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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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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人坚执声称, 喻家继嗣明明就是在即将入上京时遭了埋伏, 只是彼时那激烈缠斗的‘战场’事后被人完全抹了痕迹,这才致使他的亲眼所见成了虚妄之言。
然无论如何, ‘天师继嗣曾两载未有现于人前’,只这一点便首先不容置喙。
元秋白曾在他正式登上天师之位后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他那两年的行踪,他揣着个预设性的推测问法,一次就能列出十几种或靠谱或离谱的假定情形。
最为荒谬的一次,他问他, “喻长风,你那两年该不会是被山里的狐狸精捡回去养了吧?”
当时正在饮茶的天师大人几不可察的停住动作, 半晌之后才不置可否地搁下了茶碗。
他在心里回答——
确实是被捡回去养了,只不过捡他的并非山里的狐狸精,而是人间的鬼精灵。
祈冉冉彼时并不叫‘祈冉冉’, 她在外需得隐匿身份,故而一直都随母姓‘俞’。
初见那年她才十一岁,一看便知是银屏金屋里用心娇养出来的大小姐,开朗,明媚,容颜姣好,谈吐不俗,有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还相当得爱使唤人。
喻长风在天师府时虽说过得悒郁又压抑,然却从未有人敢使唤他,可在与祈冉冉‘同居’的两年时间里,大小姐几乎将他从头到脚使唤了个遍。
她指挥他给她剥栗子,削不能断掉的梨子皮,刨所谓‘沙沙细细的不能掺有一丝冰碴儿’的碎冰做梨子酥山。季春登山打鸟,盛夏踏水捉鱼,秋来钻林狩猎,冬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找来个浸过油的废弃窝巢,说要验证书上记载的钻木取火之法,结果火是钻起来了,火势却没控制住,若非他眼疾手快地将她抱开,她的脸只怕就要被烧毁了。
俞瑶那一次难得发了大脾气,喻长风看她抹着眼泪跟在俞瑶身后,亦步亦趋的,边哭边抽噎道‘甜甜知道自己错了,娘亲就别生甜甜的气了’。
说来也是神奇,他们那时候已经一起住了大半年,他却在那日才第一次知晓原来她叫‘俞甜甜’。
并非什么寓意深远的清雅名氏,甚至通俗随意得不似大名,反倒更像是家中长辈随口唤来的可爱乳名,但他当时却发自心底地认为这名字出奇得适合她。
后来见她亲笔写下姓名,他方知是[恬]而非[甜],且她也不叫[俞恬恬],而叫[俞沄恬]。
——俞瑶希望她在大江大浪中仍能淡泊坦然,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豁达自在,永不受束缚。
再后来,他们各自回归原位,禛圣帝下旨赐婚,祈冉冉却在距离婚期不足半月时冒死出逃。
喻家的宗老将她抓了回来,他闻声赶过去,却仍是慢了一步。
她已经被送回宫了,惩戒堂里没有人,只有一封被收缴来的假路引,约莫是俞瑶之前就做好的,路引的姓名栏上写着她的名字——[俞沄恬],笔锋停转处隐约可见一抹枯红血渍,刺目又决绝的,无声彰明着她对于出嫁的抗争与不甘。
他在那一刻猝尔意识到‘俞沄恬’这个人或许此生再不会与他相见了,然时移世易,今时今日,在他毫无防备的灿烂盛夏里,
他突然就迎来了与‘喻恬恬’的久别重逢。
冯夫人是在他们离席之后才发现祈冉冉独自喝空了一整壶果酒,她忙派身边丫头送过去一碗醒酒汤,那丫头不过十二三岁,面对惯常冷脸的天师大人明显有些发憷,远远瞧见他们二人姿态亲昵地依偎在廊道里,一时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喻长风一手搂着祈冉冉,另一手执笔在路引上写名字,最后一个[恬]字落笔后才恍然窥见廊道口不知何时多了个没半点功夫底子的小丫头。
他蓦地一顿,下一瞬便惊觉出自己那点有悖寻常的神昏意乱,继而又发现不过仅是提笔写了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掌心里竟也随之生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被他牢牢箍着肩膀的祈冉冉无知无觉,她还没醉到意识完全不清的地步,只不过身体有些不受控制,遂只能软绵绵地倚着他,双手捧起路引,鼓着嘴巴去吹其上未干的墨迹。
小丫头在天师大人的眼神应允下端来醒酒汤,瞧着祈冉冉醉意朦胧,便执起汤匙,打算将醒酒汤喂给她喝。
但公主殿下这厢却显然不大配合,她倒也没闹,仅只闭着嘴巴来来回回地躲汤匙,一双圆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与小丫头撞上视线了就弯成月牙儿笑,明明是在乖张使坏,然因着所显之态过于可爱娇憨,竟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小丫头见着公主殿下冲她笑,自己本能也扬起个笑脸,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往复傻乐,醒酒汤都快凉透了也没能喂进去半口。
喻长风微微叹气,朝小丫头伸出手,“给我,你下去吧。”
他单手端起醒酒汤,白瓷碗口不容拒绝地抵到祈冉冉唇边,深邃眉目沉沉一敛,记忆里那自俞瑶处听惯了的威胁有样学样地顺畅脱口,
“俞沄恬,我数三声。”
“……?!”
酒醉状态下的公主殿下登时被这熟稔又久违的恫吓惊得一个激灵,她怔怔抬头,盯着喻长风线条分明的下颌懵懵然看了许久,半晌之后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红唇微张,终是咕咚咕咚将醒酒汤喝了个干净。
未时一刻,车队自冯府离开,却并未直接离城,而是悄然迁移至锦绣楼,由那处的住店小二刍秣秣马,而后再整装出发。
祈冉冉先一步被送进马车里,元秋白守在车门旁,见喻长风过来了便笑得一脸贼兮兮,
“喻长风,我记得来时你是纵马?你是不是不爱与旁人共乘一辆马车啊?不如将我小堂妹移到我的马车上,我来照顾她吧。”
喻长风没接他话茬,面无表情道:“我的止痛药快没了,再制需要多久?”
元秋白闻言一愣,“没了?”
他面上懒散的笑意一瞬间褪去不少,
“我上回可是一次性给了你一百颗,喻长风,这才过去多久?你拿药丸当糖豆吃呢?”
“你也清楚你的体质吧?寻常的药物对你难起作用,若想有效,只能以药性凶猛的原材辅以更大的剂量。垂髫小儿都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不知道?这般长久无度地吃下去,最终熬损的只能是你自己的身体。”
喻长风难得一言不发地由着他训,待他言毕之后才微微颔首,“我知道,日后会注意。”
“……”
元秋白满腔的怒气就这么被天师大人的一句认错兵不血刃地压了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片刻后语气一缓,忽然开始有商有量道:
“喻长风,你的手臂究竟为什么会疼?还是时隔两年之后猝然疼起来的。近来你不曾离开过天师府,衣食住行一切如常,绝不会生出什么意料之外的歧异诱因。况且从前我还仔细检查过,除去那些留有疤痕的陈年旧伤,你的两只手臂明明无一丝隐疾。退一步说,疤痕的形状也蹊跷得很,奉一告诉我那是你在战场上受的伤,可我总觉得不像。”
他喋喋不休地分析了好一通,末了叹息一声,再开口时,本就顺和的语气里更是多了丝忧心忡忡的挂虑味道,
“要不你同我讲讲受伤的前因后果?总归着你现在也有机会能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了,干脆就与我老实透个底,我尽快找出发作诱因,对症下药,趁早替你将病根除了。”
这话就差将‘你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夫人考虑’明明白白地写出来,再端端正正地贴到天师大人的眼睛上。
喻长风没说话,沉默地移开视线,无声望向了马车里盖着小毯子酣然入睡的‘他夫人’。
他适才抱了祈冉冉许久,止痛药尚未来得及吃,两条手臂现在还在疼。
合该是难捱的,但或许因为指腹处那抹不曾拭尽的墨渍香气太过浓郁,以致于小臂痛感虽钻心镂骨,在他觉来,却远没有醇醇墨香感触鲜明。
“再等等吧。”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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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第30章 云沧州
天师大人的‘外出游历’虽是比年惯例, 然每一年的目的地却又有所不同,除去极小部分的天师府内院弟子,无人能够提前知晓天师大人的具体行程。
而托前世记忆的福, 祈冉冉知道, 天师府在禛圣十三年的目的地,是距离上京城千里之外的云沧州。
云沧州地处西南,虽常年湿热多雨, 适宜耕作稼穑, 却因地形多山多谷,不利陆路通行, 且河道大多为崖壑险滩,水路通航也被堵个半死, 故而但凡遇上天灾, ‘人祸’便也随之层出叠见。
自禛圣十年始起, 天师府每年的赈济粮将近半数都要送往云沧州, 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施为行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因事制宜, 更遑论喻天师本人还上过战场当过主帅,若论通权达变,没人比他更会随物应机。
可怪就怪在成百石的粮食运送过去后,云沧州每年依旧有人饿死,且上报的死亡名单中, 大部分都是些垂髫之年的小儿亦或豆蔻年华的少女。
诚然,赤地千里之下, 较之身体康健的青壮男子,小儿与少女的确更容易饿死或病死,但若年年岁岁皆如此, 那便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了。
于是乎,今年‘游历之行’的目的地便定在了云沧州,而从合兴府到元沧州,路上至少要走二十日。
又是一日清晨,祁冉冉取水洗漱过后,坐在树下慢吞吞吃起了恕己拿给她的胡麻饼。
刚出锅的胡麻饼色泽金黄,表皮酥脆,然卷在包袱里搁置一段时日后,那点子硬中带软的‘酥脆’就会尽数转变为纯粹至极的‘硬邦邦’。
公主殿下平日里最是挑剔,不合心意的东西宁可一点不吃都不愿将就入口,但她同时又相当得识大体,故而鲜少会在众人有正事要忙时显露自己的小性子。
此时此刻,半块胡麻饼被公主殿下捏在手里举起又放,放下又举,看似每每都能送到嘴边,然几个来回过后,胡麻饼连点皮外伤都没受。
喻长风站在另一棵树下默默瞧她,终于,在公主殿下又一次装模作样地‘饱餐’过一顿,打算将吃不完的胡麻饼偷摸放进小包袱里时,天师大人无声喟叹,继而突然开口喊她,
“祈冉冉。”
一声喊惊了两个人,元秋白彼时正捧着摞厚厚的卷宗在同天师大人探讨云沧州上报名单里的蹊跷之处,他尤自说得起劲,也不在意对面的喻长风甚少回话,毕竟天师大人过往数年均是如此,他这厢喋喋不休地连讲十句,喻长风但凡能回他一句,他都得由衷夸赞他一句‘口若悬河’。
但以往不回应归不回应,这人好歹还是全程认真听着的,哪像今日,他在‘民生社稷’里殚精竭虑,人家在‘风花雪月’间心猿意马,不仅从言语上完完全全地无视了他,心念上更是将他浑然忽略了个彻底。
“哎,喻长风。”
元秋白唇角一扯,明显是被气笑了,
“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正说着,祁冉冉循声走过来,“嗯?叫我做什么?”
喻长风拨开忿忿不平的元秋白,“吃过东西了?”
祁冉冉一脸笑盈盈,“吃过了。”
喻长风又道:“吃饱了?”
祁冉冉笑得愈发甜,“吃饱了。”
喻长风没说话,长臂向前一探,看样子是想去拿祁冉冉背在身后的小包袱。
祁冉冉反应极快地后退躲他,“你做什么?”
但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充其量也就只能躲这一下,且‘能躲过’的前提还得是喻长风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抢她包袱,毕竟过去尚且年幼的天师大人都能直接将她从疾驰的马背上单手拎下去,更遑论这人如今的身手较之过去似乎还精进了许多。
喻长风将话重复了一遍,“祈冉冉,吃饱了吗?”
“……”祁冉冉撇了撇嘴,“好吧,其实没吃饱。”
她老老实实地将小包袱交出来,“胡麻饼太干了,我不爱吃。”
元秋白凑过来往她包袱里瞧,只一眼就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堂妹竟还有如松鼠一般的屯吃食的癖好吗?当真童趣可爱。”
果然,摊开在地的小包袱里除了几身凌乱卷着的随常衣裙,数包拆了系带权作零嘴的饴糖糖果,余下的便都是恕己拿给祁冉冉,祁冉冉不想吃又偷偷藏起来的胡麻饼。
祁冉冉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唇,“童趣可爱?堂兄真是过奖了,我今载十八,早已不属豆蔻年华,哪里担得起‘童趣可爱’的夸赞呢?倒是我表妹,比我小了一岁,如今正处在不能随便和坏男人说话接触的烂漫年纪呢。”
元秋白:“……对不起。”
祁冉冉:“……呵。”
他二人尤在斗嘴的功夫,喻长风已经蹲身将祁冉冉包袱里的胡麻饼检查过一遍,自他们离开合兴府始起,除去头两日住了客栈,后续的三日因着始终行于山林间,每日都是宿在马车里过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食自然也只能是随车携带的干粮。
今日是‘风餐露宿’的第四日,前三日通计九顿饭,算上方才的这顿,祁冉冉的包袱里统共藏了十个半块的胡麻饼,一部分饼上好歹还能依稀瞧出个牙印子,另一部分饼上则半点痕迹也无。
换言之,公主殿下天赋异禀,一连四日十顿饭,竟是顿顿都能靠糖靠水灌个半饱。
喻长风眸色沉沉地掀眼瞧她,目光正巧与祁冉冉撞个正着,公主殿下接连饿了好几日,眼睛里都快没有光了。
他又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在发现公主殿下本就尖尖的下巴颌变得愈益纤巧时,脸色一时越发难看。
“祁冉冉。”
他站起来,声音低低地开了口,语调是惯常的凉津津,语气里却莫名透着点哄顺似的软和,
“将胡麻饼吃了,再将就一顿,后日入城后带你去吃好吃的。今日傍晚,我先给你猎兔子。”
……猎兔子?
公主殿下的眼睛里瞬间又有光了。
“当真吗?”她蓦地抬起头来,黑眸亮晶晶地望向喻长风,“可是我没有带弓箭出来,车队的行箧里有弓箭吗?”
喻长风点头,“有。”
他垂首从包袱里挑拣出最软的一块胡麻饼,又解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但拉弓射箭需要力气,骑马也需要。”
言下之意还是要她先吃东西。
祈冉冉连连颔首,乖乖将饼与水囊一并接了过来,四下环顾一圈,似是想找个舒坦的地方坐下进食。
喻长风继续低头将包袱里凌乱的衣裙一一抚平理好,又将散开的包袱袋重新系紧,而后抬起头来,口中接着道:
“那些名单确实蹊跷,我对其上一位姓周的女子有些印象,周家在云沧州内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不至于到饿死女儿的程度。”
元秋白原本还在抱着手臂乐呵呵地瞧热闹,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人家夫妻两个的‘情趣劝膳’已经结束,喻长风适才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登时拉长调子‘嘶’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一块摆在面盆边上的拭手帕子,平日里无人问津,只有在天师大人洗过手之后才会被人家‘屈尊降贵’地拿起来擦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云沧州报来的饿殍名单,其上记录之人的真正死因并非全是饿死,而是被有心之人以此做了幌子,用来遮掩一些……”
喻长风突然抬高声音,“回来。”
元秋白顿时一愣,“啊?回来?什么回来?难不成云沧州已经有人暗地里偷跑出……”
下一刻,祈冉冉强撑怒气的回应从不远处心虚传来,“喻长风!我又没卖给你!青天白日的,我还不能自由走动走动了吗?”
喻长风连眼都懒得抬,“坐在树下将饼吃完,随便你去哪儿走动。”
无波无澜地说完这句话后,他连个转换话头的停顿都没有,十分自然地敛袖扬眸,冲元秋白微微颔首,
“嗯,循着名单上饿殍的真正死因去查,应当能查出不少东西,但我们当下的身份是个问题,需得捏造个更容易接近真相,探得内情的假身份。”
元秋白:“……”
这世上有没有喝了就能提高德行的汤药?
他愿意花费万金给喻长风这厮来上一副!
“……然后呢?”
好半晌后元堂兄才翻着白眼重新开了口,“需要捏造何种假身份?以及,咱们如今都在路上了,距离入元沧州也不过十余日功夫,来得及吗?”
“来得及。”喻长风淡淡将视线自树下收回,“还有十余日,足够了。”

坐回马车里展纸研墨, 喻长风埋头执笔,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他迈下马车, 将一封看上去颇有分量的信笺交给恕己, 附耳安嘱几句后,恕己点头应下,旋即翻身上马, 往相反方向驰骋离开。
余下的车队则继续前行, 直至寻到个临近水源的地点方才停歇,当下临近酉时, 几个弟子开始一丝不紊地扎营起火,祁冉冉一头如云鬓发并未梳髻, 而是如马尾巴一般高高拢成了一束, 她口中叼着根浅水绿的绸缎发带, 双手略显吃力地高抬握紧发端, 远远瞧见他下车了,眼睛瞬间一亮, 忙不迭便自潺潺的溪流旁一路小跑着向他而来。
“喻长风,快帮我系一下头发,我抓不住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公主殿下已经连衣裳都换好了,她此次出行合该未带骑装,上身一件浅杏色的丝质垂领衫, 外搭暗金花草纹背子,白日里的绫锦间色裙也换了, 变成了上宽下窄的鹊灰波斯裤,并不十分贴合的衣袖被她以两条银纹湖水蓝的飘带于腕间巧妙束起,喻长风凝眸去瞧, 发现这飘带似乎有些眼熟。
哦,她用的是他的发带。
低垂注目的漆色眼眸里霎时多了点笑意,喻长风平直的唇角些微上扬,指尖弯曲,轻卷住她齿间缎带的另一端。
“如何系?祁冉冉,这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平,语气里不含半分戏谑,可手上动作却也同时没有丁点迟疑嫌弃,一时竟令人辨不清是否是在玩笑。
“哪有。”
祁冉冉瓮声瓮气,话音被口中缎带搅得含含糊糊,待到那点子绸料完全离了唇,口齿才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从不流口水。”
一句反驳坚定讲完,然下一瞬,公主殿下却又明显有点心虚,“等等,不会真有口水吧?你让我看一眼,真有口水我就换一条。”
口水自然是没有的,喻长风也自然不会给她看,他又往祁冉冉身前站了站,一手接替她双手,囫囵圈握住满头青丝,指节勾住缎带一角,另一手利落一绕,三两下就将她原本蓬乱的发丝束得齐整又漂亮。
落手时不经意瞥见了她白莹莹的耳垂,玉润柔软的一小片掩映在黑发间,其下坠一同样澄莹的珍珠耳珰。
他看在眼里,突然就忆起了几日前。那时她耳间佩戴的还是一对圆滚滚的小红珠子,红珠娇俏惹眼,于煦暖清风里盈盈摇晃出流动的光,引着诱着他伸手触碰。
现在……
指腹不自觉在珍珠上拨弄了一下,触感温凉润泽,仿佛通着佩戴之人的体温。
喻长风指尖莫名发烫,一息之后倏然回神,他蜷了蜷指,半晌,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祁冉冉对此无知无觉,左右来回地晃了晃脑袋,确定两侧头发不会再掉下来之后,她才仰头朝天师大人甜甜一笑,继而又兴致勃勃地拉他衣袖,
“喻长风,我们什么时候去猎兔子?”
喻长风的手背与她碰到一处,他没躲开,抬头看一眼天色,“再过四刻。”
山间野兔的活动时间通常为每日酉时至次日卯时,如今已是申时下四刻,再四刻之后,确实正好能赶上野兔外出觅食。
祁冉冉拉长调子‘唔’了一声,“那我们可以先去尝试着做个陷阱嘛,如果只靠陷阱就能捕到兔子的话,马儿就不用再费力驮着我们跑了。”
喻长风眼睛一抬就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无非就是前几日身体状况不佳,这几日又在路上憋得狠了,本就活泼好动的天性一朝释放,却苦于没有个舞起来的机会,如今眼瞅着终于能玩能闹了,公主殿下可不就是一刻都等不得。
“真想现在就去?”
天师大人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仅只客观地向她阐明利弊,
“到了酉时四刻,野兔离巢觅食,届时我们只需寻得一只踪迹,再纵马追逐即可。但若当下就去,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野兔也尚未出窝,你若想成功狩猎,只能先躲在草丛里耐心候着,且还不知道要候多久。”
祁冉冉对此倒是不甚在意,“草丛里候着也比马车里候着要好呀,至少一抬头还能瞧见天空和晚霞。”
她跃跃欲试,将手中弓箭挥得瑟瑟作响,“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二人遂一路纵马来到密林深处,喻长风先行下马,执着马鞭抽打了几下半人高的茂密草丛,确认此间并无什么蛇虫鼠蚁,这才转头对祁冉冉道:“来。”
祁冉冉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有样学样地松了手中缰绳,任由两匹马儿头抵着头自行踏步吃草,她则乖乖跟在天师大人身后,一起来到一棵繁茂老树下‘鸠工庀材’。
山林腹地间的天色较之外头要更暗上三分,喻长风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截细麻绳,绳头系活结,内径扩至七八寸,继而又将绳圈用木棍撑起来,支撑的木棍则深深插进地面里。
祈冉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操作,她远没有天师大人的好视力,在夜色里也能如常视物,故而只能勉力眯起眼睛,脑袋还越凑越近,最后几乎快要攀到他肩膀上。
削尖的粗木棍顶端锋利,喻长风怕她稳不住重心一头戳上去,只能在操作时将双手改为单手,分出来的一只手浑似天堑,四平八稳地横在她身前,恪守不渝地维系着公主殿下与木棍的距离。
只是天师大人身上穿的还是广袖的圆领袍,他这厢但凡一抬手,宽大的袖摆登时便能将公主殿下的视线彻底遮挡严实。
祈冉冉有点急了,“你做什么呀,我都看不见了。”
说着便伸手去扒拉他的手,喻长风巍然不动,坚实臂膀横亘如山,任由她小猫似的又推又挠,“祈冉冉,不许闹,再闹点你穴了。”
“……”
祈冉冉小时候是真被他点过穴,她气得磨牙,半晌之后忽然福至心灵,指着自己腰上的蹀躞带道:
“喻长风,不如我将这条蹀躞带拆了,也替你把袖子系起来吧。”
许是为了搭配波斯裤,公主殿下今日特意于腰间多加了一条蹀躞带,此时此刻,她将蹀躞带果断褪下来,随即向上摊开掌心,朝喻长风讨要他的匕首。
“你的刀借我用用。”
喻长风依言拿出匕首,却没有放进她掌心,“天色太暗了,蹀躞带要如何拆?你告诉我,我来做。”
说着手腕一转,利刃即刻出鞘,刀锋熠熠冲下,是个欲将蹀躞带径直割断的架势。
祈冉冉忙不迭抬手拦他,“不行不行,不能这么直接割,蹀躞带都是丝麻材质,若被你如此以蛮力削裁,整条蹀躞带怕是要从接口处尽数散开了。”
这是句实话,丝麻混纺的料子虽轻薄柔韧,却也极易因为一个小口子消损抽丝。
“要先从针脚这里挑断,这样才能拆出一整条长长的蹀躞带。”
四下愈暗,喻长风自袖中取出只火折子,吹亮了端至祁冉冉眼前,看她不知从何处捡来根尖尖的酸枣针,又在石头上磨了两下,而后便开始认认真真拆起了蹀躞带。
她拆得仔细,且瞧这动作的熟练程度,公主殿下明显并非是第一次做这事。喻长风知她喜动不喜静,二人‘流落在外’的那两年里,祈冉冉一次针线都没碰过,更遑论后来她回归皇室,尚衣局中技艺巧夺天工的绣娘数不胜数,想必更不需要公主殿下亲自动手。
——所以,她是在何种境况之下,为何人拆过蹀躞带?又替何人系过广袖袍?
这念头毫无征兆地猛然窜进脑海,天师大人眉眼一动,旋即恍觉自己竟然又开始了荒唐至极的庸人自扰。
有什么可好奇的?
他二人近来虽不若过去那般‘见面不识’,但和离书都签了,她与褚承言也仍在不清不楚地纠缠不休,他没立场,更没必要去在意公主殿下那些他缺席的过往。
理智就在此刻明明白白地为他审了时又定了势,下一瞬,喻长风清晰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
“从前也这般做过吗?身边没有婢女帮你?”
祈冉冉‘啊’了一声,针脚已经挑开了一半,她揉揉眼睛,抵着酸枣针复又在地上磨了磨,“嗯,从前也做过,那时候身边没婢女。”
喻长风又问,“何时?怎会没有婢女跟着?”
祈冉冉心道因为她在逃亡啊,逃亡途中如何能有婢女跟着?
当年她带着俞姨母与俞若青趁夜出逃,中途更换男装,俞若青的发带却不见了,她那时便是将自己的蹀躞带拆卸开来,为俞若青挽起了一头乌发。
只是后来,她们却被喻氏的宗老亲自捉了正着,那老匹夫不仅强硬抓她回去接旨备婚,还遥遥弯了弓搭了箭,像是特意给她教训似的,一箭便射散了俞若青的满头青丝。
想起这事就觉心头堵得慌,祈冉冉不确定当年宗老的这番施为,喻长风是否知晓;但显然,今时今日之下,再与天师大人翻这不甚体面的陈年旧账,着实无甚必要。
因此她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随意扯了个谎道:
“是从前宫里的秋猎,我未携婢女,只与同伴一起入林捕鸟,她衣衫不便,我便拆了自己的蹀躞带为她束袖。”
喻长风再次从脑海中翻出一段记忆,自祁冉冉回宫之后,便只在及笄那年参加了秋猎。那时他们的赐婚已有苗头,虽未正式谈拢下旨,但双方均已或多或少收到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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