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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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是要帮蒋晦的。
宴王府的人惊讶,不过蒋晦没什么反应,瞟了他一眼,又迅速观察言似卿,看她....跟刘无征对视了一会。
嘴角下压,蒋晦咬了下唇,低声呵了声,反复瞥言似卿,又挪开。
另一个嫌疑人....静夜师父也看了边上蒋晦一眼,若有所思,随即也看向言似卿。
简无良把这三个嫌疑人的小动作跟神态一览无遗,内心有点别扭:不是,这三人好像没有一个是担心自己要担这泼天罪名,一味看言似卿。
“静夜师父有何可说的吗?”
静夜对视上言似卿的目光,此人长相比谢容更甚几分,是世间少有真正男生女相的宝相,若非一双丹凤眼多情似无情,浑身上下就真若佛子降世了,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袖子上还有灯盏落地沾染的飞灰,又被灼烧出一点孔洞。
他静默了一会,说:“虽未与这位刘施主真正相谈过佛法经书,但我确实见过他,他是到过我那别院的。”
“虽只是一面,但他能在那会赶到我的别院,要说他又去了禅房那边行凶,即便他有轻功纵横之术,也很难。”
好啊,一个要保世子。
一个要保世子跟学子。
祈王气笑了:“真是大开眼界,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夜师父你敢对佛祖发誓?”
静夜:“可,若有谎言既下十八层阎罗地狱,要么灰飞烟灭,要么下一轮回入畜生道,并且我之血亲,除女眷之外,其余全部与我同罪。”
“之所以避开女眷,是因为女子来这世上本就艰难,若似渡劫,实在不必因我再被连累。”
他现场就开始发誓了,义正言辞,认真非常。
祈王:“?”
众人:“???”
刘无征:“!静夜师父你.....”
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出家人.....出口就是灭满门的雷霆炼狱啊。
言似卿神色顿了顿,对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师有些无语。
廖家老祖母惊了,满口说:“大师万万不可。”
主持:“阿弥陀佛,静夜你何至于此。”
祈王打断他们的吵闹,冷眼看蒋晦,“那你呢,赤麟,他们都在保护你,你可认罪?”
蒋晦不理他,看向言似卿,“主官在此,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言似卿本来不看他,被这人故意喊了,回头瞧他。
“殿下可认罪?”
蒋晦先发起手,见她回眸,手里且重新拿了那大理寺的查案小册子,眼神对视时,他先狼狈败退了。
言似卿也别开眼。
他们都想起了此前的事。
若此生不再相见还好,就当过了,落水无痕,偏偏不到三个时辰,又见了。
何其尴尬。
蒋晦耳根子都在发红,本来抵着桌面从容击打桌面的手指默默移开,借着审讯桌子格挡,默默揪了袖子。
她肯定生气了。
不远处的小云两人都替自家殿下尴尬——他可是借了她们的嘴说了一些潇洒的决绝狠话。
还说什么他想要的补偿都已经得到了......不在乎她如何如何。
结果现在呢?
殿下您为何有一种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坐立不安感?
“他们不认,那我也不认。”
言语竟有点心虚,又带着发脾气的傲娇。
人就是这样的,越心虚,越色厉内荏。
祈王更火了,这可是他灵机一动精心造成的大好局面,怎么对这些人而言如同儿戏!
倒显得他可笑了。
言似卿心里也有火,但不愿意人前显露风月暧昧,就低头看了册子,在祈王又插话之前,先看向刘无征。
“大理寺门人查看你的住所时,提到有灰盆炉子在昨晚生过火,且木柴烧透,说明你一直在用火。”
“你认罪,自认凶手,但假设你是在后山对禅房出手袭击过,既是凶手一方,你逃亡的路线必然依旧是后山,从后山要绕开当时各个节点的护卫,走的只能是崎岖绕远的偏僻小道,再从斜坡山体抵达你的住所,再处理全身所有衣物鞋袜以及那一副天机营弓弩,换衣藏物,就算有轻功身法,早有计划,精打细算,所耗时间亦是不菲——那,是没有时间让你烧炉生火烘干头发的。”
刘无征错愕,下意识抹了下发丝。
他的头发确实干了,也确实烘干头发。
他,确实不是凶手,也撒谎了。
言似卿:“但假设你去的是法堂,后面又去找了静夜师父,去了,却没有入别院接触,但不肯承认,还很快跑回自己住所烘干了头发,不仅如此,还心烦意乱,翻了好多书看——以至于你的书架乱糟糟的。”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你不敢说,宁可承认自己是凶手。”
“这是死罪,能让你这般恐慌的,也只能说明你一旦说出实情,后果就是惹怒得罪不起的人,会连累你在意的人——比如你的老师们。”
“静夜师父不至于这么可怕,那就是静夜师父会见的人,让你恐惧。”
全场静默时。
大部分人都反应过来了:所以刘无征不是凶手,但静夜也不是,因为他们能互证,可还有一个第三人,这人的口供很重要。
只要三人互相作证,都飞案情相关的凶手,那东陵侯所谓抓凶就十分可
笑,他自己反而可疑了,相应的,世子的出手也顺理成章,谈不上任何罪名。
言似卿又看下静夜师父,“同理,静夜师父也不肯提及自己会见的人物以及昨晚经历,也自认未曾撒谎,只是对这件事只字不提——你说你昨晚见过刘举子,应该也不算撒谎,你确实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他见到了那晚实情,害怕逃走了。”
“你既不想害了他,又不肯把另一人扯进来,可能也有跟刘举子一样的顾虑,于是有了上面的供词。”
“那位当夜去你那的人,如今也在这里。”
“只要你们两位不松口,对方这辈子都不会被牵扯进来。”
“你们两人也可以互相为证。”
“只是证据有些残缺,若是陛下过问....”
“不用等父皇问,我承认还不行么?”
最后突兀一句女声惊住了不少人,因为不是言似卿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看向此人,连祈王跟蒋晦都未曾料到,齐齐错愕。
祈王皱眉,“怀渲?你胡闹什么?”
怀渲公主叹气, 却对视着言似卿,“言公子,其实不用推理,也许你私会本宫一下, 求我说出实情, 不管是这位胆小如鼠的刘举子, 还是静夜师父,本宫都能保住呢。”
言似卿:“就事论事而已。”
怀渲笑:“但你没掺和的话,那我还真就不提了,毕竟,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深更半夜,堂堂公主去私会当世名僧,尤其是她名声在外, 传出去不知道多难听。
两人还能有什么事儿?
众人哗然, 又明悟为何刘无征不敢谈及怀渲了。
这等丑闻,怀渲还能认?万一怨恨他, 那他别想活了, 还得连累他那边一干师生同窗。
所以他宁可认下凶手罪名。
静夜他.....众目睽睽下,也没否认, 只是叹口气,转了下佛珠。
怀渲:“想什么呢, 我是那般浪荡之人, 人家静夜师父可不是,我昨晚找他,只是因为想请他给我亡夫做法。”
祈王跟蒋晦表情又变了变。
慧敏郡主眼眶却红了,“母妃.....”
怀渲弹了她的脑壳,却看向祈王跟蒋晦, “那死鬼恃才傲物,心比天高,不甘为驸马被禁绝当值,竟插手□□买卖,还与前朝余孽有了往来,被父王查出诛九族后,父皇怜惜我母女,未有降罪,本宫自是感恩,绝无不满,只是慧敏将及笄,我只想请静夜师父帮忙做法告知于他,但此事毕竟不妥,也是大罪,所以我不认,不提。”
“如今败露,但这案子结束,可以出白马寺,我自去跟父皇领罪。”
“此言保真,绝对跟这一系列劳什子案子没任何干系,可别把什么脏水泼到我这来。”
她在乎刘无征的死吗?
不在乎。
天家子孙的傲慢尽在于此,跟祈王他们自然没什么区别。
之所以现在摊开说.....
怀渲看向言似卿,“真的,但凡换一个人,比如这简无良,我是绝对不认的。”
眼神竟也没有怨憎,只有欣赏跟无奈。
言似卿也不是能懂天下所有人,像怀渲这般受宠的公主,本就生性乖张,算是异类,她不能揣测,所以也只是笑笑,不纠缠这位公主暧昧不明的拉扯,她又非男子....对方若是确定,还不知怎么恼怒。
祈王是已然恼怒的了。
这三人若是自证,东陵侯自然就有嫌疑了。
“这些还得等押解回长安后再行查证,岂能武断,东陵侯为查天机营弓弩失窃案而来,本身并无违规违法,哪怕静夜并非凶手,当时情形,他也是为查案而来,静夜也有巨大嫌疑,怎能以此当他有罪,赤麟你还追杀于他,他都已经自爆身份了,还不肯罢休,导致他当场暴毙,难道你还能免于责任?”
其实祈王这话也没错,就是圆滑了一些。
只要东陵王来白马寺的理由合理,也未违背朝廷法度,不管他是怎么来的,又要抓谁,自身都无罪,既是无罪的当朝大员,就这么死了,显然得有人负责。
蒋晦出过后,与之激斗,最后东陵侯死在他面前.....长安那边的御史若知,早就磨笔霍霍了。
祈王此刻也有点演不下去了,敌意森明,恨不得就这么做实了蒋晦的罪名。
周厉冷眼旁观,并不参与,简无良也一如既往滑不溜手,一言不发。
他们都知道祈王跟东陵侯都是老油条,肯定做好章程,查不出违规证据,不然祈王不会临时戕害蒋晦。
本来这是死局。
因为人确实死了,死无对证,就是一个天大的黑锅。
但言似卿说:“可还记得当初仲元伯赵跃吗?所有人的死相大差不离,其中他死于丹房,而举子周元兴死于谢文公书院的住所,这两人的死亡之地被烧毁颇多,远不似其他人知伤本体。”
提及周元兴,周厉表情微异,盯着言似卿,对她忌惮又多疑,担心她要以此拖累自家,却不想这人继续说:“周元兴的住所多书画纸张,太容易烧着,那不奇怪,但赵跃承继爵位,那炼丹房是他父亲也就是上一代仲元伯多年前兴建的,用料极其规整,辟火为主,毕竟人家炼丹是为长生,而非求死,在当年应该就找了最顶级的工匠督建,其中还涉及了将作坊,因其丹炉造砌跟金属矿物炉的封条技艺跟善金坊相似,想必上一代仲元伯跟善金坊某位大监是认识的,后者还相助过仲元伯府邸丹房的建造,而此案又刚好涉及少匠刘宇,其师傅正好就是大监级的火术高手齐非凉。”
小册子上有记录,但齐非凉从前任职履历,她自是不知,因为当时简无良也没怀疑此人,没查,更不会记录在小册子里。
原以为查出了金磷虫,这五人的尸体就没什么用了,但她突然让带来尸体,简无良就知道不简单,果然!
她在查五人的关系了——这五人里面严光雪跟陈开志都是兵部相关,跟雪人沟案子有关,但其余三人一直找不到关联,现在经她分析豁然开朗。
“齐非凉?这人好像前年就因病去世了。”周厉皱眉,“此人在当年也曾随军从兵器司行当——当时他任职的军队既是受命镇守苍海关的。”
简无良欲言又止。
反而是蒋晦冷笑,“雪人沟距离苍海关半日行程,是第一道防线,也是军饷运送的必经之路,当年受命迎接军饷的三千兵士提前赶到雪人沟蛰伏,只为接应,也为避免北逾国敌军来劫夺饷银,结果赶上漫天风雪,饷银没接到,三千人活活冻死冻死在雪人沟中,宛若冰雕,护送饷银的队伍被敌军成功埋伏,屠戮干净,饷银也不知所踪,后因无饷银补充,军心涣散,北逾国敌军趁机袭击苍海关,大胜,守军不敌,狼狈而逃,至此苍海关被北逾国占领,该地乃天险,易守难攻,至今未曾收回,也始终威胁我朝北疆,不断援送兵马挑起战乱。当时朝野上下震动,认为必有军情失窃,勾结外敌,也才有当时的苍海守将陈沧被降罪,灭满门,牵连者无数。”
这就是雪人沟三千冰甲案的源头,其实就是军饷失窃案。
当时举国震惊,只因那军饷有百万两,对于一地守军,尤其是地域严苛,条件极端的守军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补给,失军饷则失军心,怎么可能不败!
那会彻查,有了定局,时隔十三年,红炎鬼火连环案发,鬼神之说沸沸扬扬,长舌之指当年案。
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来寻仇了。
众人安静,也明白这两个案子之中的关联。
也许,还不止是寻仇。
怀渲若有所思,却见祈王冷冽道:“其中关联可以后续再查,那是兵部的事,跟今日要案无关,何必扯开话题,现在要查的是东陵侯.....”
当朝王爷好像生来喜欢打断别人。
恐怕这人世间,只有帝王的话他是不敢随便打断的。
言似卿看了他一眼,说:“都说了丹房是专业建造,辟火厉害,根本不可能因为赵跃的自然就烧成那样,连丹炉都烧破了洞,除非丹房之中涉及□□等物质,引燃彻底,加剧焚烧。”
众人一惊,也倏然寂静。
谁家炼丹用□□?那丹是来吃的,又不是暗器。
言似卿:“□□明令禁止,也非仲元伯父子平常炼丹所需,若有□□,必说明那丹炉平常就不是用来炼丹的,器具齐备,也可用来造器。”
“并且□□的源头,整个长安管制森严,却有一处是必有的——那就是天机营。”
祈王眉心狠跳,想要阻止,又知道这样跳出来太明显了,只能黑着脸听言似卿继续说:“若是这般,东陵侯来白马寺就不止为了天机弓弩的失窃,刚刚王爷反复提及东陵侯是为调查弓弩失窃而来,那他必然提前审查过天机营内部库藏,他怎么没提□□也失窃了呢?”
众人哗然,对啊,这里就说不过去。
其中必然有鬼。
祈王握着扶手的五指紧了紧,脸色僵沉,“这只是你的推理,并无证据。”
言似卿:“王爷恐怕忘了,陛下是让我查案,不是让我审判,涉及军侯,也只有兵部跟陛下有此权力。”
祈王:“......”
所以,她只需要推理,找出线索,最后上报,至于结果如何她不管。
言似卿:“五具尸体其实已经无用,毕竟金磷虫已经找出,重新放到这,自然是有别的用处。”
众人一怔,看向她指着的其中一具尸体——赵跃的。
“东陵侯远道而来,焦心不已,生怕在丹房焚烧死去的赵跃身上沾染□□被查出,所以,他来白马寺除了要除掉为当年雪人沟旧案而来的凶手,杀人灭口,也为了抹除赵跃身上关联自己跟天机营的痕迹。
“因为金磷虫敌袭侯,大理寺重新安置尸体,但尸体经我手检验过,当时,我已然通过赵跃跟丹房的嫌疑,外加后面又有天机营的小箭袭击,怀疑上了天机营,所以我特地在赵跃残存的尸体上留下了一些雄黄药粉。”
“这整个白马寺,武功超绝者,第一是世子殿下,第二也就是昨夜蛰伏的东陵侯了,他若要悄悄闯入,清理这残尸,自然无人察觉——但雄黄粉会沾染在他身上。”
言似卿用镊子挑起东陵侯的袖子边缘。
上面确实有浸润一层暗黄色。
“遇水则化,入布料。”
“剪下来,泡水,汁液出,用普通的虫子试一下能否灭杀,就知道它确实是雄黄粉。”
“也能证明东陵侯悄悄来过,还碰过尸体。”
“这事,东陵侯临死前也提过吗?”
简无良:“没有,我确定。”
祈王:“.....”
蒋晦:“我劝王叔别再说了,若是再为其辨说,那您就得到皇爷爷面前为自己辨说了。”
祈王咬牙切齿,却不再多言。
简无良觉得有点可怕,言似卿做这些事,他根本没察觉,不种地蒋晦知不知道?
他悄然观察蒋晦,发现蒋晦神色郁郁,好,他也不知道。
那言少夫人不仅多疑且缜密,还很孤僻,视他们如一斑,谁也不信?
怀渲全程停下来,眼里光彩闪闪,也乐于见不可一世的祈王吃瘪,于是问:“那东陵侯就是以为静夜是红炎鬼火案真凶,所以急着来杀人灭口,那岂不是证明他跟当年雪人沟案子有关?”
再仔细推敲,这几个死人搞不好都脱不了干系。
祈王:“也可能那晚袭击禅房的人就是东陵侯,此人才是一切案子的幕后真凶。”
众人一愣,但少许人反应过来——祈王不想让东陵侯跟雪人沟的案子关联上,反正东陵侯洗不干净了,也没法拉蒋晦下水,那就得早点结案。
所以他故意这么说。
若是祈王不干扰,这里没人还敢挑剔言似卿了——早就被镇住了。
祈王一干扰,就有麻烦。
周厉观察祈王,眼底晦暗。
言似卿却依旧推理:“若是赵跃跟天机营东陵侯有所勾连,两人从中走私□□用于丹房冶炼造器,其中可以有天机营的弓弩,时日久了,积少成多,自可以组建出堪比天机营的秘密死士卫队,在君王之外另有强横武力,但也有可能他们不敢如此猖狂,也可能拿来卖钱——赵跃缺钱,被利用并不奇怪,同理,这些在外制造的天机弓弩也不在兵部记录之中,自然跟天机营无关,那丹房之中理当有剩余的天机弓弩,可现场并无。”
简无良;“确实没有,如果有,当时就不会无线索了。”
其实他内心自嘲,如果涉及东陵侯,东陵侯背后又有祈王,自己敢继续调查吗?
恐怕未必。
言似卿意有所指:“东陵侯跟世子殿下激斗那般,非他之敌,却没有拿出天机弩反击,说明他手上确实没有,因为携带这东西容易暴露自身身份——他这一次来是为灭口,暴露是最坏的局面,携带天机弩等于自爆身份,所以他没有。”
本身就算袭击禅房的是东陵侯,他也绝对不会用天机弓弩,那不合理。
而且他若是真的携带天机弓弩,也不会被压着打,还被迫来斋堂欲挟持人脱身。
这里等于回答了祈王的故意引导——东陵侯是坏,但还没胆大到袭击禅房暗杀蒋晦跟简无良等大理寺人。
那更挑衅天子没什么区别了。
简无良忽然顿悟,想明白了什么,猛然问言似卿:“东陵侯所谓来查失窃的弓弩,恐怕不是天机营失窃,而是丹房失窃,他当时既没来得及处理尸体上粘连的□□,那自然也不是他拿走了弓弩,因为现场早已被我大理寺看住,尸体也被带走——所以,你是怀疑凶手拿走了这些弓弩,并用这弓弩袭击禅房,我说对方拿来的天机弓,在这连上了。”
“那凶手故意用弓弩袭击,其实也是为了把天机营拉下水,指向当年的雪人沟案子。”
“他不仅仅是在复仇,更是在引导朝廷查案,他要当年真相!”
推理,是为了连贯动机跟行为,而线索是方向,证据是审判。
简无良如此认为,周厉等官员差不离也这么想。
蒋晦忽说:“未必吧。”
蒋晦表情古怪,扫了祈王一眼,淡淡道:“东陵侯活捉的话,更有利于案子被查。”
“可他暴毙了,应该是中毒了。”
“这么一来,结果就是我成了嫌疑人,宴王府跟祁王府加剧党争,必有一败。”
“这其实比查案更有效,因为即便查到最后,某些人还是能置身事外,无非推人出来顶罪。”
“这世上,不是所有真相都能功德圆满,罪有应得。”
“所以他要的是极端的党争,拔出萝卜带出泥。”
“这才是他真的目的。”
祈王眉心跳,却没有责骂蒋晦指桑骂槐,而是有了不安之感。
对方,冲着自己来的。
一直在推动自己跟蒋嵘斗.....难道对方以为必败的是自己吗?
他又惊又怒,眼神一瞥,身边府将当即代为发声:“那这真凶到底是谁?!”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难道任由这杂碎搅动是非,大逆不道残害王族?”
言似卿垂眸,手指曲起,似惊疑不定,“我在疑惑为什么东陵侯会那么快就怀疑上静夜师父是真凶,心急火燎过去灭口?”
审讯的时候,以刘无征拉扯出的嫌疑着落在他跟静夜身上。
但那并非对外公开,当时只有审讯室一下人等在。
其中肯定没有东陵侯,也没有祈王。
那前者怎么马上就知道的呢?
简无良反应很快,立刻道:“内奸,我大理寺中有内奸。”
言似卿:“内奸?”
她似才想明白。
但简无良已经悄然扣住了腰上长刀。
“而且这内奸还在当时的审讯室中,后面又出去了....就是此人给东陵侯通风报信。”
言似卿反应过来:“王爷小心!攻他!”
她抬手,手指指向祈王——后面!
金吾卫跟宴王府以及大理寺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弓手上箭。
简无良跟周厉的刀刚出。
还是慢了一步。
对方早已在目标后面。
大理寺的佩刀出,左右两下。
哗啦,刚反应过来的祈王惨叫,断臂落,热血撒,而猛然从审讯位掠过去的蒋晦,只来得及拽着他脖子,不然他被砍断的就是脖子,而非断臂了。
蒋晦冒险将他跟扔破布袋一样抛开,被赶上来的卫士及时接住,但那凶手的刀已经朝他脑袋来了。
因他是嫌疑人,早已解剑,身上没有武器,只能弹腿劈去!
祈王身边是有府将的,但这府将已经人头飞起。
这内奸是高手,爆发之下迅猛无比,比东陵侯都可怕,若非蒋晦出手,祈王必死。
可饶是如此....砰!!
蒋晦后退一步,对方则是退飞两步,森森看了一眼满斋堂的权贵人士,所谓王爷公主世家子弟,在他眼里届如刍狗,但蒋晦在,其他兵将已反应过来,汹汹逼上,他转手起刀势,刀风扫荡两米之长,后跃而飞。
破窗而出!
金吾卫等兵将冲出.....
斋堂内,转瞬遍地狼藉,唯有言似卿腰靠高桌,冷眼看着重伤嚎叫的祈王捂着断臂被众人包围。
谁都没想到这一层变局, 就好像他们都没留意不知何时大理寺的门人会有一个待在祈王等人后面, 更没想到, 这个门人是东陵侯的内奸。
不对,不止。
怀渲额头有冷汗,忍不住看向言似卿。
“那东陵侯还中毒了,难道,他不仅仅是内奸,还是凶手蛰伏的内奸?”
在传递静夜是凶手的假消息后,东陵侯去杀静夜, 但中间两人接触, 此人是有机会给东陵侯下毒的,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可他是来复仇的人, 却蛰伏在东陵侯手下, 又被东陵侯安插在大理寺,蛰伏多年.....只为今日。
可惜今日局面本可更有利于他, 比如两大王府真的厮杀到极端,血流成河。
当前却暴露了....但他也狡猾, 早在前面看出自己处境不妙, 于是悄然挪位,接近祈王。
最后趁机斩祈王。
可惜没死,竟是蒋晦跟言似卿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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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片斋堂广场。
哒,靴子落地,溅起水花, 玄袍英武的大理寺劲装被雨水拍打,他身体侧旋,长刀卷水势,锋长数米,直接击打后面掠来追上的蒋晦。
半空掠射矫健如苍鹰的世子殿下脱掉外袍,一甩。
水滴被拍打散去。
落地,手腕卷动,吸水的外袍卷起,在跟前夹卷劈来的长刀。
长刀一转,外袍粉碎,但蒋晦已经朝他胸口弹腿。
他带刀后退,反手再一斜劈。
周厉跟简无良来了,两手合击。
三刀交汇。
水珠震散,两人齐齐后退两步,而这凶手在两人身体遮挡下,竟借角度——袖下暗弩。
箭矢朝着蒋晦咽喉。
千钧一发。
“殿下接剑!”
蒋晦握住的名剑往上挑刺。
箭被挑转回去。
凶手不得不退,格挡自己射出的小箭。
小箭弹飞。
但他已经被死死包围了。
简无良跟周厉站在另外两边,外面更有重重卫士兵将,前方——雨下握剑而立的蒋晦宛若魔王。
简无良:“赵玉,这可是你的真名?大理寺寺丞,年纪轻轻,颇有才华,我曾想过让你接任的位置——假设我没摊上这些案子,焦头烂额,能升职的话。”
“没想到,真是可笑啊。”
“你可曾在背后笑我愚钝?”
若钦等人此刻想起那晚禅房之中偶有见地不俗的大理寺门人,这人也颇得简无良倚重,谁能想到他的真正身份?
赵玉往常木讷老实的脸一笑,竟有了几分杀人如麻的癫狂跟潇洒。
他说:“少卿大人,这一次,您的论断是对的。”
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啊。
求仁得仁。
简无良噎住,脸色郁郁,周厉面无表情,并不吭声,但他们都没动手,因为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
现在手臂都在发麻。
由此可见,蒋晦该有多强?
简无良并非武将出身,还好,但周厉....不由自主看向蒋晦。
蒋晦可没留意他,只是盯着赵玉。
赵玉:“世子殿下,刚刚言公子直接论断这里所有人之中,你第一,我第二,这话,我不爱听,你可要与我当场厮杀一番,分个胜负?”
蒋晦挑眉,“你恐怕判断错误——本殿下是世子,素来惜命,若真有不惜命的时候,也是在沙场之上,但凡上沙场,哪有什么单打独斗可言,只需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