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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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道了声恭喜,白跃进当了三年学徒工,总算转正了。白大妈三个孩子,现在都是正式工,他们家的收入比白大妈做工人时高多了。
很快,关月荷就发现了不对劲。
白大妈来找她的本意不是让她帮忙给白跃进留意合适的女同志,而是来显摆白跃进转正了的。
夸完了白跃进,没再提给他找对象的事,转身又拎着红薯干去对面找蔡英“留意对象”了。
关月荷没把这事当真,想着,要是白大妈想给白跃进找个在卓越服装厂工作的女同志,让白向红留意不就好了?
正想拎肉过去三号院呢,她妈就先拎了一袋子东西过来。
“你大伯伯母给你的,今年大队收成好,分到的粮食多,给你送一些。”
关月荷凑过去看,这一小袋子全是白面,贵重得很。
“给你你就收着。”江桂英道:“你伯母说你给送回去的瑕疵布好,她拿了一半去和大队的人换了白面,才凑了这么多。”
关月荷这才能安心收下。
厂里出的瑕疵布,她把自己的份额都给用光才换了不少,想着让她妈带回老家,给伯母一半,剩下一半拿去换粮食。没想到能换挺多。
看来今年的收成是真的不错。
江桂英送了粮食过来,又收到了一袋子肉,惊喜地哎哟了几声。
屋里没其他人在,江桂英高兴,和小闺女说悄悄话:“我以前还担心你姐结婚了还大手大脚花钱,要是和个也大手大脚花钱的男同志结婚,两口子得喝西北风去。现在好了,你姐夫过日子有成算,饿不着。”
关月荷心想:何止是饿不着?大姐家里好吃的可不少。
“我花钱也大手大脚。”现在手头有点钱就琢磨着买什么。
“我不操心你,反正你亏不了自个儿的嘴。”江桂英又哎哟了声,“我得赶紧回去和你大嫂说别去买肉了,你今晚也回家里吃。”
今晚回家里吃,但关月荷也不能闲着,把带回来的肉给处理了,要么给腌起来,要么给炸油,剩下的俩猪蹄暂时放一边。
还是冬天好啊,冬天的肉耐放。
傍晚时分,各家都忙着做饭,肉香味都聚到一起,分不清刚刚蹿到鼻子的鸡肉味是从谁家飘过来的。
今天国庆,明天就又能领工资和票了,大人们纷纷把攒下的肉票拿出来挥霍,给做了顿好吃的。
现在的人还是缺油水,但对比三年前,想补油水容易了许多。
就算不往黑市跑,找有亲戚在郊区乡下的同事邻居,也能换到些肉或者粮食来。
“我看啊,孩子到年纪了就下乡去,也没什么不好。”
“嗤!我看你是不想把工作给你闺女接过去吧?还找借口呢。”
“甭说是闺女,儿子也不能给接。就一个工作,让娃接了过去,剩下的都喝西北风去?我看你是眼红我闺女成绩好,以后能考上厂里的技校。”
长长的胡同道上,不同院子的人端着饭碗出来边吃边唠嗑,唠不到一起去,就容易吵起来。
关月荷小跑着从二号院跑进三号院,摇摇头,一天不闹出点新鲜事来,这些人是没法消停的。
刚吃完饭,周红旗和金俊伟抱着元宝来串门。
周红旗性子爽快,金俊伟才寒暄了两句,她就开门见山地说想托江桂英帮忙找乡下的亲戚换些粮食。
“拿布票、工业票换都成。我这还有张缝纫机票,我们家用不上缝纫机,您帮我问问乡下的亲戚,他们要不?”
缝纫机是大件,拿票在城里好换,但想拿来换粮食,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如拿去乡下换更划算。
江桂英听说他们不着急现在就换成,就把这事给应了下来。
再想聊点别的,转头就发现元宝坐小闺女腿上,仰头笑得口水直流。
关月荷给她擦了口水,捏捏胖手胖脚,再捏捏胖脸蛋。
五官长得像金俊伟,这体格看着是随了周红旗。这胖娃娃怪好玩的,怎么捏都不生气。
“话说,元宝的大名叫什么?”关月荷问。她光知道跟着大家喊元宝,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居然没人说过元宝的大名。
金俊伟又递了口水巾过来,回道:“大名叫周鑫鑫。”
“哪个xin?”
“三个金的鑫。”
关月荷对着仰头眯眼笑的胖娃娃沉默了许久,感慨道:“怪不得你叫元宝,好多金啊!”
“小关,昨日好多男同志打听你哟。”
“是吗?”小关顺口问:“有没有长得好看又优秀的男同志来问啊?”
“噫……”身后的女同志忍不住嫌弃地叹了声气。
关月荷立刻转身,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联谊会上发生什么事了?”
“汽车厂的,有个男同志看着条件不错,聊到后面了才说自己是二婚,以前在老家结过婚还有个闺女。真想一巴掌扇死他,浪费老娘时间!”
关月荷啧了一声:我就说嘛,汽车厂要是有条件好的单身男同志,早就被厂里的老大哥老大姐安排相亲去了,怎么可能还需要去参加联谊会?!
不过,他们卓越服装厂的单身女同志也很受欢迎,要不然这次几个厂联办的联谊会,也不会选在服装厂举办。
“小关,你放心,打听你的基本都是机械厂的。汽车厂的没人打听。”
汽车厂的男同志要真想打听她,更用不着来联谊会了。她爹她大哥大姐都在汽车厂工作,去银杏胡同打听还更快。
至于机械厂……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都这么大了,居然传到了机械厂去。
关月荷继续追着问昨天联谊会的事,听到报名参加的人都有机会抽大奖,而谢冬雪同志,虽然没遇上看对眼的男同志,但抽到了大奖——好大一箱子的物品。
“日化厂的香皂、牙膏牙刷,服装厂的运动服运动鞋,机械厂的米面粮油……小谢同志都乐坏了。”
关月荷震惊地啊了好大一声,“没人和我说还有抽奖啊!”
不然她怎么也得留下来抽个奖再去学校找老师!
“就是啊!也不提前说,我们都不知道,不然我也去报名!”旁边队伍的一位大姐气得咬牙切齿。
“你都结婚有娃了,你还去干啥?”
“我不说谁知道?”大姐开玩笑道:“大不了先离了,抽个奖再把证领回去呗。”
排队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小关同志,到你了!”
关月荷接过钱票和工资条做核对时,还笑得手一抖一抖的。
笑着笑着,联谊会这事也就过去了,只在厂里遇到谢冬雪时,关月荷追着她问大奖里具体都有什么。
“我还以为你更关心我有没有和哪位男同志处上对象。”
“我听别人说过了,你没有看上的。”
听到谢冬雪列出的一串物品,关月荷心痛得难受,“我怎么就错过了呢?”
“厂里年底还要再办一场联谊会,你还能参加。”
“还是算了吧,这么多人打听我,万一都来追我怎么办?”想想就觉得挺烦的。
突然又不心痛了。
没等到年底很多人来追她,倒是有个没想到的人托汽车厂工会的文主任当介绍人,介绍她和他认识。
文主任特意跑了一趟银杏胡同,拉着关月荷的手夸那位男同志多优秀。
关月荷回想了下,那个叫赵攸同的长什么样来着?
五官没细看,但当时就感觉,赵攸同长得像是她姐以前和许小妹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
“文主任,那位赵同志我见过的,我不喜欢长那样的。”
关月荷直言直语,让文主任没法再继续夸赵攸同。
看向关沧海和江桂英,这俩人也不接茬,一问,就说:“处对象的是她,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
反正他俩也做不了主,最多帮着打听情况,还是别在外人面前逞当父母的威风了。
“这过日子嘛,不能光看长相。赵同志长得也很不错的,你再看看?我还带了他的照片过来。”
关月荷不赞同,“那不成!长得不合我眼缘,吃饭都影响胃口,这日子舒坦不起来。”
照片也不用看了,她见过本人了,是挺好看的,但她不喜欢那样的。
“呃,那,你喜欢长什么样的?文姨再给你找找?”
“啊?”关月荷也被问愣住了,挠挠脑袋,也说不上具体的要求来,指了指文主任手上的照片,又重复了一遍,“反正不喜欢这样的。”
关月荷油盐不进,文主任没办法,只能拿着照片告辞了。
从关家离开,文主任脚步一拐,就去了隔壁的方大妈家里。
“你们家忆苦还没对象吧?管仓库的老薛,你们还有印象吧?他闺女今年二十,愿意随军,你们俩觉得咋样?要不给忆苦寄张照片过去问问?”
“不想找汽车厂的?他这是针对咱们自己厂的女同志呢?”文主任都被气笑了,谁会专门说不找哪个单位的女同志?
和隔壁老关家的月荷一样,只会说不喜欢长那样的,具体要哪样的,又不说!
太气人了!
第58章 棒槌
“文姨气得想把我哥拽回来揍一顿!”林思甜给关月荷学文主任在她家说到她哥时的语气, 又顺便跟着讨伐她哥道:“我哥也是欠骂!”
关月荷边给收音机换电池边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让林思甜知道自己不是在和空气对话。
于是又继续往下道:
“我哥回部队回得急, 还有人想给他安排对象相亲来着, 没等着。人家就拿了照片过来找我妈,说随军不是问题,让我哥和女同志互相寄照片、写信先聊聊,熟悉熟悉。”
“我妈就给我哥写信说这事。我哥呢,他说不想找五星汽车厂的,让我妈少操心。”
林思甜拍了下手,“我妈生气了,说再也不管他了, 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去。”
关月荷闻言, 心道:也多亏了南边离得远, 不然方大妈可能要冲去部队收拾林忆苦。
说完她哥的事, 林思甜才想起来自己刚回家听到的八卦,“文姨给你介绍男同志了?谁啊?我认不认识?”
“技术科的赵攸同。”关月荷把换好电池的收音机拎到一边, 上手要挠林思甜的痒痒肉,“你不是说汽车厂没优秀的单身男同志吗?文姨今天过来把赵攸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我老爹和我妈都要心动了。”
林思甜可太冤了,还要反过来问她:“技术科还有个叫赵攸同的单身男同志?我怎么不知道?”
“你最近的消息不够灵通了啊。”
“最近又要抽空去参加培训班嘛, 难免错过些八卦。”林思甜让她先别着急拒绝文主任, “等我把人打听清楚再说, 万一给你捡到个好的呢?”
哦, 那晚了。
她已经拒绝得很彻底了。
一听关月荷拒绝的理由,林思甜十分认同,长相不对味, 连想认识的欲望都没有,更谈不上以后一起过日子了。
“我们医院去年新来的一个医生,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关月荷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着急地问:“然后呢?”
林思甜双手一摊,“没有然后。”
“本来呢,我对他还有点好感。但他好像在追我,又好像在追另一个科室的女医生,不是很确定,所以我现在看那男医生,好像也就那样。”
“噫!这种人别搭理他,以后要是找到机会,咱再套他麻袋。”
林思甜可惜道:“他要住在银杏胡同,我早喊你和许成才帮忙了。我琢磨了几天,愣是没发现有套麻袋的机会。”
工人医院的医生护士可以申请住在医院的集体宿舍楼,人多,且和医院离得近,完全没有下手的条件。
等到那男医生分到房后更不好下手了。
五星汽车厂说了好几年的建工人楼房,终于在今年十月份开始动工了。以后再分房,就是分的楼房了。银杏胡同这儿,除非是有人搬走,不然不会再有新邻居搬进来。
而工人楼房在五星汽车厂的另一头,与银杏胡同的距离更远,俩边的距离,光骑自行车起码要骑一个多小时。
银杏胡同的人最近又有了新话题:你家谁谁谁工龄多少年了,有没有分房资格?
林玉凤最关 注这个消息,每天都要去胡同口了解最新的消息:厂里出规定了没?楼房的分房资格怎么排?
关月荷只听了几耳朵,就找江桂英问:“大哥这样的情况,也能申请分房?”
家里现在的房子是落在她爹名下,但最终能换出来这个房子,是用了爹妈和大哥三个工人的指标,否则,厂里不可能给她家分那么大的房子。
“不知道,先把申请表交上去再说。这次排不上,下次总能排得上。”江桂英道:“你大哥工龄满十年了,现在伟伟和静静也大了,分数应该不低。”
五星汽车厂人多房少,分房资格是按分数排的,具体怎么算分,要看工龄、婚育情况、夫妻是否双职工、对厂里的贡献等等,复杂得很。
关月荷想着,可能要得关爱国这个学徒工转正后吧。
汽车厂这次分房动作极快。
十一月初,胡同口的银杏树叶子全都变黄了,汽车厂的分房名单也出来了。
“给李大爷分房我能理解,但这个技术科的赵攸同凭什么?九月进厂,十一月就分房了?绝对有猫腻!”许大嫂气汹汹地拍着墙上的名单。
这次分房,蹦跶得最厉害的是许家。
许大爷,还有许老大、许老三两口子、许小妹,全家共五个汽车厂的工人,就算不给他们分楼房,也该多给他们分一间平房吧?这么一大家子,全挤在银杏胡同三号院的东厢房,说不过去。
然而,下一秒,大家就指向名单的倒数第二行,“你们家老三分到房了!”
许老三两口子都在厂里电影院上班,双职工带俩孩子的,更容易分到房。
许大嫂的气还没出完,就被这句话给打断了,赶忙过去看,还真是老三两口子的名字!
许大嫂此时心情复杂得很,想着老三一家四口分出去了也好。老四在服装厂分到了房,老二早年自愿下乡去了再没了音信,小姑子早晚也要嫁出去。家里以后的房子就归他们小家了。
但又眼红老三两口子即将住上楼房,这房子怎么没落在许老大头上呢?
可要真落许老大头上了,他们搬出去后就没有公公的工资补贴家用了……
许大嫂没了话,但其他没分到房的人盯上了赵攸同,都是一个疑问:他凭什么能分到房?
就算只是分到面积最小的单间,那也是一间房啊!
林思甜终于打听清楚了,来找关月荷八卦道:“他原来是东北汽车厂的,厂里想请他师傅没请得动,他师傅派了他过来咱们汽车厂。说是重要的技术人才,所以厂里额外给他分了套房。”
“人刚来,厂里领导就忙活给他张罗介绍对象了,就想着把人给拴牢在咱汽车厂。”
林思甜嘿嘿笑道:“人家说了,追求自由恋爱,把厂里的介绍都给拒绝了。我看他还想来找你。”
关月荷翻了个白眼,“别笑了,把剪刀给我。”
“哦哦。”林思甜顺手就帮她剪了线,感慨道:“我妈说你和我哥都是棒槌成精了。”
这个没兴趣,那个不喜欢。
“你不是?”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当然不是了!”林思甜嘻嘻笑了笑,“药品厂的周敬杭同志约我这个星期天去看电影,我已经答应了。”
发小要和陌生男同志去约会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关月荷倏地抬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怎么就和人约上了?”
许成才和丁学文两家是在她四岁后才搬进三号院,她和林思甜是从小就一直住在一个院子光着长大的,不是亲姐妹胜过亲姐妹。突然得知发小要和别人谈对象了,她也想为她高兴,但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想皱眉扁嘴。
“还没谈!”林思甜见她不满地哼哼,赶忙道:“我之前就在医院里见过他一次,今天他过来给我们办事,说想请我看电影,我就应了。”
关月荷高兴了点,不是瞒着她谈了一段时间才说,还能原谅。
“见过一次就请你看电影了?你了解过他吗?”
“我们药房有个大姐认识他,他家里和我家情况差不多,也有个在部队的大哥,他爸妈和他都是药厂的工人。哦,他爸还是搞制药的。”
“他说第一次见我,印象深刻,想交个朋友认识。我一看,他长得也不错,说话也挺幽默的,就同意了。”
关月荷好奇,“第一次见面怎么个印象深刻法?”
“哈哈哈!”林思甜还没回答,人就先笑倒在了炕上。
关月荷把缝好的被套往旁边一扔,瞪她道:“快说!”
林思甜遇到好笑的事情,自己先笑个够才开口,要遇上了急性子,能把人给急死。
“他第一次见我,就是我准备给他打针输液,他一直躲,我就追。我还说他一个大人,不就是打吊瓶吗,有什么怕的?”
关月荷:“……”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输液室里喊王卫国在哪,他举手,那我肯定以为他是啊!嘿!他是送他同事王卫国来的。”
关月荷挠挠头,还是没能理解,这就看对眼了?
心想:我可能真的是个棒槌吧。
星期天还没到,林思甜约了人去看电影,谢冬雪要和家里人去亲戚家喝喜酒,她左思右想,找不到人和她一起回老家运苹果了。
今年的苹果又熟了,还是大丰收,二哥早早托了人捎口信来,让她十一月份有空回趟老家。
“你自己去不安全,我和运输队的兄弟说一声,绕一段路去老家把苹果捎回来。”
关建国呼噜呼噜地几大口把饭菜吃掉,一抹嘴,抓起外套甩肩膀上就要急着出门,厂里的运输队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是运送汽车,有时是运送配件,有时则是受其他厂的委托帮忙……
“对了。”关建国提醒她道:“技术科的赵同志,没少往我们运输队跑,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完,关建国把磨蹭的关爱国拎上,匆匆出了门。
关沧海不满地哼声道:“一个星期来理发店一次,我看他是要做五星汽车厂第一个光头!”
关月荷纠正道:“咱明大爷早年就是厂里第一个光头了。”
所以,以前她就觉得奇怪,她爹一个剪头发的,明大爷一个不需要剪头发的,怎么就能聊到一块儿去。
“你这话别让你明大爷听到。”
“哦。”
嘴贫归嘴贫,关月荷还是认真地和她老爹说道:“他下次再去找您,您就直接和他把话说明白。天天找您和大哥,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有点什么关系呢,这样以后要是汽车厂有我看得上的男同志,那不是耽误我吗?”
“行,下次见到他,我再和他说一次。”关沧海摇摇头,小赵同志还是没搞清楚主次,光在其他人身上献殷勤没用啊。
也不知道老爹说了啥,关月荷星期六下班的时候,在厂门口居然看到了赵攸同。
见着她就挥手打招呼,看来就是找她的。
而几乎是同时出厂门口的贾医生,刚和关月荷对视上,人就立刻移开了视线小跑溜了。
关月荷刚回厂里上班,他去搭个讪,就被一肘子“推”得在家躺了一星期。
恢复后,回到厂里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搭讪,谷满年就溜达去了医务室,说起关月荷当初一个人揍几个人都不带喘气的,持枪的逃犯也被她揍得鼻青脸肿……贾医生就彻底歇了心思。
“关月荷同志,又见面了。”
赵攸同刚打个招呼,就见关月荷神色不善地盯着他,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一拳头挥过来了。
立刻收起了笑,道:“你们厂技术科的科长请我过来的,想了解国外有没有合适服装厂的生产线。”
啊,误会人了。
但她觉得自己表情凶一点也没错。
赵攸同察觉到她神情变化,就道:“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借的都是汽车制造的书籍,我来五星汽车厂时带了不少书过来,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找我借书,都是图书馆里没有的。”
“谢谢啊,暂时不用了。”关月荷说完,想着绕开他推车走。
赵攸同又跟了上来,“找文主任做介绍人是我冒昧了,在这和你道个歉。关月荷同志,对不起了。”
“没事,想给我介绍对象的人多得很,我也不至于生气。”关月荷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人,“你还有事吗?”
“呃。”赵攸同被她的话给说愣住,没想过她这么直白。
“是这样,我觉得我们都对汽车制造感兴趣,可以多交流,互相学习……”
眼看着关月荷已经不耐烦,甚至把腿跨过了自行车,她的脚一蹬,车子就该冲出去了。于是,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关月荷同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朋友不需要特意交,志同道合的人,早晚能成朋友。”
关月荷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赵同志,我对你没有产生想谈对象的念头,不用再找我家人了,他们做不了我的主,你找我家里人,很影响我。”
她不想人人都知道,然后有人来劝她:赵同志条件很不错,你不找这样的对象,以后还要找什么样的?
也不想以后谈到喜欢的对象了,汽车厂的人拿他和赵攸同做对比,可能还会贬低他说:条件比不上赵同志,月荷和他谈对象真是亏了。
话说明白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不耽误别人。
赵攸同听到文主任或者关月荷她爹和她大哥拒绝,和听到关月荷本人拒绝,感受是不一样的。
赵攸同失落了一小会儿,又重新拾起笑意,“那我们就当介绍相亲的事没发生过。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做志同道合的朋友,关月荷同志。”
“嗯嗯。”
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服装厂计划科和汽车厂技术科没有合作的机会,压根碰不到一块儿去。
关月荷脚下一使力,自行车就呼呼地冲了出去,把道上的落叶给碾得唰唰响。
赵攸同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声气,转身向公交站走去。
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星期天,关月荷也没让自己闲着,把冬天的棉被搬出来晒太阳,去找常大爷借了工具,把她的地窖间木门修补一番,还腌了大白菜。
等赵大妈回来了,才推自行车出来,准备去废品站运两个箱子回来。
这是她托赵大妈专门帮着留的。
家里越住,东西越多,零散琐碎的、不确定以后还用不用得着的,攒了不少。
平日里看着没感觉,但一闲下来,就觉得乱糟糟的,得找箱子把东西给收起来。
反正她卧室宽敞,箱子放地上或者放在炕尾都行。
这一去废品站,关月荷还发现了些别的好东西。
给她们开门的老大爷是废品站的老工人了,听说以前是个人物,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没人说得出个一二三来。
看见关月荷寻宝似的,这个花瓶要拿,那个盘子也要捡,翻到一本古色古香的书也津津有味地翻起来,然后放到了一边的空地上。
老大爷嘴角抽了抽,提醒她道:“年纪轻轻,眼神比我还不好使。挑的全是不值钱的货!”好看,但真没挑到一样值钱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有值钱的,在送进废品站之前就被搜刮得差不多了,遗漏的进了废品站,还有识货的人盯着,普通人想来捡漏,十个人里没一个人走运的。
关月荷本来就不是奔着找好东西来的,不耐烦听老大爷啰嗦,就道:“您甭管!反正我喜欢就成。”
老大爷看不过眼,让她把角落里的那张大书桌给买了。
“这么老大一张,我一个人用不着。”关月荷过去摸了摸,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的,除了比普通木头桌子沉得多。
她怀疑老大爷是不是想坑她,这一张桌子,也要卖五十呢!
她一个月工资都没有五十块!
赵大妈扯了扯她衣服,小声道:“海半耳以前在王爷家里当管事的,他看好的,不会错。”
还可惜道:“要不是我家里家具够多了,这桌子我也买回去。”
赵大妈和她大儿子家里的家具,几乎都是从废品站买回去的,可见,这废品站也不是半点好东西都买不到。
关月荷狠不下心来花五十块买张不确定是不是好木料做的书桌,而且,这书桌木料再好,又倒腾不出去,只能放家里占地。
可她这心思已经被勾起来了,万一她就遇上好东西了,万一以后就有机会转手卖出去赚一笔呢?
“这书桌,加这些零碎的东西,五十!”关月荷试图讲价。
海半耳冷笑一声,“你当这是黑市呢?废品站也是国营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赵大妈。”关月荷眨眨眼,让赵大妈帮忙说说好话。
“老海,这是我侄女,按咱们废品站工人的内部价,成不?”
海半耳瞪了她们一眼,谁家侄女一口一个“赵大妈”?
半天没人说话,赵大妈就道:“你海大爷同意了,就按我们内部工人的八折算,这些,我给你算算,总共五十二块三毛五。”
关月荷叹气,还是严重超出预算!
她咬咬牙,买了。
出门时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带的钱不够。但问题不大,赵大妈借了废品站的小三轮给她用,让她还车的时候再补剩下的钱。
也是,反正她又跑不掉。
花了不少钱,还费了不少力气,可算把新添置的家具给运回家了。
原来的书桌被她挪到了旁边墙,和衣柜挨着,再把新买的两个木箱放桌上。
而新买回来的大书桌就摆在了窗台下。
别说,换了张更大的书桌,坐下来看书学习,心情更舒坦了。
把三轮车还了回去,再回到银杏胡同时,发现不少人围在三号院的正大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