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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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还不知,但就以严赵这两人来看,都极度缺钱,一旦藏宝图或者藏宝册子,确实急眼,心急火燎要勘破藏宝图的秘密。
一回家就拿着图纸对着蜡烛烧.....
蒋晦跟简无良突然想到一块,看向言似卿。
“那藏宝图,是不是有毒?只有火烤时,他们吸入了这种毒烟.....”
“火石粉?”
言似卿也是这个怀疑,可她也有不太确定的地方。
“火石粉剧毒,稍微就能致死,他们急于求财,忍了上面烧出的怪烟,会死,不奇怪,但死因在于被烧死,那就不只是一般的火石粉了,因为燃了全身需要吸入很多的量,且吸入人体跟蜡烛焚烧是两码事。”
“它还需要通过咽喉飞入胃部,由内而外燃烧。”
“最后尸检时也只会定义为自焚而死,因为他们确实是被烧死的。”
“我从家里的医术上看过这世上有一种金磷虫,是世间少有的奇虫,居磷矿深处而生,可在寒冷时休眠,高热之地时破土而出。”
“可能在工部管理矿区的铜官们掌握的机密要卷中会提及相关隐秘,毕竟天下王土,矿区无数,总有些死伤之事,我祖辈也是帮工部处理过相关事态,才在家中医药之书中留下记载。”
“凶手培育了它们,但要藏得好,不被发现,应该取的熟卵,将它们藏匿在所谓藏宝的书籍内,经过蜡烛火烤而飞出,被五位死者吸入,毒发,自焚。”
简无良从认真倾听到逐渐挺直靠着桌子的腰杆,肉眼可见慎重。
他在考虑言似卿这些推断的合理之处,也在分辨她这看似合理的推断背后是否有真实的见识支撑,还是在诓骗他。
毕竟最后承担递交案卷朝上交代的人是自己,负责的也是自己。
可他也凭着这么多年察言观色查案断人的经验.....当然了,在天赋异禀的“言公子”面前属实见笑了。
但他也能分辨出她是认真的,且自信。
那种因为博学且见解多、甚至实践更多、了然天下各地而览风月而解红尘的沉稳风采,太明显了。
他在一些阁老巨学身上见过,这些人要么历尽沧桑而累积,要么天赋异禀而绝才。
诚然,言似卿吃亏在女子之身,必然被世俗束缚,可她的家世,根基,天赋,以及从小的经历,常年经商接触世界上过航海走丝路的生意人,足以让简无良信任她的学识。
而且她似乎了然他心里的猜疑,所以提到了工部秘卷,既有官方留书可对比的地方,也就能让他以此往上交代的实据。
这很重要。
“金磷虫,金磷虫,天下间竟有如此诡虫,而且还被工部记录过?”他信,但惊叹。
大理寺门人也不解,“若是矿区见证过此物,为何从未听说过?”
言似卿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似乎有些避讳。
也只有蒋晦不太顾忌,道:“矿藏之事乃国资要务,关联兵部军事及珍宝高奢之事,前者国防,后者财利,都不是小事,这虫子这般诡谲,杀人无形,若是外传,有不服朝廷谋反者大肆宣言鬼神虫蛊之说,就如这个案子,以此为矛攻击朝纲,惹民怨起波澜,那可不是小事。”
以朝廷而言,死一些人,死一群人,对比这种动摇国本根基的威胁,实在是小事。
很多机密根本不能往民间扩散。
民生重要,但民之愚钝,擅被蛊惑推动也是真的,一旦起动荡,地方就起乱局,发战争,那等人祸可比天灾都不逊色几分。
不过这话他一个蒋家人可以说,其他人不行,不然大不逆。
言似卿就避讳了,其他人也就了然了。
简无良深深看了言似卿,他猜测她早就想到了这金磷虫可能是杀人之虫,可她没有直接提出,反而先铺垫前面的推理.....就是避讳矿区之事,因为这得扯到言家,言家又.....
简无良此刻颇有点良心发现,开腔问了一句:“那言公子,你根据这些线索跟推理联想到了藏宝图跟众人死因,最后才猜测是金磷虫,可还有其他佐证,或者我们能做其他调查得出结论否?”
这次倒不是简无良依赖言似卿了,只是早点破案对谁都好,他再骄傲贪功,也知道轻重缓急。
天快亮了,一想到天一亮,主持那边拦不住那些权贵们的打探,一窝蜂涌进来....
简无良神色都冷了。
言似卿缄默了下,双手负背,后退两步,因她体态纤薄,素优雅从容,这一退,有点奇怪,但让人不自觉看她。
其实她没那么确定,毕竟都只是纸上谈兵的推理,她连现场都没去过,若是十分笃定,倒显得她自大了。
“本来也没联想到虫子,毕竟天下奇物奇毒无数,金石毒,花草万植之毒,死祭养生蛊毒,千百难料,神医们也没一一见证过,谁知道某些犄角旮旯之地有些异域人是否发现了奇毒呢。但偏偏有了这些大公鸡的事。”
她又不是神,对案子根本不够了解,最初还惊讶大公鸡深夜打鸣的诡事,但当时猜疑要么是这些大公鸡自身被用了药,有了狂相,后来看了羽毛,简无良也事先查看,可见它们无碍,那就是尸体可能有点猫腻。
她带着怀疑查看尸体,比对线索,后来才想到是金磷虫。
“我想,要么真有鬼怪,要么,就是万物自然的道理。”
简无良眉目一厉,似想到了什么,单手扣腰刀,而蒋晦已经摆手了。
手势指着那些尸体。
在场的不是王府的精兵强将,就是大理寺门人,各个敏捷了得,见了两位主人的手势,当即凛然。
若钦:“天!尸体里面有虫?还有金磷虫!”
“什么!大人小心!”
“我说这群大公鸡跟疯了一样,它们知道这些尸体里面有虫子啊?”
“少夫人小心,后退!”
蒋晦反应更快,他已经动了。
“若钦,看好他们手里的火把。”
“其余人退.....”
他悄然走位到言似卿那边,声音低沉:“这些尸体太危险了,也值得你冒险?”
他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但也压着焦躁关切,身体已然挡在她前面,隔开一些距离了——因为小云等人已经按照吩咐迅速到她身边要带她出去。
蒋晦要殿后。
言似卿虽然刚刚退了,也是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这种怀疑,他人必定紧张,这里就她一个不能打的累赘,先退为好。
眼前人挡她严实,后背伟岸清冽。
其实最初接触了,是真觉得其姣姣顽劣,颇有少年将军气。
可后来....她知道对方体格之强健,能逼人弱势至极。
在其怀中如在牢笼,挣脱不得。
她避开眼,谨慎解释:“这些公鸡应该是在今日傍晚尸体运送进来的时候察觉到了金磷虫的存在,这才赶来,后来不叫唤了,估计是留在这些尸体内的多为虫卵,虫卵没那么容易苏醒——据我所知,这些金磷虫的虫卵发育时期至少两月,就算是最早死的严光雪事发也不到一月,虫卵植入远不至于成熟飞出,所以后来这些公鸡就不叫唤了。”
“你们小心些,别让火把碰到那些尸体的咽喉,刺激它们破卵而出就行。”
“我怀疑虫卵藏在舌头里面。”
“但最好警戒一些,明日白天找个凉快空地,用些法子割开舌头查看验证。”
“我这般不擅武的人,就不拖累诸位了。”
她没打算再参与后续,留在这让人保护,她能做的都做了,别的就是这两位话事人的活了。
众人:“!!”
不是,言公子,你是真胆大啊!就一点不怕吗?
不过她这么一说,似乎是没那么危险了。
只要不会冒出金磷虫就好。
王府这边的人放松些许,蒋晦却没那么放心,皱着眉看着那些尸体,依旧打手势让下属护送言似卿迅速离开此地。
简无良也一口应下自己会安排再次尸检验证。
“若找到这虫卵,既是真相,定非鬼怪,此后去找那安排藏宝书的真凶即可。”
大理寺门人之中却有人战战兢兢,用快哭了的声音说:“少卿大人,言公子,那些大公鸡....其实不是自己不叫唤。”
言似卿等人都看向他。
简无良也顿住了,盯着他,脸色狐疑。
而这人接着哭丧着脸说:“我们是给这些鸡喂了一些酒....”
什么.....
那这些尸体里面的就可能不是虫卵了....
众人脸色难看,言似卿就一个念头:终究是大意了,万万没想到啊,早知道去凑近查看下那笼子里的鸡,也许就能闻到酒味了。
虽震惊,但众人反应也快。
可变故更快!
蒋晦耳朵似听到,迅速走位,“警戒!”
正在此时....咻!禅房左面的山体高坡中,鬼一样的影子躲藏在幽深竹林间,悄然瞄准了禅房中窗户里面摇曳的一些火把光。
射出一根箭矢。
外面守卫听到动静,还未反应过来,它已破窗!
蒋晦耳力厉害,听到了破空声,第一时间拔剑格挡言似卿身前,但箭矢破窗,并不袭击任何人,而是照着光源射中——射中一人手中的火把,将火把射出手心,直接落在了一具尸体上。
蹭一下,燃了白布。
火烧起来了!
完蛋,那尸体的舌根....噗噗噗。
众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出腐烂肉的声响,接着荧红的火星自发从尸体胸腔破出,带着腐液,小小的,因为带着火星而让人触目惊心。
接着它们薄而近乎微小的翅膀一煽.....
嗡嗡迅速飞来。
——————
变故来得突然, 容不得大家言语叫喊来回,都只能凭着个人当时的第一反应跟往日应对习惯处事。
言似卿知道自己得退避,最好赶紧滚出这个空间逼仄的禅房,可这些金磷虫飞得太快了.....
眼前又黑, 又仿佛只有焚烧的星火。
也许被碰到了, 甚至不小心飞入口舌就是一个自焚的下场。
她根本来不及动作。
而有人是近乎超自然地雷霆之速。
一手握剑旋飞, 内力劲道烈烈,另一手掌心朝着她肩膀一打!
一手刚猛气劲,一手细绸如丝,柔和推送。
将言似卿直接退飞出门槛。
外面的王府将领一看,立即从后接住她。
言似卿落地,看着禅房里面星火光芒,大理寺跟若钦等人跟着两位掌事的直面生死危机.....
“放那些公鸡!”
她呼喊之下, 王府将领跟看管公鸡的大理寺门人反应过来。
刀剑齐上, 都不解笼子绳扣了,直接斩破笼子, 放任这些公鸡噗噗迅猛腾飞掠扑, 全部朝着禅房那边去。
彼时,禅房这边众人武功再高, 身手再好,也有稍弱的....这成熟的金磷虫能飞, 眼尖就逼到了一人眼睛前面....
“元宝!小心!”简无良惊鸿一瞥, 看到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年人眼看要被烧毁眼珠,心急如焚,袖下扔出暗叶飞片咻咻过去。
噗嗤,虫子被切飞,冒着白烟的粘液落地。
但那少年元宝身后....红光火星还有一群——他身后是那具被火把烧着的尸体, 这人的尸体无疑藏了许多成熟期的虫子,发作起来也最快!
完了,这不是烧眼睛的事了,元宝会被烧死的!
突如其来刚猛的一脚踹在了元宝腰侧,将人一脚踹在窗户,直接破窗而出。
“啊!”
元宝栽落在外。
而踹人的蒋晦直面了大量金磷虫.....
“殿下!”
若钦等人见状睚眦欲裂,疯狂冲过去.....最近的简无良第一个杀过去,身上玲珑小球等暗器旋飞....
“闪开,别过来。”
奈何,世子殿下不承情,冷冷一句,后一抓火把,挥舞中,造成更大的动静....
大量金磷虫逐光逐热,都朝他疯狂飞去。
简无良反应过来,立即破开其他窗户!
“全部破窗!”
“人出!”
也是这时。
蒋晦后面因元宝破开的窗户——哗啦啦,大公鸡蹿入!
还是那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王最快,叨叨叨就吃掉了好几只飞虫。
其余公鸡从他身后破窗飞入。
众人相继跳出....
而后就是一阵鸡飞吃虫的闹腾景象。
跃出的蒋晦喝令众人在空地聚火把成篝火堆,吸引残余虫子方便大公鸡抓虫。
言似卿已经被保护着退到远处,心有余悸时,目光几次逗留蒋晦身上。
看他冷静处理现场,临危不乱,也处处挡在最前面。
他,没有舍下旁人挡灾的习惯。
并不仅仅对她例外。
这样的人很少见,可能也是沙场少年将军磨砺出的担当。
言似卿垂下眼。
等事态平复些许,蒋晦回头,发现言似卿正在跟简无良说话,轻声细语,含笑温柔,似还在夸赞他。
笑死了,大理寺有什么好夸的?
给鸡喂酒?
他们差点害死她!!!
她还笑得那么风华容色.....迷得这群人两眼昏花。
蒋晦握紧长剑,忽然意识到——她只会对他苛刻,挑着他的错,让他愧疚,悔恨,自划界限,从此沾不得她三分。
但别人可以。
她不计较旁人的心思,僭越的算计,宽厚大度得吓人,堪比菩萨。
最后,她问了简无良的伤势,后走了。
没看他一眼。
蒋晦顿了下,又看向此前暗箭射来的地方,眼底森冷。
——————
天明了,两边都留人看顾尸体,整理现场,收集剩余虫尸,也都派人去了后山竹林调查那暗人的踪影。
言似卿是在辰时初见到蒋晦的。
这人悄然来,门窗紧闭。
一是自信他的能耐,二是以如今一些人的心机,他们再怎么避嫌,只要被得知相处,就会有流言蜚语。
还不如不让人知道。
只要言似卿她.....
言似卿看向他,蒋晦也在打量她,确定她无碍后,说:“你知道我要来?”
言似卿:“不太知道。”
她肯定知道,但从不揭破那一层,当不存在过。
蒋晦撇了撇唇角,“只是来看看是否有歹人暗藏图凶,不叨扰了,言姑娘若是疲累,可休憩,大理寺那边差人打个招呼,别的不用管。”
他确实看到了她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一些,显然昨晚一夜没睡。
他欲走。
言似卿喊住了他,“殿下。”
蒋晦疑惑,却见这人从桌案上拿出了膏药帖子,那边还有剩余的一些草药。
“王府可能也有好的药物,但对金磷虫的蚀毒可能没有应对,这是民女另配的,可解一些毒素,不至于毒性残留过久,影响身体。”
蒋晦盯着她,自己抬手,撩开袖子下面,露出了一块红斑。
他确实受伤了,后来也临时吃药处置过,但确实仍旧感觉到热蚀瘙痒之痛。
“已差人回府里跟太医院问药。”
“但,你怎么知道我被一只虫子咬过?”
虽然当时立即除掉了,还是被碰到了皮肤。
若钦他们如临大敌,但被他吩咐过不要外传。
她....昨晚瞧见了?
还是关心自己?
言似卿还在整理膏贴,闻言微不可察瞧他一眼,“简大人提过,他也受伤了,这不是小事。”
蒋晦心理隐晦的欢喜跟波澜被强行摁平了,忍着了,只缓缓问:“哦,所以你一回来,熬夜没睡,就是为了做这药给大理寺那些人,顺便也给本殿下嘛?”
言似卿默了下,没有否认,只说:“我非忘恩负义的人,而且殿下若是出事,于我也非常不好。”
“应当的。”
她有理有据,没有半点瑕疵。
蒋晦咬了下唇,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不依不饶,口舌上欺压她,只缄默一会,道:“多谢,本殿下救你也是为了父王跟王府考虑,何况案子关乎社稷民生,反而是我们连累你了,言姑娘不必有负担,但这药受领了....”
他正要出去。
外面传来简无良的动静。
这人有病,一大早又来打扰。
言似卿又不是在大理寺做工!
他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蒋晦沉了脸,却没法走了,不仅人家就在楼下,以简无良的能耐,还是能察觉到一二的。
他困在这,言似卿也知道是无奈之举。
安静中,气氛颇为尴尬。
蒋晦却不似言似卿心平气和,他内心烦躁,比面对那些凶险的金磷虫还如临大敌。
楼下若钦等人自然在拒绝,但人还没走。
言似卿垂眸....倒了一杯茶,正要喝,耳边听到这人终于小声:“左右无事,要不,你帮我上药?”
轻声细语。
也是按耐不住的隐忍跟躁动,甚至带着点求的意味。
他本就小她一些,正在少年跟男人之间最好的年华,软声依赖时,冬日暖阳也不过如此。
言似卿顿住,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不愿看他。
“殿下,这不合.....”
“伤口有点痛,会不会留疤,不好看啊?”
“.....”
言似卿头痛了,想着要么让这人破窗而出算了。
可.....
她坐了下来,拿了膏贴,垂眸低声,“你挽袖。”
蒋晦嘴角忍不住咧上,又怕触怒她,就压着,一本正经撩了袖子,露出精瘦修长的手腕,手指摊开,乖乖搭着桌面。
言似卿不看他,上前抹药,动作很轻,也很认真。
寻医问药是最正经慎重的事,她不喜欢儿戏,他显然知道,也不闹腾了。
安安静静,随她怎么样。
但....眼睛一直盯着,好像要把她吞了,言似卿忍了好一会,正要贴上膏药。
这是最后一步,他是武将,寻常动手多,贴的位置既不能影响手掌动作,又不会轻易脱离,所以得仔细。
她不自觉就凑近一些,用细纱绕腕固定一层.....却没留意到耳侧垂下的发丝撩拨在他的手臂上。
猛然,手腕筋脉也有忍劲而凸起的迹象,也倒抽一口气。
她擅医,知道人体的很多秘密,骤看到这个,愣了下,意识到了什么,抿抿唇,别开眼,不看它,但加快了动作....
很快结束,她身体后倾起身,依旧当无事发生,只垂眸做收拾东西。
“好了,下面人也走了,殿下你....”
“我知道他走了,但刚刚小云是不是跟他说,早膳斋堂再谈此案?你提前跟小云说的?你知道简无良会找你谈事。”
所以她等的不是他,而是简无良。
蒋晦压低声音,没动,闷闷的。
言似卿听出了一点异常,但看不出这人平静之下什么想法,隐约有点不安,低声解释:“只是为了早点解决这个案子,已经帮了忙,没有中道而废的事,但殿下听错了,不是提前约他,而是这人真有什么事非找不可,而我当前不宜,到时候在斋堂见面更合适。”
她耐心温和,怕触怒这人,结果,这人来了一句,“我听力极好。”
她一怔,对上这人暗沉目光,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欲走开,手腕却突被攥住。
拉了回去。
她压下惊愕,隐忍不发,而拽着她的人反而站了起来,逼着她只能坐下。
这种姿态转换,也意味着抛开别的,只剩下男女之别,武力之别,他对她就是极端危险的。
“殿下....你忘了此前....”
“我没忘。”
“.....”
没忘什么?
他没忘在山洞外认错避嫌,决意割裂,放她走。
但也忘不了对她的冒犯。
更忘不了.....他听力太好。
好到.....
“你知道我当时听见了。”
言似卿不语,动了动手腕,但这人俯身。
“我只是来监管此地,只放心自己亲自保护你的安全。”
“我不知你在洗澡。”
“我没看。”
“但我听见了。”
“而你,后来也猜到我在你房间屋顶,是吗?”
“你怎么不追究我?也不问不提?”
这等事,她是猜到了,但不能提,她也不想提。
怎么提?
孤男寡女的,她在沐浴,他在上面都听见了。
她如此,已是不做追究,他怎能如此放浪?
他有病!
登徒子!
她羞恼,脸颊都有了嫣红之色,唇瓣有些斗,想要挣脱开,“难道是我的过错吗?蒋晦,你明明说过....”
她气急,都直呼其名了。
“我是说过,也一直忍着了,夫人!”
“你为了查案,明明猜到那尸体有问题,大理寺也值得你救?你厚爱的人太多了,言似卿,如此冒险....你当我不生气?”
天知道他看她差点被那什么鬼虫子伤害的时候,有多害怕。
手都哆嗦了。
偏她还跟没事人一样。
他咬牙切齿,猛然靠近。
“是不是我没来的话,你就会跟简无良见面了?”
“你会。”
言似卿后退,处于危机意识,她要否认,可对方都替她答了,来不及了。
她不敢呼喊,但挣扎了下腰肢,手指推他,却推到了他的腰带,碰到了冰凉的玉扣。
唇舌间被索求无度,脊背被轻抚着....急切又噪乱。
她与沈藏玉最激烈的房事,也未有如此癫狂的索求。
她的衣服甚至还在,却有种已经被沙漠独行者吸干了水分的无力虚弱。
他压抑着,不做其他疯狂行径,却在最危险的界线上反复品尝,极端诉求。
什么生气,什么惩罚,都只是他隐忍蛰伏中等到的诡机。
他迫不及待要背叛他的理智,违背他的教养。
反复无常,毁灭诺言。
做那王权富贵之下的供养者最卑劣的行径。
过了好一会。
才安静。
言似卿背脊靠着墙,衣衫歪了一侧,露出左侧大半肩头,锁骨上红痕点点,有吮吸的痕迹。
而始作俑者还俯首在她肩头。
鼻尖抵着锁骨。
硬邦邦的,膈应骨头,两人都在压抑喘息。
言似卿不吭声,也不再推他,只是有点茫然。
直到蒋晦抬头,拉好她的衣领,慢吞吞的。
“你最好恨我。”
“因我卑鄙。”
“所以你最好活得长久,富贵荣华,大权在握,比我更强势风光。”
“才能防住我这样的坏东西。”
蒋晦是个混账, 此后还凶着脸,慢条斯理收拾好了膏药等物,合上盖子。
言似卿心神不宁,也不愿看他, 顾自去了屏风后面整理衣物, 对方走了, 她也没管。
门一关。
她才扶着
衣柜躬了腰身,扶额,吐出一口气,神色不见好,有隐忍,有苦恼,也有不解。
她又不懂蒋晦这人了。
“沙场悍将, 固然年纪轻, 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反复横跳,改弦易辙。”
“明明看他临危处事非常果敢, 也答应过了。”
“怎么会.....”
所以世间男子真就这么容易被情欲操控?许诺如喝水一样简单?
可她明明从沈藏玉这类男子身上看到了凉薄跟精明。
沈家门庭跟王府门庭相差不知多少, 沈藏玉自是远不如蒋晦高高在上。
前者,不也冷静盘算了她的价值, 为了前途或是别的,弃她如敝履?
她一直没跟外人说过:她对沈藏玉的了解, 她对他的判断, 甚至连周氏跟她的独女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更不知她对当年事有何看法。
大抵也如世俗一样,认为那是不得已,是烈士遗孀该有的忠诚豁达。
并不是。
她从中体会最深的就是:原来这般不可信,原来可以这么凉薄。
言似卿本不会在男人, 甚至多个男人身上去争取了解、理解或者审判他们,除非跟自己安危或者利益勾连。
因她体会过这类世人眼里出类拔萃的男子最“优秀”的取舍,受害在她。
而她自己本就优秀,设身处地以沈藏玉的位置,她自信能做到更好的处事解难。
那她自然看不上这些男子的所谓不得已。
反过来,她去看待蒋晦,就有了前面那个亡夫模板可供参照。
比对之下,又觉得很奇怪。
对方一直在推翻她对男人固有的偏见与认知,又在她重塑对其判断后,再次回归世俗。
世俗的欲望跟冲动,权力的执拗跟霸道。
这不正常。
他是将军,应当知道一诺千金,也当知道她不可能谅解这种信任的崩塌。
除非对方有把握能一直圈禁她。
可他做不到,因为一旦到长安,根本容不得他做主。
等等,长安?
宴王府将军....白马寺的兵马....
是不是....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可没想明白就困倦了。
手指抵着太阳穴,她摁了摁,突觉得不对劲,目光恍惚间朝桌子看去。
膏药盒子。
它摆放的位置,膏药整理的习惯。
蒋晦竟然都学会了,可她也只在他面前整理过一次,这意味着他当时一直在意这个盒子。
他不是被欲望所控,一心想着轻薄她?
怎么可能还分心....
除非....
他是故意趁着她分心恼怒的时候整理....其实在里面掺杂了药丸。
毒气从盒子里面散出。
无色无味。
她闻着....
中毒了。
言似卿昏迷倒下那一刻。
“常年打鹰,却被雁啄瞎了眼。”
她心中一念。
而在她倒下那一刻,本已经离开的人....一个鬼影从屋顶再次落下,真如孤鹰落而无声,抬手便诡异接住了她。
稳稳当当,小心拢着。
——————
一大早,斋堂已有不少人在了。
怀渲公主等人怕是一夜没睡好,因白马寺是圣人君主也常供奉的佛寺,皇亲贵胄也不敢托大,都端着“敬佛礼遇”“吃斋养心”的名头来的,也不好在住所私开小灶奢靡营生,于是多多少少都会来斋堂吃点清淡的,成全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