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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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王始终不知兵部宴王权力之胜。
帝王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了,兵部大乱,外敌北逾将侵!
帝王投鼠忌器。
真正掌权者,从来不需要蝇营狗苟的算计。
最强的兵马在谁手里,谁就是定鼎的江山。
而现在帝王跟宴王各自的兵马实力对比,谁也不知道,因为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手头的兵马将领里面,谁又会反水。
这是不确定性,外敌之恶又是绝对的确定性。
所以,局面能保持十数年,如今日。
你看宴王需要参与设计冽王跟祈王吗?
他没动过手。
就算元后当年真做了什么,有证据,也没什么意义。
帝王已经过了最合适铲除隐患的时间了。
——现在,宴王府确实如日中天。
——————
言似卿踱步,走过呆滞的泠王身边,低声言语,“还有你不仅低估了你的兄长,你的父王,甚至....更低估了你养的心腹。”
泠王此刻才真正震惊。
言似卿没有再解释。
外面门一开,早就尘埃落定了。
泠王的人都被拿下了。
魏听钟把人交给下属,马上送往皇宫,人却跟在言似卿身后。
四下无人时。
“言大人是怎么确定今日宴王府绝对无碍的。”
“就这么不看好陛下的权威吗?”
这是大不敬了,但这位魏大人还是问了。
言似卿看了看他,叠好已经用过的帕子,“上次的五十万饷银,蒋晦还是用上了。”
这要么说明帝王在宴王跟外敌之间还是选择信任了宴王府,至少现在不会动。
要么说明宴王不需要管帝王态度,直接命令兵部过了其中流程,直接让蒋晦用上这一笔钱。
魏听钟挑眉,后飒然失笑。
“那,齐无悔呢?”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真正的主子是陛下呢?”
言似卿走了,留下背影。
“我不确定,但魏大人你同意了我的计划,在这守株待兔,那就是陛下的默许。”
“陛下既然默许,就意味着他知道很多。”
“那只能是有核心人物上告过。”
他可以冷眼看这些儿子斗来斗去,因为他有许多儿子,也有许多孙子。
还有时间等待。
——————
沈藏玉已经被放出了。
被皇宫禁卫带着帝王密令过了大理寺审查,在简无良冷漠的目光下离开审讯室,拉扯了下衣袖,也没有对大理寺上下露出恶意,只是淡然,淡然走在染血的走道中。
李鱼皱着眉,神色不太好看,低声说:“好复杂危险的人.....”
也毫无底线。
这算什么?投靠一个算计一个?只为攀附最高权位。
难怪连妻女都能毫不犹豫抛弃。
这种人,太可怕。
简无良冷笑,“太贪的人,迟早一无所有。”
——————
这句话已经提前验证在谢氏。
谢氏的雍容古老宗庙中。
长老们汇聚一堂,但第三次让一个女子入内。
历史上只有三次。
谢氏家主跟这些长老听完事情大概,也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几个老头跟一堆谢氏心腹。
这些人,都攀附了泠王。
跪着,坐着。
而庭中唯一站着的也只有谢眷书。
她今日一举之力,主动掀起这场风波,主动进攻,尽显狰狞的锋芒。
最后开口。
“太贪的人,未必一无所有,但介入党争且失败的人,一定抄家灭族。”
“现在,唯一能救谢家的人只有我。”
“诸位长辈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吧。”
“你们摇摆犹豫多年,都不愿意承担择选失败的结果,也无侦察真相的能力跟勇气,反正现在已到绝路。”
“那不如让我承担了这风险。”
“诸位等结果就是了。”
坐着的人集体变了脸色,不少族老甚至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想到了另外两位女子。
谢后,宴王妃。
现在又加上了一位谢氏女子。
谢氏,似乎这百年来有点古怪,代代....阴盛阳衰得很。
甚至其中显现的女子之大才都远胜过许多当事男儿豪侠。
他们无奈,却又感觉十分复杂。
额,总比一个不出好?
细算来,出人才的频率还不低——三位女子也只是间隔四十多年。
相当于十几年出一位。
当然,最小的这个肯定不能跟前面两个相比,可,她似乎在蜕变,以可怕的速度蜕变。
门窗紧闭,这些腐朽的老头子们似乎嗅到了参天新木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的野心气味。
他们甚至清楚——谢眷书没有在温泉别庄那会提前把这些被收买的人提前处理掉,也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谢家不走到这样的绝路,这些人不犯如此巨大的错误,就永远摇摆不定,她不反击,不争斗。
那最后被牺牲的也只有她。
————
谢容在外面等待,过了一会,门开了。
他得知了家族命令。
那些人,全部处死。
他们腾出来的位置跟权力,谢眷书掌权安排。
谢眷书走出,身后尾随仆役。
整条年轻后族聚集的走廊,他们的目光全都尾随在这一位嫡长女身上。
一位他们原以为只会“联姻”成显贵王妃或者联姻失败而被舍弃的女子。
古老的走廊,摇晃的灯盏,茂盛生长的花草,白日流光。
柱子上百年前涌现的英豪们提名落字,一个人都是在史书上留下顶级荣耀的存在。
她像是走过辉煌的历史,也见证着历史的更迭,更像是走上一条权力之路。
她正走在这条路上
谢容直接跟上了,亦步亦趋,“姐姐,姐姐....”
谢眷书炖顿了下步子,让他跟上了。
——————
言似卿回家吃了饭。
宴王府果然无碍。
那禁军也只是以调查案情真凶的理由包围,理由是保护。
并未入府搜查冒犯。
等宴王回来。
禁军就撤了。
小小一波切磋,吓坏了文武百官,但帝王父子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的。
“所以,大理寺现在关了三位王爷?而且还都是重罪,甚至可能会死?”
徐君容表情复杂至极。
言似卿纠正了下,“一个不是王爷了,是庶人,也只是圈禁关押直到死。”
也只是?
徐君容小心翼翼,“那老三会死?”
言似卿:“嗯,必死。”
徐君容:“老四呢?”
言似卿喝着炖得清甜的瓜汤,“这个不确定,得看其他宗室跟王宫大臣们对他好感如何了?”
我女儿真幽默啊,还好感。
怀渲这些人怕是恨不得把这两位王爷都生吞了。
不过她们这刚聊天,管家就来报了。
皇宫那边出了大事。
又怎么了?
管家无奈,委婉道:“怀渲公主哭着要上吊。”
“说是因为两位哥哥的胡作非为,她的清白受损.....”
“她不想活了。”
言似卿喝汤的动作顿了顿。
众人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言似清没忍住,笑了笑。
这怀渲公主.....也是个妙人。
——————
怀渲公主以一己之力把这些宗室的不满跟大臣们心里的恶感引出来了。
弹劾满天飞。
人嘛,党争是为了利。
现在利是半点没拿到,先要死,还是这种极不体面的染毒之死。
这两位王爷的手段也忒歹毒邪恶了。
谁不怕啊?
都说君主显贵,天家无双。
臣子也是人,这俩王爷,一个赛一个不把人当人,那万一将来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得其不满,是不是就能用这种毒秘密祸害,毁掉整个家族?
大臣们恐慌啊。
见怀渲开了头,他们就跟上了。
但他们都收了笔——都没提到那种毒。
因为,这种毒一旦被百姓知道,还出自王爷密谋,那绝对不利于朝廷跟皇族。
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帝王做决定。
——————
关中城。
谢眷书回到这,以谢氏的代理人配合了调查。
调查什么?
她不知此大师到底什么来历,值得泠王如此费心戕害他,但让她内心更觉得诡异的是——帝王对这人的调查力度似乎很深。
都不下于对言似卿的反复试探了。
都快掘地三尺了。
而且更古怪的是如果按现在的调查,了尘绝对是被污蔑的,他无比清白,那他十四日那天到底做什么了,始终不肯告知内情?
嘴巴跟被缝死了似的。
一番调查后,终于找到了——
“这什么?”
“好像是烧香祭拜,这里还有烟灰。”
“纸钱?”
“了尘,在祭拜谁?”
——————
简无良第十八次来看这人,坐在桌子对面,看到戴着镣铐的了尘憔悴了很多,皮肤苍白,却依旧显得清润如玉。
好看的人,再憔悴狼狈,也依旧像是跌落凡尘的仙人。
处处显珍贵,不似凡人。
简无良缓了下语气,“了尘师父,你那天,在祭拜谁?这种事,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了尘皱眉,手指曲起,但不语如旧。
简无良无奈,但对方已经不是罪人,他没办法强行让对方开口。
正打算按照流程把人放走。
听藏都来提人了。
门开了。
简无良转头,神色幡然巨变,立刻跪下。
“臣下见过....见过陛下。”
门口,龙袍者眉目冷肃,双瞳威严,幽弱深海,只慢吞吞一句。
“你,是在祭奠你母亲吗?”
了尘戴着镣铐,盯着他,眼底发红,但也只是凉凉一笑。
“陛下,了尘已皈依我佛,远离民间,无父无母。”
帝王抬了下颚,并不恼怒,只是沉沉开口。
“那不由你说了算。”
“朕说了才算。”
长安的雀观楼之上。
大理寺等人被言似卿允诺邀请吃饭那日,对于半个月天牢内的变故,简无良没有对外泄露半句。
天子家事, 既是天机。
既没有公开的宣布, 那就是隐秘。
若非简无良爱惜跟言似卿的这次邀约, 他最近决不会外出一次,只会假借整理部内案子而闭门不出,以规避风险。
但,言似卿履约,他立刻来了。
既是邀约,很慎重,雀观楼顶楼热闹, 李鱼这些人当前没了任何紧要的案情让他们焦虑忙碌了, 剩下的其他案子都没那么凶险,也算是好好放松一次。
好吃, 真好吃。
但简无良看言似卿喝了一点小酒后, 谈笑后,孤身走到窗边, 遥望外面的繁华街道与挂灯河畔,背影葱葱, 气寥如烟, 一时安静,犹豫了下,还是上前。
斟酌了下。
“言大人是在忧虑什么吗?”
言似卿靠着窗柩,笑着反问:“大人?”
这一刻,又看不出忧虑了。
简无良:“我觉得是。”
言似卿:“可以是, 但不合适。”
简无良顿了下,还是顺她的心,改了称呼,“言东家担心某些人还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吗?还是,在担心边疆之事。”
沈藏玉,蒋晦。
一个是她的过去,一个却.....
简无良知道沈藏玉接下来得到的权力只会更重。
甚至比自己都重。
蒋晦又不在。
鬼知道那种人会做什么。
要知道现在细算来,他当初被言似卿拿捏的把柄,一旦权力大到一定程度,或者他的价值对于帝王而言可以不在乎那些黑点,那这种把柄形同虚设。
对她是有极端威胁的。
言似卿摇头,“那是他们自己的人生,我没那么重要。”
反过来,担不担心他们对她的影响,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莫名的,简无良心头发麻。
他更恐慌自己竟有一瞬犹豫要不要提起前些日子在天牢的.....
言似卿忽然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简无良错愕。
她,知道了。
亡,说的是冽王跟泠王,败势如斯。
那兴,说的就肯定不是宴王。
那是谁?
只能是那个人。
也对,她亲自接触了泠王,也察觉到了泠王暗算了尘的诡异,可能连贯一切事端,最终有了猜测——能让一个王爷费心铲除的,要么是威胁巨大的政敌,要么掌握自己把柄的知情人,要么是其他继承者。
前面两者都不是,也只能是最后那个答案。
言似卿看着酒杯,看着里面摇晃的酒水,继续说:“简大人。”
“嗯?”
“我要走了。”
“.....”
简无良张嘴,却又哑口无言。
言似卿笑了笑,喝完酒杯里剩下的酒水。
“如果顺利的话。”
“但也提前祝你将来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她放下酒杯,踱步离开。
简无良虽然早料到她不喜欢长安,也疲惫这一路来的不得已跟卷入的争斗。
甚至预判宴王府的荣华富贵并不能留住她。
还是为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分别而伤感。
可他又只能承认——他更希望她自由。
简无良也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快步追下去。
言似卿已经下楼了,长安雀观楼的掌事恭敬送到门口,也取来了她的披风。
“东家....下雨了,您不等等嘛?”
言似卿抬眸,看着忽如其来的春雨淅淅沥沥,已有水珠穿线,从屋檐瓦沟如珠帘。
她有些失神。
后头传来脚步声。
是简无良追下来了。
靴子击打在阶梯木板上,她回头,看到简无良一脸的急切。
这种急切,她见过。
她皱眉,斟酌了下,还是提醒了下。
“简大人,人生修行不易,不要太在意个别所求。”
简无良原本靠着一杯酒而鼓足的勇气卡在咽喉。
她要走,有些话不说,这一生恐怕都没机会了。
可她觉得他的前程跟安危更重要。
有些话说出口,她知道了,他也没遗憾了,这本没什么,言似卿本不会太无情,因为知道这种事发之于情止之于礼。
说了也不是天大的事。
可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一旦有什么变故,那就是对他致命之事。
她是好意。
根本上是觉得他还算是一个能干实事的好官。
简无良察觉到了,站在门槛后面,看着她站在滴雨的屋檐下,苦笑:“我原以为您看不太上我的那点工作,这段时日,也是让您发笑了吧。”
如果不是她,他在白马寺就栽了。
言似卿否认了,“其实,我觉得那大公鸡很好。”
简无良窘迫,又狐疑,难道不是取笑吗?
言似卿:“至少,你没有为难一些不相干、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没那么好,但也不坏。
这已经很可以了。
尤其是在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
所以言似卿愿意跟这人一同查过这么多案子,但....也到此为止。
她勾了下披风的玉带,看着下人架来的马车即将抵达跟前。
却见街道喧闹,只见禁军护送礼部的人乌泱泱抵达各处街道公文榜贴了公文,还有宣官沿街高声锣鼓宣告——这也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圣旨,只是通告给所有老百姓知道。
长安之地又是皇城,通告起来更方便。
而这种通告也一定是朝堂之上过了消息的。
帝王跟阁部那都同意的。
不远处就是通告栏,公文贴了。
禁军看到言似卿跟简无良一愣,过来行礼。
都不用问,那声音很大的锣鼓宣官就已经告知了消息了。
就是宣布三件事。
一,冽王处死,其后嗣以谋反同罪论处。
二,泠王所行不端,戕害亲族,贬为庶人,圈禁,后嗣移族谱至旁支宗亲,断继承权。
三,白马寺高僧了尘乃至皇子,年幼遭奸人所害而流落民间,近期又被泠王污蔑谋害,经泠王那边的脉络调查确定了证据,确定其皇子身份,陛下如今找回爱子,钦赐英王身份,回归皇室玉谍。
四,宣威将军齐无悔升任禁军副统领.....
简无良跟言似卿都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了尘这么快就能被确定身份。
主要皇子身份非同小可,他出身时就无记录,显非宫内出,这种身份极难确定,也很容易混淆皇室身份,不管是礼部阁部还是宗室都有莫大阻力。
简无良本以为帝王需要周旋很久才能达成这个目的,或者最后没办法,只能给了尘其他安排。
万万没想到。
这么快。
而且齐无悔的官职还如此厉害!
陛下在布局——为他的爱子布局,也在削弱宴王府的兵权。
他隐晦看了一眼言似卿,他猜测言似卿急着离开,也是预感到新皇子一旦找回,长安局势又有巨大变化,麻烦更大,所以她才想早点离开。
正好现在帝王找到爱子,急着跟朝堂阻力对抗,也未必太在意别的.....
这么快?!
简无良莫名焦虑,“言东家,我看这雨似乎要越来越大,早点回?”
“嗯。”
言似卿正要上马车。
却听到了马蹄声。
重甲,骑兵。
浩浩荡荡。
来了,还是新上任的禁军副统领齐无悔亲自护送,护送着一列马车。
那马车的规格.....简无良眉心一跳。
亲王级?
言似卿也皱眉了。
马车停下。
周厉神色沉闷,下马,护送拉开马车帘子的人....
王袍,光头。
但美玉姣姣,出尘绝俗。
他下了马,在金吾卫撑着伞的保护下踱步走来。
“言姑娘,要回了吗?”
言似卿看着身份已经幡然巨变的得道高僧。
蹙眉,抿唇。
“英王殿下。”
她准备行礼。
了尘伸手,用一个物件托举了言似卿的手腕,阻拦她行礼。
但,那物件——是圣旨。
他把圣旨从袖下掏出的时候,不止周厉,甚至沈藏玉都愣了下。
他们都不知道这圣旨的存在。
按理说陛下关于以上通告跟旨意都是各自抵达各处的,没有私下给个人的圣旨,除非这是了尘单独从陛下那拿到的旨意。
“言姑娘是我恩人,两次了。”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言似卿看着了尘,目光从他身上到圣旨....
了尘察觉到了,收回圣旨,但没打开宣读,只是轻缓道:“若是我说,我曾拒绝陛下。”
“你信吗?”
言似卿:“您跟陛下是父子,天家之事,不敢问。”
了尘:“你还是这么客气。”
“他倒是了解我,看出我有世俗之心。”
“言姑娘可知道是什么?”
言似卿顿眸,“不知。”
是权力吗?
是人间的富贵荣华?
对曾经是世道高僧的了尘来说,这种揣测很不客气。
了尘摸着圣旨,垂眸低语,语气竟有些缱绻:“夫人。”
他抬眼,眼底瑰丽。
“我曾经好几次都在反省:若我不是区区一个和尚,而是拥有权力之人,是否能让你不那么辛苦。”
“但,我也很清楚以上是俗人自欺欺人的诳语。”
“实则是我对你有好奇之心。”
“觊觎之心。”
“夫人,我的佛心已灭。”
他的眼睛像是会落泪。
“所以。”
“如果这莫名的身份一定有我想要的好处。”
“而我实在不能对抗私心。”
“于是跟陛下求了一件事。”
“赐婚。”
“陛下答应了。”
“你可会怪我?”
他说着,递过赐婚的圣旨。
所有人脸色大变,甚至极端无措。
沈藏玉表情僵住,他看到言似卿也静默在那。
手指拧紧了袖子。
她看着了尘的眼神很深,表情有不理解跟错愕。
像是被极端的麻烦困住了。
真是好大的泼天富贵啊。
赐婚王妃呢。
多少人得羡慕她。
她转头,看向皇宫那边。
表情转冷。
片刻后,在简无良手心发汗,鼓足勇气试图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一句。
“殿下美意,陛下赐婚,确实荣幸,可惜,在下卑贱,在常年寡居中亦有所动摇,已私许他人终身,亦心有所属,实在不敢欺瞒。”
她拒绝了,竟拒绝了。
抗旨可是....
是蒋晦吗?如果是蒋晦,确实敢!
他若在,现在就能快马冲进皇宫。
小云在刚刚的错愕惊慌后,现在反而有淡淡的欢喜:世子有机会了!夫人终于愿意给世子机会了!
简无良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能唯一帮到言似卿的也只有蒋晦了。
了尘:“我,不在乎。”
“也许那位足够幸运的郎君也会成人之美。”
谁敢跟王爷抢妻子呢。
他目光淡淡的,扫过简无良,又似笑非笑扫过沈藏玉。
“或者,对方足够好,让我觉得他能比我更保护好你。”
“陛下也会同意,毕竟夫人是我朝栋梁,于官,于经济,都有很大成绩,应当由好前程。”
“夫人能告知吗?”
众人都看向言似卿。
沈藏玉垂眸,知道在边疆的蒋晦若是得知她承认了他,恐怕能吃三碗饭。
言似卿淡淡一句:“陛下会同意的。”
果然是蒋晦。
毕竟除非帝王现在就要除掉宴王父子,否则蒋晦现在已经是皇族中最出彩的后代了。
能文能武的皇长孙,未来有望。
阁部都在护着。
可陛下好像不会同意吧,以前就不同意。
“大食国,海富贵。”
“他曾送我定情美玉,我收了,也允诺了。”
“若是我与他联姻,两国商业永繁荣交易,永不开战。”
“英王殿下,若能关乎我国利益,通达商贸,泽益于许多商农百姓,长定久安于边疆一壤,您作为皇子,天家子孙。”
“会成全吗?”
了尘愣怔,后掩了眼神,再抬眼,似乎很伤心,“夫人是真心的吗?是真喜欢那位海会长,还是为了我家国百姓而牺牲.....”
言似卿顿了下,知道今日言语一定会举国皆知。
任何人,所有人。
他,也会知道。
可她抿了唇,踱步走下去,走过他身边。
“是,我喜欢他。”
“这么多年,只为他动过情。”
“这也是我不能对抗的私心。”
“不会再有别人。”
她越过这个人,背对着所有人,垂眸,表情跟眼神有一瞬的波澜,但终究在上马车那一刻恢复极端的冷静。
再无异常。
————————
雀观楼在后面变小, 街道好像被时间拉扯,马车上的言似卿手臂抵着软卧扶手,指尖却摁了额侧好几下,眉宇间思索, 但有些静默疲然之色。
小云没进来, 在架马的车架上, 跟护卫一起了,因察觉到言似卿现在不宜干扰。
此事太诡谲。
新的成年皇子,赐婚。
对,这个赐婚简直诡异得无以复加。
了尘怎会?陛下怎么会应允?!
可再多疑问都不适合现在问,如果她在马车里,一定忍不住。
小云靠着门,往上看长安城上飘飞的小雨丝, 也想到了每次言似卿若有什么变故, 似乎都天公不作美。
也总有人为牵制,阻碍, 甚至威胁。
很有些....宿命的感觉。
好像就在隐隐预告着——她这一生都得困在长安之地, 与这座与至高权力捆绑在一起。
多奇怪啊。
抛开小云对言似卿发自内心的崇拜,从这个阶级分明世道去判断——她明明只是商贾, 也只是被灭家的医家女。
甚至这俩母女到现在都未提过自家的灭门案子,既不立案, 就无威胁。
为何如此?
难道, 是为了钱?
——————
了尘好像也不在乎天下人对他这离奇身世的议论,更不在乎好好一个德高望重的出家人怎么就在翻身成为王爷后,这么一头堕入女人香,非要如此。
王爷府邸已经收拾好了,仆人忙碌, 见到了尘后纷纷行礼。
作为新上任的禁军副统领,沈藏玉领了君命护送了尘出宫回王府,也代为查看礼部收拾的府邸是否妥当.....
入庭院,仆人们小心翼翼避开待客的茶室。
凉亭的翘檐瓦沟也在滴水,落在院中鱼池的水面上。
涟漪一片片。
了尘邀请沈藏玉喝茶,后者推辞,说是要回皇宫予帝王交差,不容耽搁。
了尘:“我怎觉得齐将军似乎有些不满。”
沈藏玉顿了下,“王爷误会了,下官不敢,是真的凭着陛下宽容才得重用,不然以前面跟冽王他们的接触,纵然背后有陛下朝纲明断,为真相而设计,为找到王爷您而让我卧底其中,但冽王他们毕竟是天潢贵胄,如今在天牢也是对我恨之入骨。”
“如今尘埃落地,陛下不追究,下官已是感激涕零。”
了尘:“那倒是,言大人那般功绩,也没见我这位父皇多宽容,给什么好处,倒全让你得利了。”
沈藏玉安静,不语。
似乎,是这位新王爷对新任的宠臣不太满意。
这跟外界猜测这位宠臣攀附上了“未来太子”大不一样。
了尘没有拦他,让他走了。
屋外靠后院花圃的某位仆人佝偻了身子,摸过小沟,到花圃中继续辛勤工作,但没多久还是有密信出了王府。
抵达皇宫。
珩帝看到了文字,随手把密信递给边上的魏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