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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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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震惊之余有点回过味来,“婢子明白了,所以您才这么坚持要庙服临朝,垂帘听政。实乃宣宏皇太女的一副皮囊必须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境地里才能现出。朝会是天时,未央宫前殿是地利,而按照当下的形式,至少三?公之中的御史大夫、九卿位上掌兵的执金吾、卫尉,执笔的廷尉、内史,还有少府等一半的高官是支持维护您的,这便是人和。”
江瞻云含笑颔首。
桑桑慢慢低了头,拢住主上的手?也慢慢松开,只觉自?己格外天真,这般有勇无谋竟还妄想保护她?。
一时汗颜无比,面庞烧得滚烫。
“你有这份心,孤已经很?高兴了。”江瞻云眯着的双眼带了两?分审视的味道,将搁在榻畔的手?炉揣起,凑近她?,“但只怕还有旁的缘故吧?”
桑桑如芒在背,不敢看她?眼睛,跪下身去,“……那是鹤顶红啊,薛大人若再继续服用……”
“你方才还说要在殿中焚香,引许嘉来,催发他的旧疾。”江瞻云挑眉道,“与孤同出一辙,怎么就心疼薛大人不心疼许嘉呢?”
“不一样!”少女这会条理清晰了些,“首先,许嘉本就有病,婢子只是催上一催;其?二他父亲是你我仇人,他多半也不清白;其?三?,前些日婢子听说了,他已经和左冯翊家的长女结亲。殿下说过,当下时局,凡氏族结亲,皆是利益同盟。何?论是两?族都叛了殿下的,其?心可诛。”
“反观薛大人,您心里清楚,他结亲不过是为了迷惑对手?。而且好端端的身子,积的伤疾都是为、如今再添毒症……”
穆桑抬眸直视靠在榻上的女郎,她?尚且戴着一层落英的皮具,因?在宫中,几乎不摘下,偶尔耐不住憋闷摘下时也多半像如今这般,主仆二人在深夜里,借一点孤灯照明。
是故,她?自?己没?见到自?喂给?薛壑第?一盏鹤顶红后苍白的脸;也极少看见眼底的乌青;更不曾听见午夜的梦呓!
“婢子心疼的是殿下。有没?有可能,有旁的法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下巴便被江瞻云素手?抬起。
昔年的储君眸光依旧锐利,寒芒如刀割人体肤,另一只手?从?对方头上拨下一枚尖利簪子。
天其?实有些亮了,只是属于?皇后的帘帐帷幔一重又一重,隔绝了光线,还如来时一般,只有微光一点。
衬出发簪冷金色的光,刺入侍女眼中。
她?被迫扬起下巴,露出一截纤细脖颈,肌肤薄脆,筋脉细弱,来人手?中簪可以轻易划破。不,这样的桎梏和距离,对方甚至无需挪动至脖颈的距离,只需往太阳穴戳下去,她?则一命呜呼。
她?眼角余光见到鲜血落下来,一滴,两?滴……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痛的感觉。
“殿下!”少女一下瞪大了眼睛,她?看见储君竖握发簪,簪尖内勾,刺入的是她?自?己的腕间,滴落的亦是她?的血。
“你知道吗,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临阵换阵更是自?寻死路。这个时候你要我换个法子居心何?在?”江瞻云盯着他,嗤笑,“心疼我,你的这点‘心疼’足矣害死我!”
“既然?这样,不如现在我便自?我了结了,好过被亲者害、死于?仇敌手?,多受磋磨。”
“不不不,婢子先前想简单了,如今懂了。”桑桑被箍入掌中,尖峰临面都不曾妄动求生?,然?见到簪尖入她?肉,血从?她?身体出,顿时挣扎欲要夺下,“婢子懂了,再不会胡言多想,扰殿下心神,殿下您……”
然?她?挣扎不开,即便对方已经多年不握刀剑、但到底曾经文武兼修,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在话下。
天光大亮,三?重帘幔也遮不住光,丝丝缕缕透进来。再过一会,掌事宫人当来扣门侍奉,持礼问安。
江瞻云箍在侍女面颊上的手?愈发用力,拨正?她?面庞,迫使她?看向自?己。
于?是少女一双杏眸如镜,澄澈明洁,清清楚楚映出她?面目。
她?说,“若必有一死,是薛壑死还是孤死?”
没?容侍女张口,她?还在问,“所以,孤该不该继续喂他喝?”
天色大亮,日光久违但终究破开了阴霾,照耀人间。雪渐渐化开,桑桑已经到了御史府,身侧是奉膳的宫人,身后是随行的内侍监。
面前是御史大夫薛壑。
“殿下闻大人身子染恙,特让奴婢前来探望。”她?收回神思,平静地看向他,“这是殿下亲自?为大人做得滋补的汤膳,您务必要尝尝。”
数日不见,他愈发瘦了,本就没?有血色的面旁这会更加苍白,抬起的眼神也难聚光彩。若非脑海中一阵阵浮现殿下腕间蔓延的鲜血,这会她?开口定会打颤,递盒定会犹豫。
离开椒房殿时,她?最后一次给?皇后梳妆。
殿中只有她?们两?人,皇后手?中捧了一个手?炉取暖,叹道,“孤约莫懂了,穆辽在家中都不带你听政,未必是不想栽培你,是你确实不适合做一个政客。慈不掌兵,你的心太软了。且帮孤好好照顾他吧。”
说着,将食盒同手?炉一道给?了她?。
“手?炉是给?你的,化雪天更寒。照顾他之前你得先照顾好自?己。”
“殿下……她?近来好吗?”病痛缠身的御史大夫撑着虚弱的眉眼,无光的眼神中笑意意外地温柔。
穆桑有一刻产生?错觉,他这一声问候带着十足的情意,“殿下”二子更是唤的缱绻缠绵。半点不似臣子对皇后的敬称。
“殿下一切都好。”待她?回话,竟看到青年已经用起了汤膳,半点没?有迟疑,一口接一口,很?快用尽了。
用完后,他笑问,“以前不知殿下有如此?好的手?艺,臣能否贪嘴多要一盏?”
穆桑眼睛都睁大了,唇口张合了好几回,“……自?然?。”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吗?但凡殿下开口,臣当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其?实皇后长兄染恙,她?是可以请旨回来看他的。可她?没?来……桑桑闪过一个念头,是殿下不敢来,不忍看,不舍得亲自?把药喂入他口中。
“殿下让我留在府中,照顾大人。也让大人——”她?抬起眼睑,强换了一副娇羞态,“照顾好婢子。”
薛壑这日一直平和从?容的神色至此?刻僵了僵,但也当真只有一瞬,便含笑道了声“好”。
皇后的贴身侍女,位同八百石掌事,这样出宫不返,虽皇后已同六局说过,但皇帝多少会问一句的。
毕竟成日晃在他眼前。
然?明烨却数日不曾过问,倒也不是他无心至此?,实乃自?廿二之后,他一连三?日没?再来椒房殿。
这实在反常,跳托了江瞻云的预想。
但回头整理走的每一步,并无错漏。再者,若当真出了马脚,三?天了,明烨不可能对她?一点措施都不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朝政发生?了意外,且是突如其?来的那种。
然?而江瞻云身在后廷,垂帘听政还未正?式开始,她?一时触及不到朝政。
心急如焚。
却又不能急。
廿七这日,随林悦有意无意地打听,她?自?己前往宣室殿送的两?次膳食里,慢慢拼凑出了一点前朝的状况。
确实是朝政有异,但明烨偏偏廿五罢朝了,百官不得见。之后纷纷递折子要求面圣,甚至有部分长跪宫门前。
但明烨统统不见,数日里只接见了太尉杨羽,数次与之在宣室殿商讨事宜。
太尉位列三?公,为天下武官之首,乃中央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虽无直接对部队的指挥权,但是天子的最高军事参谋。
所以是军政出了问题。
但论军务,也不该只传杨羽一人。
杨羽乃青州军出身——
江瞻云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要么是青州军出了问题,要么是青州城出了问题。
当下被困了手?脚,剪了羽翼,她?除了静心等待临朝之日,别无他法。江瞻云饮了一盏案上凉茶,将煎沸的心慢慢灭去燥热与火气。
明烨是廿九这日来的,来时已是亥时末,江瞻云都上榻就寝了。
“天寒地冻,躺着吧,不必虚礼了。” 他一路脱氅搓手?而来,面上疲态深重,但嗓音带着欢喜,似是事已解决,不足为惧。
“即是天寒地冻,又是更深露重,陛下还来。”江瞻云从?命坐在榻上,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多日不见陛下,陛下清减不少。”
明烨接了手?炉,四下扫过,“朕就说怎么宫人脸生?,想起来了,你把桑桑放出去了。朕记得她?还不到年岁,合该再侍奉你两?年。”
“这手?怎么受伤了?”明烨目光落在她?缠着布帛的手?腕间。
“小妮子心比天高。”江瞻云笑道,“闹半晌竟心系她?嫡亲的主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当以为此?生?无缘,要老死宫中。廿三?那日被发现要死要活的,这不妾去夺她?发簪,被失手?划成这样。”
“你贵为皇后,亲自?……”明烨觉得荒唐,伸手?从?她?面庞滑下后颈,如逗狸奴捏她?颈皮,“皇后需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说法。”
江瞻云微微仰起头,乖顺贴入他掌中,免去皮肉疼痛,“陛下给?阿兄赐婚纳妾,让封氏、许氏都同薛氏接了亲。您就不怕他们三?族彻底沦为一线了,就不想插个自?己的人放在薛氏家主的枕边?虽说他已经服过两?回鹤顶红,毒素渐累,但凡事总要防个万一吧。桑桑这会,一颗绝好的棋子!”
她?拉来明烨手?,抚上自?己受伤的腕间,话语柔柔,“妾贵为皇后,自?然?不值得为一个奴才流血受伤,但为陛下,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捏在后颈的那只手?缓缓松开,皇后背离掌心靠去他胸膛,“只是陛下多日不来了,妾着实有些惶恐。”
“高句丽突袭,青州城被围了。”明烨的手?跟随而来,揉抚她?发顶。
承华三?十三?年三?月,她?大婚当晚,薛壑领兵离去就是为了解青州之围。有时她?会想,若青州军中没?有发生?贪污,青州城没?有被围,薛壑就没?有这般天大的理由在大婚当夜弃她?而去,他们或许就是另一番命运了。
退一万步说,他好不容易打退了高句丽,解了青州之困。
短短五年,青州又被围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要怎么办呢?”她?垂下眼睑,视线在他心脏处徘徊,“陛下打算让哪位将军前往?”
“不必派兵甲前往。”明烨将她?推开些,笑道,“朕和太尉商量好了,送个翁主去和亲,修两?国之好。”
这是江瞻云今晚听到的第?二个天大的笑话。
她?的手?几乎就要抬起扇上去,到底扼住了,只看他如看死人,笑盈盈好奇地问,“陛下膝下无子,宗室女不是已经成婚便是垂髫稚子,陛下预备择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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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本来以为六七千字差不多可以写到文案的,但事实证明约要一万字,但后面那段今天肯定写不完,马上有课,脑细胞死完了,下班后脑子八成转不动。所以下一章哈,明天见。

腊月初一晌午,御史?府奔入一个?女郎, 鬓发蓬乱, 花容失色。来人乃前任御史?大夫申屠临的幺女, 后得当今天子册封的岐山翁主申屠岚。
当年她兄长三?却册封, 然天子恩遇申屠氏, 坚持保留了她的爵位。再却不恭,哪曾想?今朝竟在这处等她。
“我申屠氏满门清贵,这翁主封号我亦从不稀罕, 五年来所得食邑分文未取,每年我都以搭棚施粥的方式,再添一倍银钱, 重新还之于民?了。我没?有得供奉,我不欠天下百姓什么!师兄,难道我大魏已经到了要‘遣妾一生安社稷’的地步了吗?”
申屠岚受父亲影响, 自幼学习律法, 以父为师。是故这么多年一直唤薛壑一声“师兄”。
薛壑接连用?了两回鹤顶红, 虽然饮用?前后都做足了防毒催吐的事宜, 但体内多少有所累积。
面容一看就不似正常人,满目病态。说话尤为明显, 嗓子喑哑, 扬声则痛, 根本无法高声语。
这会闻得“和亲”二字,惊怒中吐出“把话说清楚”一句,音高而?裂声,嗓子顿时向冒了火一样。
“师兄, 传你染恙,如何病得这般重了?”申屠岚见状赶紧上去?倒了盏茶递给他?。
“不碍事,是我方才急了。你慢慢说。”
薛壑自然知晓朝中的事。
廿三?日他?用?药不久,避去?内寝催吐,将将才缓过劲,便闻八百里急报入司马门。平素司马门是天子或天子使者?才能走的道,特殊时期还有一人可走便是携带边地军情入京的信使。他?当下撑起精神,然一夜过去?,宫中没?有传出任何信息。
廿四这日,各府衙如常转动,仿若前一日司马道上无人走过。百官开始暗中讨论。事关?军务,但他?的职务插不上手?,遂让身为卫尉的薛允主动前往宣室殿面圣,然不见明烨面。
廿五宫中传出消息,天子辍朝。此时距离信使驰奔司马道已经过去?两日,朝中不仅没?有商讨相关?军务,天子竟还罢朝,这事可大可小。薛壑当即命御史?中丞入宫上谏,天子染恙自可休憩,但军务不可延误。同时廷尉、执金吾等人已经自发要求面圣,被拒而?跪北宫门。
廿六日,天子召太尉商讨军务,臣心稍定。但薛壑愈发不安,哪有只召太尉一人论政的。
廿七、八两日朝中一切如常,只传出乃高句丽突袭青州,但已定好退敌之策。
廿九传出其?策乃和亲。薛壑如闻笑话,当即入宫要求面圣,同在宫门前尚有朝臣十二三?,皆被拒。中贵人出来传谕本月三?十朝会再议。
然昨日三?十,明烨二次罢朝。
至此,薛壑隐隐觉察不对?。
事关?边地军况,明烨怎敢绕过尚书台、宣室殿一锤定音。且还是采取“和亲”这等下下策。同他?交好的莫说许氏、封氏,只稍温氏便头一个?不可能同意。
他?本能反应“和亲”之策要么以讹传讹,要么是明烨打着旁的盘算。但有什么事值得他?以边防军务做赌注呢?
“是真?的,就在我来之前,中贵人已经入府中传了口谕。”申屠岚眼中盈泪,“大魏百年,从来都是他?国上供,供城池供金银供公主以求和以庇护,就算先帝十余年征战,累国库不盈,要与民?生息。可是自承华十八年至今,整整二十载,所历不过一场战争,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要和亲了?”
“师兄,求求你,你是御史?大夫可劝诫君上,你还是薛氏的家主,薛家军的少帅,难道您也赞同和亲,而?不是主战吗?”
“小妹!”申屠泓追在她身后赶来府中。
薛壑抬眸看他?一眼。
申屠泓知晓薛壑近来病重,已经休沐多日,本心是想?拦下胞妹,然在见到他?的一瞬,到底也腾起两分求救之意。
母亲在他?们幼年时便生病殁了,自父亲去?后,胞妹就成了他?唯一的血亲。
“我领了口谕……”好半晌,他?吐出一句话来,低垂着眉眼叹气,“只恨当时不够坚决,未将这爵位彻底拒了。总想?着左右一个?虚爵,不会碍着什么!”
申屠泓太阳穴突突得跳,握拳的手?发出骨节狰狞的声响,“我就是想?不通,不战而?和亲,他?就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薛壑瞧着有些晃神,没?有接话。
“罢了,多说无意。你好好养着身子,还有好多事需要你。”申屠泓气息起伏,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下,又?给薛壑添一盏,握上他?肩头展颜扯出一抹笑。
“小妹,我们走。”
“阿兄……”申屠岚随在兄长身后,忍不住回首看忽然就沉默不语的人,“师兄”二字滚在口边又?咽下。
臣子再权势滔天终究是人臣,除非要反。
否则逃不过那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没?再多言,欠身行礼告辞。
“广清,师妹——”人已经踏出门外?,薛壑神思敛过,“别做傻事。”
兄妹二人转身看他?,一时间感动于他?的知心敏锐,但又?觉前路渺茫,皆头脑酸胀,悲从中来。
申屠泓确实起此念。
他?是御史?,自踏入御史?台的第?一日开始,死谏便是他?的最高荣耀。既然当下武不死战,便理当文死谏。
他?将网撕开一道裂缝,未必能见明光,但至少能让日头的缝隙照进来。之后无论薛壑领御史?台再谏,还是领薛家军去?战,都会是得道多助。
但薛壑却在此刻和他?说,“别做傻事。”
他?说,“凡薛家军尚存一兵一卒,都不会行‘和亲’之举。
他?说,“回去?吧,很快便没?事了。”
他?说,“请给我一点时间,务必相信我。”
这些天都没?再落雪,虽然愈发的冷,但阳光很好,照在屋檐上、庭院中、落在薛壑的眼角眉峰,亮堂堂一片。
“我相信你,师兄。”申屠岚点了点头,冲他?莞尔一笑,拉过兄长离开。
薛壑想?清楚了,明烨此举针对?的是自己?。
他?是故意扣下这份军情独裁的。
但若说独裁,却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给申屠氏的是口谕,而?不是诏书。口谕尚可改,诏书需过尚书台后昭告天下,改无可改。也就是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而?这点“余地”亦非为了改变和亲的举措,是为了最后逼自己?一场。
若自己?也同意和亲,在兵力尚存、国力尤盛的境况下,依旧支持献女和亲,这是堪比让步允许武安侯夫人入主长乐宫,更背离江氏的举措。
至此薛氏将彻底与他?绑在一起。
若不同意——
仿若也是对?明烨有意的。
薛壑自然不同意。
当日午后,薛允就来寻他?,告知他?其?他?薛氏子弟已经按捺不住,就等他?一声令下,可随时出兵青州。
薛壑道,“明烨巴不得我们出兵。”
薛允听不懂这话。
薛壑道,“不急,等初五朝会。”
初一到初五,亦不过完整的三?日。
但因薛壑一直在忙,传信回益州让兵甲待命,联系洪九唤醒宫中暗子,又?盘算薛九娘入宫行周公之礼已过月余,用?那盏汤药也有二十余日……他?神思在转,手?下未停,日子很快过去?。
初五这日,穆桑送薛壑早朝。
送出一段距离后,追上去?,“薛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切记一定要保护好皇后殿下。”
“殿下——”薛壑唇齿间萦绕。
他?近来心思都在明烨和亲的举措上,想?了好多事,基本都想?通了。但唯独她,这个?他?亲手?找来欲谋复仇的关?键一人,他?始终没?有看透她。
“我好久没?见她了。”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大人!”穆桑执拗道,“请您千万记得我的话,一定一定护好她。”
薛壑没?再回头,只沉默颔首。
皇后殿下。
他?往宫门走去?,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
殿下,多好。
穆桑目送他?远去?,转身去?朱雀长街买烟花爆竹。
非节非宴,买这作甚?
但如今府中人都晓得穆桑是皇后赐给御史?大人的,很受宠爱,是故她要作甚无人敢置喙。
就比如昨日因远远瞧见宫内燃起了烟花,她便起了兴致,缠着御史?大人也要放。但府中的烟花都在外?头庄子上,还未送来。
御史?大人只好说,“明日去?买,我不得闲,你自个?去?,买多少都行。”
索性穆桑不是个?恃宠高调的人,在朱雀长街买了数捆烟花,着人拉去?城郊,放了个?痛快。
两车烟花绽放在夜空的时候,天将将亮透,湮灭了花色,但声响依旧很大,夹杂着几缕明黄色的六芒星花样传之四方。
扶风郡看见隐约的光亮,未央宫听见了隐约的声响。
腊月初五未央宫前殿的早朝,明烨在罢朝两次后,终于如期举行。随他?同来的,还有新婚的皇后。皇后临朝听政的旨意早就已经下达,又?有青州事宜在前,文武百官倒也没?多少心思在这处上再多生感慨。
只是在恭迎帝后入殿步上丹陛时,不少人都有些恍惚。那新后作高髻、戴假结,配九华妙玉凤凰冠,这无甚好说。但她着庙服,绀上皂下,衣饰短一寸十二章程图,这……本也是皇后临朝的规制服饰。
但她一步步上丹陛,面貌隐去?,留侧身轮廓,剩背影迢迢,庙服章程图上的天、地、日、月、星辰等十二图纹随她步伐映入百官眼中,年过三?十的执金吾、近天命的廷尉、九卿之首的太常……都以为是宣宏皇太女回来了。
直到她站到丹陛最高处,转过身来,退入珠帘后坐下,诸人才当是这世间人有相似。
唯最前排的薛壑直直盯着那帘幔,直到罗纱不再轻摆,珠帘不再击声,他?的心才慢慢静下。
这日早朝是天子先开的口,“廿三?得军报西羌突袭青州,提出欲要城池金银。朕与太尉相商,城池乃我大魏土地自是半寸不可失。但念高句丽久无教化,遂派岐山翁主携金帛以和亲,传我大魏文教,修两国之好。”
“陛下,臣觉得此举不妥。”执金吾当下持笏出列,“高句丽一介小国,于我泱泱大魏何足道哉。既犯我国土,我们打回去?便是!”
“打回去?,说的轻巧。”太尉杨羽看了眼左侧首位的御史?大夫,“承华三?十三?年,薛大人曾领兵打退过高句丽,如今还不是卷土重来。与其?让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战士遭受兵戈之利,不若换个?干戈为玉帛,方是上策。”
“太尉大人此言差矣。”卫尉出列道,“百姓遭受战乱,就是因为他?国犯境;战士遭受兵戈利器之害更是常事,否则国家养兵蓄甲作甚?百姓又?能指望国家什么?下官若不曾记错,太尉大人尚是青州出身,戍边十余载,难道不知为将为兵的职责!难道在这京畿繁华地住了几载,胆子都被养没?了吗?竟是如此英雄气短!”
“臣附议!”廷尉出列道,“高句丽在我大魏还未立国前,就被太|祖皇帝打退,太宗景泰年间更是岁岁来朝。如今青州边境布防稍弱,高句丽就敢接二连三?来犯,若此刻不示剑而?示德,来日则‘德’无示之处,‘剑’无骇人之威!如此一国,无德立世,无剑立威,岂不离亡国不远?”
“危言耸听!”
殿中,主和与主战的彻底争执起来。
城外?的烟花声是在这会听到的。
江瞻云坐在珠帘后,看满朝文武,闻声勾了勾嘴角。视线缓缓收回,看见最前排的薛壑,往丹陛上来,是分列左右的十六禁军;再近处,左边是侍书郎,右边是执笔史?官,明烨坐在御案后,如此众星拱月的位置。而?她在他?身后右手?边,左手?边是一柄天子剑。整个?未央宫前殿唯一的一把兵器。
明烨很信任皇后,将后背空门交给了皇后和剑。
他?为何信任皇后?
因为皇后实乃歌姬出身,无权无势,需要仰他?鼻息而?活。但偏又?披了一张薛氏贵女的皮,又?可反哺于他?。
简直是天赐给他?的一方至宝。
如此境地里,他?还回首看了她一眼,眼含喜色,春风得意。
皇后回他?柔柔一笑,明艳无双。
这几日,她想?明白了,明烨为何如此得意。
便是当下情境。
“薛御史?,你怎么看?”从御座传来的声响,压住了满朝的争执声,“你是如今朝中唯一一个?同高句丽交过手?的人。”
“臣,主战。‘和亲’之策纯属谬论。”这句话出口,薛壑无声宣告了他?与明烨间的破裂。
明烨不怒反笑,毕竟当下是他?盘算许久的局面。
无论薛壑应不应,赢的都是他?自己?。
薛壑同意和亲,自然一家亲。不同意,明面他?为臣子也无他?法。但以薛壑的性格,在深知自己?中毒,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一定会违背君命,阻止和亲。毕竟那还是他?恩师的女儿。
明烨想?起申屠岚,顿觉自己?择此人当真?妙绝。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遏制消息,故意又?一点点放出消息,故意择了申屠岚,以刺激薛壑背水一战。
只要他?领薛家军前往,归来时无论胜败都会落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届时他?再恩遇薛家军,而?薛壑多半已经大限将至。
如此薛家军将群龙无首,声威大减,他?就可以让青州军慢慢收编他?们。而?他?也不需要再受制于那几个?辅政大臣,遇事非要听他?们指指点点,可以彻底政从己?出。
“薛御史?怎能如此君前无状,妄言陛下之策是谬论!”右扶风孙篷当场直言。
“臣说的是实话,和亲就是荒唐事。”薛壑声音喑哑,撑气提了提声,面色便从蜡黄变得虚白,“若当真?岐山翁主去?和亲,势必要携带侍者?随从,贴身掌事。臣闻右扶风族中女郎多美貌,且充作翁主侍从,一同去?吧。儿郎也不错,编入卫队,以护翁主。”
他?转首看了眼孙篷,客客气气地问,“孙大人,意下如何?”
“微臣、微臣……”孙篷接替族兄的位置才上任没?几个?月,俨然没?见识过这位御史?大夫的犀利,仅一个?回合就被逼几乎要哭出来,噗通跪下身,咬牙道,“微臣但凭陛下做主!”
“翁主和亲,所需随从皆有官中指定。薛大人如此霸道,要带官中行事,不知居心几何?”左冯翊在这会开腔。
珠帘帷幔后的皇后,目光在他?身后落下一瞬,用?仅同天子二人的声音开口,“陛下,不若再问问其?他?辅政大臣的意思。”
明烨点了点头,“光禄勋,您的意思呢?”
许蕤道,“若高句丽能够放弃城池,那么翁主前往倒也是值得的。如此毕竟保全了青州城。”
“大司农怎么说?”
“回陛下,如今国库不盈但若开战还是供应得起。”封珩看着前方薛壑的背影,“当然,一切还是由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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