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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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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秋狩,他破天荒地也去了,彼时奉一还曾在他心照不宣的默许下偷偷潜去看过祈冉冉,可惜去时满心好奇,归来却满面难色。
他说,韶阳公主与礼部的褚侍郎过从甚密,两人偕同并肩,一齐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
他说,韶阳公主眼圈红红,该是哭过许久,褚侍郎拈着袖子替她擦拭眼眶,二者姿态亲和,密切不似作假。
“喻长风,手伸过……”
窣窣——
窣窣——
嘁嘁窸窸的声音就在此刻乍然响起,祈冉冉猛地噤声,下一瞬,黑漆漆的眼睛骤然亮起。
“喻长风!是不是有野兔出来觅食了?快!火折子快熄了,别将兔子惊走。”
她边说边兴冲冲地蜷躬站起,矮着身子欲往不远处去,“你且在这儿盯着,我去另一处,届时谁先发现兔子就学两声鸟叫。”
“……”喻长风垂首吹熄火折子,本想开口叫她就待在这里,可思及适才那点被回忆勾带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闷气,一时竟也没出声阻止。
只这一个怔怔的功夫,祈冉冉已经像条鱼似的从他手边滑了出去,魆魆夜色倾囊相助,眨眼便将那抹俏丽身影匿藏完全。
窣窣——
窣窣——
细碎响动很快二次噪起,较之头次更为显明,窸窣之声嗡然密集,细听之下,似乎还掺杂有些……尖细的呼叫?
这不是野兔能弄出来的声音。
喻长风面色登时一凛,拔腿便追了过去。
天已经全黑了,四周迷雾渐起,白日里叠嶂层峦的嶙嶙山冈摇身一变,就此被黝冥夜色点化成了奇谲的鬼,喻长风眉头紧皱,在这鬼影重重间一眼望见了祈冉冉。
可紧接着,他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高峭梢头上囫囵坠下来两团黑影,径直朝着祈冉冉面门砸去——
“恬恬!”
祈冉冉那厢下意识伸手去接,旋即便被一股自上扣下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得陡然趔趄,两团黑影一具撞进她怀中,稍大的坠入臂弯里,稍小的挂在肩头上,手腕臂膀恍若撕裂,祈冉冉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朝前倒。
下一瞬,驰骤而来的喻长风稳稳接住了她,他跪在她身前,坚实双臂如猛禽羽翼,牢牢承住了她所有的疼痛。
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安静了一息,一息之后,风声再起,鸟雀重鸣,冰凉的手掌抵上她额间,粗糙掌心薄茧遍布,忧惧的,惊惶的,温柔急切地将她自上而下抚了一遍。
祈冉冉听见有人问她,“怎么样?手臂还能动吗?膝盖呢?感觉如何?”
她晃晃脑袋,循着声音怔怔睁眼,而后就这么从喻长风情绪翻涌的黑眸深处清晰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喻长风?”
空落落的胃比晕乎乎的大脑更先一步感知到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委屈,祈冉冉抽噎一声,嘴巴一撇,呆愣片刻之后,忽地埋头进天师大人颈窝里瓮声啜泣。
“喻长风,我感觉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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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留评发红包~

第32章 喂食
摇曳篝火旁, 两只兔子拔地矗立,不多时,滚烫油珠接连滴落, 扑鼻香气扶摇直上, 喻长风撒过一层粗盐香料,继而擦干净匕首,动作利落地将其中一只兔子去骨分片。
祈冉冉候在一侧望眼欲穿, 元秋白将她周身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 末了喟叹一声,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妨,万幸砸下来的高度尚可, 骨头没断, 只是膝盖上生了点淤青, 腕骨处略有些挫伤, 这几日减少走动,莫提重物,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望向被天师大人拎在手里提回来的小小两团,
“你呢?身上有没有疼的地方?用不用我一道看看?以及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祈冉冉是在距离很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两团从天而降的黑影原是一人一猫,人不大, 瞧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猫更小,充其量也就两三个月。她在抬头的一刹那意识到自己应当抱头躲开, 但电光火石间,她还是伸出了手。
此时此刻,那被她接住的小男孩缩头缩脚,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波光粼粼,眼尾还有未拭尽的泪花,“我,我是娘亲和爹爹的儿子。”
他期期艾艾,努力从记忆中搜寻出夫子教过他的话,“但我不,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所以不能告诉你们我爹娘是谁。”言罢还似要给自己壮胆一般,俯身捡起块小石头就朝篝火堆扔了过去,“你们别想抓我去和爹娘换银子!”
喻长风抬袖挡住小石头,冷冷瞥过来一眼,
“不知是不是好人?你的命是谁救的?失忆了?”
他说这话时手里还捧着片宽大的绿叶子,其上盛着片给祈冉冉的兔肉,公主殿下今日被砸得够呛,虽说骨头没碎,双手一时却也抬不起来了,遂只能暂且将至尊至贵的天师大人当做使唤,由着人家给她喂食。
此等低微的姿态合该没什么攻击性,但小男孩明显被他吓住了,眼眶瞬刻又红一圈,身子一抖,眼底霎时要掉不掉地聚起两汪热泪。
祈冉冉彼时已经被天师大人挑拣着喂了两块兔前胸,她嫌肉柴,嘟囔着要吃兔腿,还嫌味淡,强烈要求再加一小撮茴香籽。
喻长风依言去行箧里取茴香籽,祈冉冉则趁势扬起个笑,视线扫过小男孩脖颈间那价值不菲、象征疼宠的金项圈,脑子一转,眉眼弯弯地就开始哄他,
“山林里老虎野狼可多了,最爱吃小孩,山路又难走,保不齐哪一步踩空了就会如你方才那般从高处掉下来,你爹娘若是看不到他们疼爱的小宝贝,定然也会不茶不饭,靡日不思。你就不想尽快回家吗?姐姐驾车送你回去可好?”
果然,她这般三言两语的一哄顺,小男孩先是一呆,随即便抬手抹一把眼泪,‘哒哒哒’的朝她跑了过来。
“姐姐。”
他含着哭腔喊了她一声,又作势要往她身上抱,
“你当真能驾车送常枫回家吗?呜呜呜常枫好害怕啊,常枫不是故意要砸你的,常枫只是,只是,姐姐你的手臂还痛不痛了?”
……嗯?
祈冉冉一个怔愣,那厢的大‘长风’已经取了茴香籽回来,见状鞋尖一抬,面无表情地抵住了小孩膝盖,
“不许扑她。”
声音是淡漠的,语气也并不严厉,但小男孩的嘴唇却在下一刻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几下,眉眼凝成一个大大的结,瞧着就是个委屈想哭却又因为害怕故而强行忍住了的架势。
祈冉冉看得直发笑,她突然想起过去刚捡到喻长风的时候,那时的天师大人气度尚不及如今寒冽,整个人却明显更不近人情,她在将喻长风安顿进小屋子里的第二日偷摸跑过去给他换药送饭,进门的一瞬间就被这人用锋利的碎瓷片抵住了咽喉。
然而现在……
她张开嘴‘啊’了一声,撒好茴香籽的兔腿便妥帖送到了她唇边,祈冉冉‘嘶’声喊烫,兔腿又被拿开,少顷之后重新递过来,油汪汪的表皮已然温度适宜。
祈冉冉就势咬了一大口,咀嚼吞下之后再次看向小男孩,
“自然是真的,你可记得府宅位置?告诉姐姐,天亮之后姐姐就送你回去。”
小男孩怯怯瞅了喻长风一眼,脚下后退两步,口齿清晰地报出了个住址。然报过地址之后,他却又跼蹐走上前来,短短的手臂抱住小肚子,嘴巴微张,视线不住往篝火旁的另一只兔子上瞟。
“姐姐,我,我,常枫……”
喻长风轻飘飘地垂眸睨他,“想吃?”
小男孩连连点头,他约莫是真有些饿了,眼下又被烤兔子的香气近距离的这么一勾,恐惧被食欲压制,连带着对喻长风的畏怯都淡了许多。
“嗯嗯,常枫也想吃兔……”
话音未落,另一只烤兔子被喻长风探臂一取,随手扔给了后方黑暗中的天师府弟子。
……漫漫旷野登时微妙沉寂一瞬。
下一刻,震天哭嚎蓦地炸开,喻长风面不改色,将被逗哭的小男孩径直丢给元秋白,又细细擦拭了手上油污,抱起祈冉冉就往马车里走。
一同被救回来的小狸花左瞧右看,一息之后做出抉择,极识时务地朝祈冉冉奔了过去。
它攀着天师大人的外袍,自后背一路灵巧跃上他肩头,即将跳向祈冉冉怀中时却被拦了一把,喻长风腾出一只手,于半空中准确握住了毛茸茸的小狸花,重又将它放回到自己肩膀上,还几不可察地顺手撸了一把猫头。
“你也不许扑她。”
祈冉冉笑盈盈地将话重复一遍,“没错,你现在也不可以扑我。”
她愈发往喻长风怀里缩了缩,这人当下只用一只手抱着她,骨节分明的五指稳稳托在她后腰下,线条坚实的小臂牢牢抵在她脊骨处,虽瞧着安如盘石,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喻长风,要不你低低头,让我勾住你脖颈吧,我怕你将我摔下去了。”
喻长风没说话,仅只沉默着将她又往上颠了颠。直至二人步入马车,小狸花也自顾自寻了个角落蜷起尾巴,他方才在昏黄的火光里无声呼出口气,胸膛起伏,沉沉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祈冉冉。”
桌角上的琉璃灯已经点起来了,明度濛濛微弱,投到天师大人脸上时就只余了一层朦胧惝恍的氤氲光影。
祈冉冉扬着尾音轻轻‘嗯’了一声,她抬起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底逐渐被灯影染上暖色,平日里强行压制的情绪狡谲刁猾,也于此刻悄无声息地背离了主人意愿,就这么顺着这点暖色,偷偷泄了少许。
“祈冉冉,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
诚然,祈冉冉此前未重生过,身旁也没什么经历相仿的‘同道中人’,故而她不清楚,是否每一个重生之人都会如她这般,哪怕今生星移斗转,她也仍旧可以通过梦境偶尔一窥前世后事。
她曾梦见过公主府的那场爆炸过后,仍有玄羽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也曾梦见过郑皇后闻悉她的死讯,面上无悲无喜,转头孤身去了俞瑶生前的寝宫内独坐一夜;
梦见最多的还是喻长风,他为她设了衣冠冢,意味不明地要她‘再等等’,又在她的牌位前默然伫立,最后哑着嗓子对她道——
祈冉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她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坦而言之,那时候他二人的关系其实已经相当恶劣了。
喻长风频繁离京,与她形同陌路;她则公然与褚承言同吃同住;上京城的百姓们评议她恣睢放荡;整个天师府上至宗族长老,下至外门弟子,无一人不憎恶她,无一人不讨厌她。
她是在俞瑶给予的丰盈的爱与夸赞里长大的,但那段时日,她亲手将自己的风评形象搅弄得一团糟,靠着那点最能博人眼球的‘男欢女爱’掩盖住她借由褚承言与玄羽军私下来往的不韪行径,她从未在意过外人对她的评价,只是偶或会在夜深人静之时觉得有些愧对喻长风。
是啊,哪怕已经签过和离书,喻长风也是她过往岁月中名正言顺的唯一驸马,他是这桩‘风流韵事’里不可或缺的另一位当事者,是原本才高行洁,六尘不染,却被迫被她掎入红尘,沾上秽浊的矜贵仙人。
哪怕时隔两世,祈冉冉也还清晰记得彼时听闻这评判时的复杂心情。她一面觉得世人对她当真是严苛又偏颇,怎的夫妻双方一朝和离,骂名却都要她一人来背?
一面又觉得这骂名背得也情有可原,毕竟所有攻袭向她的不堪言论中,最受认同的一条便是来自于一位受过天师府恩惠的年迈老者。
那老者说,天师大人一生上兵伐谋,济贫拔苦,设祭坛,斩佞官,各处世路无不卓荦完满,可惜白璧微瑕,独一所缺,只在荒诞婚途。
换言之,她成了喻长风身上如噬附骨的唯一污点。
颊边很快覆上来一只大手,喻长风眸色晦暗,粗糙指腹摩挲得她眼角生疼,
“别哭,身上很痛吗?”
祈冉冉顿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她闷闷‘嗯’了一声,旋即又矢口否认,“不是,是我没吃饱。”
“……”喻长风默了一瞬,“我去把另一只兔子要回来。”
希望那个接到烤兔子的弟子还没开动。
他这幅轻淡微漠却予取予求的模样莫名取悦了她,祈冉冉看在眼里心念一动,堵在胸口的郁气忽地就散了大半。
“不用了。”
好半晌后她才重新开了口,润泽红唇向上一翘,终于破涕为笑,
“不吃烤兔子了,我要留着肚子,待到后日入了城,连吃十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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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盆友们我开了一个新预收,含泪求收藏
《纯恨帝后双重生了》
【恶毒皇后 x 恣睢帝王,对抗路纯恨夫妻,男洁】
【双强,双生理性喜欢+清醒沉沦】
裴准与谢琼枝定有婚约,可惜二人一个有朱砂痣,一个有白月光。本欲就此退婚,然宫宴之上,二人一夜荒唐,终究还是被迫成了亲。
后来,裴准继天立极,在位三十一载,三十载都在与谢琼枝针锋相对。
谢琼枝生于百年世家,身上却没有半分世家女子该有的温良恭俭,她爱权,贪色,野心勃勃,锱铢必较。
裴准削她舅舅兵权,她便折他心腹羽翼;
他编派她牝鸡司晨、坏她名声,她便谣诼他垂涎臣妻,毫无私德;
他纳她庶妹入宫花前月下,她转头也召他皇弟晋见夜夜笙歌。
最严重的一次,二人双双挂彩,裴准在满室狼藉里眸光凶戾,“谢琼枝,若有来生,朕死都不与你扯上关系。”
然而一朝兵变,皇宫内院火光冲天,他与谢琼枝却谁都没有逃出去。
再一睁眼,裴准回到了少年时。
这一次,为了摆脱谢琼枝,他第一时间揪出宫宴之上下药之人,请旨退亲,又紧锣密鼓挑选贵女。
可是后来,宫宴如期而至,裴准看着面前空了一只的成对酒盏,脑中空白一瞬,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奴才似乎瞧见谢家小姐往水阁…殿下您去哪?”
裴准眉眼阴沉,“去找死。”
一朝重生,谢琼枝的苦心经营灰飞烟灭,彼时的她受困内宅,全然无法破局。
于是谢琼枝想,还是选裴准来破局吧。
毕竟是前世亲自训过的狗,用起来更顺手些……
再后来,一封神秘手札送到帝王案头,裴准看到其上谢琼枝亲笔写就的[近来裴狗心绪不佳,应适当松松狗链,并给点甜头],神情一时冷得骇人。
他攥着手札,重重一脚踹开寝殿大门,就见那让人恨得牙痒的谢皇后仙姿佚貌,雾鬓风鬟,眉目流转间容姿松散,仿佛早有预料,“来了?睡吗?”
“……”
“睡!”
裴准咬牙切齿,长臂一探,捞起人就往榻间走,“谢琼枝!一会儿你可别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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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印章
第三日, 车队入荊州城,一行人先寻了家酒楼用早膳,不想一顿饭尚未吃完, 酒楼门前就已被大批人马堵了个水泄不通。
十几个武夫打扮的壮汉径直将祈冉冉与喻长风所在圆桌团团围住, 元秋白彼时正在给怀里的小男孩剥水煮蛋,见状动作一停,捏着剥了一半的蛋壳不知所以。
小男孩坐在他怀里急得直张嘴, ‘啊啊啊’得叫个不停, 喊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干脆自食其力地探出手臂, 艰难去够桌角那块掉在地上又被捡起来的馒头皮。
他抓起馒头皮就要往嘴里塞,元秋白应时回神, 不甚赞同地‘啧’了一声, 从他手里将东西抠出来,
“你这孩子, 脏不脏……”
话未说完,为首的壮汉突然眼眶一红, 紧接着,他跪地膝行,扑到小男孩面前便开始嚎啕大哭,“少东家!属下可找着您了!”
少东家?
祈冉冉方才知晓,原来这小男孩竟是荊州第一镖局, 戚氏镖局的小少爷。
小少爷名唤戚常枫,日前随嬷嬷外出买糕点, 嬷嬷不过转身付个银钱的功夫,戚常枫便被人捂着嘴巴抱走了。
他是个机灵孩子,敏感觉察到对方的恶意后便不再哭闹, 仅只佯装惊吓过度陷入昏睡,继而又在穿越密林时,仗着身材矮小的便利伺机逃了出来。
可惜在逃跑过程中失了方向,随即又发现一只小狸花摇摇欲坠地横挂在树梢上,他勉力去救,却不防脚下一个踏空,这才与狸花猫一起摔了下来。
一路被人前呼后拥着入了戚府,早有脚程快的将先前一番始末事无巨细地通报给了主人家,故而此时此刻,尚不待祈冉冉迈过大门,一年逾桃李的美妇人便已迎上前来,握着祈冉冉的双手千恩万谢,
“我儿顽皮,若非姑娘出手相救,戚家血脉只怕就要断送于此,姑娘此番恩德,我戚家上下没齿难忘,只愿……”
她边说边要攀住祈冉冉的臂弯往庭院中去,手腕堪堪抬起就被人从后以折扇挡了一下,
“她小臂还伤着,烦请戚夫人松手。”
戚夫人这才发现自入府始起,祈冉冉身后便始终亦步亦趋跟着位挺拔俊朗的冷面男子,她顿时一愣,“不知这位是?”
戚常枫彼时已经被嬷嬷揽回了怀里,闻言一抻脖子,抢先回答道:“我知道!是姐姐的夫婿!”
他早就发现了,姐姐前日上马车时就是由这不会笑的哥哥亲手抱上去的,今日用早膳时,哥哥还给姐姐烫了碗筷。这些事他平日里都看爹爹为娘亲做过,能近取譬,哥哥既然同样为姐姐做过,那他二人自然也是夫妻。
祈冉冉笑盈盈地没否认,喻长风竟也一改故辙地‘嗯’了一声,身后的元秋白暗自咂舌,然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便见对面的戚夫人了然一笑,口中稍稍停顿,继续询问道:
“我瞧你们今日初次入城,车队里带了不少行箧箱笼,不似寻常踏青出游,口音又非当地亦或邻乡,此番远赴而来,可是想在荊州城内办事寻人?若是方便,各位不妨与我透露些许,我戚家世代行镖,虽无多大本事,消息却最是灵通。如此,也好就姑娘的救命之恩报答一二。”
她说话倒是单刀直入又快人快语,元秋白闻悉却是一惊,忽地就顿悟了喻长风适才在酒楼时的一番施为。
那时候戚家的人堪堪寻来,天师大人借着去酒楼后院套车的功夫,将前日捏造的身份背景快速同他讲了一遍,又在马车行箧上做了些走商的痕迹。
他当时还觉喻长风过于着急,如今方才意识到,戚家以行镖立命,敌对仇家必不在少数,且看前日戚常枫一番‘绝不透露身份’的言论,便可知戚家今日既能直接寻到酒楼,又敢将他们一行人齐齐迎入宅府,定是已经提前将他们浅显调查过一番。
状似无意地朝后一瞥,余光里果然瞧见两个戚府小厮正自他们的马车后方绕行而来,几不可察地冲戚夫人点了点头。
喻长风在与元秋白交汇的目光里轻叩手中折扇,元秋白登时意会,自然开口道:
“戚夫人慧眼如炬,不瞒您说,我们从合兴府来荊州城,确实是为了做生意。”
他也开门见山,
“不过不是做荊州城的生意,而是云沧州的生意。您走南闯北多年,定然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云沧州境况虽尚不及‘大灾’,但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我们遂先行备了点药材,打算赶赴那处以成本价将草药半卖半赠予百姓,也算结个善缘。其余的草药会在打通云沧州门路之后陆续运去,届时若途径荊州城,还望戚夫人搭衬一二。”
这话讲得有理有据,前因后果一具齐全,还颇符事之常理,且元堂兄这厢话音堪落,一旁的戚常枫就立刻接力似的大喊起来,
“娘亲,元哥哥对我可好了,昨晚搂我睡了觉,今早给我洗了脸,方才还给我喂了饭!”
其实他昨夜是想和姐姐一起睡的,姐姐救了他,身上又暖暖香香的,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只可惜还没摸到马车门就被元哥哥一溜烟似的自后抱走了。
戚夫人闻言,心中戒备一时更是消了大半,她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踌躇之色,少顷,突然拱手冲喻长风与元秋白行了一礼,
“我有事需得离开片刻,烦请各位移步,先行去花厅用盏茶水。”
一行人遂步行至花厅,戚常枫也被嬷嬷抱着跟了过来,他换了身绛红绣团圆纹的套头圆领短衫,搭配同色的绸质小袴,脖颈间的金项圈明光烁亮,一眼看上去活像个年节壁画上的送喜娃娃。
进入花厅后他就闹着要从嬷嬷身上下来,而后又‘哒哒哒’地跑到元秋白身边,一手搭扶上元堂兄膝头,另一手高高举起,手心里握着颗滚圆的大荔枝,是个要元秋白替他剥开的架势。
元堂兄医者仁心,面对小孩时也格外有耐性,见状伸手接过,将荔枝外壳剥至只余残底后又递回去,一面取来帕子擦手,一面随口叮嘱他道:
“荔枝性热,吃多了容易上火,你……”
戚常枫没等他说完,转头将剥好的荔枝递给了祈冉冉。
元秋白:“……”
祈冉冉应时便笑了,捧场地低下头,将荔枝纳入口中,继而又含含糊糊地问他,“常枫,你爹爹呢?”
以戚家对戚常枫的重视程度,独子一朝失散归家,当爹爹的没理由不出来见他。
戚常枫趴在她膝上摇头晃脑,又踮脚竖起一根肉嘟嘟的手指,想要去戳祈冉冉的酒窝,“爹爹半月前受了刀伤,每日都要歇在榻上饮汤药,娘亲不让他起来。”
正说着,门外一阵骚动声,半晌过后,一熊腰虎背的魁梧男子被戚夫人搀扶着踱步进来。男子身形板实健硕,面色却略显苍白,裸露在外的颈项间隐约可见露出一角的白色细布,想来必是那位‘受了刀伤每日歇上榻间’的镖局当家人,戚常枫的爹爹,戚翼荣。
果然,男子见了他们,先是同样拱手行了一礼,自报了姓名身份,接着却并未继续寒暄,而是沉了嗓音,面色凝肃道:“听我夫人说,各位想由荊州城改道去云沧州做生意?”
他挥手示意嬷嬷将戚常枫抱出去,又吩咐婢女送上新的茶水点心,“恕我直言,云沧州并非什么太平之地,各位若无通天的本事,还是莫去为妙。”
喻长风对此沉默不置可否,一旁的祈冉冉倒是兀突接过话头,长袖一敛,指着戚翼荣的脖颈风马牛不相及道:
“戚东家这伤口是被汞蚀过吧?我瞧着颈边那一小块皮肤表面斑驳泛红,是斑丘疹留下的痕迹?”
“……姑娘是医者?”戚翼荣闻言一愣,元秋白也是一脸震惊地望过来,口中话语调谑,却是变相肯定了祈冉冉的猜测,“堂妹这是背着我偷师去了吧?”
祈冉冉弯弯眼睛,端得一脸不以为然,“嗐,我这不是曾经也……”
两道凉飕飕的视线就在此刻不轻不重地凌压下来,祈冉冉顿时噤声,旋即身子一扭,冲喻长风心虚笑笑,“哎呦,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瞧你,又生气。”
一室氛围因她这一句小女儿似的娇嗔莫名变得松快不少,外间的丫头也适时推门而入送上茶点,戚翼荣缓慢起身,亲手为在场众人添了茶水,而后重新落座,终是愿意切入正题。
“原本还在挂虑各位赴云沧州后恐难自保,但见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姑娘又生了颗聪慧机巧的七窍玲珑心,我便也不必遮盖,实话实说了。”
“不瞒各位,我身上这伤正是半月前走镖至元沧州时受的,那一趟运送的货物是个四尺见方的柳木箱子,委托人并未说明箱中所放物件,只安嘱我们全程勿要打开。”
“只是或许为天意,走镖的队伍在入元沧州时适逢大雨,装载柳木箱的镖车车轮被雨水冲坏了一只,行进间车身震荡,柳木箱掉下来,竟从中摔出了个豆蔻年岁的女童,眉目清晰干净,却早已没了气息,明显是具死了多日的尸首。”
……女童尸首?
祈冉冉登时震惊瞠目,“怎会有人千里迢迢往元沧州运送一具女童尸首?可知晓这女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戚翼荣摇了摇头,“箱子掉下来时,街道上很多人都瞧见了,我们只觉心神不宁,结果投宿当晚就遭遇了灭口暗杀,且那些兵器上还提前涂了汞,显然没打算留活口。万幸此趟运镖队伍里的每一位镖师在走镖时都以斗笠遮面,我戚氏镖局在荊州城内又有些头脸,这才使得那伙人在我们成功逃回荊州城后被迫放弃追杀。”
“捡回一条命后,我便派人据此细查元沧州种种,也是那时方知,原来不论商队亦或镖队,但凡人数稍多一些又无当地人自内接应,倘若在过云仓州城门时,未能出示一方特殊印章,入城的首日便会被盯上。”
戚夫人适时拿出来几封信笺,递给距离她最近的元秋白,元秋白拧着眉头快速看完,转手又将信笺递给喻长风。
祁冉冉凑过来,虚虚倚着天师大人的小臂与他一起看信,片刻之后同样皱眉,深深沉了面色。
偌大花厅一时寂静无声,好半晌后,戚夫人才开口继续道:
“现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那特殊印章,可直接赠予各位此行使用,权当答谢姑娘对我儿的救命之恩。只是经手之人眼下尚未归来,诸位若不嫌弃,大可先在府中住上三四日,届时拿到印章,我们再送诸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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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第34章 长风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喻长风与元秋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意会,即刻开口应下, “恭敬不如从命, 那我们便叨扰了。”
戚夫人遂与丫头一起将众人往后院里引,元秋白走在最前,喻长风处在中间, 祁冉冉落在后头尤然东张西望, 像个站立起来引颈四顾的好奇的猫,也不知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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