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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by风里话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28

他的目光从她眉宇收回,只礼貌笑过,约了薛壑明日?共用午膳。
“今日?还有晚膳呢,为何不?共用?”江瞻云目送远去的身影,直待他拐道走远了方开口道。
薛壑闻言蹙眉,“人家做东,你还要挑时辰。”
“那你做东,今晚我们请他。”
薛壑眉头压得有些难看,缓了口气道,“明日?是殿下忌日?,没有今日?聚膳的道理。”
“我……”江瞻云一时语塞,顿了顿,将话咽下去,“我错了,阿兄莫恼。”
薛壑看她面色尤虚,唇瓣还没恢复血色,缓声道,“今日?早点休息。”
“女郎,您是想见?温大?人吗?”桑桑听?出了端倪,待送别薛壑,回来房中,只悄声道,“可要婢子寻个由头给你去传话,或者我们去景轩附近转转?”
“不?必。”江瞻云捧了盏茶歪在榻上,慢慢饮了口,“孤问你,当年孤为止痛用了半年多的五石散,你近身侍奉,嗅得气味如何?”
桑桑揉捏小腿的手?一顿,避过主上目光,“五石散需借酒水同服,之后弥香清幽,再变为甜香,盈满屋室。但殿下,你且莫提这污秽之物,不?能想的。”
“孤没有想,孤在问话。”江瞻云曲起小腿,从她手?中挪过,“孤要听?真话,不?是好话。”
桑桑看空出的掌心,一下跪在地上,头埋得愈发低了,“使用五石散者,气息是幽香、甜美不?假,但若近身细问,实有一股腥腐之气……但您……”
桑桑抬起头,“您已有近三年未用,早没有这股气息。婢子这会没有说奉承的话,句句属实。”
“起来吧。”江瞻云指指小腿,示意她继续,脑海中几经神思转过,面色阴晴难辨,“孤有鼻子,只是借你口确定一番。”
她抬头从半开的窗牖望向无边天际,看风云诡谲,日?落日?升,又?是一日?。
廿三日?,晌午在长扬宫祭拜,她落下两道泪来,薛壑很满意,暗道不?枉殿下救护你一场。
她没有说话。
原是为阿母流的,告诉她自己终于回来了。
亦是为齐尚流的,抱歉累他枉死,让他没能寻到她。
这日?,她的泪流得有些多,因为午膳时,竟是文?恬前来侍膳。
原来自她去后,文?恬便一直留居在长扬宫。她领大?长秋乞骸骨的俸禄,很是丰厚,座下有心腹二三,用在此相?依为命。只是她鲜少出来走动,即便温颐常居景轩,也难见?她面。
这日?乃温颐百般请求,又?值储君忌日?,文?恬方答应出来。
概因还是外姓入主长乐宫一事,文?恬对薛壑的态度很不?好,连带给薛九娘奉膳也只是按仪捧上,半点不?看她一眼。
倒是女郎目光,从她眼角新添的皱纹挪到微霜的两鬓,手?在袖中颤,迟迟未持箸,最后待她躬身离开,也没有说一个“谢”字。
恐泪流,恐音现。
文?恬侍膳毕,尚留一侧,其余宫人侍从皆退下。
即是温颐做东,自是他先开腔,他没有迂回,直白道,“十三郎,你看看这个。”
殿中设三席,温颐坐东面西,薛壑和薛九娘同列坐西处。
文?恬从温颐手?中接来布帛,送到薛壑案上。
薛壑谢过,打开,阅过,神色几经变化,最后问,“你何来此物?”
布帛上内容,乃以血所?书,寥寥数句。
【青州军贪污,兵戈无有精钢坞,储君知之而死,凌敖知而复仇。】
“诏狱令座下有一文?书卫婴,乃祖父门生之远亲,在其审凌敖时,偷偷记下,冒死送与我处。”温颐目光不?离薛壑,带了两分难得的锐利,“十三郎,我择此时,择此地,在文?恬姑姑面前,将此物交给你,只问你一句,你非外头传言那般,你是早知此事,是在为殿下报仇,守江氏江山,是不?是?”
此日?,是江瞻云忌日?。
此地,是江瞻云成长之地。
文?恬,是照养江瞻云的堪比血亲的人。
温颐设赐宴,布此景寻他,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是要他一句真话。然后,与他同行?。
长路无尽,一个人真的太难了。
若有温门帮衬……薛壑捏着那份布帛,目光在血字上来回阅过,抬眸看向对面的青年。
青年继续开口,如他所?料,“是与不?是,我要你一句话。若是,我们同行?。若不?是——”
“如何?”薛壑问。
温颐眼中窜起火星子,额角的青筋在跳,好半晌才平和了神色,“说实话,我没有想过第?二种?情况,我想不?出第?二种?情况。我不?相?信,你若知道当年的真相?,还会选择与明烨一行?同流合污。你一定是知道的,如今我也知道了,要做甚,你说便可。”
薛壑很想寻人同道,温门自是最好的同盟,但这条路没法?踏错一步,他低头饮了杯中酒缓神,伸手?重新摸过布帛血字,默了片刻,抬头又?看温颐。
温颐眼中满是期待,起身来到他身侧,握上他的手?,“五石散我在戒,很快就可以彻底戒除了。过往五年独你辛苦,来日?不?会再让你一人。”
要不?要和他交底?
薛温两门联盟,可谓事半功倍,叔父也不?止一次提议过。
自己身子时好时坏,本?就打算如若不?测,便让温颐接手?。
薛壑百转千回,终于将手?覆上温颐的手?。
温颐眼中眸光愈亮,“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不?会辜负殿下,薛氏也不?可能背弃江氏,我赌对了……”
薛壑看着他,一时间没有了后话,只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来。
仿若承认了,又?仿若是全盘否认,在笑温颐想多了。
“怎么不?说话了?”温颐语带疑惑。
薛壑沉默着,尚未来得及回话。
忽觉面上淋漓水渍滑下,模糊他视线,乃文?恬泼了他一盏酒。
“老身以为您见?此物,当不?会犹豫的,以为外头是瞎传的……”
“姑姑莫急!”温颐上来劝阻还要扑打上去的文?恬,“且听?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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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啦,发个红包哈

她初时不言,是因周身不适,一直在?努力?控制。
午宴设在?景轩正厅之?内, 温颐时常出入处。寻常人不觉有甚, 毕竟温颐如今已经戒饮百余日, 殿中陈设器物焕然一新。但她不同, 一点五石散都能勾起她的欲望, 不能挪动的撑地顶梁的雕廊画栋、长在?泥中的一花一树、但凡曾久浸五石散的微尘颗粒,于她都是可饮可欢的致命诱惑。
所以,在?文?恬奉肴后, 她努力?沉浸往昔,想生死离别,以此分散神?思。后闻得温颐的话?, 见他举止,心提上来,精力?有了集中处, 对药的欲望稍稍减弱, 不再多想, 人安适了些。
她坐在?薛壑下首, 离得不算远。文?恬的泼洒的酒水溅到了她身上,几点在?袖摆, 几点在?脖颈, 几点在?面颊, 还有几点湿在?鬓发,从发簪滴落。
在?这盏酒之?前,她并不担心薛壑会交底。
五年?了,他若想要寻温门同行, 根本不会等到今日。即便温颐因饮药撑不起事?,但还有温松。温松乃三?朝老臣,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真论起来,如今温氏当家做主的还是他。
但这盏酒泼来,江瞻云先?是一股怒意?在?胸腔激荡,周身所有的血液都倒流逆行涌上脑门。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高位,即便遇刺流落民间,亦很快聚集了心腹人手,高台发令,从未受过一丝侮辱。
遑论这般被人泼酒于面。
偏还不是专门泼的她,她不过是池鱼被殃。
那他呢?
他也是天之?骄子,南地益州举一州十三?郡培养出来的武可统千军、文?可掌政台的儿郎,他受得了这般羞辱吗?
即便在?一个月前,她已经知晓他以薛氏阖族的声誉换明?烨的信任。
“朱门赫赫,蜀水汤汤。朝随风舵暮随澜,昨日阶前今日廊。”即便这首极尽讽刺的诗谣至今还在?流传,此番出城来此,她还在?城郊听到。
即便她知晓,为戏做全,外翁在?大庭广众之?下唾面于他。
即便她知晓,就在?数日前,他入育婴堂,章漪埋了刀斧手欲取他性命。
好多事?,她都知晓。
但也只觉是为人臣者理所应当,甚至隐隐觉得他为人夫更活该如此。
心软之?时,也疼过,叹过,照顾过他。但唯有此时此刻,几点酒水的溅落,让她生平头一次感同身受。
他的路,也不好走。
“不许欺他!”她豁然出口?。
设席宴饮,人皆距案不过两拳,跽坐案前。温颐隔案握其手,文?恬侍酒在?案侧,是面南位北的位置。
江瞻云起身一步至前,推案空出位置,挡薛壑身前。温颐被案外沿撞到,手下一松空出掌心;文?恬久为臣奴被这一声熟悉的呵斥声唬得心头一跳,正欲开口?又见女郎眉宇颦蹙,一双凤目惊惶,秋水一样的眸子扫过这个,又看那个,愤意?有余而威压不足,只再吐出一句话?来,“不许欺我阿兄!”
化?散了文?恬的那点疑虑,转头将戏做下去。
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
她转身时肩膀擦过他胸膛,待能抬眸四目相视时,几乎已是贴胸而处。她感受到他胸口?的温热,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只得尽可能仰首退身,但因屈膝的姿态,背抵在?长案内沿。黄梨木的桌案,最是沉重不可挪,她退得艰难,不曾拉开距离。便只能继续艰难地从袖中掏出巾帕,给他擦拭额头水珠,面庞酒渍,湿哒哒的鬓角,还有已入耳中的酒水。
她歪过头去,呼吸喷薄在?他脖颈。抬手的衣袖拂在?他胸前,袖口?冷硬的银丝织花划过他颊畔,水一样柔软的罗纱袖角摩挲他手背。而她三?指指尖捏着巾帕一角,已经探入他耳中,正轻轻往一边卷起,再往一边擦去,罗纱轻薄吸水,很快汲干了七八。
遗憾她没有侍奉人的经验,无名指和小指上的护甲划到他后颈皮肉,转眼现出一道?红痕。让她滞了动作,心头颤颤,余一眼在?看他。
殿中点着香,置着冰鉴,寒雾团团,冷香幽幽。
薛壑在?一阵细微的刺痛中回神?,余光接了她一时不曾挪动的眼神?。
实在?过于亲近的距离,他看不见她身体,看不清她面庞,只看到她扑来一瞬的轮廓,之?后是转身仰首的一双眼睛,再后来便是此时此刻她歪头在?他鬓边的目光。
丹凤眼,秋水目,太像了。
甚至有一刻,他竟生出了一点“耳鬓厮磨”的味道。
所幸颈上划痕让他清醒,微微后退了身子,道?一声“不要紧”。话?落,他欲将人掩去身后,与温颐说话?。
却见她动作先?起,绕案而出,跽坐于温颐面前,仅两尺之?地,开口?言语,“温大人,你?以此血书来问我阿兄种种,妾以为实在可笑得很。”
“可笑?”温颐不解道,“何?以可笑?”
“你?凭此书,便认为当今天子是杀害宣宏皇太女的凶手,认为我阿兄是在卧薪尝胆意图为宣宏皇太女报仇。如若不然,他便是背弃江氏的不忠不义?之?人,可对?”
“难道?不是吗?如果之?前十三?郎是被蒙蔽的,今日正好与我温门联手,尚且还来得及。若之?前就知道?真相。或者说一开始就是他离开殿下,放出口?子,与人方?便……”温颐望向薛壑,眼中难掩失望,多盈愤恨。
“温大人若这样说,我薛氏确实可疑。”薛九娘低低笑过,“但你?温门也不清白!”
“你?说甚?”温颐如闻笑话?,怒极反笑。
“我说你?温氏一族也很可疑。我听说夏苗当日,您接替东宫卫尉职,掌东宫安危,上林苑柳庄亭范围内的一应安全事?宜都是您亲自过目的。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您将刺客放进去的。您温门早有不臣之?心,扶明?烨上位后,因薛氏得权太过,我薛氏女又要入主中宫,所以你?是来替新帝探路的?亦或者,你?是来离间我们君臣的?”
“你?……”薛九娘一席话?,让温颐听得心惊肉跳,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乍听十分有理,细想又万分可笑,“我若是你?说的这般,我这厢邀你?们前来,将这等东西交于你?们面前,就应先?在?四下伏好刀斧手,以防万一。但你?且看看,你?们尚有亲卫相随,我不过一童子,三?两侍从,与素日无有差异!”
“你?、你?们……”温颐失望至极,气得浑身战栗,血气直往上涌,最后定定望向薛壑,“我只同你?说,只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何?心思?”
话?才落下,却是整个人猛地僵住,目光垂下,见得脖颈处金光点点,竟是被一只簪子抵住。
乃薛九娘拨了头上金簪,欺身上前,扼住了他喉咙。簪尖锋利,女郎手下不知轻重,已经刺到了皮肤,很快现出一道?血痕,血珠直直滚落下来。
“九娘——”这番举动,薛壑也始料未及,一时恐她伤及温颐,赶忙开口?唤住她。
然薛九娘半点不欲和他说话?,只恼意?十足冲向温颐道?,“你?这人好没意?思,如今天下祥和,又不缺你?吃喝,一样的富贵荣华,你?折腾甚!我学了许久的宫廷规矩,也看就要入宫当皇后了,且容你?这般横插一脚。你?方?才说,你?不曾想过第二种情况。我和你?说,你?该想的,便是如今这般。”说话?间,那簪尖又入肌肤一点,一道?血流划下来。
“九娘!”薛壑箭步上前,一手拉开女郎掩在?身后,一手恐温颐反击施力?拍开了他。
“温大人——”却闻文?恬一声惊呼。
原是温颐压根没想反击,反倒是薛壑这一掌拍下去,让原就底子虚弱的人一下磕在?案上。一时间,脖颈血流,口?喷鲜血,全洒在?那布帛之?上,使原本血字愈发触目惊心。
温颐面色雪白,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目光也不再抬首看薛壑,唯在?血书流连,“薛御河,你?到底心向何?处?”
“御河”二字,千金重。乃御皇城之?河,方?为“御河”。
薛壑闻言,背脊颤过,却也不急回应,只夺下女郎手中簪子,抬步来案前拿起那份血书,投向了日夜不灭的长明?灯。然后转身撕了身上衣帛,蹲下给温颐止住脖颈鲜血,“不瞒你?说,类似血书上的内容,我已经见过一次了,我不信。九娘说的对,陛下就要立后,我薛氏不会节外生枝,只盼天下祥和。至于我劝你?,扶你?,也不是为了甚同仇同道?,实乃朝中需要人才,盼你?归来。”
他将温颐的手挪去捂住伤口?,拍了拍他肩膀,领着薛九娘离开。
本是当下就要回去长安城中,但薛九娘自出正厅,整个人脚步虚浮,呼吸困难,口?干舌燥。绕廊行径中庭,尤觉丝丝甜香就要断绝,忽就奔去亭中灌了盏凉茶。她用得急,茶水一半洒在?广袖上,就着上头温颐的血缓缓晕开。
她目光所及,就要嚼衣吸水。所幸灵台还有一分清明?,知道?薛壑尚在?,拼命忍了下来。
只盯着血色袖摆,抬眸看薛壑,“那、那个是温大人,应该不会有事?吧?我能不能歇一歇再回启程?”
“你?也知他不是无名无姓的暗子死士,不是你?能随意?想杀就杀,想伤就伤的?”
薛壑走来她身边,他对薛九娘这日的表现莫说满意?,简直是抚掌称赞。虽说他有过自己若倒下,便让温门接手的念头。但是他开口?,是他主动。温颐来寻他,他就成了被动。两者之?间,本质不同。是故几番思考,他最终亦是决定暂不和温颐交底。然打算回绝他的一刻,心中难免荒凉,这日否决了,或许意?味着来日路再寻他,就更难得他信任了。却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等时候薛九娘会冲在?他身前,护他又定他心念。
他一直视己为棋手,她为棋尔。这日却陡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生同袍之?谊。
这条路,他已不是一个人。
女郎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像一个犯错了孩子,搅着十指。
“是我急了些,以后我不敢了。”
盛夏日头亮得恍眼,阳光像白玉般倾斜下来,渡满女郎周身。
她垂头掩面。
薛壑瞧不见她面容眉目,只看见她绸缎一样的青丝挽成发髻,髻上琥珀蜻蜓发簪轻轻振翅,一截雪白脖颈,两处肩若削成……
薛壑往后退开一步,目从她身上挪过,又被地上影子慑住。
“阿兄——”广袖在?风中微摆,江瞻云有些耐不住弥漫的气息,撑着抬起头。
薛壑迎上她的面容,点点头,“你?去歇一歇,申时四刻我们启程。”
江瞻云回来沐浴歇觉,去了衣裳,远离景轩后,她神?思恢复了许多。醒在?申时一刻,四刻十分准时返回长安城中。
“阿兄,你?想甚?可是在?想没让九娘练马觉得抱歉?”江瞻云掀开帘帐,看着外头骑在?马上忧色重重的人。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练马,只是独留你?于城中不安心!”薛壑看她一眼,眉间疑虑仍在?,神?思一重,胸口?那点憋闷和喉间的腥痒又席卷而来。
他的神?思聚集在?她午膳对温颐的那番话?上。初时只觉是护他,如今细想,其实很有道?理。他承认,当下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四大辅臣,他都有怀疑。但是温门是他一直不敢也不想怀疑的,但偏今日,有人竟与他想法一致,怀疑一致。
他不觉好,只觉毛骨悚然。
“阿兄——”江瞻云才要说话?,忽被一阵疾来的马蹄声打断。
“薛大人,我家大人在?风雨坡遇刺了,求您快去救他。”来人染了半身血,尘土满面,从马上跌下,被唐飞扶住,细看才辨出是温颐的侍从。
他因午膳一番交谈的失望,让医官粗粗止血包扎后,不欲与薛壑同处一处,遂提前返回城中府邸,原比他们早走了大半个时辰。
风雨坡在?扶风郡境内,是上林苑返回长安城的必经之?路,距离上林苑不到十五里,距离扶风郡府衙三?十里,距离长安城五十多里,如此除了向求救薛壑,确实别无他法。

“刺客有多少人?”薛壑问, “功夫如何?”
“目测有三十多人,大人抵了一阵,实在抵不住才来求您的?, 求您快些?!”来者喘息不止, “功夫、功夫……”
侍从不是府兵侍卫, 辨不出功夫高低, 更是难以看出是寻常兵甲还是暗子死士。
薛壑环顾四下, 这处已经离开上林苑五六里,送薛九娘回那处暂避需要时间不提,最主要还得?分散人手?。
他这处一共二十亲卫且都?是益州军中?人, 只要对方不是顶尖高手?,救下温颐不再话下。但若对方也是死士,此战怕是艰难!原本他还有一支可以一抵十的?精锐营十二人小分队, 若他们?在,去半支支援都?绰绰有余。奈何还在从益州返程中?,不曾归队。
“薛大人——”温颐的?侍从又磕了个响头。
“唐飞, 宁四他们?如今到哪了?”薛壑也不理会侍从, 只开口问话。
“前日汇报的?行程, 若是快的?话今晚子时可抵达城郊。”
“这个距离——”薛壑略一思索, 下令道,“你发信号让他们?全速前进。然后你带两人走西壁山崖, 绕道去右扶风处, 就说?太常遇刺, 请求增援。”
唐飞得?令,当?下发出一支五色花火,在空中?炸开。
“林西,你领一半人手?全速前往风雨坡, 之后以小组分批支援。剩余人手?留在我处,保护女郎。”
林西当?下领九人绝尘而去。
“我们?这处就二十人,分一半去不顶事吧。还不如全部赶往那处,胜算大些?。”江瞻云在马车中?,对薛壑的?部署只听了个大概。
“自然同去,只是需按梯次突袭,乱他们?心?绪。”薛壑言语间,已经催马车出发。
梯次突袭?——
江瞻云坐在马车中?,扶住车辕,恍然颔首。
梯头小而在前,分节往后,愈后愈大……这是行的?兵法,攻心?为上。
果然,薛壑留守马车,待林西的?人手?彻底消失了一炷香后,方发令让剩下九人分成两组,其中?五人小组先?行出发;再等这支小组没了影子,他方亲自领队同马车一道前行。
而先?行的?林西小队,催马走在最前面的?只有林西和他的?副手?两人,原本大半时辰的?路程仅两刻钟便已经抵达风雨坡,闻得?马嘶刀剑声无数,待拐过一个山脚,见到已经血染衣衫、体力难支的?温颐。遂点马背助力飞身杀出,一人御敌,一人护住温颐。
当?下死尸五六为温颐所杀,有三人为林西突袭一剑击杀,剩蒙面刺客二十五六。这群刺客本已稳操胜券,却不想其人帮手?来得?如此之快。但念只有两人,倒也无惧,顿时合围举杀而来。
不料,未至一盏茶的?功夫,又三人增援。
当?下唯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的?刺客面面相觑,转念又想对方总共不过五人,还护着?一受伤之人,乃自己占了优势,遂继续围剿。
未几,仅过去半盏茶,又四人增援。
刺客至此心?防破去大半,心?有怯怯现?出惧意。
实乃若是这九人一同前来,刺客便觉自己人手?三倍于对方,不足为惧。但眼下这般,两人、三人、四人……明显增援的?人数越来也多,速度越来越快,难保对方还有人手?。刺客露怯,杀招杀意不足变得?绵软。
林西经验丰富,一招识出对方心?态,手?势传令,全力厮杀。不过片刻,已经有人挑杀两个围堵的?刺客,隐隐就要撕开一道口子。亦在此时,薛壑的?那一半人手?中?的?五人从天而降,两人助力彻底撕出一道裂口,容得?护送温颐离开,三人支援,纠缠剩余刺客。
刺客剩不足二十人,而林西处只有三人受轻伤,还未牺牲一人,故有战力者十二,几乎已是一对一的?局势。
温颐已经被人护下破开厮杀,行在最前头直往长安城去。刺客经过一阵激战死伤过半仓皇撤走。但恐他们?佯撤再追,所以林西领人继续护送温颐,留两人返身迎候薛壑,给其复命。
此时夕阳西沉,已近日暮,薛壑一行抵达风雨坡。
一桥之隔,尚在桥的?这头,不曾过桥。但依旧可以闻到空气中?充斥鲜血的?味道,夏日晚风吹拂,河边芦苇摇曳,漫天血腥,衬得?残阳如火,比秋更萧瑟肃杀。
来人回禀的?是好消息,足矣让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气。但江瞻云坐在马车中?心?神?不宁,总觉不对劲,脑海中?一幕幕都?是那年在柳庄亭遇刺的?场景。但又说?不上具体何处有问题,只是太过熟悉的?感觉,让她一阵接一阵心?悸。
“女郎,没事了。”桑桑解开水囊奉给她,看她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可是听闻‘刺客’二字太紧张了,用些?水压压惊。”
【“有刺客!保护殿下!”
温颐反应极快,闻“有刺客”时便直接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
温颐抱着她滚出数丈远,丝毫不敢停下,爬起拉着?她一直往南疾奔。南地每隔十丈为平地,之后就会遇见下一个斜坡,如此经四个斜坡之后,再往下便是泾河。
温颐带着?她直奔逃过三个斜坡,在最后一方平地因中毒而力竭倒下。
温颐说?,“不知刺客有几人,不能这般干等。殿下将臣衣衫脱下,我们?换……”
温颐说?,“换了……臣现?身,无人最好,若有人,臣引开他们?后殿下自己隐蔽,等三千卫……”
“快啊!”温颐催促她,“如果……最下策,殿下跳入泾河,泾河下游首个出口在镐赢县,那处也有我们?的?人……”】
承华三十三年的?那场刺杀细枝末节汹涌而来,江瞻云攥紧了掌心?。
温颐舍命救她,中?箭中?毒,赤城忠心?,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如果她彼时没有随他一路奔逃,三千卫就可以更好地护在她身边。三千卫明明就在她身边,她为何要脱离三千卫的?视线,陷入唯有两人孤立无援的?境地?
譬如现?在,明明薛壑带了二十余人,这会就剩了五人随在他身侧。
不对,只剩了三人。
只闻“嗖嗖”两声,才面对薛壑回话结束的?两人后背中?箭,直直倒地。
“阿兄小心?——” 眼见第三支箭从桥上射来就要直中?薛壑,江瞻云瞳孔骤缩,喊话出声的?瞬间,薛壑先?一步反应过来,“护好九娘!”
随他话出口,已从马侧抽剑格去那支暗箭,后几乎转眼的?功夫从配合默契的?亲卫手?中?接来弓与箭,点马背跃身避入树荫梢头,居高临下的?位置,三箭连发,桥头三个持弓负箭的?黑衣刺客齐齐倒地。
“过桥!”薛壑话音落下,跃身又换一个位置。
江瞻云在马车中?,只见得?方才他避身处的?树梢轻摇,翠色流淌,其人如鸿又如玉。而待她马车过桥的?片刻里,他又数箭射出,例无虚发。因他身形太快,不断变换射击位,对方根本辨不出有几位弓箭手?。交战最惧弓箭手?暗箭压阵,一时刺客心?绪大乱,这处三个亲卫虽人数少,却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拼杀好手?。未几,就在薛壑连发箭矢的?掩护下,护江瞻云的?马车闯出了风雨坡。
箭弦裂帛声,厮杀声渐渐抛在身后,江瞻云一颗心?慢慢定下来。
至今日,至方才一刻,她方明白,为何父皇要薛壑寸步不离她左右,为何世人会传薛氏子是大魏女君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尚是他惊鸿孤鹤一样的?身影,眼中?聚起星星点点的?光。
只是星光不长久,很快被忧患取代。
江瞻云的?目光扫过外头护卫马侧悬挂的?箭囊,眉心?陡跳,“停下,快停车,阿兄得?了几支箭?”
“大人接的?是属下的?箭囊,乃全套箭矢,共八支。”一人回话,见马车停下,复又催促,“莫停,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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