧紧的拧起眉头, 她实在是不懂,为何安格拉玛就是这般的容不下她。
 今夜这一场巨大的犹如噩梦一般的现状, 很明显便是安格拉玛告诉了皇太后,但却不曾想皇太后会这般对待她和额吉。
 就在身后的婆子又要将她控制住的时候, 安格拉玛竟是对着珈洛缓缓的勾了勾唇。
 这一副模样实在是太过恐怖,满嘴鲜血,蓬头垢面, 双眸之中含满了怨恨,却对着她笑了起来。
 珈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未来及的说话。
 只见安格拉玛忽然猛的转头, 径直朝着地面猛的一撞。
 她撞击声音之大,珈洛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她颅骨碎裂的声音。
 “不!!!!!”
 原本跪在一旁的大妃发出惊恐的怒吼。
 安格拉玛的额头前溢出殷红的血,接着她身子一松,面容朝着她,犹如砧板上的鱼一般,嘴唇颤了颤,竟是就这么死了。
 而珈洛紧紧的抿着唇,看着和她一同长大的姐姐竟是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别看。”
 男人将她拉入怀中,手再一次的遮盖住她的双眸。
 珈洛感觉到自己的眼睫不断的和男人的手心摩擦。
 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在不断的颤抖着。
 而即便是眼前再也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了,可脑海之中却依旧清晰的浮现出安格拉玛死后,那双眼眸染了血色,却依旧瞪着的模样。
 耳旁是额吉崩溃至极嘶吼的嗓音,那声音听着令珈洛格外的心酸。
 额吉虽然在珈洛自出生起便对她极为冷漠,却也没有为难她,也是珈洛心里放了十几年的额吉。
 而五姐姐,两人虽然关系一般,但到底也是有姊妹欢快的时候,如今竟是就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
 珈洛的唇动了动,想要开口,但声音就像是被咽了下去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但偏偏男人似乎是懂了她的心思。
 福临安抚似的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珈洛听见他朗声说道:“请科尔沁大妃回钟粹宫歇息,请太医来为她诊治。”
 “淑妃,今夜忽犯急症,不治而亡。”
 “博尔济吉特淑妃,性子端雅,品行端正,得葬皇陵。”
 话毕,珈洛便感受到自己身子忽然一轻,但她此刻已经没了任何挣扎的欲望。
 他的手始终放在她的眼眸之上,令她就这样一直陷入黑暗之中。
 带着一丝强势的温柔。
 而这一次,也再也无人阻拦他们了。
 她感受到男人的步伐,每一步都是阔步,直到他进入了乾清宫内,又再一次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
 在这黑暗之中,珈洛感受到男人放开了他的手。
 可珈洛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她仍旧闭着眼。
 她感受到了男人坐在榻子上,伸手拉过她的手,却并没有轻慢或者旁的意味。
 男人的手如今比以前的时候大了许多,也较之几年前多了许多的强大。
 “珈洛,你别怕。”
 “不论你很早以前是谁,又来自何处,你始终是博尔济吉特珈洛,科尔沁亲王的嫡出女儿,也是大清的皇后。”
 他说完这句话,便将他的手放回了被褥里,接着起身,走了出去。
 男人迈步而出,门再一次被合上,屋子里陷入了安静之中。
 烛光摇曳,入目全都是明黄色的帐帏,金龙雕刻随处都是,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珈洛的眼眸茫然的看着一处地方,脑海之中却全都是茫然。
 天明,天雾蒙蒙的,泛着一些灰白色。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令人听不真切。
 珈洛干涩的声音眯了眯,又睁开眼。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是否起床。
 当她正欲转身眯了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通报,说国丈请见皇后。
 珈洛几乎是掀开被褥, 踩着软鞋,就想要出门去见自己的阿布。
 “主子,主子, 您还未穿衣服呢。”
 翡翠连忙上前, 搀扶住了珈洛, 对着她快速的说道。
 “快去请阿布进来。”
 珈洛拉着翡翠, 说道。
 话音落,珈洛便听到门被人打开, 阿布神色匆匆的进了门。
 屋外此刻朦胧发亮,乾清宫的月台前, 巨大的香炉氤氲着龙涎香。
 繁星此刻隐隐烁烁,快要被朦胧的日光掩盖光华。
 而那高大的男人,扎着辫子的吴克山阔步迈入门槛。
 珈洛只看到了阿布的第一眼, 便觉得自己瞬间满腔的委屈, 还有那昨夜惊惧之后的颤意。
 在这一瞬间, 瞬间将她裹挟。
 “阿布!”
 珈洛扑着朝着阿布而去,吴克善甚至来不及行礼, 便将珈洛抱在了怀里。
 “新萨日,别怕, 阿布来了。”
 阿布的嗓音依旧是这样的沉稳,还有那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心疼。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令珈洛瞬间泪水决堤。
 她万般依赖的靠在这一世自己父亲的怀中,将委屈全部发泄一般的哭着。
 “乖女儿,定然是被吓坏了, 对不对?”
 阿布一边拍着她的背脊,一边低声的说道。
 珈洛泪水渐歇,她忽然想到什么, 不安的拉着阿布的手,泪水自眼眶滑落,看向阿布。
 “阿布,五姐姐她………”
 刚开了个头,珈洛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目光紧紧的瞧着阿布发髻上的白发。
 珈洛分明清晰的记得,前几日在京郊别院的时候,阿布还是满头乌发的。
 如今短短几日,竟是生了这么许多的白发?
 是啊,无论五姐姐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但五姐姐究竟是阿布的亲生女儿。
 而她,只是那个占据了原本阿布和额吉女儿躯体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可阿布却丝毫没有怪罪于她,反而刚见面便告诉她别怕,阿布来了。
 也在安慰她,问她,是不是被吓坏了。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在阿布的背后,珈洛的面前,旭日缓缓升起。
 猩红的旭日,满满的在这皇宫之中铺满了辉煌的色彩。
 昨夜,那缓缓晕开的那滩血色,又浮现到了珈洛的面前。
 她深怕阿布发现了她眼底的情绪,仓促的垂下眼睫,手拉着阿布宽大的手,低声说道:“阿布,五姐姐昨夜去了。”
 她听见阿布叹了口气,那双大手牵着她,往一旁的坐榻走去。
 “阿布知晓了,阿布是男子,终究是不能留在宫中的,等阿布得知皇太后请大萨满入宫时,却已经不能进宫了。”
 父女两人坐在榻子上,珈洛不敢和他的眼眸对视,只垂眸瞧着两人相握着的手,安安静静地听着阿布说话。
 “你五姐姐当初想要来京城时,阿布便是不同意的。”
 “却不曾想你额吉缺一力支持,都怪我,没能理解到你额吉竟是含着让你五姐姐争夺你位置的意思。”
 “但你也别责怪你额吉,她啊……”
 珈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女儿来历您和额吉一清二楚,但是即便是如此,您和额吉豆浆我如同亲女儿一般抚育长大,这般恩情,女儿如何能怨恨额吉分毫?”
 她话刚说完,便听到阿布的一声叹息。
 那叹息之中带着无尽的悲伤和哀痛。
 珈洛不忍阿
 布再伤心,再一次抬头,和阿布的视线对上,想要告诉阿布,她真的没有丝毫怨恨额吉的想法。
 但却撞入了一双深深含着心疼的眸子之中。
 阿布的双眸是深褐色的,他的肌肤带着科尔沁草原留下的痕迹。
 此刻这双装着碧绿天地的眼眸之中却装满了心疼和哀痛。
 “孩子,你就是阿布的女儿,没有其他的,原本的孩子在你出生之前,便走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你便出现了。”
 “一开始的时候,阿布在想那孩子是不是也像你似的,能托生到另一具身躯之中,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本着这样的想法,阿布经过了你额吉的同意,你便顺利的诞生了。”
 “你活泼,烂漫,甚至知礼懂事。”
 “在你的影响下,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明事理了不少。”
 “新萨日的名字,也是阿布想要祝福你,这一次的诞生,是带着希望,还有你自己的期许的。”
 “你就是阿布的女儿,是科尔沁草原最明亮的明珠。”
 珈洛听着阿布这么说,眼眶之中的眼泪滚来滚去,在她一次眨眼时,便溢出眼眶,从脸颊滑落。
 “至于你五姐姐,她自己蠢笨,从你额吉处得了你的来处,又知晓皇上亲自去别院接你,心中不平,竟是不顾你额吉阻拦,跑到皇太后眼前,说了此事,要置你于死地。”
 “太蠢了,阿布都不知晓你五姐姐竟是这么蠢笨,不光要害死你,甚至置整个科尔沁部族于不顾。”
 “她以为皇太后姓博尔济吉特氏,便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
 “她从来都没看清楚过,皇太后是什么人,也没看清楚皇上是什么人。”
 珈洛听见阿布这么说,心中更是难言的感动和伤心。
 阿布将他当作了亲女儿,珈洛如何不知,这十几年的呵护和疼爱,如何能做一分的假?
 但她也知道,尽管阿布这么说,但五姐姐的死,阿布如何能不难受?
 父女之情,岂是一个对错便能掩去的?
 珈洛在这一刻,看着阿布的眼眸,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京城之中,甚至是恨福临为何要中意她?
 也恨自己,为何不直接按照历史发展,让福临废了自己。
 可事已至此,终究一切都成了空。
 吴克善瞧着她脸色并不好,又说了许安慰她的话。
 珈洛也不愿阿布再百般的担心她,便强行打起精神也安抚着阿布。
 一个时辰后,瞧着快下朝了,吴克善说要去皇太后处,便命她好好休息,说是明日再来看她。
 珈洛点了点头,送阿布出了宫殿。
 此刻日光一如往日照耀着紫禁城,昨夜层层叠叠,森严诡谲的宫殿,此刻在日光下散发着巍峨而庄严的光芒。
 月台上的板砖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的血色。
 珈洛立在门口,看着昨夜那般犹如地狱,今日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场景。
 翡翠和玛瑙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一语不发。
 而远处,却渐渐的传来了声响。
 珈洛安安静静的看着,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匆匆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男人神色紧张,身姿匆匆。
 似乎是极为担忧她。
 昨夜是他帮助了她,是他护着她,令珈洛不必死,也是他强势的护住了博尔济吉特氏。
 当初那个处处受到压制的帝王,已然挣脱了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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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卡了很久,想了很久后续该怎么写。按照传统写法,其实应该是在珈洛伤心之时,令福临来安慰珈洛,陪着她走出这一场对于珈洛来说最为艰难的时候。那么原本吴克善来找珈洛说的这一番话,该由福临来说。
 可是我想,珈洛不该这么被安排,她所拥有的不光是一个男人给她的爱情,也会有如高山一般强大的父爱,她的人生也不会只是拥有爱情,她也会有其他的成长,也会拥有其他的人生。[星星眼]
 男人逆风而来, 脚步坚定。
 在两人视线相对的这一瞬间,男人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脚步却不停歇。
 他竟像是有些着急似的, 一步跨两个台阶的上了月台。
 下面的几个太监和侍卫都不敢多看, 死死的垂着首。
 珈洛刚准备给男人行礼, 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男人开口低声问道:“怎么站在门口, 也不穿个外衫,以心染了风寒。”
 他的手顺着胳膊, 自然而然的握住了珈洛的手。
 珈洛目光微垂,落在男人牵着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宽大有力, 骨节分明。
 “回皇上的话,珈洛不冷。”
 她抿了抿嘴,低声回答道。
 话毕, 便要转身进门, 但她的手却始终放在男人的手心之中, 不曾有半分的挣扎。
 “可用膳?”
 福临牵着她,跟着迈步进了门。
 身后男人的影子, 似乎是要将珈洛的影子盖住。
 而珈洛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在她身后的强大。
 “朕去上朝,走到了半路, 便听说亲王来探望你了?”
 他慢慢的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些小心翼翼, 似乎是怕她心里难受似的。
 珈洛这才转头看了眼男人,目光掠过他的眼眸,怕他怪罪阿布径直来看她, 却不曾先见皇上。
 “阿布是担心我因着作业的事情伤怀,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来看我。”
 福临看着她微微挑眉,嘴角勾了勾, 神色也松了松,开口说道:“朕知晓,世间若是对你能称得上真心爱护的长辈,怕是只有国丈了。”
 珈洛略略颔首,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她本来就没什么话想说。
 两人坐在南窗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的身上,旁边,光影错落,交织。
 像是一幅画卷,光影之中,尘埃起起伏伏。
 像是一个小世界里,一个人的一生。
 珈洛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始终是落在她的面容上的。
 她刚打算让皇上去歇息,却被他抢先开了口。
 “还有一事,朕觉得应当令你知晓。”
 “国丈今晨上书,表请撤去安格拉玛所有妃位,令她魂归故里,长眠于科尔沁草原。”
 珈洛转头,和男人漆黑的眼眸相对视。
 从男人笃定的视线之中,她知道福临方下说的都是真的。
 珈洛微微蹙眉,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皇妃,被褫夺所有封号,魂归故里,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件极为屈辱的事情。
 安格拉玛终其一生都在和她争夺父爱,争夺男人的爱,如今死后,却更是不得任何人怜悯。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珈洛没有任何的高兴。
 安格拉玛的死,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阿布的白发又为何一夜而生?
 她的额吉…
 珈洛知道,她这一辈子都怕是见不到额吉的面了。
 中间隔着额吉真正亲生女儿的死,如何令额吉释怀?
 男人此刻看着她,珈洛知道,他是在等她的同意。
 珈洛是不会不站在她阿布这一边的,她对着福临微微颔首,低声说道:“阿布心疼五姐姐,却也知晓她翻了塌天大祸,五姐姐能魂归故里,也是令她承担责任,却也让她重回阿布额吉的怀抱之中。”
 “这自然是好的。”
 话毕,珈洛便收回了视线,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滑过男人的右手,她的眼睫轻轻的颤了颤。
 “珈洛,昨夜那一场事,朕处理的不好,实在是场景凶险,朕还是令你难受
 伤怀。”
 “朕生在宫廷之中,于情感上委实蠢笨,珈洛你心地良善,比朕更容得下这天下。”
 “朕极早的时候,便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你的身上,可朕却蠢笨至此,人不知悔改,让你受了诸多苦楚。”
 “这都是朕的错。”
 “至于董鄂氏,珈洛,当初董鄂氏抛弃我弟,转而缠绵勾引于朕,这本就是一件令朕恶心之事。”
 “只是一时间不想动她,甚至后来用她来制衡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你。”
 “珈洛,朕知你心中对朕其实并无多少好感,可或许你也正视的看看朕,”
 “而朕,也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珈洛闻言,却没有任何的心绪变化,她只是绷直了背脊,转头,郑重其事的看着福临。
 等着福临说完,珈洛看着男人殷切看着她的眼眸,抿了抿唇。
 而男人目光在她的面容上逡巡,却不见属于一个女人听见丈夫表白时,半分的羞赧和高兴。
 渐渐的,他的面容也从殷切,而变回了平静。
 “嗯,朕知道这些话说的不是时候,你在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对着珈洛说完话,又看向一旁的安保,吩咐道:“摆膳。”
 “皇上,妾身对您自始至终都一如既往,忠心于您,可旁的,妾身作为………”
 珈洛想,就是冲着昨夜福临那般强势的护着她,她也不该不对着福临说假话,于是她想要将自己内心所想完全的告诉男人。
 就在珈洛想要说出对他毫无男女之情时,男人却一把拉住了珈洛放在腰腹处的手。
 “不必,”
 “朕知道今日告诉你这些,太过唐突。”
 “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便是。”
 福临话毕,对着珈洛笑了笑,便带着她前去用膳。
 珈洛被打断,又听见男人这般说,便也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膳,福临便又要去忙于政务。
 在走之前,他将袖子里的一个小盒子放在了珈洛面前的矮几上。
 珈洛一愣,抬头看向男子时,男人却伸手趁机点了点她的眉心。
 “皇……”
 “走了,不必送。”
 珈洛便眼睁睁的瞧着男人阔步离开。
 直到男人不见了踪影,珈洛失魂落魄的坐回了榻上,目光放空的看着小盒子。
 光影渐渐滑落, 整个屋子渐渐地被黑暗裹挟。
 珈洛的手轻轻的抚过面前的匣子,做工精美繁复的雕刻在指腹间起起伏伏,却不割手。
 在前世年少时, 也曾在言情小说之中读过很浪漫的句子。
 世间最难帝王真心。
 当时正值青春期的她, 深以为然, 也曾期许过这般只对一人好的帝王情深。
 可缠绵悱恻的帝王情深, 故事太多太多,可只有一个明孝宗朱祐樘。
 珈洛不知道明孝宗朱祐樘是一个怎么样的皇帝, 他是否拥有雷霆手段,似海城府。
 她也不知道以前在历史上读到的顺治皇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只知道, 她所认识的福临,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玛瑙手中端着侍奉沐浴的东西,悄然地入了净室内。
 翡翠则上前, 将烛火点燃。
 豆大的光亮, 渐渐的随着灯芯扩散开来。
 随着灯火亮起, 满宫殿的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悄然地在这宫殿之中各司其职, 井然有序。
 这一幅幅的画面,似乎和往常并无不同。
 “翡翠。”
 像是木雕一般的女子终于是抬起了头, 她站起身走向净室,在进门之前对着翡翠说道:“将这匣子放好。”
 皇宫的血腥之夜, 在黎明到来之时,便悄无声息的散去。
 唯一不同的,便是珈洛再也没有日日前往慈宁宫去给皇太后请安。
 而皇上似乎也并未前往太后宫殿请安, 也极少来珈洛这里。
 .....
 “主子,听说大妃在今日就要准备回科尔沁草原。”
 翡翠压低了嗓音说道。
 珈洛躺在庭院内的逍遥椅上,眯着眼睛, 倒是没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玛瑙看了一眼翡翠,眼眸转了转,低声说道:“倒是巧的很,今日夜里可不就是到了那位的头七呢。”
 珈洛这才睁开眼,抿了抿唇,深深的叹了口气。
 眼前是绿意盎然的树叶,层层叠叠被树叶分裂开来的日光,也不是那么的刺目了。
 说来好笑,最近日日夜夜,她的脑海之中都无法避免的一个画面,竟是浮现出当初姐妹兄弟几人在草原上玩耍时的场景。
 那时的安格拉玛虽然也是不喜欢她,可那样的不喜欢,似乎只是寻常姊妹之间的争宠。
 并无旁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五姐姐竟是到了和她不死不休的局面。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灵魂不是原本的珈洛?
 珈洛不知道答案,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母妃竟然也对她这般厌恶之深。
 “几时走?”
 珈洛问道。
 “说是丑时,因着五格格的缘故,怕是深夜出行更低调。”
 玛瑙边说边瞧着自家的主子。
 她和翡翠对主子简直担心的不行,这不过短短的几日,主子身形都瘦了一圈儿,那以前面容上洋溢着的笑容,和惬意全都被一层层的雾霭所笼罩,小脸儿下巴都瘦出尖尖儿来了,显得眼睛格外的大。
 瞧着便是令人心疼。
 “主子,您也别操心了,五格格她自个儿不尊皇权,在皇上面前状若疯癫,如今能魂归故里,其实也全是看在您和亲王的面子呢。”
 玛瑙说话快,翡翠根本来不及阻拦,此刻只得瞪了一眼玛瑙,连忙跟着说道:“大妃要走,但是亲王说是不放心主子您,还要在京城之中多耽搁一些时日呢。”
 珈洛闻言,阿布在身边,她自然是高兴的。
 即便是知晓翡翠是刻意说的,但珈洛的心里也是舒坦了一点点。
 她起身,看了一眼这四四方方的天。
 “主子,您可是想要看书了?”
 这几日,主子不是在庭院内睡觉,就是在屋子里看书,连平日里喜欢的吃食,也是很少沾嘴了。
 珈洛朝着寝殿走去,语气平淡。
 “梳洗一番,我要去面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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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久等了……
 若是寻常时候, 珈洛要主动见皇上,翡翠和玛瑙只有开心的。
 可如今宫里波云诡谲,安格拉玛又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暴毙。
 虽然这件事情严格来说是她自己在找死, 即便是玛瑙和翡翠也不是很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但皇上除了那天来过一次, 后面再也没来过皇后的宫殿, 这也是事实。
 皇上如今是否还在气头上?
 他对博尔济吉特氏究竟是什么想法?
 对主子是否还有情谊?
 这些玛瑙和翡翠总觉得心中就像是悬了一把刀似的。
 她们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告诉珈洛。
 珈洛却坐在榻上, 吩咐着玛瑙将她那套素色的衣衫拿出来。
 “行啦,你主子我心里有数。”
 珈洛将衣裙换上, 发髻上也只拆着两枚精致小巧的素白色花钿。
 面容未施粉黛,便朝着乾清宫去。
 玛瑙和翡翠小心伺候着主子上了轿辇, 相互对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此刻已然是午后,日光却不减半分的温度, 照的人暖洋洋的。
 珈洛坐在轿辇上, 手撑着下颌, 目光悠悠的瞧着前方长长的红色巷道。
 整齐的地砖干干净净,似乎是不见半分的尘埃, 两侧的红墙光洁,绿瓦莹莹。
 和珈洛在别苑待着时, 所见的民间巷子极为不同。
 民间很好,多了许许多多的烟火气息。
 可民间也有民间的龌龊。
 捧高踩低, 以权压人。
 当然,珈洛并未感受到这些,她在宫外的生活, 就像是被养在一个干干净净,令她无比舒适的圈子之中。
 自由、舒适,富足。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阿布是科尔沁亲王, 而她依旧是博尔济吉特的女儿,大当朝皇后的基础之上。
 如今的她,身份不明,阿布痛失一女,几乎是一夜白头,儿博尔济吉特氏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族人内部因此指摘阿布,即便阿布能压下去,可终究对阿布的权利,还有哥哥们的继承造成一定的影响。
 现在还来得及。
 珈洛坐在轿辇上,微微敛起眸光。
 她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
 纯粹,而不顾自己家人的现实情况。
 而对于权势,如今即便是为了阿布,为了她自己,为了哥哥姐姐们的前途,为了手下人的生存,她也不会将自己如同以往一般束之高阁。
 更何况,如今皇太后对她的恶意,几乎是是明晃晃的带着杀意。
 而木布木泰并非一般的女子,若是将她当作了敌人,珈洛必定全力以赴。
 其中的赌注,便是福临的心,还有后宫的权柄。
 而安格拉玛如今“魂归故里”,便是她的机会。
 “主子,快到了。”
 身后传来翡翠小声的提醒。
 乾清宫月台上的香炉烟气袅绕,在这一碧如洗的天空为背景下,竟是带了一丝丝神性。
 像是在燃尽世间所有污秽,令世间充满清明洁净似的。
 珈洛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面容慢慢的放松,嘴唇却像是有些执拗似的,微微抿着。
 直到上了月台,门口立着的太监微微猫着腰,快速的往前走了几步。
 “奴才安保给皇后娘娘请安。”
 珈洛目光落在太监越发圆润的面容上,岁月像是在他的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
 倒也算是有福之人。
 “皇上可忙?”
 珈洛瞧着安保微微起身,声音随和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午后倒是没午前的时候忙了。”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是。”
 等着安保推开门,珈洛转身。
 乾清宫的月台之上,视线毫无阻拦。
 宽阔可容纳千人的前殿,以及层层叠叠的明黄色瓦片散发着盈盈的光泽。
 再远处,便是巍峨的高山,还有无尽的天边。
 世人都道高处不胜寒。
 可唯有高处,才能护着自己想要护着的人。
 阿布那满头的白发,深深刺痛珈洛的心。
 她以前总是在阿布的庇佑下,舒舒服服的生活着,从未感受过伤痛,也从未感受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