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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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本地人, 虽说主权在朝廷,一令之下就覆盖了当地治安管制的权限, 可本地知内情, 好沟通,拿着几本户籍册子应对,忙了一会,确定了其中十六位亡者的可疑性。
县令再殷勤谨慎也不至于亲自挖坟,他只用帕子擦着额头冷汗, 忙不迭解释自己这边可以弹压三镇所有苦主家属的麻烦。
“朝廷有令,我司代为执行,他们哪怕存疑不满,也是能压住的。”
“也按照言大人的命令提前沟通了。”
“还是言大人一心为老百姓考虑啊.....”
他满嘴吹捧,眉眼都是钦佩,言似卿漠了下,说:“是为了在流程上做到例行通知,在司法上瞒着苦主私自掘坟,纵然是为调查血案,为社稷安危,实则也是违法的,苦主可上告。若真有御史在这点上弹劾,阁部也可以单独用流程不规来降罪训斥。”
“我不想挨骂,也不希望诸位挨骂而已。”
言外之意是:已经通知过了,你不同意是你的事。
社稷利益第一位,在此前提下,通知后的不同意就只能是不同意。
后续的麻烦也是当地县令掰扯的事儿。
不过,好像有些苦主是同意的,主要听说可能有变态凶犯挖坟损尸,他们都被吓到,加上那县令也挺厉害,口舌中带上:万一那凶犯是为了拿尸体作妖,弄些诡谲阴险之事,涉及风水祖荫,祸害社稷,那背后的功德亏损万一算在其族呢?
这些人当即同意了,甚至也有族老亲自赶来陪同的,就是挨着烧纸告慰亡者。
那边烧纸哭坟,这边掘地挖坟。
看着又滑稽又符合天理人伦。
周厉觉得言似卿这人很奇怪,良心跟手腕都取舍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可能唯一牵扯不清,让她自己觉得棘手的,只有蒋晦了。
县令又满口吹捧,但被周厉打断了,那边,挖坟的结果也出来了。
最配合的一户人家正哭着呢,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我哥呢?”
那挂着泪珠的年轻富商目瞪口呆。
言似卿转头看去,看到打开的棺木里面空空如也。
但她也留意到青年身边的家眷后代等人吃惊归吃惊,恐惧归恐惧,但探头探脑的,往前走了好几步,似乎在观望什么。
言似卿记得这一户人家只有两个儿子,长兄病故,次子继承家业,但长兄的地位不一般,若是亡故,丧仪也不一般。
而且本地重丧文化,如那县令所说,流光镇之所以同意在北郊开辟墓山,以此大不讳,就是因为以前此地很穷,后来发现连接三镇的丧葬之事可以挣钱。
人要先活下去,才能去避讳死人的事。
所以,当地百姓从原来的排斥到后来家家户户都跟着做此类行当,也就成了常情。
事实上,死者李垓家里就是此类行当的佼佼者,钱不少,但因为这一行比较忌讳,在自家人的往生之事上应该还有别的风仪,以做慎重。
所以,言似卿问了句,“里面还有别的陪葬品吗?”
还真有。
李尘提了一些珍宝古玩,“兄长当年到处走商经营,人脉很广,因家里有些财帛,他也在此事上乐于慷慨,所以留下了一些珍爱古玩,下葬时,父母悲痛,就将这些古玩一并放在其中了。”
然后,古玩都被拿走了。
就跟拿走那刘广志身上一些碎银一样。
是詹天理的习惯。
周厉记得言似卿之前的揣测——关于詹天理老家的事,已派人出去侦查,还没回来,不过他在情事上应该遭遇过打击,有恨有遗憾,那必然也跟选中的死者有关联。
他端详了下,问:“死者李垓的家人呢?”
李尘顿了下,表情尴尬,“我兄长生前与我嫂子闹了一些事,两人早早就分开了,我嫂子连着孩子一起带走的。”
周厉觉得这人话里有很大的隐瞒。
第一:若是女方有错,这家人定然不吝刻薄,这是世道限制,没几户人家留有体面的,对女子也多苛刻,既然只是尴尬,遮遮掩掩,说明错处在男方,且犯错十分厉害。
第二:长兄本是继承人,如果有孩子,还是儿子,父母又如此在乎长兄,那继承上,老二未必得势,老二嘴里提及孩子,没有说女儿,以彰显自己得利,只说是孩子,那.....
女方还能带着长子长孙离开李家,又没有错处,说明是李垓所为极为不端,李家人都管不住。
那......
周厉懒得等探子回来报信了,直接拔剑,冷酷了姿态,让这李家人少点心思,全部据实回答。
“我等查案,时间珍贵,容不得你们小心思显摆,再遮遮掩掩,让你家再办几次丧事也不在话下。”
不凶狠一点,这些人就不老实。
果然,周厉这恐吓,李尘吓坏了,忙告知:“我,我兄长....他喜欢到处勾搭人。”
“还喜欢寡妇。”
“而且最喜欢有孩子且所嫁门户不错养尊处优的寡妇,次次都说是真爱,要给对方一个家,还要合离,让我嫂子滚。”
正在看棺材的言似卿顿了下,看过去。
对上周厉不知为何瞥来的目光,后者尴尬,先避开眼神。
言似卿:“......”
李尘:“为此惹来不少麻烦,后来还因此连累我嫂子跟侄子被仇家盯上挨打,险些丧命,但侄子瘸了腿,我兄长为了自己脱身,对此不追究,与对方和解了,我嫂子寒了心,这才带着孩子走了,我父母也管教不力,只能如此。”
就是在这件事上,李垓的做法实在恶劣,当地议论纷纷,也都占了女方那边,李家站不住理,最主要是李垓自己就不在乎妻子,认为自己正当年,又有的是钱,随时有女人替他生一堆孩子。
所以.....谁知道呢,没多久就重病去世了。
李家老父还想去找回侄子,结果人家得知消息,火速搬家销声匿迹了。
家财都不要了,可见多恶心李垓。
“此事在旬月前闹过名声,后来我家花点钱压下来了,没人提,但当地不少人都知道。”
“实在是家丑。”
言似卿:“这也叫家丑吗?”
李尘感激道:“大人宽容,谅解我家....”
言似卿:“这不是畜生吗?”
李尘等李家人:“......”
言大人斯文优雅,体面如素,鲜少苛责他人,但一旦开口,那实在是.....比世子殿下也没好多少了。
可见多厌恶李垓。
众人闷笑。
不过此时其他挖坟的小队也都回来了。
尸体都不见了。
他们按照死亡时间跟年龄等线索筛出来的12个死者,都被盗走了尸体。
可见这詹天理确实在老家作恶多端,变态无比。
“似乎,也是这两年的变故,他才开始大肆作恶,莫非有什么契机?”
周厉跟李鱼对此很好奇。
尸体都没了,盗尸的时间也不是这几日的事,墓山往来丧葬不少,人来人往的,线索也早没了。
众人只能离开,去詹天理的老家住所看看,不过走之前,言似卿回头看了那继续哭哭啼啼的李尘一眼,低声吩咐李鱼。
“盯着他。”
李鱼睁眼,“啊?他?”
言似卿:“李家有钱后,按照一般商贾之家的路子,李垓儿子应该从小就被安排读书科举,但瘸腿后,科举之路受限极大,前途受阻,这才是他被带走后,李家没有太坚持的根本原因,但对于李垓妻子而言,就算再厌恶李垓,能忍其多年恶行,十有八九是为了儿子,现在儿子前途受阻,她娘家也无多少底子,自身难保儿子未来,竟会直接舍了李家的示好离开,这不太正常——要么俩母子已死,要么李尘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私底下给了他嫂子一笔钱,既能满足母子未来生活所需,又避免其归李家被恶心到.....”
不管是哪种选择,这李尘在其中都不太清白。
最重要的是.....
周厉:“这十二个人亡故的时间有些间隔,背景也多有不同,但男男女女多有自身过错,难为世人接受,甚至都是背弃伴侣的人渣。可细数起来,有些内情是隐蔽的,毕竟这些丑事,家家户户都是捂着的,你看李家的事当时闹这么大,当地最后因为生意的关系,都默认闭口不言,可见一斑。詹天理没有长期生活在老家,远在长安那边,偶尔回一次老家,不可能随时知晓这些消息,确定这些人的不端。可见有人传消息。”
李鱼眼睛一亮!
“啊,李家是当地丧仪生意的大户,若是这些人家在他们家下过买卖,李尘确实知道内情。”
“他再告知詹天理.....”
“我马上安排人一起盯他!也查下他们家的买卖是否有这些死者家的单子。”
一盏茶后,言似卿等人到了詹天理的老家。
平平无奇。
跟他这个人一样。
寡淡,简单,但爱干净,生活习惯极好,比起一般的农家,甚至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众人甚至可以想象这人在外伏低做小做乐师挣钱,能去青楼,也能去高雅宴席,能屈能伸,有了空闲就会老家打理自己的小日子。
原本,这样的人该是朴实良善的,对得起任何人挑剔的审视。
不出彩,但无错。
可越是这样,众人看着越毛骨悚然。
因为詹天理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干过的事,他们都知道,再看这屋子内外,就有一种——他热爱自己的老家宅子,一如认真对待死者尸体,剥皮拆骨做灯笼的谨慎跟细致。
“怪吓人的。”
“筷子都是两双,所用品也都是双人的,连枕头都是两个。”
“他妻子呢?”
探子回来,道当地人对这人了解不多,因其宅子很偏,只知道其十年前还算乐观健谈,时常去镇上买菜肉。
“我仔细问过他买的食材量数跟间隔去赶集的时间,应该是两个人的胃口。”
“但没听说过他成婚过,只知道他年少贫苦,喜欢读书,却都是偷听,为此被私塾师生打骂羞辱过很多次,最惨的一次被吊在了废弃的茅坑里面足足两日,无人救他,还是当地的砍柴老者偶然撞见,把人放下了。
等年纪不小了,才有点财帛去读书,那时他比班上其他学生大了五六岁,但他成绩很好,有望科举。”
“后来,不知为何,他就不读了,也没参加乡试,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几年,后来回老家,才知道他当了乐师,也很奇怪,他不知道从哪学的声乐之术,还养活了自己,旁人对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探子很用心,但对此人实在查不出别的了。
言似卿在这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了坐,看着院子里似乎是近些时日才培育起来的花草跟新土,思索了好一会。
他最近干了那么多事,还有心思弄这些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实在看不出多少线索跟破绽。
詹天理这人与从前的那些凶手不一样,其诉求复杂,隐晦,乖张,毫无章法,却又很有手段,且似乎对她,对朝廷诸相关权贵或者官员的能力跟性情都十分了解。
智慧心术是一回事,信息封闭是另一回事,他所生活的圈层注定不能掌握这些秘密。
别说够不着冽王跟蒋晦他们的事,就是自己,他也够不上。
那,是如何精准拿捏并步步设局的呢?
“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小云突然说。
言似卿看向她,“说你的想法。”
小云:“院子的花草,品类不太常见,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
言似卿也想到了,手指摁着太阳穴,低低一句。
而这一句,也跟快马回来快速进院的探子言语对上了。
白马寺。
对,这些花草不常见,是从白马寺移株而来的。
——————
“你是说他在这些年屡屡去过白马寺?”
“还次次找了同一位大师求解?”
探子擦着汗水,连连点头,“对,就是白马寺,已经查明了,魏大人那边也在其练琴的琴室找到了一本乐谱,那乐谱,是了尘大师的笔迹。”
“了尘大师琴棋书画样样通,举世皆知。”
“这两人交情匪浅!”
“而且目前为止,了尘大师也没法解释自己十四日那天的行踪。”
“温泉别装那边,已经把了尘大师抓起来押送到长安了。”
“魏大人特让下属来报....这时其密信。”
这番转折还真是让人震惊。
来来去去,又归咎于了尘身上了。
这么一位世外高人,怎么就这么入世呢?
众人惊愕,周厉思索片刻,竟觉得此事也不是没有逻辑可言——因为了尘确实了解许多人,他跟朝廷权贵们是熟悉的,地位也高,若是利用詹天理做一些事.....
“而且魏大人还查到詹天理的异常来自两年前,而两年前是他第一次去白马寺的时间。”
探子呼出一口气,看向言似卿。
“魏大人让我告知言大人,陛下已经让内卫负责查探了尘,让您回归长安。”
这是夺权的意思了。
不让她查了。
众人一时表情千变万化,但更多的是不忍跟不满。
就这么.....算是过河拆桥吗?
虽然这么臆想陛下是大不敬,但这事实在是不地道。
周厉欲言又止,似乎不忍,但他身处其位,确实没办法说什么——如果他昨晚在温泉别庄,其实能对上当时詹天理所言。
假如,那么.....
你们怎么选?
是啊,许多人都只有一个选择,也只有极个别人会选择站在她那边。
但事实上,她就没给这些人选择站位的机会。
她本撑着下巴思索疑难,闻言眉宇松伐,“那,我可以回家了?”
“挺好,又能赶上晚饭了。”
“走吧。”
她直接撤身走人。
小云内心愤愤,刚想说什么,见状一愣,也跟上了。
对,不管就不管!
反正管了也没啥好处。
言东家不缺钱,什么赏赐对她都只是皮毛吧,而官权一事终究是暂时的,朝廷根本可能让她长期做官,还是掌握实权的女官。
一开始就是圣旨下达,她才不得不接这烫手山芋。
现在,算是撇开了,无债一身轻?
言似卿离开之前,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那清幽雅致的简单小院。
腿上叠着李鱼查完陈家的生意本子。
翻开,确实对上了那些死者的丧事用品买卖,因为都是家里条件不错的有钱人,比较讲究,买卖还不小。
李尘已经被控制了,到时候就等魏听钟跟内卫那边是否要细查,还是只针对了尘刨根问底。
跟她无关了。
于是,言似卿最后对周厉说了一句,“周大人后,虽然我觉得你的差事还是比较忙碌的,最好在此地配合内卫或者魏大人那边的调查,但你坚持护送我回程,那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得出于此前的职责提醒你一句——卧室床榻那边的枕头虽是一样的,但其中女子所用的那个属于新枕,无人用过,他是重新弄了一个摆在那,旧枕不知去哪了。”
“按理说,不管他对这女子是什么态度,筷子这些用品都是旧物,也都被好好打理过,没道理枕头要刻意单独换掉。”
“那旧枕头可能脏了,可能有大量血迹,实在用不了。”
“你让留下来的人仔细检查床榻跟周遭上下,看看是否有血迹残留。”
“了尘是了尘,他跟詹天理纵然可能有天大的秘密跟买卖,这些案子里也都有其他死者,他们不是无足轻重的棋子,还是查彻底的好。”
她说完,手指一松,帘子放下,隔离了她平静的面容。
周厉:“.....”
————————
七日时间,风起云涌。
詹天理被抓,本以为牵扯出来的是某些王爷或者党争魁首,万万没想到是一个和尚。
现在长安内外非议厉害,朝廷都堵不住嘴,可不少信徒不信啊,不信了尘是恶人,于是这种流言蜚语越演越烈。
但这些都跟言似卿没有关系了。
她好生在宴王府休息了几日,吃喝睡觉都规矩得很,徐君容巴不得如此,原本憔悴清瘦的身段也养好了不少,但比她养得更好的还是徐君容。
这位主儿生来心情豁达,爱生活爱享乐,很能折腾小日子,不论在哪都能自得其乐,言似卿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家母亲竟跟府上的女眷相处很好。
当然是后者屡屡主动上门,徐君容原本还避讳,不想跟蒋嵘原配那边的人,以及其生母元后的娘家人接触太多,以后掰扯不清。
但,她又是心软的性子,爱热闹,人一多,次数一躲,一玩闹,一吃喝,一打牌.....
如鱼得水了。
言似卿对此无奈,也觉得好笑,但哪怕她懒得管外面的事,也因为长安内外的动静而知晓这些案子的进展。
了尘,似乎还未给出解释自身的说法,似乎闭口不言。
但关于詹天理的调查一直都在继续,渐渐地,有风言风语说了尘跟冽王有仇,是故意设局戕害冽王,一切都是了尘干的。
言似卿:“这是冽王的党羽传言的,也算是狗急跳墙,逼不得已。”
光是那小镇的制药之地被找到,冽王那些人就栽了。
涉及巫蛊瘟疫等事,自古就没有一代帝王是松手的。
明君知道是非厉害,昏君也爱惜自己性命跟江山,所以,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言似卿知道冽王已经完了,不会有转机。
现在的问题就是了尘。
小云:“也有说是冽王一开始是想害您跟世子殿下,后来詹天理意外出手....他自己身陷囹圄,于是急中生智去栽赃了尘大师,要他当替罪羔羊。”
“白马寺那边的调查反复验证,确实能证明他跟詹天理认识,甚至了尘大师自己都承认了,但也只说他们是正常的探讨佛理跟乐道,并无别的。”
“可他又不解释十四日的行径....”
两人商谈中,有客来访。
——————
是听藏大师。
他来求助言似卿。
“了尘不是这样的人,他素来与人为善,帮了很多人,他那天不在,一定有隐情,不能说。”
听藏是得道高僧,历经两朝,德高望重,于许多人都有恩情,他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老前辈,他言辞诚恳,但言似卿听着,客气礼貌,却很冷静。
“这隐情,大师您知道么?”
听藏神色复杂,否认了,“不知。”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真不知。“
言似卿:“那就是您知道他去做的事情是不能为人知的,连您也不能说,否则怎么能叫做隐情?”
听藏:“......”
他苦笑,“言大人真的是举世少见的能人。”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撒谎也不能说。”
“只有佛祖知,各算人功德亏欠,老僧还是不能说。”
小云瞪眼,这老和尚,哪有这么为难人的。
既然求人,什么都不肯说,自家主子凭什么要掺和?
也不是没救过了尘。
可这人古怪得很,屡屡卷入。
言似卿静默片刻,道:“调查之中,我能参与的,调查到的,如今接手的人也都知晓,我也告知了一些线索,若是他们没有继续查下去,就是上面的意思,我说什么也没用。”
“大师您懂我意思么?”
听藏沉默,点点头,叹口气,“其实也就是来尝试一下,老僧以为您因为调查中断,脱离出来,有些事,还有所保留。”
现在看来言似卿并未。
他没有继续为难人,那有违他的德行,于是起身要告辞。
正好此时府卫来通报,递来密信。
是魏听钟的。
言似卿打开,看了一眼,竟递给听藏。
听藏:“这,合适?”
言似卿:“可以。”
听藏看了,表情沉重,后苦笑:“竟从詹天理那搜到了尘的亲笔书信。”
“有了这证据,詹天理被审讯后,还亲口承认他确实跟了尘勾结,只为谋害冽王。”
“只因冽王,与他有仇。”
“了尘也觉得冽王作恶多端,该死,所以他们联手布局.....在温泉别庄放毒,一来是打算直接把人处理掉,假设处理不了,用的也是他那边制造的毒,罪责归咎那边,只要把事闹大,帝王不可能不重视,就会处理冽王。”
“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怎么弄,都铁证了,还有口供。
死局了,翻盘不了。
听藏面如死灰,最后叹气,“叨扰了,言大人。”
言大人。
现在还喊她言大人吗?
听藏听到身后喝茶的女郎淡淡一句。
“确实有保留。”
听藏转身,面露惊讶。
言似卿当时没跟周厉说的是——她还发现詹天理的家里有药盅,底部烟熏火燎,显得长期使用过,但后来就没用了,放在那很久,他舍不得扔,时常擦拭,但又不愿意常常看见,所以收纳在柜子里的最深处。
詹天理似乎无病。
那就是他的妻子染病了,是病故了?
听藏重新坐下,沉吟片刻,“要么被杀,要么染病亡故,这体现了两种极端,要么他一开始就是癫狂无情之人,要么,他因情而殇,怒而报复。”
“这能影响案情调查么?”
现在都死局了,还能有什么样的调查结果可以推翻这一切?
言似卿背靠椅子,“我不知,只是当时留意到了这点,如何调查,依旧看现在的主官能耐,我已尽力。”
听藏点点头,但也好奇,迟疑了下,问:“为何您当时留了这一个发现未曾告知随行的查案同僚?是,觉得他们不可信?”
言似卿神色微顿,略无奈,“大师,您以为我是置身事外的高人么?”
“我也需要留点价值自保。”
“我,也有鄙薄之处。”
“只是我没想到上门来求的人是您。”
听藏震惊,后原地双手合十,“是我为难施主了。”
言似卿垂眸,摆弄茶杯,低低一句,“我家的功德碑,多谢您看顾多年。”
宴王是起手之人,出力出势,但能长期维护,只能是白马寺那边用了心。
她承情,且愿意回报。
听藏脸颊微颤,似苦非苦,最后一叹。
“您,也是有大功德之人,将来会有好结果的。”
言似卿不置可否,送别了听藏。
人走后,小云站在边上低声:“会给您惹来麻烦吗?毕竟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让您不要再插手了。”
“其实我觉得,不掺和更好,您的安危第一重要。”
言似卿却远望听藏的背影,低低一句,“陛下不是希望我别管,而是想看看我到底跟了尘有没有关系,又是否介入。”
“既不能故意什么都不管,有违我以前的作风,显得在自保。”
“又不能全力接管,为保护了尘而付诸全力。”
“你信不信,听藏这一出去,外面监视的魏大人就能上报宫内。”
小云震惊,问言似卿怎么知道的。
言似卿神色淡淡。
“宴王跟陛下拉扯多年,互有顾忌,要说宴王府没有帝王眼线是不可能的,魏听钟还能不知道这点?他也明知道我现在已经无法再介入此案,他还送来密信,告知案情过程,难道不怕陛下知道?既然敢,就是默许的,既然是默许的,就一定也知道听藏来了,还掐着这个点送进密信。”
“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我能掺和几分。”
“现在这样正好,我不掺和,事实证据自会说话,就看他们接下来这么查了。”
——————
宴王府外,魏听钟已经放下茶杯,动身去了皇宫,没多久,出来了。
周厉跟简无良被密令调查那位女子。
魏听钟转而专攻了尘身份。
但他们都不知道内卫改行去查什么了。
魏听钟从天牢出来,眺望皇城,看到了宴王府的位置。
“查的,也许是言大人。”
他不懂,帝王在言似卿这,似乎尤其反常。
反复试探,反复调查。
这本不该是一个帝王的姿态。
比对宴王还谨慎。
但魏听钟没想到,他们这边还在查,三天后,言似卿在长安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严重到有一批心腹被抓了。
户部那边查的,账户有问题。
言似卿知道背后有人出事了,但这是死局——她不处理,那些人就会死。
她出了王府,到长安的长安街大金柜查看账单,刚进小房间。
柜子后面人影晃动。
言似卿一惊,身体折转,看向走出的人。
眉头微拧。
而后面的门啪一下关上了。
传来跟小云他们的激斗声。
这人微笑:“好久不见啊,夫人。”
——————
言似卿在之前暴露了自己的商业底子后, 一般人也查不到,依旧是那样的原因,经济是相当复杂之事,一环套一环, 一人连着一人。
但, 若是王爷层次或者户部上端开始绞尽脑汁去查她。
那被查出也不奇怪, 被查出后,再下局戕害也不是难事——因为,帝王翻脸无情,既能给权,也能收权。
她一开始就不是这些权贵的对手。
也一开始,在底层。
商贾啊,再有钱, 又如何?
镶嵌黄金的肥羊跟肥美可食的肥羊有什么区别吗?
前者只会引来更多豺狼而已。
“所以, 草鸡会上枝头,差点变凤凰, 结果又因为过分清高跟骄傲, 以为能待价而沽,枝丫稍微抖动一下, 草鸡就站不稳了,掉下去了。”
“你说, 她摔得痛不痛?”
他说得很认真, 也很戏谑。
因为室内封闭,窗柩也紧闭,白日阳光穿透进来是隔着一层的,光暗的界限,它把影子拉长, 把人的恶意跟觊觎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