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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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言似卿,像是在盯着一盘既肥美又吃了能无限壮大自己的灵禽仙肉。
言似卿靠着桌子,她素来比一般女子高挑,比大部分男子也不弱,但身段薄挑,越发显得高秀,其实比眼前人看着更青葱玉立。
长长的眼睫毛,茂密如凤凰栖梧的冠羽,挑眉看对方时。
她没说话,但眼神很深。
其实也才见过几面,接触几次,但她次次都以珠玑之言辞压制人,完全无视了地位尊卑,早就让人心头不自然的。
这种反常的弹压一旦扭转局面,会让得势者越发急于表达。
尤其是胜券在握的时候。
他不满意她这样冷静的反应,眼神扫过窗户跟门,也确定外面还在厮杀。
她带了多少人出王府,多少人入柜坊,他一清二楚,尤在掌握中。
“夫人不想提醒我两件事吗?”
“第一,你现在跟宴王府捆绑一起,我怎么就这么大胆对你出手,如是户部审查柜坊也就罢了,还直接来这里对你下手,不怕我那大哥哥过来把我吊起来打?”
“第二,你不震惊,为什么是我?”
言似卿垂眸,似乎对跟他接触或者交谈有些疲惫懒怠,只低凉一句,“愿听解疑。”
这人依旧不满意她的表现,所以并不能得到从前屈辱后的雪耻满足,但,好歹她在掌握中。
只要想到她的一切随自己操控,他就压不住喜悦,眉梢上扬,继续笑:“因为,我那大哥哥乃是元后嫡子,原本金尊玉贵,从小就凌驾于我们至上,我小了他许多,还没亲眼见过,但可没少从别人以及我二哥跟三哥身上看出他们的嫉妒——听说,他们最早甚至不敢生一点点关于太子乃至帝王之位的肖想,直到后来发现这位大哥哥始终没有被选为太子,他们既疑惑不解,但也生了野心。”
“成败尊卑都在一处——假设这位元后既出于嫉妒,也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瞒着我父王做了让他震怒之事,比如暗害了他最爱的某个小儿子,火烧地宫,从母到子全部烧死,杀人灭口,让我父王痛失所爱,元后已病故,但我大哥可还在,我父王还能容他?”
“所以,你言家被灭,其实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你刚离开宴王府,后脚宴王府就已经被禁军包围了,其实若非你母亲还在里面,我还真不太敢直接找上你,怕你这般聪明,又算计到了什么,或者看穿了我,有所设计,但既然你母亲还在宴王府,那你绝对对此事不知情。”
“那,你就没那么难对付了,言似卿。”
其实就是那么一个道理——再聪明绝顶,只要失权,她就是待宰羔羊。
言似卿对这个事实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她从未因为敌人强权压迫而开口怒斥不公。
因为没用。
她缄默一二,后开口,“从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局中局。”
“冽王那边的计划失策,从布局者到陷落者,就是你先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利用詹天理设计,也从白马寺之事上看出我的作用,连着我一起算进去,以我之手,拉祈王,甚至冽王下马。”
因为祈王冽王确确实实犯了帝王最抵触的事,从勾结雪人沟那边的叛徒到养毒,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所以.....
“沈藏玉,其实是你的人。”
“是吗,泠王殿下。”
泠王垂眸,轻轻一笑。
——————
温泉别庄之前,既关中城聚会之前,也是沈藏玉见过冽王之前。
长安某地院子里,沈藏玉推门进入,一眼看见另一位王爷,以同样的姿态在哪涮火锅吃肉吃菜。
他眉心狠狠一跳。
不过不同的是,这位王爷更年期,在外更显得距离大位遥远非常。
可他其实已经非常接近了那个位置。
因为祈王废了,冽王还不如前者,必被处死,现在都不用掰着手指头,直接一眼望去,也就是两个人选了。
宴王,以及.....
“泠王殿下这个时候急召我,就不怕临事发前的紧要关头反而露出破绽吗?”
沈藏玉是不满意的,因为他就是很谨慎的性子,也是极端自保的性格,并不愿意冒险来见自己的“第二位主子。”。
万一被察觉,计划失败,这些王爷们还有退让保底的本事跟身份,他不行,基本就是一败涂地了。
可惜,上位者很难为下位者忧人之忧。
泠王只是吃着菜,也不招呼他坐,只说:“计划确实重要,但有几步需要补一下,密信往来太过麻烦,而且万一暴露就是证据,也只有今天是方便见你的。”
“本王也不卖关子,关于这个计划,于本王最重要的自然是在利用言似卿拉下冽王后,如果控制她——这个女人变数太大,至今不太明白父王对她的安排,只能当她的手腕跟财富入了我父王的眼,这种人若不能掌控,有可能在事态结束后,让她察觉到是我得利,进而调查我,那就不美妙了。”
“听说她很在意追随她的忠诚者,对其忠诚必有回应,不会轻易让人为她担责,是吧?”
问亡夫,确实合适,总不会连这种事都不了解吧?
沈藏玉:“是,她确实是这样的人,这点倒是没有变化。那殿下就是想来问我关于她的商业底子了?”
泠王笑:“你可知晓?知晓了,可愿意说?”
往常的纨绔王爷,现在眼神阴狠狡诈,如年轻而削瘦的豺狼虎豹。
沈藏玉温润如玉,一点也不生气,站在原地摩挲了下袖子,慢吞吞说:“她的商业天赋很可怕,年少时她嫁给我,一起管理商行,我便发现了,后来,她那盘子越做越大,却有很大声一部分不为人所知,我自然也没办法知晓——至少以我诈死前知道的那些生意盘子,肯定是无用的。”
他看到了泠王眼底的冷意跟怀疑。
顿了下,补充。
“但上次在大理寺过了一手,我既根据以前久远的记忆去摸索,毕竟如今她在长安若已成型的产业,也一定是在多年前布置的,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找了找,知道一些。”
所以....沈藏玉还是跟泠王说了。
泠王:“这很重要,能节省本王许多时间,也有法子拿捏她了,对了,还有一事。”
沈藏玉:“王爷请说。”
泠王:“此事结束,我父王连连损耗三位儿子,最终得利在我,若无实证,朝廷上下也不会怀疑我这么一个没有后戚帮忙的窝囊王爷,但你,怎么办?那时你可已经因为冽王的事被下狱了。”
沈藏玉默了下,道:“有办法的,否则就算要助殿下您从龙之功,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上,我敢这么说,您也不敢信吧。”
哈哈哈,那确实。
泠王笑,“所以,你不会说,这是你的底牌,那本王也会逼你,谁让没有一点秘密呢,本王只要确定——你,不会出卖本王。”
他的眼神突然狠厉下来,也把自己咬掉了一大半虾身的虾尾啪嗒一下扔在对面的碗里。
这是隐意:他吃最肥美的,但允许这人吃虾尾。
——————
于是,沈藏玉还在天牢,还不知他如何脱身,但泠王知道他不会出卖自己,因为他不管攀附的是谁,只要败落,都是死。
他那保命的底牌,泠王猜测是关于兵部其他内奸的事。
这人最擅保命了,人人都是其攀附利用的跳板。
但回头,泠王瞧着言似卿,“突然想明白了?”
他还是戒备,在试探,但步子已经逼近。
鼻尖好像已经闻到淡香。
言似卿不动,“他若是实际跪伏在您脚下,那他没提醒过你——在这时机当口,不管宴王府是否陷落,您这么跳出来对我下手,陛下知道,一定会有所怀疑。”
“这是一子落,满盘胜局转眼皆输。”
“这不该是您能缜密布局如斯的作风。”
“也不是他的作风。”
泠王距离她只有两步了,伸手就能捏住她的下颚,“之所以急着对你出手,显得急躁不堪,倒不是因为想对夫人有那低俗的色欲之心,本王还没那么下作。”
“只是担心夫人如此机敏,会察觉到危险,直接脱逃出长安。”
“要知道宴王府万一动了,长安就乱了,那时候本王很难分心确定你的踪迹。”
“万一你在宴王府被一并抓起,那等于依旧在父王手中,看管你的也很可能是魏听钟这些人,本王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即便不会为你对抗君命,也一定会厚待你几分。”
“那对本王也有一些变数风险,得把你把控起来才行。”
言似卿:“现在这动静也不小,除非王爷你掌握长安地界的兵马,否则根本不可能带走我。”
泠王忽然笑,笑得很阴狠诡诈。
“带走你?”
“你怎么还这么自视甚高。”
“其实很快会有人知道你为了烧毁证明你的柜坊违法账簿冒险来此,本王为了维护经济司法,特地前来抓你,撞上你的行径,阻挠下,你竟用匕首企图袭击本王....争斗中,本王错手杀了你。”
“你死在这,自有沈家人来继承你的产业。”
“夫人,本王来之前可是下定了觉醒要杀你的。”
“不过....怎么真要成功了,反而有点舍不得了呢。”
他袖下的匕首,即将抵住言似卿的咽喉。
从短短一年不到的光景所闻所见,从最早的雁城开始,她的诸多事迹都在证明一件事——这女子,不简单, 甚至非常厉害, 厉害到让他站着王爷之势掌握先发之利, 仍旧会在背后作坏利用她的同时,担心被她反噬翻盘。
只因一件事——他是王爷,但这天下也从来只有不会输的人,那就是帝王。
话说回来,上一个输了的帝王,也才死了十几年。
前面两个远比他势大的王爷哥哥也才落马不到一个月。
他如何不谨慎,如何不焦虑?
于是呼吸不稳, 握匕的手指也有些抖, 甚至有想开口询问试探又怕露怯的怪异呼吸。
太近了。
人害怕不安起来,呼吸都像是雨打柳条一样娇弱。
言似卿觉察到了胜券在握者内心的空乏虚无——既不自信。
她低垂眉眼, 任由这种她压根厌恶的男性亲近身边, 其强烈的气味,哪怕再有顶级昂贵的熏香遮掩, 或者华衣美服修缮,也依旧透着腐朽。
但她忍了, 只平静道:“你很清楚, 哪怕元后当年真做过这样的事,但凡有铁证,陛下也不会到现在才开始有铲除的心思,若是无铁证,别说历代能成事的开国帝王少有对一同从潜邸蛰伏而出公登天下至尊帝后的发妻厌弃反杀的, 就是想动手,也得衡量朝局之势,所以你也知道哪怕现在兵围宴王府,在无铁证,在无定大局的自信之前,陛下也不会跟宴王直接撕破脸。”
“至少,需要绝对的罪名。”
“你现在就是在当一个孝子,给陛下准备一个绝佳的罪名——你的目的不在前面提及的趁机杀我,伪造合理的杀机,而是,以我现在的危机来引宴王主动过来救我。”
“你准备好了今日对我下手的合理缘由,还把我打成窃取民脂民膏跟国库资本的奸商,你的任何行为都是合理的,宴王一旦为了我跟你动手,甚至伤到了你,那你跟背后的一干人就能趁势弹劾宴王,就跟最早祈王能用我母亲来弹劾宴王一样,这些弹劾能成,甚至威胁宴王府的核心原因就是它顺了陛下的心,所以这一计大概率能成。”
“你只是在等宴王来。”
“只要他来,你就赢了。”
泠王手指紧了紧,手指握着的匕首试图用力一点好让她害怕,但还是没有,力道反而越克制了。
“呵,夫人又聪明了啊。”
“这么聪明,何至于让自己如今落这么惨淡的结局呢?”
“就不怕我真的用这匕首割开你漂亮的脖子....”
言似卿:“你不敢。”
她可真敢!
都阶下囚了还这么刺挠他。
泠王刚要冷笑。
言似卿轻轻一句,“你也知道如果在宴王还未来之前杀我,原本大好的局势就未必了。”
泠王不太在意,嗤笑:“这么看重自己的份量,难道你是我父王心头爱么?还是以为我那大哥哥会为了你母亲爱屋及乌,怒发冲冠....”
言似卿不喜欢听这种话,冷冽打断。
“陛下兵武起势,戎武半生,身体很好,去年还有新的小皇子降生。”
“他还有其他儿子,或者说,他还有许多孙子。”
“长孙还在边疆打仗。”
“你以为呢?”
泠王一下安静,后冰冷反驳:“你这些假设是建立于父王没有掌握元后当年倒行逆施的证据,如果他有.....”
言似卿:“如果有证据,这么多年都没动手,那更可怕了,泠王殿下你最好现在就跑,越远越好。”
一言惊醒梦中人!!
泠王震惊。
他想起了一件事——元后的母族在后面那些年确实遭受不少重创,少有在朝为官的,原本其母族也是地方大势,跟蒋家强强联合,甚至主钱财,富庶程度堪比当年谢氏,只是谢氏的政治力量更强....
可即便如此,元后的母族也少有死人的,大多数都活得好好的,甚至好多还在宴王府,也能正常出席许多场面,尤有崇高地位。
文武百官重臣都很敬重。
而那些重臣....其中不少是跟着帝王逐鹿天下的。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一直都知道,甚至年少时跟祈王他们一并引以为警惕。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忽略的呢?
就是越接近成功的时候,人越失态。
泠王即便内心动荡些许,也依旧让多年蛰伏的冷静占了主要心智,他抿抿唇,叹气:“好吧,那本王还真不能伤你了,亲爱的夫人。”
“其实你不用拿出这些剔骨的政治谋略来说服本王,以保全你自己。”
“其实本王内心深处也一直不想伤你。”
“怜香惜玉啊,夫人。”
“你这般皎皎如玉者,但凡可选,谁愿意碎玉呢?”
“那就劳烦你忍一忍我这远不如那大侄儿的糟糕男子,等一等我那位盖世英豪一般的大哥哥吧。”
他这时候反而客气了。
因为敬畏强者。
比从前更敬畏。
原因在于他内心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临门一脚因为愚蠢跟激进而满盘皆输的蠢货。
“王爷应该很讨厌祈王。”
泠王一愣,后失笑,“是,我那三哥哥应该也讨厌。”
“难道你不讨厌吗?夫人?”
祈王,败于自大,太自大了。
被两个弟弟先后算计。
而且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言似卿垂眸,“天子之家,兄弟一脉互相讨厌,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生死无常,唯一至尊。”
“但我不理解,为什么急着铲除了尘。”
泠王一下安静。
言似卿:“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吗?不过是一神神秘秘,不太吉利的和尚。”
神神秘秘,不太吉利。
言少夫人果然总是言辞珠玑,鞭辟入里。
挑出了一切设计中,看似精巧其实最怀疑的一环。
泠王安静片刻,语气有些危险,“都说你们擅破案的人才都需要最顶级的聪慧,不是靠什么读书或者其他学问能比拟的,但也确实比一般人要好奇心更重一些,简无良屡屡改变作风,跟随在夫人身后,就源于他对真相的追求,对更强者的钦慕,但他有一点是肯定比夫人聪明的。”
言似卿:“比如,他不会在这件事上好奇?因为他比我知晓其中的危险?”
泠王:“是啊,如果是他,绝对不会问的,夫人这么好奇,怎么就不问问本王是如何完成这一切设计的....”
言似卿沉默了下,似乎对自己如今“败势”有些无奈苦恼,但很快,她低声说了话。
“药物很贵,詹天理需要钱。”
“很多钱。”
“加上从小的经历,造成了他后来作案时候无法放过那些钱财。”
“他的乐理是那女子教授的,而他也教了女子读书写字。”
“女子患的病发作时很痛苦,手指会抓挠床榻木檐,上面有指甲抓痕。”
“房间内有花草制作的熏香,那熏香,我在一个地方闻到过——那是青楼女子从小学会的技艺之一。”
“樊香楼。”
“她在那从事过,也染上病。”
“那病,需要的药物其实不便宜,是他身为一个出身贫苦的乐师决计无法承担的,可他家里的药盅使用程度很频繁,药汁都沁入极深,洗都洗不掉,底部磨损也厉害,可见他所用的药是极多的,那需要的钱财也只能有别人的来源。”
“那女子还是死了。”
“詹天理,由此盯上了樊香楼,对冽王有了极端的恨,这成了你利用他成事的原因之一。”
“但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他给那女子治病的钱是你这边给的,这是恩情。”
泠王安静,后低声:“又开始推理了?证据呢?这些可都是了尘干的。”
“他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帮了詹天理,也怨恨我们这些权贵,要连着罪魁祸首冽王一并铲除....”
“幕后设计者可不是我啊,夫人。”
言似卿皱眉,后说:“詹天理,他在琴室被搜到的密信,跟了尘的密信,必然证明那笔迹确实属于他们两个人是吧。”
泠王:“.....”
言似卿:“在冽王做毒的小村子水源地弄了人皮灯笼,上面的笔迹尤掩盖了自己的笔迹,如此谨慎,会在勾连阴谋的密信上留下自己的真正笔迹?”
她当时在宴王府,听到魏听钟故意让人在她与听藏大师会面时传进来的消息,就觉得很好笑。
密信?还是留了真实笔迹跟日期的密信?
是真的好笑。
“大理寺那边审问跟调查中提到他跟了陈私下会见过多次,为阴谋勾连做准备,但其中最后一次在白马寺之后,也就是了尘为配合查案来了长安的本月九日,按理说那天就足够集结所有信息让明天为利用我跟所有人完成温泉别庄的布局了,但那份涉及完整阴谋的密信时间却在本月十日,中间间隔也就一天。”
“我觉得做坏事,要害人,大可不必如此反复提及,还详细记录,毕竟不是私塾小学子们在春时踏青,却被夫子勒令写下感想文章。”
泠王缄默,磨了牙,“只是推理,固然可疑,也只是怪异之处,在证据确凿下,谁会在乎一个和尚的清白呢?”
他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和尚,何至于你这么费心呢?
但言似卿不再试探这件事了,对方也不会说,于是她只补充一句:“我们脑袋上面的人可能在乎吧。”
泠王还没反应过来,头上...房梁哗啦一下。
跳下一个人。
雷霆之速度一掌劈在他握匕的肩头上。
剧痛,麻,手指抖下,匕首落地,堂堂泠王也被跳下的雍容人影一手控摁在边上。
泠王震惊之余,还以为是宴王来了,若是来了反而是好事!
他正狂喜。
结果眼睛仔细一看,却是惊骇无比。
“魏听钟!!”
言似卿已经恢复自由,正要抚摸脖子,魏听钟已经一手控制王爷,一手抽出一方泛着淡香的干净帕子递过来。
言似卿看了这位大都督一眼,接过,轻轻擦拭脖子。
无血迹。
她只是嫌弃。
泠王嘴角抽搐,看看她,又看看魏听钟,深吸一口气,“本王可以理解夫人之厉害,听你刚刚的推理,应该在听闻密信一事后就猜到了尘非真凶,背后有人设计,但,能在这里事先安排魏大人,一定是早早怀疑本王了。”
“是哪里出了破绽?”
“难道你早察觉到有人在户部查你,因此追踪到本王?”
除了这个,泠王想不到别的原因。
言似卿沉默了下,说:“因为现在待在牢里的有三个人,冽王,了尘,还有一个。”
沈藏玉。
泠王跟魏听钟都默默想到这个名字。
所以呢?
言似卿擦着脖子,优雅踱步,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清风飘进来,背对着他们,她的声音淡凉纤细。
“不管这一具的幕后设计者目的之一是不是了尘,至少冽王是必须铲除的,那必然了解冽王的底子,我想不到除了这位齐将军之外别的人选。”
“双姓家奴。”
“但他可以攀附任何人,却从来不会为了谁的大业牺牲自己。”
“挚爱者,唯自己。”
“能让他舍弃冽王的,也只能是另一个王爷。”
“泠王,也只能是你了。”
“还有,你费心经营多年的贪财纨绔形象虽然牢固,甚至为了让我入局时不过度怀疑你,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故意挑选了过气的布料衣物,以此让我判断——你虽贪财纨绔,也乐于接济母族那一家子累赘,却也没有挣到足够的钱财,显得虚有其表,也没坏到最深处。”
“甚至,从这也能证明樊香楼背后的皇族权贵不是你,而是冽王。”
“但你忘了,那一件故意拿出来的过气衣物,在当年也是价值不菲,却无比新颖,显得从未穿过,可见,这种衣物你拿到了也只是扔在那,需要的时候才穿一下。”
“如此,才更显得你奢靡更甚。”
“也绝对比表面上看的更有经济实力,所谓窘迫缺财,需要谢氏的联姻,都只是表象。”
“还有,你在温泉别庄的房间,被封闭多日,日日都得服用药物以镇压可能染上的毒性——人人怕死,人人都喝,但也都知道是药三分毒,若非必要,谁愿意喝这些药。”
“你房内的温泉池水口有药汁干涸后的斑痕残留——你很谨慎,都不敢浇灌花草,怕花草死了惹人怀疑,于是把药都从那倒掉了。”
魏听钟:“只有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染病或者有解药的人才不会喝这些吧。”
正常人怕死极了,哪里会想那么多,就是狠毒如冽王也怕死极了,一天三碗不带流残汁的,甚至数次利用王爷特权要求那些太医多给些药。
这才是正常的。
泠王咬牙,“本王那时候是因为身体好得很,感觉不到任何难受,而且从小因为母族弱势而失势,体弱多病,不能随便吃些不对症的药,所以....”
言似卿:“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在药汁里用蛊虫引毒提前发作吗?”
魏听钟完美的皮囊脸颊肌肉僵了下,看着她,神色震惊。
泠王:“......”
他不震惊,但他依旧用无言以对的表情回应言似卿的吓人言辞。
他是知道,并且当时就大为震撼,一点都不敢喝,吓坏了都。
言似卿:“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谢眷书跟她手下几个谢家的心腹,因为这种事,不可能我亲自安排,太显眼了,本来药物一事就是太医院跟谢氏于温泉别庄的仆人们一概照应的。”
“你在谢氏早有收买的人物,穿插在谢眷书管治的温泉别庄,就是对此有操控,你才会在那设计布局。”
泠王:“你既知道这事,就是早早就跟谢眷书知会过,安排了其他仆人在我离开后搜查房间,确定了药汁的事,因此怀疑我——那你一点都不怕你用蛊一事被我知晓后反过来害你?要知道此事一旦暴露,你也得死。”
就算是为了救人,用蛊也很容易反噬,跟谋杀无异,那些人可都是皇亲贵胄,王公大臣。
言似卿:“可是,会察觉到这件事的,除了我跟谢眷书,也只有幕后真凶了。”
泠王一愣,后恍然大悟!
让人知道这蛊的秘密也是她要以此炸真凶的手段!!!
她又提前伏笔了!
“只是,我没想到詹天理对此毫无所觉,反而是你.....”
言似卿本来就从初见那会,心底就对这人有所保留,借此,越发怀疑泠王。
泠王冷笑:“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揭露我?好像那会我可就得罪过你好几次了。”
言似卿:“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定论,哪怕我确实不太喜欢你在初见时的轻挑跟心机。”
泠王一愣,魏听钟也挑眉了。
她在这种滔天罪行上一直很谨慎,不愿意随便给人冠上罪名,所以后来还是很缜密地继续往下查。
可她也一直纳闷。
“是你一直没有把我用蛊的事捅出去,我也没等到这件事的暴露,甚至我还在等待中想着,你完全还可以借谢氏那些老古董的手腕害我。”
“但还是没有。”
“这就不仅仅是别庄幕后凶手的手腕了。”
“你,那会可能还觉得我有别的利用价值吧,我想看看王爷你还想做什么。”
“果然,后来抓詹天理,从詹天理那又引出了尘。”
她的手搭着窗柩木框,细指青葱,依旧背对着他们。
泠王已经认命了,苦笑,苦笑中尤带着几分不甘。
“其实,本王也没有赢,但你也不算赢,因为宴王他....”
“泠王,你还是太小了,有时候,年纪小,很吃亏。”
言似卿转身,露出窗口大片留白。
一眼,魏听钟都沉默了。
泠王神色大变,眼底满是惶恐。
因为对面那客栈——窗户全部敞开。
弓箭手密密麻麻,弓上箭。
在他们之中,其中一个窗户,也是正对着言似卿这边窗户的窗口。
蒋嵘一身常服,甚至连甲胄都未上身,兵器也未携带。
就这么淡淡看着他们。
也....淡淡看着自己的第四个弟弟。
那眼神跟看祈王,看冽王,看所有弟弟.....一般无二。
年纪小,怎么吃亏呢?
因为没见过帝国建业的艰难,逐鹿天下的凶险,也不知父子杀戮于战场,建功,建国,一并得从龙者信仰臣服的荣耀。
“父子靠背浴血,托付前程性命,歃血而屠真龙,上位,再背德离心,至少对彼此实力是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