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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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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承言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娓娓道:
“听闻人的身体里共有两百零六块骨头,可我昨日亲手拆了那玄羽军的副统领,却只从他身上拆出了两百零五块骨头。”
他语调更慢,清润的嗓音里甚至添上了些许虔诚的忏悔,
“怪我,昨日剔骨剔得过于匆忙,忙中易生乱,我早该想到的。不过好在我这人极擅反躬自省,这不,到了拆程公公的时候,必定就不会再出错了。”
言罢又笑起来,指尖轻轻掸去刀尖碎肉,神情兴奋愉悦,一步一步朝着程守振走了过去。
“程公公,咱们慢慢来,今日先拆二十块骨头。”
“就从,你朝她挥鞭的右手开始吧。”
二刻之后,暗室大门缓缓打开,尖厉凄惨的哭嚎声蓦然涌出,随即又伴着关阖的房门骤然消散。
褚承言一脸嫌恶的紧皱眉头,程守振的血溅了他一身,后半程还被他吓得下溺遗浊,以致于直至此刻他都觉得那股子腥.臭的气息飘忽不散,凭白糟践了他的好心情。
蔓生捧着件干净袍子候在门外,瞧见褚承言出来了,便急忙迎上去,双手奉上块濡湿的热帕子,又将他染血的外衣替换下来,
“少爷,皇后娘娘半个时辰前又派人来问了程公公的行踪,咱们当真不需将人交还回去吗?挑断手筋再割了舌头,料想程守振回宫之后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褚承言嗤声笑笑,“无妨,眼下大事未成,姑母不会因为一个太监和我翻脸。”
他扯扯唇角,阴恻恻的笑容里隐隐透出股冰冷的讥诮,
“下次宫里若再派人来,你也不必费功夫接见了,听得懂人言的就随意寻个由头打发回去,至于那些纠缠不休的,直接拖进府门里来,一刀捅死了事。”
这话说得着实不甚恭敬,蔓生闻言一惊,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低低应了声‘是’。
褚承言终于擦干净了手,随意将湿帕子丢到一旁的石凳上,“中秋那日自咱们府里出去的马车,查到行踪了吗?”
蔓生摇头又点头,“马车前日就找到了,走的是出城的方向,临了却被遗弃在了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僻静小道上。至于车里的人,因为先前都是循着‘出城’这条错误线索去查的,因此浪费了不少时日,韶阳公主又将经由少爷办理的路引分别交给了两支不同的离京商队,误导我们派人去追,故而……”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里明显多了点跼蹐不安,
“但奴才昨日已经命人去寻新的线索了,且还增加了许多人手,想来不日便可……”
褚承言突然轻笑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祈冉冉竟在这时候就已经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不,或许她从头到尾都不曾完全信任过他,若非因着前世那场始料未及的宫变打破了上京城的平衡,她说不定当真会同俞家人一起伺机离京,彻彻底底地将京中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包括喻长风,包括他。
“不必再派人查那辆马车了,选几个生面孔出京,直接去查天师府的车队。”
“天师府?”蔓生一愣,“可是皇后娘娘让咱们尽快找到俞家人。”
褚承言不置可否,“冉冉也是俞家人。”
提起祈冉冉,他面上的神色顿时又转变成了一种糅杂着怨恨与欣赏的诡异痴迷。
坦而言之,未重生前,他对祈冉冉的感情尚处于一种跃跃欲显但仍可遏制的生发之态,然一朝重生归来,这点有待滋长的情愫却早已在两世的‘求而不得’中萌蘖催发成了无可撼动的参天松墙。
创伤处适时冒出来两缕血丝,褚承言抬手捂住心口,唇瓣疼得发白,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祈冉冉亲手将刀捅进他身体时的画面。
前世对她最为痴迷的那一年,她在瞥见礼部拟定给天师府的宫宴菜单时曾无意识地呢喃过,
“怎么会有如此多糯米制皮的粘黏之物呢?他又不爱吃。”
他因这随口的一句话妒恨丛生,继而又迫切地期待起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祈冉冉建立一种密切又独一无二的特殊联结。
他想过在她失败之后,亲手切下她与自己的一截小指,放进同一口锅中烹制煮熟了,再相互喂对方吃下去。
可惜前世直至身死,他都始终未能得到这个机会。
但六日前的中秋月夜,祈冉冉突然就给了他此等特别的‘联结’。
——她在杀他的同时也伤了她自己,二人的血液就此交融,今生今世,她再也无法摆脱他了。
褚承言被这美妙的确论激得魄荡魂摇,面色愈是灰败如金纸,唇边扬起的弧度便愈是见大。
蔓生后知后觉领悟到了什么,“少爷的意思是,韶阳公主眼下并非犹尚留宿天师府,而是已经跟随天师大人离开了上京?”
褚承言一脸欣愉地掀开面前锦盒,“谁知道呢?”
他将从程守振身体里取出来的二十块骨头一块块放进盒子里,
“去查吧,在我备好这份两百零六块骨头的礼物之前,务必查出冉冉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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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在冯宅停留的第六日, 天师府的车队修整完毕,即将启程。
卯时二刻,带有天师府标识的车队由一名唤作‘澄悟’的弟子先行统领出发, 澄悟与喻长风身形相仿, 穿上天师袍后远远望去,倒是与传闻中英俊挺拔的天师大人别无二致。祁冉冉也是这时才知,原来前几日元秋白口中的‘掩人耳目’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本来嘛, 世人之于‘喻天师’, 大部分都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貌,出门在外, 能直接彰明身份的衣冠名牌远比喻长风本人的这张脸要好用的多。
但与此同时,‘大张旗鼓’的弊端也在所难免, 毕竟你鼓都奏响了, 那些犯事作恶的小鬼儿, 还不远在八百里开外就披上人皮, 做好伪装了?
祁冉冉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比岁依样画葫芦赈济救灾的官员不在少数, 但唯独天师府历年都能‘救’到实处,且天师大人每每外出游历一圈,还总能揪出来几条腐物虫豸,敢情人家不仅次次躬行实践,私底下还偷偷备着一手‘微服私行’。
诚然此举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谋略, 但由喻长风做来就总会莫名其妙让她觉得怪。元秋白整理好自己的行箧,见缝插针地凑过来和祁冉冉咬耳朵,
“这厮是不是很阴险?”
祁冉冉赞同颔首,
“确实,较之政事堂的那群老贼都不遑多让, 而且还更……”
一回头,喻长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投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也不知听没听见。
祈冉冉当即面不改色地原地改口,
“而且还更俊俏啊!”
她说着便敛裙过来,小跑至她身前站定,又眉眼弯弯地抬起手,口中话音消得干净,是个‘闲谈停歇’的意思,但看她指尖的落点位置,便知这顿‘夸赞’明显还没完。
喻长风在一个短促的呼吸里意识到祁冉冉约莫是想摸他的脸,他一怔,下意识就要闪身避开。
倒也不是抗拒她的触碰,他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曾与人来往近密,以致于久而久之,身体已然自发形成了一种‘排斥他人’的本能反应。
俊挺的眉头才要不自觉蹙起,下一刻,馥郁的花枝香气却已先一步迎头袭来。
公主殿下不知是不是换了新的香露,是很特别的梨花香,明媚软俏的甜里裹着三分雨后新叶的涩,恰到好处的芳馨缱绻。
耳朵上的坠子也是新的,前几日没见她戴过,亮灿灿的细股金线潋滟如旖旎波光,其下还勾着两颗圆滚滚的小红珠子。
说来也是奇怪,他之前从未留心过任何人的衣物配饰,如今却总能关注到一个十分‘清晰’的祈冉冉。
那圆珠子是什么?
红玛瑙?红珊瑚?还是……
只这一个猜测的瞬间,暖热指腹便已切切实实贴上了他的面颊,祁冉冉捏住他下巴,笑盈盈地来回晃了晃,继而又转过身去,冲着元秋白眨眼道:
“堂兄,你说对吧。”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她在原地转身时,沁凉的发尾不可避免地穿过了他微微张开的五指指尖。
天师大人自小习武,指腹处如盔甲般均匀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可此时此刻,他却诧异自己居然能够清晰感受出这股似山间清泉般潺潺泠泠的软顺柔滑。
心念又是一动,喻长风心口发麻,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但好在手指似乎具有独立的意识,并不需要他过多干预。
指尖几乎瞬息追逐着灵俏发尾移动毫厘,又在察觉其即将溜走后霎时收紧,依循着如兽类般直白莽撞的原始本能,自私又强硬地做出挽留。
“哎呀!”
祁冉冉那厢很快惊呼一声,她还没完全转过来,半侧着的身体因为被天师大人冷不防握住头发而失去平衡,整个人重心一歪,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他身上倒。
喻长风旋即松手,又稳稳地扶住她,他垂下眸,目光先是落在祈冉冉的面容上,仔细确认她并未显出任何‘疼痛’的神色之后,又径直望进她溢满震惊的眼睛里。
半晌,薄红的唇瓣轻微开合,天师大人淡定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地给出解释,
“你头发上有花瓣。”
祈冉冉‘啧’了一声,“有花瓣你说话啊,拽我头发做什么?嘴巴要是不用你就租出去,每月还能得几个铜板。”
身后的元秋白登时笑出声来,喻长风冷冷丢过去个眼神,见他脸上笑意未消,却是隔空冲他比了个隐晦的手势,明显有话要说。
喻长风顿了顿,抽回视线望向祈冉冉,“东西都备齐了吗?午膳后我们就要出发,还缺什么,趁早带着恕己出去买齐。”
他这一提醒,祈冉冉又说想去买蜜饯,喻长风‘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地告诉她速去速回,末了踌躇一瞬,从袖中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给。”
“……嗯?”
祈冉冉应时一愣,
“做什么给我银子?我自己有啊。”
她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瞧着面前的喻长风,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忆起了昨日晚膳过后,冯夫人随口提了一句想制新夏衫,冯怀安便立刻奉上自己的小钱匣,财大气粗一挥手,叮嘱自家夫人想制就制,如果觉得他近来表现尚可,最好顺道着也替他制几身。
天师大人当下这行径倒是与昨日的冯怀安如出一辙。
所以……
喻长风这是也想让自己代劳,帮他捎带些东西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她立刻就笑了,恍然大悟地喟叹一声,又十分友善地将钱袋子推回去,慷慨大方道:
“见外了不是?你是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要买什么呀?嗯——要不直接列张单子给我呢?”
“……”
喻长风阖眸浅吸了一口气。
“……没有要带的。”
好半晌后他才施施然收回了钱袋子,看向她的目光无可名状,脸色也暗沉沉的,莫名显得有些不高兴。
“你不要算了。”
距离午膳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祁冉冉不敢耽搁,衣裳都不换了,喊着恕己就要径直出府。
喻长风的视线追随着她一路往外飘,瞧着她为图省事,抱起裙摆就要从亭台高高的石阶上直接往下跳,他沉沉喊了一句‘祁冉冉’,得到公主殿下好大一声‘烦人’、以及乖乖迈下台阶的结果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元秋白道:
“怎么了?”
元秋白从袖中取出个火漆封口的信笺,“奉一今早的传信,那时候你同怀安还在书房议事,我就先收起来了,你看看吧。”
喻长风依言接过,掀开信封,却是只一眼就冷了神色。
无他,信笺上写了两件事——
其一,褚承言与郑皇后关系匪浅;
其二,褚承言正在秘密寻找祁冉冉。
诚然天师府百年根基又地位不凡,但‘声气递送’这一块,却是在喻长风登上天师之位后才暗自推展起来的。
‘流落在外’的那几年,他曾耳濡目染地从俞瑶身上学到过许多东西,譬如‘长目飞耳,以待不日先我着鞭’便是其中之一。
在他离京期间,天师府每日都会有消息来报,或飞鸽传书,或快马送信,报来的消息也大差不差:禛圣帝派人暗探;政事堂阴私中伤;宗老许是对祁冉冉的‘长久留宿’预感不妙,上门访查,却被奉一以他留下的法子自然回绝;以及三日之前,郑皇后突然背着禛圣帝,又往天师府派了一队察事听子,且还目标明确,只冲祁冉冉而来。
这队出人意表的察事听子让喻长风觉出了些许异样,诚然过去祁冉冉与褚承言‘亲密往来’的消息第一次摆上他案头时,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开始或有意或无意地回避掉祁冉冉的相关讯息,可这一次,他却主动让奉一去查了继后郑氏,去查了公主殿下在先皇后逝世之后的所有过往。
但始料未及的,祁冉冉的过往经历尚未完全查出,郑氏与褚承言的亲眷关系倒是先被查出来了。
元秋白看得啧啧称奇,
“这姑侄两个倒是有趣,明明想找的是同一个人,偏生还要出动两队人马。以及,此等隐晦的内宅秘辛,他们竟也没有提前完全掩埋?”
喻长风语调森寒,“大抵是没想到有人会查。”
这是句实话,且不说如今朝堂之上,褚承言在对外示人时惯来都是坚执中立之流,从不与郑氏的族亲官员有所往来;
只看当年郑皇后欲要取代俞瑶接管凤印时,满朝文武当属褚大人反对得最为厉害,危言覈论,面折廷争,若非恩师林相从中斡旋,褚大人保不齐都要当庭撞柱言志了,便可知这位褚大人必定与郑氏一族不大对付。
眼下迷雾散尽,方知晓一切不过机心烟幕,只是一朝公主离京,这姑侄二人竟也仿佛扬镳分路,暗自起了别样肚肠。
“怎么着?要给奉一回信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公主殿下还真是个香饽饽啊,几路人马都盯着。”
喻长风没应声,黑黢黢的眸子低垂下来,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徐徐攥紧,泛黄的纸张在他手中便立时如脆薄枯叶,眨眼成了齑粉。
元秋白一见他这副隐显暴戾的模样就止不住牙疼,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敦劝道:
“喻长风,信笺能撕也能烧,撕碎烧尽了往土里一埋,保准儿一丝渣子都寻不见。您老能别总在我面前用这种仿佛恐吓示威似的销毁手段吗?我每次都觉得你在捏完信之后就要捏爆我的头。”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里突然多了三分意有所指的揶揄调笑,
“依我看呐,你真该学学人家怀安,整日乐呵呵又喜滋滋的,瞧着就是个好相与的人。毕竟只有这样的夫君,在给自家夫人钱袋子的时候才不会遭到拒绝的嘛。”
“……”
喻长风掀着眼皮凉凉一瞥,“元秋白,我没试过捏爆人的头骨,但徒手捏断一截脖颈不成问题。”
元秋白‘嗐呀’一声,“你看看你,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较真了。”
他边说边乐,犹自眉飞色舞地笑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收敛笑意,旧话重提道:“说正经的,到底给不给奉一回信?”
“回。”喻长风微摊开手,任由掌心碎屑随风四散,
“之前安嘱他查的事加快速度去查;圣人与郑皇后派来的察事听子不必惊动;宗老的询问因循回应;再寻个恰当的时机让奉一将褚承言找人的消息透露给郑皇后。”
“还有,午膳之前,重新给祁冉冉准备一份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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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喻:给,老婆刷我的卡。
女鹅:伙伴你这样就很见外了。

第28章 喻恬恬
祈冉冉在合兴府最大的酒楼里买了些果脯蜜饯, 一半用油纸包着,另一半则特地加钱买了木匣子密封保存。
恕己看在眼中不明所以,“公主, 这些蜜饯是预备着送人的吗?”
祈冉冉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不是送人,是要当鱼饵来用的。”
“鱼饵?”恕己困惑皱眉,“惯用的鱼饵不该是晒干了的肥肉丁和蚯蚓吗?哪个品种的鱼是爱吃蜜饯的?”
祈冉冉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方才坐在咱们后侧的蓝袍男子是惠州来的船行掌柜, 平日里与渔民来往甚密, 他说近来有人自惠州海域捕捞上来一种奇特的鱼,旁的鱼食一概不吃, 只喜吃些碾碎了的果脯蜜饯。”
一番言论着实似天方夜谭,然因着话中的‘惠州’二字, 一时竟也多了些半真半假的可信意味, 毕竟惠州向来海事繁荣, 对于鱼类的捕捞饲养, 自是要比长久居于上京的百姓知晓更多。
恕己果然迟疑了,“可……”
他期期艾艾, 不甚确定地转头去瞧那几步之外的蓝袍男子,“可他也不一定就是自惠州来的吧?”
“没错。”祈冉冉顿时笑容愈盛,“因为他讲的是官话,而非惠州方言,身上也没什么带有惠州特色的配饰物件, 自然无法令人确信他就是从惠州来的。”
她边说边伸手抚了抚蜜饯匣子表面那朵能够全然代表酒楼招牌的芍药花,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头, “你昨日给我吃的干肉脯是不是也是这家的?再买点回去吧,咱们路上吃。”
恕己生得讨喜,性子又坦直活泼, 以致于冯府的老管家每次见了他都将人当成自家的小孙子来宠,昨日还给了他一小包肉脯当零嘴,恕己尝过一块后觉得味道不错,特地带过去同祈冉冉分享。
恕己点了点头,祈冉冉便扬声唤来掌柜,甜口咸口的肉铺各称了三斤,又买了些七七八八的零嘴点心,而后便赶在午膳开始的半刻钟前奔回冯府。
离别前的最后一顿午膳异常丰盛,席上更唱迭和,冯怀安作为一介首富之子,生意场上八面玲珑,面对喻长风时却总会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一种类乎乳燕之于成鸟的深重依赖。
冯夫人明白这是他沉疴多年又一朝病愈的因果遗患,然理解归理解,亲眼目睹着而立之年的自家夫婿对着堪过弱冠的天师大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在感慨万端的同时,还是难免觉得有点丢人。
“冯怀安。”
冯夫人掩面去拽冯怀安,拽了两下没拽动,便又尴尬地冲祈冉冉笑了一笑,
“公主殿下,让您看笑话了。”
祈冉冉莞尔道了句‘无妨’,视线自动容大哭的冯怀安身上一路旁移,最终落到天师大人那张万顷平波的安静面容上。
天师大人此刻的反应很是奇怪,他生来居于高位,又是个不爱与人过多亲近的冷淡性子,按理说,在面对眼下冯怀安这撒酒疯似的喋喋不休时,‘直接离去’理应是最为符合他秉性地位的做法。
但他没有。
不仅没有,他那俊朗如画中人一般的矜贵眉眼间甚至不曾流露出半分厌恶,他只是很平静地接受着冯怀安的所有情绪,宛若巍然耸立的嵯峨雪峰,看似森寒冷峭,实则却是宽和又包容。
祈冉冉看在眼里只觉好笑,她发现喻长风此人很是有些‘表里不一’的习惯特质,譬如他明明生了张仿佛跳脱出七情六欲的冷淡的脸,实际却经常一个人偷偷生闷气;
端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姿,每日浑似仙人般汲香饮露,私下里却尤爱一些重盐重辣的市井吃食;
对外表现得寡僻又不近人情,其实最不会拒绝如冯怀安与元秋白这等率直真挚的‘性情中人’。
她从前只觉得他有趣,最近却莫名其妙地自这‘有趣’之中品出三分区别于旁人的反差可爱。
此时此刻,‘可爱’的天师大人许是察觉到了她一眨不眨的专注凝视,他回望过来,二指按住她饮掉大半杯的青玉酒盏,眉头微微蹙起,问她,
“你喝醉了?”
祈冉冉笑盈盈地摇了摇头,“没有呀。”
她作势要从喻长风手下将酒盏抢回来,指腹搭住细长的盏柄用力往回勾,勾了两下没勾动,便又皱巴着脸仰头望向喻长风,语调绵软地同他打商量,
“你松手啊,只余那一点了,我喝完不就好了。”
喻长风敛眸扫过桌上那方被她独自喝空了的白瓷偏提壶,又扫过她因为微醺而隐隐泛起浅淡绯色的俏丽的脸,最终视线上移,直直撞上她波光潋滟的剪水双瞳。
“祈冉冉。”
他语气肯定,
“你喝醉了。”
祈冉冉有些不高兴,“喝不喝醉也不差这一点了,你总不能让我剩杯底吧?”
公主殿下年幼时曾一度相当靡费,俞瑶训斥了几次没效果,遂便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夹进自己碗碟里的饭菜酒水需得全部吃完,否则下辈子就会变成只能吃人碗底的仔鸭柴鸡。
小祈冉冉过去见过养在后院里的柴鸡被厨娘手起刀落地一刀断头,她那时候也容易上当,被这般诈唬过一次后便养成了‘宁可不吃也尽量不剩饭’的习惯。
后来,哪怕她年岁渐长,这习惯也依旧存续,就连与俞瑶藏形匿影的那几年都不曾更改,所以在捡到喻长风这么个合格的‘饭搭子’之后,她才会一度放纵般地将所有想尝的食物都尝了一遍。
喻长风没什么犹豫地端起酒盏,将她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脑子还清醒吗?来外面,同你说件事。”
祈冉冉‘哦’了一声,乖乖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回廊里没什么人,唯有夏日和煦的暖风悠悠然穿廊而过,祈冉冉被这清风醺得眉目恹恹,脚下步伐也因着迟来的醉意变得虚软许多。
冯府的自酿果酒喝起来醇香甘美,小甜水儿似的,后劲儿却完全不容小觑。祈冉冉在汹涌袭来的上头酣醉里后知后觉地惊悟出了这一点,她意识到酒意即将势不可遏地夺走她的戒备心,但或许因为清楚喻长风在身边,心里竟也破天荒地没那么惶恐。
专心看路是不可能了,公主殿下颓萎低着脑袋,几乎全靠本能信步前行。
走了没几步,忽觉身前一堵高大温墙,她慢半拍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喻长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挺拔的身躯回转过来,于她头顶投下一小片暗淡阴影。
“祈冉冉。”
清清泠泠的声音旋即传来,
“一千文铜钱加两千四百文铜钱再加一千六百文铜钱等于多少两白银?”
祈冉冉默了一会儿,“五两。”
接续她话音的是一声极轻的笑,像是想止又没能止住的忍俊不禁,挟裹着沉静熟悉的温热气息,一瞬震得她耳朵都有点发麻。
祈冉冉顿时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只觉这声从喉间压出来的低沉笑意好似春日泥土下蠢蠢欲动的小飞虫,不仅伺机沿着她的裙摆哼哧哼哧朝上爬,还尤要一个劲儿地往她耳廓里钻。
她难得觉得喻长风有点烦人了,端着那双雾蒙蒙的黑眼睛,不大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五两吗?”
喻长风道:“是五两。”
他罕见得抛却洁癖,主动抻袖掸了掸廊道侧边的栏凳,下巴轻轻一抬,示意祈冉冉,“坐。”
微醺状态下的公主殿下格外听话乖巧,不仅有问必答,闻言还又‘哦’了一声,抱着裙摆坐到了他手指的位置。
然约摸是午后的天气太过闷热,醉意也因此被催发得格外快,祈冉冉在坐下之后,整个人便开始止不住地往下塌,仿佛一个立在阳光下的小雪人,下一瞬就要被太阳晒化了。
喻长风无奈,他原本想着等她坐下之后,便将今日奉一送来的消息尽数告知于她,即便如此施为或许会给天师府的情报网带来些不必要的‘曝露之患’,但对于褚承言那伪君子的真面目,他觉得祈冉冉合该第一时间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但此时此刻,阻止小雪人融化明显成了重中之重,坚实小臂遂隔着宽大的袖摆笼到祁冉冉的后肩上,五指搭住她肩头,微一使力便将人抱了满怀。
“祈冉冉。”
通知一事自然也得往后排,喻长风晃了晃她,从袖中取出一方路引,
“醒醒,你路引上的名字还没填,要叫什么?”
这原本也是他特意空下来的,且不论祈冉冉与郑皇后之间有何龃龉,她在离京之前密会过褚承言,这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她真如朝中传言那般,是因为与某人怄气才决意离开上京,那么路引上的名字无疑会是她能留下来的最好的‘被追寻’线索。
他不怕褚承言会据此追过来,甚至禛圣帝带着郑皇后一齐找来他都无甚所谓,但如果祈冉冉当真需要一个‘情非得已’的回京台阶,他愿意给她提供这个机会。
祈冉冉被他晃得清醒了三分,她眨眨眼,视线定格在路引上方空白的姓名栏,半晌之后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嘟嘟囔囔道:
“对,‘祈’是国姓,在外不能再叫祈冉冉了。”
蘸好墨汁的毛笔被她恍恍荡荡捏在了手中,笔锋几次瞄准落下,却是次次都偏向一旁。
“就叫,叫……”
三五回之后她就开始烦了,眉头不耐蹙起,右手抬起又放,明显是个想摔笔却又生生扼制住了的怄气架势。
“……喻长风。”
片刻之后她干脆仰头,后脖颈虚虚枕进天师大人隆起的臂弯间,迷蒙的眼底盛着日光,碎金弥散般横波荡漾。
“你替我写吧。”
“就叫,喻恬恬。”

喻长风是喻氏一族中最为传奇的天师继嗣。
他模样极好, 幼年即是香培玉琢;生来早慧,垂髫便会预卜占星;然天赋才能又非仅限于此,自开蒙之后, 辞章拳脚无一不精, 十四岁擐甲执兵,十六岁得胜回朝,归来之后声名大燥, 便连禛圣帝都欲破格许他滔天奖赏, 可他却在归京之后突然堵门不出,且一藏就是两年。
众人对此聚讼纷纭, 有人说喻长风是仙人出世,虽万邪不侵, 到底也需清修, 避世的这两载便是去独自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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