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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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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长风,我可能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仰起脖颈,唇瓣贴在喻长风耳边,将自己的猜想又快又低地道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船的第一日,有人一直盯着你的金发簪看。”
这是他们初初登船那日发生的事,彼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候在岸边等待舷梯放下,唯独一队行商打扮的人马贼眉鼠眼,不仅数次借故在喻长风身边晃荡,视线还尤要一个劲地往他发间那根分量不轻的金簪子上飘。
天师大人若真想以威赫气场凌压某人,惯常都是手到擒来,故而他只是稍微沉了沉脸,在那伙人又一次试图近身时,不冷不热地扫过去个轻飘飘的眼神,整个商队登时便如鸟兽散,再不敢往天师大人周身靠近一步。
只是不曾想那伙人竟是贼心不死,虽不敢再将注意打到喻长风身上,却也同时盯上了其他人。
果然,满船的舱房门板没一会儿就被封了大半,不多时,倾倒铜灯重新点燃,男子的咆哮声,女子的啜泣声,杂乱的脚步声与夹在其中的咒骂推搡紧随其后混杂响起,七八个大汉手持长刀,拖拽着五对夫妇来到甲板上,一吊梢眼男子走在末尾,怀中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左右手边各跟着两个华冠丽服的小男童。
那五对夫妇一具衮衣绣裳,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吊梢眼男子取下女童脖颈上的长命锁,一面捏在指尖闲散把玩,一面意兴盎然地开口道:
“莫要想着求援,如今除你们五家之外,这船上包括艄公在内的舱房大门都被我自外钉死了。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们五家依次出价,叫出的价格当场兑付,用以保下你们的孩子。”
“一轮叫价结束之后,金额最低的孩子为弃子,会被我……”
金灿灿的长命锁被男子随手丢下航船,激起一阵浓白浪花后又随即消失不见。
“会被我扔进江里哦。”
第一轮叫价携着第一滴落雨联袂而至。
看得出这五对夫妇都是相当爱护子嗣的类型,在吊梢眼威胁似的扔掉长命锁之后,银两的数额从开初就喊得又凶又猛,没一会儿便有了结果。
站在最后的蓝衫男童被吊梢眼提起来时还是一脸懵懂,他年岁小,合该不清楚当下发生了什么,但瞧见自家爹娘掩面涕泪,自己又被吊梢眼抓得不舒服,嘴巴一撇,便也跟着哭嚎起来。
吊梢眼烦躁皱眉,随手扇了男童一巴掌,单臂将人一拎,眼瞧着就要往江里扔——
下一瞬,甲板上的灯忽地全灭了。
随踵而至的,拳拳到肉的动静蓦地响起,与此同时,吊梢眼只觉手上一轻,紧接着,两侧额角陡然作痛,眼前猝尔炸开一片闪烁雪白,他猛地躬身,整个人当即软倒在地。
不消半刻,铜灯第三次被点燃,恕己带着另外三名天师府弟子将甲板上的歹人一一捆起来,喻长风眉峰紧拧,瞥一眼挂在他身上哭得涕泗横流、还尤要一个劲儿往他身上靠蹭的小男孩,这下是真的有点嫌弃。
“放手。”
他将小男孩抱回到其父母身边,
“别抓着我哭,去找你爹娘。”
祁冉冉晃荡着匕首姗姗迟归,适才甫一开始叫价时,喻长风便往她手里塞了把匕首,他告知她恕己的舱房位置,叫她先莫要管其他人,只将恕己放出来即可。
事实也证明天师大人的确澄思渺虑,且不说歹人留给她们翻盘的时间根本不够叫醒全船舱的人,就算时间足够,万一有哪个老弱妇孺不当心出来做了活靶子,反倒会凭空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对面到底人多势众,祁冉冉不放心,故而还是在放出恕己之后又去喊了天师府的其他弟子。
此时此刻,恕己已经动手搜起了歹人的身,祁冉冉站在暗处凝了凝眸,片刻之后眉头一皱,突然大步往船边走去,
“住手!你在扔什么?”
甲板边缘的吊梢眼原本还欲借着位置便利将怀中荷包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江里,不料一声呵斥骤然袭来,他本能一顿,旋即便觉小臂一阵剧痛。
祁冉冉冷着一张俏脸快速迫近,稳准狠地将竹簪子扎进了他手臂间。
“啊!”
痛呼声起,荷包转眼移易,祁冉冉拧眉收拢掌心,戒备不减,提步就要往后退。
电光火石间,变故发生了。
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对夫妻遽然跃起,一人反手抽刀向喻长风劈头砍去,另一人面目狰狞,双手用力一挥,竟是打算直接将祁冉冉推下航船。
只听‘咚’得一声闷响。
祁冉冉毫无防备,身子一歪,左臂重重磕在了栏杆上。她吃痛闷哼,反应极快地矮身欲躲,可惜迎面而来的蛮横力道已然彻底剥夺了她闪避的可能。
眼前蓦然一花,天地不过霎时便在她眼中囫囵调了个个,祁冉冉抑制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开口大喊,
“喻长风!”
下一刻,合该势不可挡的坠落陡然休止,喻长风伸出右手,牢牢拉住了她。
细密雨丝不知何时成了泼天之势,滂沱雨水劈面砸下,祁冉冉怔忪一瞬,旋即猛地抬头,睖睁望着大片血红自喻长风肩头突兀倾注涌流。
他受伤了。
那凶狠的一刀他本可以完全躲开,但为了及时拉住她,所以他没有躲。

第45章 种生基
丝丝缕缕的浓重腥甜很快顺着二人相接的手臂淌到她脸上唇上, 舌尖一片寒峭血气,就势顺着喉头一路直灌进她肺腑心房。
——很凉,可流入身体之后却又倏然变得炽热滚烫。
炽热到能够顷刻熨暖她的四肢百骸, 滚烫到可以直接驱尽她的伤痛沉疴。
心肺处一瞬间泛起前所未有的松快之感, 祁冉冉瞪大双眼,恍惚于这一刻清晰听见了自己身体内枷锁断裂的声音。
那需要与天师大人亲密贴近才能见轻的重生遗症,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痊愈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喻长风的血?
脑海深处旋即闪现出几幕乱糟糟的模糊画面, 千里冰封的鹤鸣山深处, 喻长风一身白衫,脸色也是白的, 唯独划开的手腕处鲜血潺潺,鲜红刺目得令人心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放血做什么?他……
一股大力很快袭来, 祈冉冉蓦地回神, 只觉手臂一酸, 眨眼便被喻长风一把提了上去。
天师大人战力强悍, 即便肩头受了一刀,整个人也依旧相当能打。他将祈冉冉拽上来后便一脚踹翻了挥刀之人, 祈冉冉晃晃发晕的脑袋,于怒气趋使下试图再补一脚,却是没走出两步就被喻长风自后追上攥住了腕子。
“喻长风?”
“嗯。”
天师大人应了她一声,修长五指顺势上移,最终箍在她小臂上, 高大身躯旋即拢靠过来,半拥半抱地带着她往前走。
他步子迈得大, 加之身量挺拔崇伟,行走间天青衣摆被潇潇江风吹得瑟瑟鼓动,沨沨低鸣时有如兽类嘶吼, 轻而易举便生出了一股毁天灭地般强势霸道的深重压迫。
挥刀之人一脸惊惧地目视着他阔步逼近,口中血气震悚翻涌,一时也顾不得周身骨骼断裂似的激剧疼痛了,挣扎着就要往后退。
可惜尚不待其匍匐爬起,半边身子已然又被死死踩了住。
喻长风抬脚踏上他肩头,凛凛目光锋利似铍,面色冷得骇人,语气却很平和。
“这里。”
指尖隔空点了点上臂位置,右手同时向里一勾,将怀中的祈冉冉益发往前带了带,
“你前日问过我的。此处便是那与通身多条经脉相连相通,且受创之后,人会立即失去力气,虽不危及性命,但痛感却最为强烈的地方。”
他顿了一顿,目光翕然下移,直至确认祈冉冉受教一般地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又往旁侧挪移一步,在挥刀之人骤然惨白的面色下,声音稳静地补完了后半句,
“祈冉冉,竹簪子拿出来,对准这里,扎下去。”
元秋白背着自己的医药箱气喘吁吁赶到时,恰巧撞见了祈冉冉以双手猛然拔出竹簪子的血腥画面——
公主殿下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刺目猩红,瞳孔却是亮晶晶的,待到喻长风无声抬手,仔仔细细地替她将湿濡的鬓发一一拨回耳侧后,元堂兄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她眼底汹汹涌动着的奇异光芒。
他对这光芒并不陌生,自古以来,当雄性的上位者能够光明正大、丝毫不必受‘美德’约束地完全掌控住下位者的生杀大权时,他们的眼中往往都会流露出此等神态。
而此时此刻,虽不合时宜,但显然,祈冉冉的确浅薄体验了一把这等超脱出她尊贵‘公主’身份的生杀快感。
有了搜查出来的路引,歹人的身份很快明晰,这些人竟是从云沧州来的。
祁冉冉随即拿出那从吊梢眼手中抢下的荷包,众人聚在一起拆开一看,果不其然于其中发现了一枚与戚翼荣处得到的大同小异的通行印章。
江上的航船甫从计划一开始便被俞若青提前收购了大半,俞二小姐时下见状,当即一亮东家身份,命令艄公将这伙人的舱房一一打开查验,结果还真从他们随身携带的箱笼中搜出了点骇人听闻的东西。
——箱笼中装着两具以汞封存的孩童尸体。
不,不仅是尸体,与尸体搁置在一处的还有这对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以及尸体将要送往的地点信息,喻长风粗粗略过那两张薄薄的纸,心头的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江南西道之道派里有一源自古俗的的玄秘蹊径,该蹊径可助催官,可辅功名,可增寿保命,可启智招财。
施展之法常为择一适当的风水宝地,依据天地五行,将事主的生辰八字及随身之物,譬如指甲头发,衣衫配饰,于一吉时落葬其中,由专人运行七七四十九日是为圆满,以此助旺事主生前运势,求得福荫满门。
此蹊径便是种生基。
种生基也名‘葬生基’,原意是将人的贴身之物‘活埋’到地下,喻意‘假死’一次,以欺瞒记录世人功过的执法仙官,从而避开余生劫难;后又逐渐流变为‘阴宅阳用’之术,通过预先落葬在世事主的替身来为其祈寿添福。
只是不曾想云沧州涉事之人胆大包天,不仅将‘铸龛种基’发展成了专供富贵人家的产销事业,还在日久年深中将所用‘替身’的主意打到了活人身上。
起初只是从州内的贫苦百姓家里挑选八字合宜的童男童女,几石的糙米赏赐下去,封住孩童父母的口,再以重金施行贿赂,于来年的饿殍名单中多添一则无足轻重的稚子姓名。
后来,州内的孩童不够用了,周边府镇的茕茕遗孤便又接替成为了被筛选的目标。戚翼荣半月前走镖的那一单便是特意为一慕名赶赴云沧州造生基的富商准备的,只是不曾想运镖途中出了岔子,戚翼荣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且还机缘巧合地撞上了欲查此事的天师府,三重因果相辅而行,方才意外掀开了朗朗乾坤之下的阴晦一角。
而今日航船之上作奸犯科的商队也同样是云沧州‘种基’事业里负责外出寻觅并运送替身的,只是这伙人的出身本就不正,胃口也明显不止于此,故而时常会借着‘人多势众’的便利,于往返途程中趁机行凶作恶。
作恶的目标也是登船第一日便精挑细选择定下来的,五对夫妇里的‘自己人’早早安插,为的就是利用余下四对夫妻的拳拳爱子之心,逼使其被迫主动竞价抬势,直至彻底榨干其财帛家产。
最终活下来的孩子只会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孩子,而那些交出全部家资,只为换幼子一条生路的父母也终将殒命。他们如此施为了不止一次,将舐犊情深当成逗乐笑料,恶积祸盈,亏心短行,直至今次,终于踢到了铁板。
审讯的过程疾如雷电,天师大人手腕铁血,初初破晓之际便已冷着一张脸走出了那间用以临时拘审的密闭船舱,手中捏着厚厚一叠证词信据,其上血红指印痕迹鲜明,昭示着此事已然拍板定案。
元秋白步伐虚浮地跟在他身后,甫一迈出舱门便险些栽了个跟头。他也同喻长风一起足足讯问了一整晚,且还因着恕己的字太过潦草难看,元堂兄在参审盘究的同时,还需兼任笔录口供的差事。
此时此刻,‘奋笔疾书’了整整一宿的元堂兄熬得头晕眼花,眼中血丝密布,五根手指头上的酸麻劲都尚未完全褪下去,就听前方的天师大人已经沉声吩咐恕己再去烹煮一壶浓茶,他要继续将证词里的关键之处都整理出来。
“……喻长风!”
元秋白几乎要哭了,
“您老是真打算就这么原地升仙了吗?升仙之前先休息一会儿成不成?你肩膀上的那个血窟窿可还没处理呢。”
喻长风的视线彼时还停留在手中密密麻麻的证词上,闻言头都没抬,
“你回去休息吧,一整晚辛苦了,归京之后找奉一拿我私库的钥匙,里头的东西随便你挑。”
“……?”
元秋白被他罕见表现出来的‘人情世故’惊得一愣,
“不是,喻长风,你发烧了?还是淋了半夜的雨脑子进水了?”
他甩甩酸痛的双臂,几个阔步赶上前去,强行将证词从天师大人手里夺过来,
“钥匙不钥匙的咱们另说,总归着航船还有两日才能靠岸,在此之前那些人也逃脱不掉,你就先休息几个时辰又能如何?你再这么犟我可给你下迷药了啊。”
喻长风阴沉着脸捏捏眉心,“要尽快……”
“喻长风。”
轻而软的嗓音就在这时忽地插进来,祁冉冉背着元秋白的医药箱小跑而至,最终于他二人眼前安然站定,
“你审完了吗?审完了就同我回房上药。”
她边说边无比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圆溜溜的大眼睛乖乖巧巧地弯起来,掌心向上,是个欲要牵喻长风回去的架势。
“对了堂兄,若青适才已经搬去你隔壁房间了,这两日还需劳烦你照看她一下。哦,还有你的医药箱,也得暂且借我用用,稍后我拿过去还你。”
元秋白忙点头应下,他心里原本还存着点对祁冉冉的僝僽怨怪,然经过昨夜一番变故,那点别扭的怨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致于当下瞧见话题里的另一人始终木头似的杵着不动,他那爱替人尴尬的毛病还‘多管闲事’地发作了一下。
“喻,喻长风,那你……我……我堂妹……”
“喻长风。”
祁冉冉歪头看过去,悠悠补充道:
“我此刻抱医药箱的这只手是昨夜没撞伤的那只……”
话未说完,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然反手握上了她的手。
冷静之后变得尤为不恤人言的喻犟种从祈冉冉怀中接过药箱,宽大的袖摆垂落下来,囫囵遮盖住了二人牢牢交握的亲密十指。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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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他只同她说了这一句话, 而后便全程绷直了唇角再不言语。
最初笼罩在二人身上的问题随着危机散去重新归拢,相顾无言地步入舱房,祁冉冉将人推到里间卧榻坐下, 将小药箱复又从他手里拿过来, 缓声安嘱了一句‘将衣裳脱了’之后便去了外间,汲水、净手、最后自箱子里翻出包扎的细布并两瓶止血药粉,方才快步走了回去。
航船舱房的布置与陆地上的客栈略有不同, 内外间的界限并不以屏风这等可能会随风浪倾倒的物件作为隔断, 而是沿着凸出的系梁齐整悬挂了一排叮呤作响的贝壳帘幕。
此时此刻,雪白砗磲莹莹澄朗, 祈冉冉透过一片潋滟流光抬眸望过去,意外又不意外地瞧见喻长风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 像是要同她较劲似的一动不动。
“喻长风。”
来到卧榻边, 她将怀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放下来, 眉眼低低一垂, 轻声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脱衣服呀。”
喻长风这才仰头看她, 薄红的唇原本抿得死紧,听见这话却忽地向上一挑,眉梢同时压下来,久违的凉薄又讥讽道:
“祈冉冉,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说这话时语速极慢,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端出的腔调明摆着就在与她置气。
祈冉冉于是无声叹息, 她当下心里其实也乱得很,二人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在湿漉漉的雨夜里亲密相拥,然此刻天光大亮, 他们之间那点‘针锋相对’的僵持意味便又不可避免地伴随曦光被重新抬上了明面。
谁都不会让的。
谁都不能让的。
她有她必须去做的事,而他亦然。
更遑论如今这场导致他二人相持不下的、由‘牵挂不舍’催生出的拉锯之战,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可天师大人肩头的刀伤确实需要尽快处理了,于是公主殿下也只能破天荒地瞬刻做出妥协,双手搭上喻长风的肩头,哄顺似的款款晃了晃,
“我给你脱行不行?我亲自伺候咱们天师大人褪履宽衣,行不行?”
喻长风扯着唇角冷冷冲她笑,他平日里向来是习惯面无表情的,现下能被逼到这种程度,想来是真后知后觉受了大刺激。
但冷笑归冷笑,他倒也没阻止公主殿下动手扒他衣裳。
祈冉冉遂快手快脚地将喻长风的上衣尽数褪至肘弯间,完全露出尤在渗血的肩头与线条流畅的上臂。她处理伤口时很是熟练,先小心翼翼地将他创口处的血污皮肉一一祛尽,继而均匀撒上一层药粉,指腹捏着柔软的棉花轻缓按压上去,最后再认认真真地包裹上细布。
而她在做这些的同时,身前的喻长风也在难以克制地看着她。
他看她专心致志的脸,看她鼓起吹气的唇,看她因为担忧而不自觉蹙起的眉梢……看着看着,心里一时软得发酸,一时又气得发疼,诸般滋味如泉涌至袭上心头,硬生生将他眼底逼出一片灼灼猩红。
他终于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可奈何’,十指烦躁地攥紧又松,松开又攥,动作间手臂肌肉被迫牵连,肩头的细布溘然一隆,旋即渗出几缕血丝。
“喻长风。”
冰凉细软的五指就在这时贴着他的指缝穿插进来。
“别用力气。”
祈冉冉右手压握住他的手,左手环到他脖颈上,整个人主动依偎进他怀里,脑袋向下耷拉,纤巧的下颌无力又无奈地搭到他颈窝间,
“也别生气。”
喻长风的胸膛因她前所未有的亲昵举动快速起伏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喉头重重一滚,完好的左臂不由自主虚虚拢上她腰间,半晌之后猛地收紧,深深将她抱了满怀。
‘哐当’一声。
纠缠相拥的两具身躯登时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半垂的纱帐连带着铜质挂钩被噼里啪啦压拽下来一大截,瓷瓶细布无一幸免,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洒在榻间,黄黄白白的药粉乱七八糟地沾了二人满身,又苦又涩的药味蓦然迸发,转眼便充盈了整间内室。
“……祈冉冉。”
喻长风抬手按上祈冉冉的后脑,力气用得很大,强硬地不许她抬头。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薄唇紧紧贴到她耳侧,勃.然的气息又乱又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控诉她,
“你真是坏人。”
他要恨死她了,朗月明明就曾几次三番惠照于他,然皓月狡黠,总在短暂许他灿烂蟾光之后骤然消歇。
当年救他的是她,逃婚的是她,婚后要和离的是她,签下和离书后又不由分说突然开始缠上他的也是她。
每一次她都戏弄似的先给他希望,先赐他美梦,在他生出不该有的奢侈期许之后再没心没肺地囫囵抽离,抽离之前还要假惺惺地同他道个歉。
但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她还不如直接出去捡块瓦片,照着他后脑径自一砸,将他二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全部砸出去,将她这个人从他脑子里全部砸出去。
他在这一刻清晰意识到了自己在面对祈冉冉时每每躁动,失控,兵荒马乱又喜忧无常的真正原因。
——他喜欢她。
当年与祈冉冉定下婚约,手臂上难以忍受的灼灼疼痛是因为喜欢。
得知她冒死离京逃婚,惝恍下沉的怅然愁绪是因为喜欢。
知晓她与褚承言形影相随,心头止不住泛起的愤怒酸涩还是因为喜欢。
他早就喜欢她了。
挣脱所有责任理智,超脱天命束缚的喜欢她。
可她却又要离开了。
在将他‘物尽其用’之后,坦坦荡荡,不含半分留恋地通知他她要离开。
且离开之后还极有可能再不回来。
祈冉冉瓮声瓮气地‘唔’了两声,柔软的唇贴着他颈侧脉搏不住磨.蹭,发觉挣扎无果后干脆放弃抵抗,周身力气浑然一卸,没骨头似的软软瘫在了他身上。
偌大内室一时落针可闻,少顷,喻长风也松了力道,原本压在她后脑的大手轻轻拢到颈边,双眼恹恹半阖,自欺欺人地贪婪汲取着她发间甜暖馥郁的梨花香气。
好半晌后,长久培壅出来的稳静心智终于战胜冲动,喻长风蜷了蜷指,喑哑艰涩地艰难开口,
“祈冉冉,你是不是一定……”
“嗯。”
祈冉冉没让他说完,闷闷应了他一声,自顾自收紧手臂,更深地埋进他怀抱里。
“喻长风。”
“一定要的。”
要分道扬镳,要毫不妥协。
恕己于翌日一早进房送卷宗,敏锐地发现喻长风与祈冉冉冷战了。
说是冷战其实也不大准确,毕竟天师大人过去便是如此这般的生人勿进,一日十二个时辰面无表情,非必要的交流多讲一句都算天降神迹。
俞若青在这行人中算是对喻长风了解最少的,见状特地寻了个机会和元秋白咬耳朵,
“天师大人他,他是不是有什么情绪感知方面的隐疾呢?”
怎么生气还要比别人晚一天的?
元秋白都已经与她又哭又跪的闹过一日了,天师大人居然才开始同她表姐怄气挂脸。
“……”
元秋白目光炯炯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奶奶,你是真童言无忌啊。”
他没什么好气地给俞若青的行囊里哐哐塞药料,止疼的止血的,祛风的驱寒的,但凡他能想到的日常药物通通都给俞二小姐装了个遍,
“你不懂,对于喻长风那样身份的人,隐匿情绪才属正常。对了,你最近癸水时还会腹痛吗?棕色瓶子里的丸药是我新制出来的,痛的时候一日吃一颗就够了,你记清楚剂量,可别吃多了。”
俞若青烦躁地‘啧’了一声,“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呀,我们俞家除了我姨母和表姐,所有的女郎都是要招赘上门的。你在上京城中好歹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显贵世子,咱俩私下里谈谈风月就得了,你总不能真要入我俞家的门吧?”
“……俞若青!”
元秋白被她这番没心肝的言论气得额角直跳,他是当真吃了长相上的亏,内里浑然一副老妈子脾性,却偏巧摊了一张风流浪子的皮囊;俞若青这厮也是当真占了长相上的便宜,生得看似乖乖巧巧,实则渣得明明白白。
“你别总气我成不成?”
他半阖着眸尤自做了几个深缓吐纳,而后才又睁开眼来,捧起俞若青的右手贴到自己脸上,目光凄凄楚楚的,神情里满是哀怨,
“你不会真打算就此一去不回吧?总归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拦你,去了黔州安顿好后给我递个信成不成?我又不像喻长风那般顾虑颇多,还需留在云沧州坐镇,你给我递个信,我寻到机会就去找你。”
俞若青依着他的姿态轻柔抚过他面颊,红唇抿了抿,没应‘好’也没应‘不好’,最终模棱两可地回了他一句‘届时再议’。
她说完这话便起身出了元秋白的舱房,漫无目的的在甲板上晃荡了两圈,继而又提着个食盒去找祈冉冉。
推门而入时正巧撞上祈冉冉也在整理行囊,公主殿下将自己的衣裳囫囵卷起塞进包袱袋里,临了动作一停,指尖落在了那件喻长风的浅湖蓝披风上。
她从昨夜开始便有意搬去了俞若青的房间,情况果然如她所料,自那夜阴差阳错地饮过喻长风的血之后,她心痛肺疼的毛病当真再没犯过。
既如此,这件披风自然也就再没了携带的必要。
祈冉冉如此想着,双手将披风抖落开来,一丝不苟地齐整叠好,端端正正地放进了自己包袱袋的最上方。
俞若青从食盒里取出午膳,边摆餐碟边扬声唤她,“表姐,过来用膳吧。”
祈冉冉‘嗯’了一声,随手将包袱袋系上活结,心里算算时辰,又从榻边屉柜取出个玉白的小瓷瓶,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先吃,我过去隔壁给喻长风换个药就回来。”
“换药?”
俞若青在与她错身的间隙里一脸困惑地拉住她,
“可我方才取午膳时遇见恕己,他说他已经为天师大人换过药了呀,什么药需得在短短半刻里连换两次的?”
……已经换过药了?
祈冉冉脚下蓦地一顿,五指攥紧白瓷瓶,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也对,反正她两日之后就要与喻长风分道扬镳了,届时不论恕己亦或元秋白,总会有一人接替她换药的差事。
“表姐?”
俞若青见她始终怔愣不动,略一思忖,轻轻晃了晃她的腕子,
“恕己换药合该没有表姐细致,表姐若不放心,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不必了。”祈冉冉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地返回桌边坐下,“用膳吧。”

又过一日, 航船拢岸,一行人终于重返陆路。
船只全全停泊之后已然到了亥时三刻,今日是必定走不成了, 俞若青提前订好客房, 甫一下船便引着众人去了酒楼。
她们此刻落脚的地点名为九邕镇,以九邕镇为起始,北上可至黔州城, 西行能抵云沧州, 换言之,祈冉冉与俞若青将于九邕镇中正式脱离喻长风的车队, 自此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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