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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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呃,林忆苦过来帮我挪柜子。”
把家里的柜子挪开,搞了一次大扫除,快到饭点了,江桂英和方大妈前后在隔壁院喊他俩吃饭,才把这群小鬼头给放走。
走之前,个个再三叮嘱:“月荷姐姐/姑姑,要给我留位置啊!”
刚踏出二号院大门,林忆苦就问:“你和林思甜又给我起什么外号了?”
“没有的事!”关月荷还想趁着前后没人悄悄和他拉一下手呢,这会儿哪还有心思,一下子就溜进了三号院,“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
这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哎,忆苦回来了?以后能经常回家里住了吧?月荷这以后是和你搬到军区大院里住还是留在咱们二号院住啊?”
一回头,发现喊他的是住二号院门房的陆昌。
陆昌和卢艳当初搬来时没引起多大的关注,而他当时正好在上中学,有空都想着往外跑,对这两个新邻居不太熟。
要不是月荷住二号院,他可能真会把这俩人给直接忽略掉,毕竟他们平时是真没存在感,邻居打架、公厕挖出来东西,他们也不去凑热闹。
他有点摸不着这俩人什么想法。
但今天上他家串门的邻居也没少打听,想知道月荷和他结婚后是不是要搬去他单位那边。
这些人应该是惦记上月荷的房子了,要是她搬走了,那她的房子就得重新分配。
林忆苦都统一回道:“月荷单位在附近,还是住这边方便。”
给陆昌的回答也是这个。
陆昌高兴地拍了下手,笑道:“那太好了!有宋公安和月荷在,咱们二号院就没遭过贼,以后你再搬进来,那贼都得绕道走。”
“老陆,唠啥呢?吃饭了。”卢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陆昌就道:“不说了,我媳妇儿喊我吃饭,你也赶紧回吧。”
林忆苦走到三号院门口了,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陆昌家所在的位置。
林忆苦被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以后住哪儿,而关月荷这儿,也不少人都来劝道:“忆苦回来得升职吧?再往上升是不是团级了?那他能分不错的房子吧?”
还有人打配合道:“能住军区大院儿,那房子条件肯定比咱们这儿好。是不是有自家单独的厕所?那比咱们天天跑公厕好多了。”
“可不是?原先要去胡同口跑公厕就算了,现在新的公厕还更远了,每天老遭罪!”
关月荷全都不接茬,认真地盯着电视看,等其他人没话说了,她才慢悠悠地道:“我就喜欢咱们银杏胡同,这儿热闹,天天跑公厕多有意思啊。”
其他人没了话说,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又听关月荷道:“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给我的,只要我还在卓越服装厂一天,这房子就必须落在我头上,谁要打我房子的主意,我就让他们知道我拳头的厉害,哼!”
说完,又扫了一圈坐在后面的大人,“还看不看电视了?看就安静点,人小孩都比你们有素质。不看就出去吹风唠嗑去。一天天的,瞎操心,管我住哪儿呢,管好你们自家的事得了。”
“你这话说的,那你不得为忆苦考虑考虑?”
“您甭管,我家炕够宽够大。”关月荷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眼刀子都要把人刮一层皮下来了。
其他人:“……”
和她挨着坐的林思甜憋笑憋得厉害,谁说月荷的嘴皮子不够利索了?
这些人也是闲操心,她哥现在就等着去新单位报道,接着打结婚报告,等报告通过了,她哥就能卷铺盖搬进月荷家了。
而刚走到门外的林忆苦闻言,顿住了脚步,抓了抓头发,想着还是别进去了,省得她不好意思。
方大妈惊讶地看着出门不到三分钟的儿子,又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道:“打扮得挺好了,不去找月荷了?”
那不就在家瞎折腾半天了?
“哦,我等改天再穿。”
“我早说你大晚上的瞎收拾。”方大妈道:“等约会了你再打扮,现在穿好看有什么用?这个点谁不是想着看电视?”
林忆苦做了个深呼吸,决定听一回“老人言”。
除夕前一天,关月荷领了年货回来,正忙着下把地窖的红薯土豆拿一些上来,林忆苦那位同桌朋友上门做客了。
林忆苦过来找她,蹲在地窖口等她上来,问她要不要过去坐一会儿。
“等一下!”关月荷把红薯土豆放厨房里,回屋换了件外套才出门。
林忆苦的同桌朋友叫钟声,很特别的名字,听一遍就记住了。
钟声嘴皮子厉害,和谁都能聊得好,就是长得看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凶不行啊,出去跑车,遇上不讲理的,就得靠拳头讲理了。看你长得凶,人家要惹事也得掂量着点。”
钟声说着说着,忽然咦了一声,盯着关月荷看了一会儿,摸摸脑袋道:“老林,我咋总觉得你对象看着眼熟呢?”
“哦!想起来了!”钟声拍了下大腿,“高一那会儿,有次咱俩偷溜去汽车厂大礼堂……唔唔唔……”
林忆苦及时把他嘴巴捂上,让他少揭短。
但关月荷已经想起来了,她那会儿还在上小学呢,小学放学早,她等其他三个发小下课一起回去,结果等到了应该在教室上课的林忆苦。
为了堵住她的嘴,林忆苦还承诺说回家了请她吃糖。
他们不说,关月荷都想不起来,林忆苦还欠她一颗糖!
方大妈和林大爷见到钟声,不用林忆苦介绍,他们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钟声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不懂事。”
不然不至于经常被老师喊家长上门,老林爸妈没少在老师办公室见他,认不出来才怪。
“年纪小皮一点没事,现在懂事了就行。哎,小钟,你成家了没有?”
“哎哟,我大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有个小的还不会说话。”
“这点上,你比林忆苦懂事,以前我们没少操心。”
“他现在找的对象多好,您多省心不是?”
“那倒是。”方大妈被哄得乐呵,道:“小钟你比他嘴甜,这点好。”
钟声和方大妈、林大爷聊上了,这做饭的活就落在了林忆苦和林思甜身上。
江桂英刚从关爱国那间空房出来,差点被沙发上的大活人吓一跳。
“正好,你今晚在家吃饭不?在家吃我就多下点面。”
“在啊。”关月荷指了指桌上的奶粉,“林忆苦朋友带过来的奶粉,您和我爹留着补身体。”
方大妈留她吃饭来着,但她觉得不太好意思。林忆苦和思甜都不在家的那段日子,要是林大爷又要留厂里加班,她偶尔会去方大妈家多待一会儿,没少被方大妈塞吃的。
但现在林忆苦在家,他俩还没扯证,她就觉得留他家里吃饭招待客人怪不自在的。
江桂英也没说好不好,只道:“以后留那边吃饭的机会多得是。”
又把桌上一包奶粉收起来,“我给你姐留着,奶粉这东西不好弄,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去找,那难了。”
关月华在十月份查出来怀孕了,谷满年紧张了一阵,结果,人家照旧每天风风火火地上班去。
关月荷点着手指算时间,道:“这不还有好几个月吗?”
现在才二月,等到六月才生,早着呢。
“什么都得提前备起来,哪里早了?”江桂英叹气道:“我早说让她分房的时候和人换这边来吧,她大嫂又刚生了一个,她婆婆走不开,要离得近,还能把孩子放我这儿带……你的我不操心,以后我和老方两个,保管能帮你带好,你们忙活你们的工作去。”
关月荷抖了抖肩膀,证还没扯呢,就开始讨论孩子归谁带的问题了?她觉得这事还远着呢。
“不远了!”江桂英见她捂着耳朵一副不想听的模样,也懒得继续说,就道:“你和忆苦商量着来,我管不了你们。”
吃过晚饭,关月荷和林忆苦去送钟声,把人送到街道上才转头回家。
关月荷可算是逮到机会和林忆苦牵手了!
才刚牵上,她就把林忆苦的手凑近了看,两年时间,多了不少细长的疤痕。
他和林思甜算是难兄难妹了,一个两个都带了不少伤回来。
“小伤,不疼。”林忆苦没让她继续看下来,反手拉住她的手,一起揣进了他大衣口袋里。
关月荷眼睛一亮,她之前怎么没想过还能这样牵手?!
冬天寒风呼呼地吹,手光着露在外面很冷的。
“呐,那边。”
林忆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的公厕被填平,那块空地现在被改成了银杏胡同居民活动场所,足足摆了六张乒乓球桌。
“银杏树叶子变黄的时候,街道办和汽车厂一起出资给弄的,要追赶全民体育热潮,男女老少一起打国球。”
“要不是天气冷,大爷大妈们不肯出来运动,不然我得给你露一手。我现在可是银杏胡同第一!”
“哦,你以后千万不要和明大爷打,他最爱耍赖,这个球不算数,那个球不算数,输了就是刚刚没准备好……你笑什么?我在给你传授经验。”
“我要是赢了,你是不是也得耍赖?”
“不可能!我关月荷就不是那种人!我现在可是一名光荣的党员,这种耍赖的事情,我不可能做的!”
林忆苦挑了下眉,“你现在是正式党员了?”
有人得意地抬着下巴“哼”了好大一声,似乎在说:这还用问?!
“啊对了,”关月荷问他年后什么时候去报道,“伯母说让你回去让她看看,不然她不放心。”
“年初八去报道。你看哪天方便,听你安排。”
“年初一不行,年初二去我姐家,那就年初三,正好星期天我不用上班。可以吗?”
“好。”林忆苦点头,瞥见她一直把脸往围巾里藏,口袋里的手摩挲了下她手背,“回家吧。”
“再转一圈。”她都两年没见着人了,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机会,着急回家干啥?林思甜说得没错,林忆苦是个老古董。
转了一圈,趁林忆苦不注意,周围又没人,她飞快地抱了下林忆苦,在他反应过来前撒腿就跑。
整个胡同都是她得逞后哈哈的大笑声。
站在原地的林忆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她要把他整个人抱起来,这个想法吓得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刚刚她扑过来时的香味还留在衣服上,林忆苦又在外面转了一圈,身上的燥热都散完了才回家。
今年的除夕是近十年来最喜庆的。
大家像是故意扯着嗓门说话的,老远都能听到有人说:“我家今年啊,鸡鸭鱼肉都给备全了!”
还有小孩子们终于又可以玩鞭炮,拿着刚到手的零花钱,呼朋唤友地直奔供销社。
其他院子的人不停地往三号院走,个个都带着红纸和两个鸡蛋,有的则是带了糖果或者是小包红糖。
“谢老师,麻烦您帮我们写副对联,要那种能添丁发财升大官的。”
“哦哟,你这够贪心!谢老师,我家不贪心,就要个能心想事成的,今年一定得给我们家老大分间房啊,家里都住不开了。”
“谢老师……”
谢大妈忙着收好处,笑得见牙不见眼,谁来说都应了下来。
谢振华也不在意谢大妈的行为,他看样子挺享受给邻居们写对联的,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引得邻居们纷纷夸赞。
关月荷也带着红纸和鸡蛋过来讨对联,但她听了大爷大妈们的想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是来讨对联的还是来拜神佛的?”
现在没人管嘴上的封建迷信了,大家说话都不用忌讳了。
关月荷的想法比较朴素,“我明年要个相机,再要个洗衣机!”
她之前不知道还有洗衣机这玩意儿,但钟声昨天来做客,知道她大哥平时跑南边,走之前还去和她大哥交换了联系方式,托她大哥要是有门路搞到洗衣机,帮他带一台回来。
不用动手洗衣服?她当时就决定要攒钱买一台洗衣机了。
至于相机,她今年三月又要跟着五星汽车厂的参展团去参加广交会了,但现在还没借到相机。
说是跟着五星汽车厂去也不太准确,她应该是算京市参展团翻译人员,但指定给五星汽车厂做翻译。
人群外的林忆苦笑出了声。
正要提笔的谢振华很是无奈,又把笔放下,让她想个实际点的。
关月荷指向桌上做参考的对联,“就这个吧,丰衣足食,很实际了。”
谢振华动作极快,把她的对联写好,立刻让下一个上来。
生怕关月荷找他变出相机和洗衣机,真是狮子大开口!
掺和了一阵热闹的关月荷拎着对联退出人群,又得到了婷婷免费赠送的一张福字。
“不错!写得比你爸好,给你一颗糖。自己拿。”关月荷侧着身子让婷婷自己掏口袋。
被夸的婷婷捂着嘴腼腆地笑着道谢。
关月荷正要走,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住,低头一看,元宝正气呼呼地斜着眼瞪她。
“你也要糖啊?那你也拿一颗。”
元宝不缺糖吃,举着手里的福字道:“我写得也好看!”
关月荷对着她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实在是夸不出口,腾出手来直接给她塞了一颗糖,匆匆溜了。
别说,有对联和没对联,过年的喜庆差一倍!
蔡英过来看到了,懊恼地道:“忘记买红纸了!”
“我这有多的啊,你先拿去用着。谢老师那排老长的队,早点去啊。”
贴完对联,关月荷还去伍二妮家换剪好的窗花。
“二妮姐,你还有这手艺啊?!”剪出来的小动物都活灵活现的,别说小孩子喜欢了,她这个大人也喜欢。
“以前不好拿出来招摇,现在没人管了,才又给捡了起来。好多年没剪,有些手生了。”
伍二妮家里也挤满了人,伍家旺抱着他弟弟出门去透气,被正要出门的华大妈塞了两块饼干。
林忆苦也给他塞了两块糖,问:“看到你月荷姑姑了没有?”
伍家旺指了指自己家。
关月荷小心地捏着十几张剪纸出来,见着林忆苦,招呼他一块儿回家。
伍家旺和他弟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进了关月荷家里,坐沙发上看俩大人到处贴剪纸。
很无聊的一件事情,也不懂他们大人怎么能这么高兴?
今年除了张贴对联,各家的年夜饭也更丰盛了。
关爱国和周宝玉下午才回到家,正好赶上各家的炸年货出锅。
林思甜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灶膛前,把她妈吩咐的事转给她哥,“哥,妈喊你去给月荷家送年货!”
“你哥在拔鸡毛,你去送。”方大妈拍了下她,嘀咕道:“平时你去找月荷多积极,今儿给你安排任务还不好?”
“您不懂,我这是给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省得月荷说,有点想她哥。
还没把林忆苦喊回来,关月荷已经带着自家的炸货过来了,熟门熟路地找盘子倒进去,顺便把要送她家的给带走。
“哎,许成才,子兰!过来家里吃炸货。”关月荷忽略他们的拒绝,单手就把妞妞给抱走,“你们不去,妞妞说要去。”
院子里一直热闹到各家开饭,大家才各回各家,窝在小小的屋里庆祝。
“月荷!月荷,快出来点鞭炮!”林思甜在院子里喊道。
她这探头出去看,发现林思甜和林忆苦正在等着她,许成才抱着妞妞和秦子兰也闻声出来。
胡同口前面的空地成了放鞭炮的最好的地方,大人们再也不用担心熊孩子们炸厕所了!
尽管前面的日子有些沉闷,但当下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欢快。
关月荷真心觉得,这是近十年来,她过的最称心如意的一个春节。
哦,要是远在东北的丁学文也在,就更好了!
第78章 媳妇儿本
七七年新春的喜庆, 不只在于家家户户门口的红对联、各式各样的红窗纸,关月荷发现,上门串亲戚拜年的人更多了。
尤其是李大爷和华大妈家。
李大爷两口子自从结婚后, 过年就没再去李大爷侄子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单独过。
平时节日偶尔会有李大爷的老战友们过来走动,但不像今天,上门的客人陆陆续续, 从一大早开始就没断过。
关月荷不认得上门的客人,但院里的张大爷能认出两三个。
“听说之前就全家下放到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是分去哪儿, 总之得快有十年了。”
“不容易,终于被平反回来了。”二大妈跟着感慨了句, 但说完, 二大妈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前面和平路的几个四合院正要收回呢,听说得还给主人家,住那儿的人麻烦喽,现在还跟单位闹呢。”
张大爷:“单位早晚得给解决了, 闹也没用。”
赵大妈不赞同, “早解决和晚解决能是一回事?闹了能早解决!”
说着又嫌弃地白了他们几个大爷, “受不了你们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净扯后腿!”
常大爷不吭声,但关月荷知道点内情, 据说是常大爷不肯上门去请教厂里的八级钳工老师傅, 现在还牢牢挂着“常六钳”这个外号, 赵大妈这是在暗着点他呢。
其他人不知情,又把话题扯回到平反回城的人身上。
下放、平反这事,离关月荷有点远, 她家亲朋好友都是工农兵,没有和“资本家”挂得上钩的。
但说远,似乎也不是很远。
不少人得到平反回城,有的官复原职,有的补贴多年工资,还有的回到原岗位。
五星汽车厂的技术科就回来了好几个技术员,关月荷年前去汽车厂了解今年参展产品的时候,在技术科就见到了他们。
其中有一个还是最早带章新碧、郭旭升的老领导。
更近一点的,就是丁学文的朋友陈立中了。
丁学文的来信中没详写陈立中家里的情况,但提到了陈立中的家人已得到平反,过些日子回京,或许陈立中也很快就要回来了。
而丁学文的归期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但关月荷他们几个还是为陈立中感到高兴,开玩笑道:“不知道陈立中有没有带出合格的养猪能手,他不在,四道沟生产大队的养猪场还能不能继续发展壮大哦?”
林思甜笑关月荷道:“你就是馋人家做的腊肉!”
“你不馋,你别来我这儿蹭肉吃。”
林思甜故意道:“我就吃,我还叫我哥一起来吃光你家的肉。”
正被她们提到的林忆苦来还车,把关月荷的自行车推到门边,敲了敲客厅的窗户,问他们几个要不要去溜冰。
林思甜和许成才、秦子兰他们很是识趣,都说还有事要忙,不跟他们出门吹风了。
最后,去溜冰的只有关月荷和林忆苦两个。
从去年开始,大街上年轻同志的穿着渐渐变得鲜艳起来。以前是一片灰色、蓝色、绿色海洋里,缀着几处红的、黄的、粉的。现在五颜六色的衣服多了,也就不觉得突兀了。
关月荷晃了下脚,就看到了脚上的红色小皮鞋。
她也是个赶潮流的年轻同志。
不止赶潮流,还喜欢赶速度。
林忆苦在偌大的溜冰场得不时地穿过人群去追她,好不容易追上了,无奈道:“关月荷,你溜冰也要超英赶美吗?”
“你自己问的,要不要比比看?”关月荷哼了声,“你和明大爷一个样,输了耍赖。”
“比赛不得先站到同一条线上喊一二三才开始啊?我刚说完你就冲出去。”林忆苦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关月荷能按常理出牌就怪了。
果然,关月荷理直气壮道:“起跑反应也是决胜的关键!”
满足了自己的对胜利的欲望,关月荷没再犟嘴,说要慢慢滑。于是,被她牵着的林忆苦也只能慢慢地一点点挪动。
关月荷也会观察其他来溜冰场约会的小年轻们,有人是一阵惊呼然后就抱到了一起,再不好意思地分开。
她估算了下自己的力气,有点担心她冲过了头,能把林忆苦给撞飞。
想到这个画面,她自己就乐得笑弯了腰。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笑什么,但能猜到肯定是在笑他。
林忆苦帮她挡着风,等她笑够了,才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滑去。
事实证明,她不会撞飞了林忆苦。
到时间要去还溜冰鞋时,关月荷喊了声林忆苦,趁他转身时,冲上去抱了个满怀。
两人往后滑了一小段,没人被撞飞。
林忆苦这回反应极快,张手把人给抱牢了,下巴刚好够到她的脑袋。
她老说她长高了点,他之前有些存疑,现在终于被证实是真的。
“换个人可没法和你这么玩。”
关月荷却心想:换个人我也不敢这么玩啊!
但话说回来了,她干嘛要换个人?
旁边的人呼呼地冲过去、冲回来,他们好似抱了很久,但一看手表时间,才过去了两分钟。
最后赶在超时前的两分钟把溜冰鞋还了回去,顺利拿回押金。
林思甜不早说来溜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她以为来溜冰就只是来滑着玩的。
她以前和他们三个来玩,都是和别人比快慢,玩得嗷嗷喊,想想这画面,她觉得还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体面点。
“怎么了?”听到她再次叹气,林忆苦没法忽略,猜测着:“再去玩一会儿?”
“不是,我觉得有时候得改一改老思想。”太过想当然,就错过了很多。
这话没头没尾的,林忆苦实在猜不明白,于是就换上别的话题,“前面有人卖糕点,去看看?”
“哪里?”关月荷立刻被吸引住,顺着他的手指才发现前面好些人围一块儿,仔细看才发现是有人背吃的出来卖。
“快走!”拉上林忆苦就直奔前面的人群。
现在对小打小闹的投机倒把抓得没那么严了,往常都是去黑市进行交易,现在 有人都敢跑到街上悄悄吆喝了。
还是以往那样,只要没人举报,就算是公安看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关月荷这样喜欢吃的就高兴了,不用票,能买到的东西做得甚至比国营饭店的还要好,她要是碰上了喜欢吃的,少不了要买点解馋。
还有个同样喜欢吃且能吃的人作伴,吃到好吃的愉悦感会翻几倍。
“关月荷同志!你也来溜冰啊?”赵攸同刚刚还鞋的时候才看到她,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这才追了上来打招呼。
打了招呼,才发现关月荷旁边的人,就问:“这是你对象吧?”
“是,林忆苦。”
关月荷又给林忆苦介绍道:“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汽车厂技术科的赵攸同赵技术员。哦,现在是赵科长了,汽车厂第六代汽车能推出,赵科长贡献了好几项发明,章老师和郭老师经常夸你呢。”
“没有没有。”赵攸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俩手里拿着吃的,不好耽误人家时间,才说了来意,“听说你要借相机,我那有一台,你没借到的话可以先拿去用,但胶卷就得你自己买了。”
“太好了!”关月荷想了想,又道:“我看看我姐是不是借到了,要是没借到,我再找你借。谢谢你啊赵同志。对了,你不参加这次广交会吗?”
“我还有别的工作,没法去。”赵攸同又和林忆苦点了点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慢走。”
等走远了,赵攸同又回头看了会儿,前面的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兴许是吃到好吃的了,关月荷掰了一块分给林忆苦,等着他吃下去也点头,才又高兴地继续吃手里的食物。
他好奇了挺长时间,关月荷谈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要不是汽车厂很多工人都知道“林忆苦”这个人,迟迟不见关月荷把结婚提上日程,他都要以为是关月荷捏造出了一个假对象了。
今天可算是见到了本人。
一看就觉得这人一身正气,就是看着不太好说话,声音和脸色都冷冰冰的。不像关月荷同志,次次见她都是笑呵呵的,脾气好性格很爽朗。
怪不得关月荷说他长得就不是她喜欢的。好吧,他和那位林同志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没一点沾边的。
赵攸同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又被寒风一吹,赶忙抛开多余的想法,跑向等着他的几位朋友。
年初二的热闹不输年初一。
江桂英不让关月华怀着孩子到处跑,于是,关家人直接去了关月华家里拜年。
关月荷猜着,可能也是想躲着小姑和舅舅。
怀了孩子的关月华脾气半点没变,还是有气就当场出。
隔壁家做饭的炉子摆到走廊,一天挪一点,都挪到家门边了。
谷满年怕哪天出门给撞上,万一炉子里还烧着开水,那更危险,就敲了隔壁家的门,让他们把炉子挪到自家阳台去。
隔壁家不同意,说要把阳台隔出来做个小房间,门外还要摆别的东西,反正不挪到他家门口跟前,谷满年就管不着。
关月荷他们拎着礼品过来时,关月华和谷满年两口子正叉着腰站人家门口骂呢,那炉子也直接挪到了隔壁家门口正中间。
怪不得谷满年好几次被工会和妇联的找上门,让他这个当干部的,肚量大一点。
关月荷挠挠脸,得亏她不是住这边家属院,不然她也得被工会和妇联找家里来。
隔壁家骂不过,又不敢和一个孕妇动手,忍着气躲家里。
江桂英看得两眼一黑,扶着人回屋就开始数落道:“你这口气就不能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了,你爱怎么吵就怎么吵!”
“忍不了!”关月华呼了一口气,“我怕这口气忍着忍着,把孩子给忍没了。我不吭声,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隔壁那个死老太婆,来了之后就没消停过,在她儿子家里耍婆婆威风我管不着,敢耍到我跟前来,你看我能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