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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02

她面上娇痴的神色不知何时开始淡去,
“诚如朱掌柜所言,黔铅的用途并不若铜铁那般广泛,现下整个黔州城内除了我,只怕再没有第二人愿意买下你们手中的黔铅。自然,我也不是傻子,做生意本就讲究个随行就市,如今黔铅没了市场,你若愿意卖,那我便以市价的一半尽数收购,有多少收多少,保准绝了朱掌柜的后顾之忧。”
朱源仲脸色骤变,“市价的一半?”
祈冉冉笑笑,“朱掌柜,你也是生意人,怎会不懂一半已经很高了,若遇上些心黑手狠的,将价格压到两三成也不是没有可能。好了,我言尽于此,给朱掌柜几日时间考虑。”
她娉娉袅袅地起身送客,
“不过朱掌柜可别让我等太久,毕竟我夫君的手指头若是烂完了,我可就什么都不买,直接打道回府喽。”
朱源仲确实没让祈冉冉等太久,在他离开的第二日,张永茂便以头抢了登闻鼓,虽未直接撞死,却也磕得额破血流,且还当场写下血书,泣血涟如状告朱源仲。
衙门的县令原与三家有些交情,平日里面对此等控告也惯是喜欢重重拿起再轻轻放下,然张永茂此次事发突然,又闹得过大,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偏颇对待,因而也只得暂时先封了三家名下的黔铅产业。
朱源仲这厢也在纳闷,张永茂此人虽说是个‘刺儿头’,但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出头发声时向来都颇为适度,今次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一反常态地破釜沉舟。
但无论如何,托张永茂这一闹的福,黔州城内的所有质库为了不惹自己一身骚,一时竟都不愿再给三家放贷借钱了。
眼瞧着三家名下的其他铺子急需现银周转,朱源仲无法,只得依照祈冉冉所言,以市价的一半将囤积的黔铅尽数卖了出去……
交易进行得相当通畅,拿到银钱的那一瞬间,朱源仲终于松了多日以来的第一口气。
——然而很快的,他就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又过三日,黔州城门处沸沸扬扬,朱家仆从一早外出采买,半刻之后却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老爷!钦差!收购黔铅的钦差入城了!”
仆从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
“钦差大人们说今番他们走了水路,故而才会较之往年多耽搁了些功夫,孙老爷此刻已经先一步赶过去稳人了,他叫奴才给老爷传话,让老爷尽快将卖出去的黔铅都买回来交货,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仆从未说,朱源仲心中却已明了。
钦差采办不似民间交易,整个采买过程中若是出了差子,轻则锒铛入狱,重则脑袋落地。那些上京城里的大官个个人精似的,绝不会傻乎乎地揽下‘失职’罪责,倘若此次的采买未能圆满完成,最终的替罪羊只会由他们来做。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朱源仲登时面如土色,他连衣裳都顾不得换,急赤白脸地就往祈冉冉的宅院里赶。
祈冉冉彼时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花厅里等他,她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出,见着朱源仲踉跄进门后微微一笑,都不待他歇气开口,自己便先将存放黔铅的仓库密钥拿了出来。
“就等朱掌柜了,喏,东西都在这儿,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谁都不耽搁。”
朱源仲闻言大喜,忙不迭自袖中取出银票,略一踌躇,干脆以双手将银票捧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奉了回去,
“喻掌柜良金美玉,今日之恩德,朱某必定……”
“朱掌柜糊涂了不是?”
祈冉冉掩唇轻笑,指尖按着银票最上端,轻飘飘将其往下压了压,
“我之前不是已经同朱掌柜说过了?做生意讲究随行就市,如今您既起了急,我哪里还有将黔铅原价卖回去的道理?”
半个时辰前才涂上蔻丹的十指纤长细腻,被艳丽绯红一衬,愈发显得肌肤雪白,
“市价上再涨五成,银钱到账,我立刻交钥匙。哦,还有桌上这壶刚沏好的庐山云雾,这是今年新摘的茶叶,价格不便宜。朱掌柜尝尝,若是喜欢,便将我箱笼中的三罐一并都拿去,权当我送朱掌柜的。”
——袅袅茶香清甜扑鼻,壶盏均已烫好,她竟是连他找上门来的时辰都算得分毫不差。
朱源仲就算再笨再蠢,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祈冉冉做了局,他攥紧拳头,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视线恶狠狠地落到祈冉冉身上,用着几乎想将她剥皮抽筋的发狠语调一字一顿道:
“市价再涨五成?喻掌柜从头到尾自诩生意人,合该懂得做事留一线的道理。”
“朱掌柜这话好生有趣,难不成我没留吗?”祈冉冉挑挑唇角,“我可是切切实实留了五线呢,否则就直接要市价的双倍了。”
她敛起衣袖,提壶为朱源仲斟出一盏茶,“朱掌柜,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有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而今您眼巴巴地盯着这几百上千两的银子执拗不放,赶明儿误了正事,被人家钦差大人一封折子参上去,您一府老小举家下狱,孰轻孰重呀!”
和缓劝诱的语调如潺湲流水,祈冉冉笑意愈盛,主动将茶盏推进朱源仲手里,
“更何况我与朱掌柜实在投缘,故此特地为您准备了一条有别于孙、吴两家的旁的路。我可以允朱掌柜以半价将那些属于你份额的黔铅尽数买回去,但是,您得将朱家与湘城往来的那条秘密通路借我用用。”
黔州三家中孙家年长,吴家最富,朱家处在当中不上不下,本该最不受重视,偏生却占了三家之首,靠的便是那条自祖辈起便打通的与湘城的秘密通路。
“……你调查我?”
朱源仲面色顿时更为难看,连带着汗毛都有些倒竖,
“你究竟想做什么?”
祈冉冉莞尔摇头,“想做什么自然不能告诉你,但朱掌柜也莫要紧张,那条通路我至多借用至明年年初,且行事上也会确保干净杳然,绝不会给朱掌柜多添一丝麻烦。”
她边说边轻轻叩了叩温热盏壁,清凌凌的目光在朱源仲身上定定停留,红唇开合,语气里带着几丝洞彻人心又难以抵抗的煽动诱惑,
“往远了说,朱掌柜难道就不觉得现下这‘三足鼎立’的态势过于受制了吗?吴孙两家最早本就是靠您朱家生的财路,奈何后来者居上,人家如今起了势,反倒明里暗里地瞧不上你。朱掌柜,不是我挑事,这境况若换成是我,我可忍不了。”
……是啊,吴孙两家早就开始嫌弃他了,尤其是那孙掌柜,成日里将他当成跑腿的使唤,眼神里的鄙屑更是藏都懒得藏。
可是凭什么?
最早站上黔州顶端的明明就是他朱家。
他们此前受到的明明就都是他朱家的恩惠。
朱源仲沉默不语,眉目些微颤动,眼中挣扎闪烁,明显是将祈冉冉的话听进了心里。
祈冉冉也不催他,自顾自退回原位,给自己也斟了一盏茶。
她慢条斯理地辍饮着甘甜茶汤,脑子里闪过俞瑶从前讲给她的那些各大掌柜生平纪事,面上神情淡淡,心底却早已经胸有成竹。
果然,没一会儿,朱源仲咬牙抬头,手臂一端,一口饮尽了盏中清茶。
“成交!”
前来收购的钦差既在路上耽搁了时间,为保按时返京,自然就不能在黔州多做停留。
是以翌日一早,朱源仲便捧着三箱子银票颓萎而至,他面上端得一副悻悻然的忿恚神态,入花厅后却是立时转怒为喜,不仅偷摸着从祈冉冉那处拿回了自己箱子里的大半数银钱,离开时还当真顺走了她从合兴府带来的三罐庐山云雾。
俞若青抱着两箱半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经此一遭,她先前投入的那些银钱不仅尽数回了本,且还着实大赚了一笔,莫说‘九出十三归’了,二十归也绰绰有余。
她这厢尚且抱着个小金算盘吧嗒拨弄着不松手,祈冉冉那厢却是眸色沉沉,目光于院墙之上几度梭巡停留,最终收回视线,反手拍了拍俞若青的小臂,
“别算了,进屋将包袱收拾好,只带银两与重要之物,旁的东西一概不要,待到天色再暗一些,咱们就去客栈住。”
“去客栈住?”俞若青蹙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却是很快理解了自家表姐的言外之意。
此番设局让吴孙两家元气大伤,而在此之前,三家才堪堪以‘暴力’招数对付过张永茂。虽说彼时是由朱家出面明牌运作,但毫无疑问的,其背后必定也有吴孙两家的手笔。
只瞧体魄力量,她们二人明摆着要比张永茂一家更加弱小可欺,既如此,以同样的阴损手段伺机施与报复,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俞若青当即收敛心神,小算盘一揣,麻溜回房收拾起了行李。
姐妹二人快手快脚地整理出两包银钱细软,堪堪系紧包袱袋,门栓隐蔽处悬挂着的小铃铛却在此时忽地发出微弱声响——
祈冉冉与俞若青当即阒然对视,心下同时重重一沉。
外头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他们会如此快速地撞上门锁‘机关’,但既已经‘被迫’泄露了踪迹,继续遮遮掩掩反倒没了必要。
于是乎,当祈冉冉与俞若青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时,看见的便是凶神恶煞的孙掌柜及其身后一众彪悍打手的猖狂的脸。
——得,原本是给歹人挖的坑,结果转头自己掉进去了。
早知道就不该挂那劳什子的破铃铛。
祈冉冉捏捏眉心,疲惫叹出一口长气。
“孙掌柜,眼下可还是午前呢,青天白日的,您这般作恶,不合适吧?”
孙掌柜嗤笑一声,“你这小寡妇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竖起二指朝前一挥,示意后方持长刀的打手包围上前,“少废话!将我给你的银票都交出来,再跪下给我磕几百个响头,倘若能磕得我消气满意,我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你。”
俞若青不动声色地拉着祈冉冉徐徐后退,她攥紧肩上的包袱袋,唇瓣微微嗫嚅,行若无事地与祈冉冉悄声耳语,
“表姐,往最里侧的房间跑,屏风西边有可达后院的小窗,后院有能通外界的狗洞,就是那狗洞昨日才被乔大娘家的狗做过标记,可能不大干净。”
“……”
祈冉冉目光炯炯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难道就没有更体面一点的逃亡方式了吗?”
“体面?”俞若青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您那护甲戴不戴?我现在伺候……”
她突然一顿,灼灼视线蓦地定在了孙掌柜后方不远处。
“等一下表姐,可能还真有!”
几乎压着她的话音,原本胜券在握、凶横睥睨着她们的孙掌柜忽觉背后一凉,下一瞬,一股大力猝尔袭来,孙掌柜膝弯一疼,整个人猛然摔倒在地。
只听‘咚’得一声。
檐下鸟雀轰然振翅,迷蒙尘土肆意飞扬,少顷,一片云消雾散的郎朗晴日中,孙掌柜痛嚎一声,回头冲着来人气急败坏地狂怒质问道:
“不是,你踹我?你谁啊?”
来人撂袍收脚,冷冷落目瞥他,虽单枪匹马,周身气场却恍若风起云蒸,幽邃黑眸锐锐沉沉,眸光合该锋利如刀,抬眼时却似刻意压了戾气,隔着一众或诧异或惊疑的扰攘人群,深深望向了庭院正中的祈冉冉。
“她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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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盆友们中秋快乐!
本章留评发红包~

因为‘亡夫’的及时到来, 原本毫无悬念的败局陡然发生逆转。
孙掌柜来时带了二十余人,个个身高七尺,浑身肌肉虬结, 肩头隆起时浑似鼓凸小山, 祈冉冉毫不怀疑,这样的肩臂但凡照着她挥上一拳,她当场就能被直接打死。
于是乎, 当打手们攥着沙包大的拳头向喻长风狠狠挥过去的时候, 她心里其实是无比紧张的。诚然知道天师大人拳脚向来不弱,但对面毕竟人多势众, 手里还都拿着刀,如此情景之下, 哪怕英明神武如喻长风也难保不会吃亏。
祈冉冉如此想着, 形色仓皇地于院中搜寻一圈, 堪堪找出个除草的铁铲想要扔过去, 然下一瞬脑袋一抬,就见原本气焰嚣张的打手们已经七七八八躺了一地, 个个蜷着身体痛呼哀嚎,显然是被揍得不轻。
天师大人的‘行凶’动作出奇得快,快到祈冉冉完全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但他揍完人后走过来的动作却又似乎出奇得慢,祈冉冉怔怔注视着他目逆而来,恍惚间竟觉四下里的风都被突然无形拉缓了不少。
哦, 不只是风,就连树梢的蝉鸣都霎时变得要命的清晰, 一声连着一声,直将她的耳膜心口搅弄得一片鼓噪。
有点吵,甚至还莫名有点晕晕的。
于是祈冉冉出于本能抬头去瞧, 却发现九月梢头鸣蝉尽散,唯有绿到发黑的浓密枝丫葱葱郁郁,依稀盛着些许如星河般旖旎璀璨的细碎的光。
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喻长风已经走到了她眼前,他抬起手,指腹直直探向她发间耳垂,生着薄茧的粗糙触感于耳畔停留一瞬,旋即复又收回。
‘玎玲’一声。
是她耳坠子被毫无防备浅浅拨弄过的声音。
下一刻,喻长风摊开手掌,冷白掌心间安安静静躺着半片绿叶,是他方才从她发丝里取下来的。
“祈冉冉。”又清又冷的嗓音紧随其后,“受伤没有?”
祈冉冉蓦地回神,圆眼睛懵懵然眨了一眨,“喻长风?真的是你啊?”
她很快迎着日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酒窝款款一陷,瞧上去又乖又甜,
“你怎么真来了?”
喻长风眸底万年不变的沉郁暗色于是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散去大半,他蜷蜷指,将另外半片被他亲手截断的绿叶巧妙隐藏,薄红的唇动了动,平静开口道:
“云沧州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过来找你。”
趴伏在地的孙掌柜明白自己大势已去,眼瞧着她二人你侬我侬,浑视旁人于无物,瞅着机会就想逃跑,只是他堪堪才生了起身的念头,弹指间就又被天师大人一石子砸回了地面。
俞若青适时凑上来告黑状,“就是他们欺负表姐与我的,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出气呀。”
俞表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十分有眼色的主动改口,“表!姐!夫!”
惯不爱搭理人的天师大人眉眼一动,一反常态应了一声,“好。”
他也顿了顿,“元秋白还有半刻就到。认识去衙门的路吗?等他来了,先让他陪你去报官,县令刻意包庇也无妨,元秋白身上有天师府的令牌,他知道应当如何做。”
俞若青闻言连连颔首,末了脖颈一偏,小小声地同祈冉冉惊讶道:“表姐,原来表姐夫一句话可以说这么多字诶。”
祈冉冉:“……”
天师大人对时间的预估准到令人发指,半刻之后,元秋白果真到来,同行的天师府弟子将地上的闹事者齐齐捆起来,一根绳子拖拽着去了衙门。
静谧小院里顿时只剩了祈冉冉与喻长风,半晌之后,天师大人再次破天荒地先有了动作。
他抻抻衣袖,口中同时轻声道:“祈冉冉,低头。”
祈冉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尾音是个稍显疑惑的上扬语调,脑袋却是依言低垂下去,乖乖露出黑油油的发顶,
“做什么?”
喻长风没答话,一手扶上她后颈,另一手自袖中掏出个金灿灿的晃眼物件,仔仔细细别进了她右侧发髻。
廊头檐下便是水塘,此时此刻,池中之水波光粼粼,明澈映照出发间之物。
——是一支纯金的桃花簪。
祈冉冉登时讶然。
可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下一刻,左侧发髻也随即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稔熟重量。
祈冉冉这下是真愣住了,一脸错愕地抬手去摸自己发梢,发现天师大人戴完桃花簪后,居然又一气呵成地在她脑袋顶上另插了一支纯金的梨花簪。
两支簪子虽式样不同,风格却是一般无二的简单雅致,且分量不轻,一戴便可知是用了足秤的金料。
只是……
“喻长风,这两支簪子是不是你自己亲手打的?”
喻长风略显惊讶地抬了抬眼,口中低低‘嗯’了一声,薄唇一抿,难得主动发问道:
“是样式太粗陋了吗?”
不然她怎么看出来的。
祈冉冉摇摇头,“没有,形制和花样都是我喜欢的,之所以会有如此猜测,是因为……”
她的身形随着天师大人后撤的左手微微向前踉跄了一下,
“是因为没有哪个首饰铺的店家会把一支戴在头上的发簪做得这么沉!”
发髻两端压下来的分量已经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头顶插了两支簪子,而是顶了两块石头。
“这一支簪有多重?三两?”
喻长风神色恹恹地替她将左侧的梨花簪取下来,“五两七钱。”
他说着就要将发簪重新塞回袖子里,祈冉冉瞥一眼他惝恍落下来的眉目,忙伸手拽住他的手,
“做什么呀,哪有送了人东西还往自己口袋里揣的道理?”
她将发簪接到自己手里,又捧起来仔细瞧了瞧,黑亮亮的瞳孔里拘起一捧金晃晃的光,亮得像是九霄之上最为璀璨的潋滟星河。
“我很喜欢,多谢你,喻长风。”
喻长风又低低‘嗯’了一声,只是这次的嗯声里却明显多了些愉悦。他继续去卸另一边的桃花簪,边卸边问她,
“真的很沉?”
“是啊。”祁冉冉点点头,扶住后脖颈痛苦地转了转,
“我这几天本来脖子就酸,方才顶着这一斤多的金疙瘩,更是感觉脑袋都要掉了。”
喻长风顿了一瞬,愈发地靠近她,温热的手掌抬起来,先将她乌蓬柔软的发丝尽数拨到一侧,露出一小截雪白细腻的脖颈,继而贴上自己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揉起来。
他揉捏的手法很有技巧,祁冉冉没一会儿就舒服得眯了眯眼,她有点想往他身上靠,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贴贴他。
但这光天化日的又明显不大合适,祁冉冉略一思忖,干脆牵着喻长风的袖摆将人带进自己卧房里,先推着他在贵妃榻上坐下,自己也挨着他落座,继而寻来个金丝软枕塞在背后权作支撑,最后重新抓起他的手搭回自己后颈,要他继续的意味不言而喻。
喻长风浅浅勾了勾唇,依着公主殿下的无声示意复又替她揉起了脖颈。
揉着揉着二人的姿势就变了,金线软枕不知何时被踢到了脚下,公主殿下背后的倚靠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天师大人结实的肩头,喻长风在调整角度的间隙里垂眸一瞥祁冉冉,目光流连在她眼下两团浅淡的青紫,五指微微一蜷,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触碰的冲动。
“很累?”
他轻轻在她眼皮上刮了一下,声音也是轻轻的,几至气声的低哑呢喃,又因为二人离得近,瞬间便酥麻了祁冉冉的半边身子。
祁冉冉于是愈发卸了力道,脊骨软塌塌地再度陷下去一截,双腿随之外移,整个人几乎快要滑落到地面。
喻长风无法,只得将空着的一手箍到她后腰上,在将人提起来圈进怀中的同时建议询问道:
“困了?要不要去榻上睡一会儿?”
祁冉冉摇摇头,“不睡,要等若青回来。”
她嘟嘟囔囔,窄窄的眼皮懒洋洋地耷拉下来,蜷曲长睫轻颤两下,浑似一只栖在安全领域里怠惰振翅的蝶,
“好奇怪啊喻长风,原本没觉得困,结果你一来我就困了。”
话音至此已然隐隐添了笑意,祈冉冉阖着双眸抿唇莞尔,片刻之后睁开眼来,手指无意识把玩着他一缕发丝,在极尽亲昵的距离里与他四目相对,
“喻长风,你累不累?”
喻长风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他累吗?合该是累的。
本该十天半月才能做完的事硬生生被他压到三朝五日,连更晓夜,通宵达旦,元秋白中途想先偷溜一步还被他毫不留情地捉了回来,逼得元堂兄整日拉着恕己说他坏话,无时无刻不在怪怨他非人有病。
出发时也急,云沧州诸事收束时恰是酉时二刻,距离关闭城门不到一刻功夫,他没时间用晚膳,将两支发簪放进袖中后便马不停蹄地驰骋出了城。
一路鲜少停歇,持握缰绳的十指指腹直至目今都尚且留存有酸胀木然的痹症之感,喻长风虚虚攥了攥掌,默默垂下眼眸,视线于一片如烟云般轻薄绚烂的柔软罗纱中徐缓上移,最终停驻在祈冉冉言笑晏晏的娇俏面容上。
他才觉得奇怪。
好像见到她的一瞬间就不累了。
好像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惬怀了。
他混混沌沌空耗人生,一朝心窍初开,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追逐熙春,待春色慷慨赐予他回应之时,他才恍然惊觉原被韶光辉照竟会如此令人神魂摇荡。
生着薄茧的修长手指顺势后移,喻长风蹭了蹭公主殿下犹然泛绯的细腻面颊,将她散乱的鬓发一一拨回耳后。
“还好。”
祈冉冉又笑,“乖乖呢?吃胖了没有?”
喻长风有问必答,“路途奔波不好带它,恕己在照顾着。重了约摸半斤,本来还能更重些的,只是它挑食,不大乖。”
小狸花刚被鞠养时瘦骨嶙峋,为了让它长点肉,二人很是费了一番心力。
祈冉冉‘哦’了一声,将‘慈母’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半斤也不少了,乖乖还小呢,想吃什么吃什么呗。”
喻长风对此不置可否,安安静静地替她整理完鬓发,又顺手将她右侧松散的发带重新系了系。
祈冉冉被他搭在耳廓的指尖惹得有些发痒,她瑟缩了一下,旋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开口,
“对了喻长风,你适才和若青说元秋白有天师府的令牌,上京城的钦差这几日也在黔州城内,你贸贸然暴露身份没问题吗?”
“……”
喻长风原本松泛的肢体突然挺直了一瞬。
“嗯?”祈冉冉复又仰头,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喻长风垂首与她四目相对,“无妨,但你提醒了我另一件事。”
他望着她清凌凌的圆眼睛,
“事关‘亡夫’,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夫人?”

祈冉冉:“……”
喻长风淡淡瞥了她一眼, 五指复又搭回祈冉冉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替她重新揉捏了起来,
“入城时便听说了, 黔州城内近日来了一位姓喻的小寡妇, 生得天真貌美,因与亡夫是青梅竹马又感情甚笃,故而哪怕二人幽明永隔, 她也仍旧为了亡夫遗志, 千里迢迢奔赴黔州。”
“天真貌美?”
祁冉冉故意混淆视听,
“这句是谁说的?真有眼光。”
喻长风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她的麻筋, “你隔壁那位姓乔的大婶。哦,她还说想将自家鳏居多年的长子介绍给你。”
……得, 还不如不问。
祁冉冉被麻得‘嘶’了一声, 小臂一探就去掐喻长风线条紧实的的侧腰, “闯荡江湖就是要多做伪装呀, 天师大人身上不还背着军功吗?兵不厌诈的道理你不懂?再说了,你出门在外还不是一样用的假身份。”
喻长风反手攥住她作乱的手, “祁冉冉,自从你我成婚之后,我便未在婚事相关上做过任何伪饰。”
他说这话时语气严肃,神情也是一等一的认真悃诚,祁冉冉本想反驳他一句‘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人关心你是否婚配啊’, 但话都到了嘴边,她却忽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初入荊州城时, 车队正巧撞上了城内一家武馆的女儿当众比武择婿,彼时她堪堪洗濯完头发,擦着半淌水的发丝推开客栈小窗, 恰好将喻长风推拒佳人的场景纳入眼底。
那家的女儿该是在他们甫一入城时便瞧上喻长风了,遂特地遣了贴身丫头前来探问是否可以宴请他们一杯水酒,而喻长风的回答也是不负众望的简短直白。
他道,“我已成婚,夫人就在楼上。”
思绪至此,祁冉冉又后知后觉意识到喻长风适才要她解释‘亡夫’一事时,似乎也叫了她‘夫人’。
她突然就有些脸热,自顾自埋头下去,一面猜测着喻长风此举意欲何为,一面试图从回忆里寻索出他二人对彼此称呼更改的最初契机,然而努力搜觅了一大圈,脑海中冒出来的却全都是她数次单方面‘夜袭’天师大人的不耻画面。
一个八成笃定的猜测隐约有了破茧而出的势头,祈冉冉眨眨眼,手指触碰上喻长风温热的手背,身体的反应清晰回馈出依赖与安适,可跼蹐不安却先一步凌驾于所有情感,徐徐从她心尖上冒了出来。
坦而言之,她与喻长风的关系着实逾常又古怪。
他们相遇得很早,且最为熟识时还是二人最为特殊时。
俞瑶那时候一心系挂着‘出逃’门路,对她的看管难免有所纰漏,喻长风又是惯常一副要活不活的死人样,以致于祁冉冉在初初捡到他时,莫说将他视为‘男子’看待了,她完全就是将喻长风当作一只凶猛但漂亮的受伤小动物来养。
十三岁生辰的前一日,她第一次来了癸水,彼时俞瑶已经三日未归,她虽知道该如何处理此等境况,整个人却仍不可避免地被身体的不适与内心的溟茫激得无所适从。
小腹时不时就会钝钝地抽痛一下,心情也是莫名其妙的失落沮丧,她耷拉着眉眼蜷缩在被子里,尤自闷头委屈着,片刻之后眼眶一红,竟是隐隐生出些想哭的冲动。
守在榻边的喻长风应时便有些无措,他抬手抚她汗湿的发,少顷,像是蓦地福至心灵,高挺身躯忽然站起来,试探性地询问她道:
“恬恬,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这委实是个徒劳无益的没用提议,她是肚子痛而非难入眠,他只抱着她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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