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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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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伤其类?”薛四郎目光从?薛九郎身上滑到?薛十六身上,顿了顿反应过来,笑道,“你可是看上哪家女郎了?”
薛十六挑眉又低眉,阴阳怪气道,“如今时下,我哪还敢看上谁啊?”
两位兄长闻言,相视一笑,皆不再在理他?。
走出很远,听得长兄薛均一声,“双亲都不在了,长兄为父,看上谁家姑娘,我给你求去!”
薛壑送走薛均一行后,未几又迎来杜衡。平素没有薛壑传令,他?都一直在城郊别院,这?会不令而来,实乃为给薛壑送药。
薛壑自被动地赴了那场百花宫宴,出宫后便生警惕:如今薛九娘入主?中宫,明烨请他?入宫的名头自会多一些,他?需防患于未然。所以出来后寻了杜衡,问他?能否制出万能解毒的药。
杜衡这?日便是给他?送药来的。
“世上毒药无数,变换了药量或是先?后顺序,都有可能成为新毒。实难做出什么万能的解毒,除非是仙丹。”杜衡从?一个寸长的小瓷瓶中倒出几颗丸药,“但话说回来,世上的毒药无非就是相关动植物身上的一些部?位配比而来。是故总有相克之物。在下虽制不出万能解毒之药,但可以制出消解毒素的药。类似于饮酒之人,酒前先?饮些牛乳、蜜水、鸡蛋清等,虽不能完全解酒,但可以保护脾胃和肝脏,减少?伤害。”
“那这?药也是提前使用?”薛壑接过来,很是满意,“不愧是殿……”
他?顿了顿,将药收好,道了声“多谢”。
“对了,九娘进宫前曾说你很向往举行新政科考的抱素楼,一直想去看看。近来温氏在筹备明岁的新政科考,重开了抱素楼,你可想去看看?”
薛壑将将因薛十六郎的话心绪有些酸胀,他?不想愁结顿生郁结在胸,当?下欲出去走走。实乃也想见见温颐。虽然他?基本确定了温氏不清白,但还有一丝奢望,盼温颐独善其身。否则温门一掌尚书台,二?掌新政科考,一旦连根拔起,要如何补这?缺?
“我糊涂了,你——”薛壑看着杜衡面?目,“罢了,你去后院歇息吧,我一个人走走。”
“在下易容便可,不碍事。”杜衡有些失神,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和江瞻云说过,自己向往抱素楼想去看看。但她这?样?说,还在入宫前特意交代?,想来另有深意。想过这?重,当?下便应了薛壑同往。
抱素楼距离御史府不远,两人马车前往,约莫小半时辰就到?了。
门口守卫见是薛壑车架,当?即放行。
温颐在正堂“虚室生白台”审核参与科考学子的卷宗,另有数位五经博士一道参审,堂内尚有十余人。
侍从?报了薛壑到?来,温颐面?色淡淡,抬眸看了眼外头的人,和他?说,“本官没空,让他?自便。”
想了想,拦下了侍从?,走出屋来,与薛壑立在屋外枯树下,拱手?与他?行礼,道了声“多谢”。
谢他?风雨坡相救之情?。
薛壑笑了笑,“你已经谢过了。”
温颐颔首,“所以薛大人来此何事?若不是特意来寻我的,我就不奉陪了。”
“修毓,你我不该如此生分,若你祖父知晓你这?样?态度待我,怕会不高兴。”
温颐闻言,眉间浮上一层戾气,“祖父同我说了,你废黜右扶风乃一箭双雕,既行发泄之举,又无形中同他?达成了默契。”
果?然,温松也有份。
幸好,温颐是清白的。
不,他?是温门下一任家主?,未必清白。再看一看吧。
薛壑抑制自己要说的话,没再言语。
他?沉默,温颐便只当?他?默认,当?下拂袖离去,走出两步似想到?些什么,驻足回首,“我闻薛大人同封氏、许氏都结了亲,恭喜了。”
薛壑嘴角勾了勾,却被温颐后面?的话扼住笑意,“不要叫我‘俢毓’,殿下赠的字,你不配喊。”
薛壑点点头,风过,枯枝残雪落在他?肩头。
温颐冲上来,“你点什么头?你在默认什么?你为何不辩解?”
“我不该来,打扰了。”薛壑退后一步,同他?拱手?辞别。
温颐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精神气又散去,满目失望跌跌撞撞离开。
“走吧!”薛壑转身,却发现一旁的杜衡僵在原地,“怎么了?”
杜衡愣了下,“我瞧见堂中有位女郎,有些好奇。不是没有女官了吗?怎么还有女郎参与?”
薛壑望过去,见一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上首,眉目秀雅,气宇高华。
“那是前太子妃常氏。她早年同温大人的姑姑私交很好,温大人的姑姑是他?父辈中才华鼎盛者?,主?持过两回新政,常氏饱读诗书,每回她主?持时,便来帮衬。后来女官职被废黜,温前辈亦生病去世,太子妃便鲜少?来此了。自明烨上位后,她更是深居长亭殿,极少?露面?,这?厢怎么出来了?”
薛壑暗自嘀咕,忽就背生一层冷汗。
新政两年一回,前两次常氏请命参与都被驳回,这?回……不会是薛九娘求的情??不置于,她搞出一个垂帘听政闹得动静够大的了,不至于再揽事上身,插这?一足!
约莫是温颐开口。
“走吧!”
杜衡应是,却在薛壑沉默思索的时候,难以抑制剧烈的心跳,频频回首。
这?日薛壑才回府中,便接了圣旨,道是本月十八乃皇后生辰,陛下为其在昭阳殿设宴,请其赴宴。
薛壑接了旨,拿出杜衡送来的药,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案上烛火短短长长,明明灭灭。
他?抚摸瓶身,将药倒出服下,去赴她的宴。
祝皇后:顺颂时宜 喜乐安康,百年千岁,皆与春逢。
皇帝亲自掌宴,皇后盛宠无双。
宫人鱼贯入内,依次奉肴倒酒。
皇帝道,“闻薛大人风雨坡遇刺,伤愈之后一直在养生,皇后不舍你用宴上烈酒,特意向考工令处学习的果?酒,你尝尝。”
“是的,阿兄,孤制了许久,这?些日子里一直放在我宫中,这?会才启封的,孤尝了一口,尚好。”
明烨很满意这?措辞,酒在皇后宫中,皇后已尝,薛壑自然就放心了。
殿中尚有宗室打趣,有说陛下偏心独给御史大夫圣恩,羡煞我也;有说陛下是爱屋及乌,实乃皇后恩宠至极……
奉酒的是皇后贴身侍女桑桑,还似上一回琥珀色液体缓缓流出,只是这?会还伴随皇后话语。
“阿兄即是在养生,理当?少?饮烈酒。平素饮茶时茶中可放些姜,冬日暖身很有效果?。近来孤也用的,正好阿兄一贯喜欢用姜。只是也不要多用,有三分姜味便够了。”
薛壑静静听完皇后的话,从?案上端起酒盏,谢恩后,在内侍监注视下掩袖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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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啦,发个红包吧,抱歉抱歉!

第37章
薛壑饮下酒未几, 皇后?便借口烈酒烧身有些醉了,当下请旨退宴。薛壑既已用酒,这场宴会?目的已达。明?烨亦恐他?宴上发作, 遂陪同皇后?一道离开, 就此散宴。
薛壑随诸人跪安, 如常走在宫道上, 偶尔得人招呼问候, 他?亦还礼致安。待出北宫门?上了自己车架,方催快行。
回来府中?,杜衡同两位军医已经等候许久, 拿出汤药给?他?催吐。直将宴上所用一并膳食都吐了出来。
然他?整个?人除了催吐一时?胃里?有些难受,其?余并无不适,脉象亦是?正常。
杜衡倒了盏茶给?他?漱口, “会?不会?是?您多心了?这无端催吐一二回也罢了,若是?长期这般也是?伤身的。
“没有多心。” 薛壑这会?已经换了身衣袍,将先前的衣衫给?了两位军医拿去检查, 人歇在榻上, “今日宴会?一定有问题。”
薛九娘明?知他?不吃姜, 却反说他?爱吃, 还一个?劲劝他?食用,连吃多少都说得那般明?白。落于旁人耳中?, 是?皇后?关?怀兄长, 落于他?耳中?便是?极大的反常。
且还是?在给?他?奉酒之际。
“大人!”少顷, 徐、陆两位医官急急进来,神情严肃道,“大人的衣袍上验出了鹤顶红。但不是?寻常的鹤顶红,当被改良过。”
杜衡怔了瞬, 薛壑尚且平静。
徐医官继续道,“量不大,暂时?不会?致命。但若按照这个?药量积上几回,一样回天乏术了。”
“幸好及时?催吐了,只是?从饮下到?吐出还是?间隔了大半时?辰,体内势必已经存留了。”陆医官补充道,“我们抓紧时?间调方子,应该还来得及清毒。”
“对了!”杜衡眼睛亮了亮,“我给?大人的药,大人提前用了吗?若是?用了也可降低对身体的损伤。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准备清毒的药。”
【只是?也不要多用,有三分姜味就够了。】
薛壑的脑子还在回荡薛九娘的话,顺着这句话想到?更?多。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她能说服明?烨力?排众议允许她临朝听政,原是?拿他?的命做得交换。
这个?疑惑今日解开了,便又有新的问题:如何又不直接要他?的命?
怕他?暴毙,引起薛家军反扑,而他?们没有镇压的能力?。好细的心思!
可是?这样得罪他?,她到?底图什么呢?
不想被人所缚、为摆脱他?的控制?想做人上人?
所以宁可放弃同她一起要为殿下报仇的自己,却选择同殿下有仇的明?烨?
这不对。
那便只有另一种可能,她不是?主动为之,是?被明?烨胁迫的?
也不对。
薛壑相信自己一路谋划,也相信明?烨没有这个?能耐,甚至到?目前为止明?烨身后?人也没这个?能耐识出他?的心思。毕竟若能识出,定会?拼命阻止薛九娘入宫,双方在大婚前就该撕破脸了。或者说风雨坡的那场刺杀,他?逃出升天,便是?双方较量间他?短暂的胜利。
风雨坡的刺杀,他?是?如何命悬一线,起死回生的?
是?她去而复返救了他?!
她救了他?。
薛壑前后?理来,最后?得出:她救了他?,她心思缜密,她擅长主动,她不为人缚……她是?助力?,不是?阻碍。
又或者——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惊雷一样闪过。
“大人!”
“薛大人——”
到?底折腾昼夜,薛壑有点犯困,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隐约闻得有人在喊他?。
“薛大人!”是?杜衡,端着碗盏坐在榻畔,“清毒的药好了,您赶紧服下吧。”
薛壑睁开眼,有些混沌地扫过角落滴漏,“几时?了?”
“丑时?五刻,您睡了一个?多时?辰。”杜衡持勺搅了搅汤药,“用下后?继续睡,能够安眠也是?好的,可以补精气。”
“辛苦了。”薛壑接过药,却没有即可饮下,木匙握在手中?,悠悠晃着药盏,半晌道,“中?了少量的鹤顶红发作起来有什么征兆吗?”
“首先是?脉象的变化,会?成结代脉,乃心气不足所致。”杜衡顺势测过他?脉搏,眉间忽展忽拧,“这会?脉象已显,您赶紧喝。”
“除此这外呢?”薛壑却并不着急。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是?咽喉部发干、有烧灼紧缩之痛感、伴随恶心呕吐;身子薄弱体质差些的人还会?吐血,低烧,腹部疼痛。”杜衡顿了顿,“您现在有哪里?不适吗?”
薛壑摇头,“都没有。”
“那说明?毒素很少,赶紧用药!不然这些征兆三五日之内就逐一发作起来。”杜衡松下一口气,“如今这个?状况,估计两三贴药下去就可以把毒清了。”
“那若是?晚些饮,还能彻底清毒吗?”
“按你如今的状态来看,问题不大。但这是?鹤顶红,且被改良过……”杜衡话至此处有些不解道,“方才我用衣袍上的残毒做了尝试,毒素并没有加剧。倒不知这这改良的目的是?甚,纯属多此一举!”
“为了配出解药,控制我,谈条件。”政治场的搏杀,阴谋阳谋,这些年薛壑愈发熟悉了。
杜衡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只继续上头的话,“总之毒素在体内拖得越久,伤害就越大。这会?喝药清掉了,您就不必受罪了。否则难说日后?会?如何。不说了,您且赶紧喝。”
薛壑看着手中?的药盏,望向杜衡,目光久凝,在他?欲要开口时?先说了话,“你说……有没有可能殿下还活着……”
若说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但是?这个?相似的人,还有近乎一样聪颖的头脑,缜密的思维,甚至“万民石桥”上,那救他?于生死间的一箭根本不可能靠他?几日“纸上谈兵”的教导就一击即中?,非多年练习不可得!还有太多太多……
“当初,就是?落英向我荐的你。你告诉我——”薛壑直起身,满目酸胀又通红,“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如今椒房殿中?的皇后?,其?实就是?我们的殿下,对不对?”
“这……” 杜衡闻此一袭话,呆了半晌,“夜深多梦,您是?不是?梦见殿下了?”
薛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话语低低,“罢了,我不难为你。”说话间掀被起身,至窗前盆栽处将汤药倒了。
“你作甚?”杜衡大惊。
“我暂时?不能用这药。”薛壑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我这会?还不能解毒,若是?毒解了,九娘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可——”杜衡闻“九娘”两字,顿时?止住了话语,默了片刻道,“我去同另外两位大夫商量,给?您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补补根基,增强些抵抗力?。您先睡吧。”
当下从薛壑眼前逃离,想了想转身又道,“大人病痛缠身,多思伤身,殿下地下有知,会?心疼的。”
薛壑仰躺在榻,看着帐顶“嗯”了声。
姑且不想谁是?谁,当下已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且想一想接下来要如何走。
薛壑又想起了宴会?上的那番话,如果只是?单纯地借他?不吃姜的理由?提醒他?酒中?有异,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可她偏偏还说了,所谓“不要多用,三分姜味便够了”就是?在告诉他?,必须要喝,但少喝些,喝三分足矣。所以宴席之上,他?掩袖用下时?,撒了大半在袖中?,攥在手掩过。索性宴散得早,想来也是?她特意为之。
那接下来,明?烨一定会?派太医令过来确认。
翌日薛壑以嗓子不适唯由?,没有去御史台。
廿这日宣室殿论政,他?依旧没去,说是?喉咙愈发不适。
廿一勉强去了一趟御史台,然晌午阅卷时?,一口茶入喉竟都吐了出来,隐隐还有血丝,人亦虚汗淋漓,如此又回府邸休息。
廿二,天子闻御史大夫染恙多日,特派太医令来府中?看诊。
太医令把?脉变色,再把?一次,之后?望之颜色,闻之气味,问之近来身子各处征兆,当即心下发紧,面色发白。
同府中?原有医官交流,医官当御史大夫面讪讪不敢言。太医令提议,另请太医署其?他?太医令一起会?诊。
如此半日过去,三位太医令会?诊毕,又观府中?医官所载脉案,遂道,确为“血瘀之症”不假。
惶惶回宫,禀于御前:御史大夫实呈中?毒之兆,且十中?八|九乃是?鹤顶红所致。
太医令自是?在府中?就诊断出的脉象,然能把?毒下到?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身上,放眼整个?朝廷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皆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是?故当府中?医官在“血淤之症”和“中?毒之症”两处猜疑时?,他?们择了前者,心道回来禀告天子,天子若想其?活命自会?告知,若……便也与他?们无关?。
左右他?们不曾欺君,而医者诊错疾病也不是?稀奇事,三来御史大夫那般征兆至多再三五日,府中?医官也能断出病症了,不算耽误太久。
明?烨得了这话,并未多言,谴退太医令后?,下午又谴中?贵人前往御史府探视。中?贵人归来复命,道是?午后?御史大夫病情加重,用不下膳食,吐了许多血。
此时?已近黄昏,帝后?在椒房殿用膳。听闻这话,明?烨亲自盛了一碗“天山翠”给?江瞻云,“皇后?居功至伟,辛苦了。”
那“天山翠”原是?将新鲜的牛肉置鼎以大火煮沸三滚,改文火熬煮三个?时?辰。至骨酥肉烂,出锅时?配撒时?令菌蔬,如此汤汁浓白醇厚,绿叶点中?央。便如天山雪满,青松独翠,以此得名。
时?皇后?盛宠,又出身益州,太官与少汤处,投其?所好,用得乃其?故土的黄牛肉。
如此一道黄牛肉羹,气味熟悉又陌生。
江瞻云握着勺子慢慢搅动,氤氲热气腾起,挡在两人视线中?央。她僵硬的手极缓极缓地松开,在没有将玉匙捏出一道裂缝时?轻轻搁在了汤盏中?,搓了搓麻木的指腹,低眸重新握起汤匙,舀一勺吹凉,送入口中?。
瑰丽朱唇张合间,汤水浸舌尖,过喉咙、入肺腑,极鲜极好的滋味,但她蓦然就疼了一下,是?智齿在痛。
但是?她已经不再年少,不会?一疼就哭,于是?便笑。
笑问,“所以,陛下打算如何赏赐妾呢?”
明?烨也在笑,“喝汤,喝完朕给?你个?惊喜。”
冬日里?,滚烫的汤盛入盏中?,未几就温了,她便很快喝完了。
“陛下。”她抬眸看他?,嫣然一笑。
明?烨漱口净手,招来中?贵人,将一卷黄布递给?她。
是?一份诏书。
上头的内容她原已知晓,华采洒洒,千字洋洋,赞皇后?出身高贵,人品贵重,举止为世?人榜样云云,最后?乃是?允许皇后?庙服临朝、垂帘听政,此一句方为全?旨核心。
但上回看到?时?是?在十余日前,尚书台审核不过,退回,明?烨拿来给?她看。
和她说,“皇后?要努力?啊,朕也会?继续的。”
于是?有了她生辰宴的一盏酒。
于是?有了他?再次下召尚书台。
于是?有了此刻一模一样的内容,又完全?不同的性质。实乃黄帛之上多了两处痕迹,一方尚书台印、一方天子玺印。
“我朝逢五逢十的朝会?,今日是?十一月廿二,皇后?的冕服月底可成,如此腊月初五,朕携你同上未央宫前殿论政。”
明?烨来到?江瞻云身前,也不需她起身,只按了按她臂膀,“礼尚往来,非一次结束,该来来往往才热闹。”
皇后?一手握着那黄帛旨意,一手玉指纤纤轻拍天子握肩的手背,扬起一张胭脂重扫、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美丽脸庞,眼尾上扬,长眉入鬓,嘴角笑意绽得极盛,“阿兄既然病了,妾自当送汤赐药以关?怀。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容妾亲自洗手作羹汤,再派人送入他?府里?,喂入他?口中?,将他?好生照顾。”
“皇后?果真聪慧又贤德。”
“所以,今晚陛下留下吗?”
明?烨的笑在这会?僵了僵,“莫急,你的身子总要慢慢调理。”
皇后?温顺颔首,起身跪安,“如此妾恭送陛下。”
明?烨走后?,四下宫人散去,桑桑赶忙扶起江瞻云,握上她凉湿的掌心,“殿下莫忧,薛大人那样聪明?,不可能听不懂宴上您的暗示。明?日婢子去看他?,纵有内侍监在,但一定会?提醒好他?的。他?如何,我会?回来清楚告诉您。您千万别急。”
十八日赐给?他?的那盏酒,四日来,江瞻云没有睡稳一个?觉,用好一顿膳。
至今日从明?烨口中?闻他?唤病吐血,她几乎连掩饰都不会?了。然而明?明?这样担心,想知晓他?真实状况,穆桑却见她抚鬓理衣,紧紧捏着那卷黄帛,背脊如竹往内寝走去。
她一路随着,终得她附耳低语,许久问,“记下了吗?”
穆桑颔首。
她露出一个?笑,“所以明?日出去,你不必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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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四,而且下一章会比较长,所以周五再见啦。这章依旧有红包!

第38章
夜里又开始落雪, 朔风扑在瓦檐,回荡在庭院中。长廊下的宫灯摇曳不止,灯火明灭不歇。
平旦时分, 天依旧黑蒙蒙一片。今晚林悦守夜, 穆桑提着灯笼从?屋中出来, 往椒房殿内寝走去。
“殿下今晚睡得好吗?”
“下半夜嫌屋中地笼烧得热, 喝了一盏水。”
“我去瞧瞧她?。”
穆桑把灯笼递给?林悦, 入内脱了鞋,着袜走在厚厚的氍毹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至榻前将已经在外殿熏炉前烤过的手?又搓了搓, 才轻轻掀开帘帐。见得女郎睡得很?安稳,锦被盖得严实,手?足皆藏褥中, 就露出一个头,面目祥宁,睡颜恬静。
“殿下。”穆桑轻叹了声, 开口唤她?。
“大胆!”女郎睁开双眼, “扰孤安眠, 孤要治你的罪。”
“您若睡熟了, 哪有这般规矩的。”桑桑这回不怕江瞻云,笑着在她?榻畔坐下, “不是被子压在身下, 半身冰凉;便是横在腰间, 足在被外;冬日还好些,夏日里薄衾直接都滑落在地,半寸不着身上。”
桑桑顿了顿,“今夜又没?睡好吧?”
“今夜睡着了, 当真是被热醒的,饮了盏茶后方散了睡意。”江瞻云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来,捏了捏侍女的面庞,“你呢,如何?醒得这般早?”
桑桑大着胆子,头一回在江瞻云抚慰她?的时候反手?握住了停在她?鬓边的那只手?,捧下来再添一只手?护着,用两?手?拢在掌心,“五年了,自?从?殿下救下奴婢后,奴婢就从?未与您分开过。”
“奴婢晓得殿下谋略过人,但、但实在不放心留您一人在此?,虽说还有林悦在,但她?到底是薛大人的人,没?有近身服侍过您。奴婢想……” 穆桑后头话尚在口中不敢言,只两?手?拢得更紧。
江瞻云看着她?,坐起身来。
穆桑便很?快松手?捧了靠枕垫在她?身后,又帮她?将被子掖至胸膛塞实,转身灌了手?炉送来。略一想,再倒一盏水,试过水温方奉上,“殿下用一些。”
江瞻云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冲她?莞尔。待她?回身不再坐下,只咬着唇瓣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江瞻云遂拍了拍榻沿,将手?伸给?她?。
于?是,桑桑搭上她?掌心坐下。
“你乃太尉之女,原可比肩宗室女,不必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即便于?孤面前,称句‘臣女’便罢,‘奴婢’二字多来委屈你了。”
“侍奉殿下,奴婢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你不委屈’和‘你本不必’乃两?回事”。江瞻云松开她?的手?,反过来搭在她?掌心,以目示意她?将另一只手?同方才一般拢上来,“孤给?你个做‘臣女’的机会。说说吧,你想甚?”
桑桑环顾四下,压声道,“臣女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一个多月来婢子观察清楚了禁军五校尉的值夜规律,暗里记下了他们执勤的日子,其?中薛家两?位校尉反正?是我们的人,剩下乃洪九、方尧、许嘉。洪九暂不知敌友,方尧乃青州军出身,许嘉……”提及最后一个名?字,桑桑顿了顿,“许嘉也可以不用管,如此?就剩洪九和方尧,只要排开他二人值夜的时间段,我们就可以动手?。”
“动手??”
“对。”桑桑凑近江瞻云,“明烨同殿下独处的时候很?多,避开洪九和方尧值夜的时辰,我们杀了他,就在这椒房殿中。然?后殿下直接掀开面具示于?人前,便可控制未央宫。”
“为何?许嘉不用管?”
“因?为他有胸痹之症,最忌受寒、疲累,其?实不适合从?武的,也不知怎么领了禁军校尉这等最是……”穆桑低垂着眼眸,拢住江瞻云的手?不自?觉收紧,意识到自?己说偏了,匆忙道,“他的病症还忌辛辣气味,闻不得花椒、姜等,所以他领的值夜路线没?有椒房殿的。轻易也不会进来椒房殿。”
“那万一我们杀明烨的动静太大——”江瞻云感受着被她?攥得发疼的手?,看她?几乎要埋入微光阴影里的面庞,逗她?,“把他召来了该怎么办?”
“我会提前在熏炉焚花椒弥香,他不来则他运,来则、他命。”少女咬下最后两?个字,一下抬起头来,湿漉漉的杏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殿下,我不要留您一人。请允许我帮您杀了抢夺您家室、身份、地位……强占了您一切的贼人。”
她的双手有些抖,但依旧拢紧她?,是保护的姿态。
江瞻云没?有抽出来,如数家珍道,“宫中不止有禁军五校尉,还有主殿门九都尉,南北营十二巡逻队,主宫门二十四卫尉队。一昼夜光参与执勤的兵甲就达两?千余人,六百石及以上武官三十余人。你说的对,孤与明烨独处之时很?多,杀他不难,可是杀他之后,孤要如何?自?保?要如何?控制这混着青州军的两?千多人的精锐武装?你是觉得孤摘下面具现出真容就可以了吗?”
桑桑微微蹙了眉,眼中现出疑惑,难道不可以吗?
“完全不可以。你要知道奠国之基石者首要是“三公”、之后是“九卿”;继承法统之地界需在满朝文武目光下,朝会之上;而不是在暴乱之中,群寇追杀之下。”
“孤问你,从?这椒房殿跑到未央宫前殿需要多久?”
“此?去四里路,至少两?刻中。”
“那么击鼓传声召集分散在城中的群臣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时辰。”
“很?好,算你还有点数。”江瞻云笑道,“我们于?此?杀了明烨,就需要过两?关,首先孤要能够走到未央宫前殿,其?次要能够等来满朝文武,这期间需要至少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中,一旦惊动阖宫武装,凡有不臣服者完全可以指鹿为马,说孤不是孤,乃佯举宣宏皇太女之贼人,行弑君之举。那么只需一个参将、一个都尉,执一把槊、一柄刀,就可以杀孤于?乱兵之中,毁尸灭迹。甚至还有人会借题发挥,将薛氏一族尽数拖下水……这个‘万一’导致的后果不堪设想。孤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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