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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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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光明神与黑暗神本是一对孪生子。”
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除了狸猫换太子,还有一种可能,“以假乱真”。
当假的那个完全像是真的,谁还认为“真”确实是“真”。
黑暗神的确如光明神所料的那般,对赌注全力以赴了,甚至认真得超乎了光明神的预期。
顾茉莉含笑回眸,“阁下,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厄瑞玻斯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孩,从眉到眼,专注而严肃,半晌,才叹息般的吐出三个字:
“怪不得。”
怪不得能令那家伙心甘情愿的留在祂不喜欢的人间——光明神神格是纯粹而光明的,最最忍耐不了庞杂的气息,可偏偏,人类又是最为复杂的生物,他们不是一面的,而是多面,哪怕再磊落的人都免不了内心存有阴暗面。
那些都是光明神受不了的,会让祂难受,犹如身有千只蚂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痒。
然而祂一留却是十几年。
不仅留下了,还像个长者一样,教她神力,助她成长,若说一开始是因为惊奇和兴趣,那么随着岁月流逝,祂不但没有失去那份兴趣,反而越发变得割舍不下,在时间中沉淀成了另一份更深厚的情感。
完全不像是厄瑞玻斯记忆中那个永远带着丝散漫和不经心的模样。
祂忍不住好奇,究竟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祂同胞兄弟兼死对头如此,所以,祂趁着祂离开,以祂的面貌悄无声息的融入进来,本想近距离观察观察,谁知一照面,自己反被揪出了原形。
这么聪慧,机敏,还有对赫利俄斯的了解,祂震惊之余,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怪赫利俄斯会这样。
“怎么看出来的?”祂笑问,自认伪装没有破绽。
祂们同时降生,连力量都同出一源,只要祂想,祂随时能取代光明神而代之。当然同样的,赫利俄斯也可以取代祂。
“您心急了。”
顾茉莉浅笑着回答:“格雷,您太着急将他带进来了。”
想要彻底搅浑池水,自然是将真假分身都放在一块,让人分不清谁真谁假,对两个人都抱有怀疑,他们这边不敢行动,担心误伤真正的圣子,黑暗神便能趁机渔翁得利。
可祂做得急了。
如果真的是赫利俄斯,见到有人尾随,要么放任自流,不屑一顾,要么丢得远远的,让他再不能跟上来,而不是轻易放到她面前。
“赫利俄斯骨子里是高傲的。”顾茉莉轻声叹息。
高傲到不把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那个人是祂塑造出来的分身。
“不。”
厄瑞玻斯反驳,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个例外。”
再高傲的人碰到祂真正在意的,仍会手足无措、患得患失,自负傲慢如赫利俄斯,不也狼狈的“逃离”了吗?
“那家伙自诞生起就顺风顺水,神格高贵,受世人敬仰,不像我……”厄瑞玻斯自嘲一笑,“不像我只能躲在阴暗不见天日的深渊之地,祂享受的是阳光雨露,鸟语花香,得到的是爱戴、尊敬和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质……”
而祂承受的却是黑暗、仇恨、怨念等等所有负面情绪,连信徒都饱受鄙夷,只能东躲西藏。
世道不公,又何止不公在人间,就算是神,也有“上神”和“下神”之分。
明明是一对孪生子,同时同刻降生,力量不分伯仲,偏祂就被选中成了光明神,祂便要永生永世堕入黑暗,凭什么?
厄瑞玻斯冷冷扯唇,忽然掀开围帽。
其下是一张极尽昳丽的容颜,巧夺天工、精妙绝伦都不足以形容,每一寸都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是最高级的画师、最富有想象力的小说家都无法幻想出来的样貌。
顾茉莉都不由看呆了片刻。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却是祂的眼睛——熟悉的灰金色,比之安布罗斯更浅也更冷,神秘莫测的气息更显浓郁。
可是,它是暗淡的。
“您……”她张了张嘴,却罕见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传言中的“盲目之神”是这样的?
确实盲目,却拥有与光明神一样的瞳仁……
她抬头看了看天,复又看了看面前伟大的神明。
这个世界,有谁是真正自由的吗?连神明都尚且如此,何况渺小的人类。
厄瑞玻斯接收到眼前人的气息,不是惊讶,不是害怕,也不是同情、遗憾,而是一种陌生的、祂从未体会过的柔软。
带着点热意,袭上脑海时,莫名生出股痒意,像是心头落下只蝴蝶,展翅欲飞时带起的风,透着春天的气息,让人下意识想要挽留。
祂的枝头也可以栖息……祂忽地冒出这个念头,厄瑞玻斯一怔,蓦然清醒。
退后两步,祂神情愈发平淡。
处在黑暗中太久了,久到祂都开始向往光明和温暖了。
可惜,祂是黑暗神,不是光明神。
“玩个游戏吧。”祂没再看她,转而望向了河面。
那双眼虽然暗淡,但仍锐利、自如,和正常人完全没有两样。
“找出真正的光明神分身,归还你的母亲。”
“放心,她现在很安全,有人侍候着,比在宫里更舒服。”
顾茉莉黛眉微拢,“如果找错了呢?”
厄瑞玻斯低低笑出声,声音低沉、暗哑:“那他俩都要死——”
周围突然起了薄雾,慢慢遮住了祂的身形,祂如雾般散开,只余略显慵懒的嗓音在空中飘荡。阳光被雾气掩盖,衬得林中多了分阴凉,仿若昭示着什么。
“阁下。”顾茉莉扬声,“能否告诉我,你们赌约输了的代价?”
传说中,光明神和黑暗神是因为自己决不出胜负,所以派分身对决,谁的分身赢了,谁就赢了,可赢了之后呢,祂会得到什么,输的那个神又会付出什么,传闻中却没有。
打赌总要有赌注吧?
“敏锐的小家伙。”
雾气愈发浓郁,笑声似乎也在变大。前方的人影渐行渐近,伴随着越来越急切的呼唤声,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状。
厄瑞玻斯还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是赫利俄斯回来了。
祂短促的哼了一声,还以为能逃多久,才这么会就急巴巴的赶回来了。
“输了的神——”
“要永久沉睡。”
祂怪笑着,在人到来前,彻底消失在原地。等安布罗斯和格雷匆忙下马,赫利俄斯冷肃着一张脸立在顾茉莉身旁时,周围已经恢复成先前的模样,只有还在微微波荡的河面悠悠晃晃。
“没事吧?”
“殿下!”
“Regina!”
几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着急切的味道。
赫利俄斯上下扫视她,没察觉不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又冷了下来。
“是黑暗神那家伙?”
“嗯。”
顾茉莉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几句,星眸落向另外两人,尤其是他们的眼睛。
她看的时间有点久,神色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怔忪,似是看着他们发了呆。
安布罗斯疑惑不解,格雷慌乱过后,脸上渐渐染上了红霞,眼神又开始飘忽,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烦躁、郁闷,想询t问,却迟迟未能开口。祂想问厄瑞玻斯怎么会来,祂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看其他男人。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如鲠在喉,但怯懦得不敢问,唯恐惹了她厌烦。
怯懦、恐惧,祂从未有过的情感,居然有一天因为一个人类小女孩体味到了,偏偏祂还拿她没办法。
杀不得,舍不得,离不得,连远离一会都能坐立不安,宛如丢了神魂。
到底该怎么办……
赫利俄斯垂下眼,周身气息静默又混乱。
天际金日高悬,可方才的浓雾还未散尽,像是蒙着一层细纱,让阳光也弱了几分。
当光明蒙上阴翳,掌管世间一切美好的神祇还能维持祂原本纯粹的神格吗?
神傲慢,不将人类放在眼里,才能凌驾于众生之上,反之,祂也不过是个会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厄瑞玻斯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茂密的枝干掩盖了祂的身形,祂望着下方的人群,忽地扯出一抹笑。
这场赌局,或许没有赢家。

第208章 西幻茉莉花85
不管两位神怎么想,顾茉莉还是要继续往前走,不过因着厄瑞玻斯的忽然出现,她的路程慢了下来。
多了个神插手,之前为了对付亡灵师和黑暗魔法师做的准备暂时就有些不够了。
后者是肉体凡胎,前者能力深浅却还需探究。
而且听祂话意思,丽蒂娅如今在祂那里,安全无虞,甚至舒适性都不用担心——神还不至于在这上面说谎。
那她就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能不动一兵一卒将丽蒂娅“赎”回来了。
她进了城,住在了安布罗斯和格雷事先探好的旅馆。
一个三层外加一个小阁楼的房屋,正门很大,门前和外墙上爬满了藤曼,绿意盎然,瞧着别有一番生机。旁边还挂着一个木制招牌,没写字,只有几朵小小的花朵,周围缠绕着与门前一样的藤。
顾茉莉的目光在招牌上多停留了几秒。
花朵小巧精致,重点是非常熟悉,正是看了很多年的“天香”。
“这花好看。”
她对着早早站在门口迎接的老板笑道:“好像不常见呀。”
安布罗斯来时,探遍了城中所有的旅舍和酒馆,最终选了这家,只因里面是难得的清净。
现今的条件算不上好,尤其在卫生情况上,很多地方连干净的水源都没有,啤酒便成了大多数人日常的选择。喝酒总是伴随着吵闹、寻衅滋事,甚至打架斗殴。
安布罗斯最先走过的几家里面就在上演全武行,摔桌的、怒骂的,碗碟酒瓶跐地上的声音伴随着里里外外围着几层人的呼喝呐喊,吵得人头疼。
这样的地方,Regina踏进来都是侮辱她的脚,更别提让她住了。
几经周折,他终于在一处稍显僻静的角落寻到了这家看起来雅致又悠闲的小店。记挂着顾茉莉还在等,他大致看过一遍房间的布置后,扔下足以买下整栋楼的金币,便急匆匆的出了城,倒是没注意到挂在墙侧边的招牌。
也怪藤曼长得太茂盛,招牌隐在其中,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此时,安布罗斯顺着顾茉莉的注视才发现,面色不由一变,望向老板的眼里浮上丝丝寒意。
十几年前,陛下就下令移植天香到宫中,不许民间种植,他可不认为一般人有这个胆量拿它当招牌。
珀西看出了这行人的异样,虽然不解,但还是小心的解释着:“贵客没见过不奇怪,这是一位客人从古书上誊拓而来,小的也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只是见它好看,与门前藤株很搭,便挂上了……”
他隐晦的睨了眼他们的神色,语气尊敬,透着能听出来却又不过于谄媚的奉承:
“贵客有所不知,咱们城来往客商较多,像咱们这样的酒馆主要做的就是他们的生意,可是他们基本不识字,只能以图案代替……您如果观察过其它家门牌,就能发现大家都是没有字的。”
至于图案,那就各花入各眼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他的神情也很真挚,瞧不出撒谎的痕迹,安布罗斯盯了他一会,脸色没有变化,目光却收回了。
反倒是老板忍不住偷瞄了一下又一下,一会看看他的头发,一会看看他的眼睛。
银色的发丝可不多见,他知道的就有一位,可……眼睛颜色不对。
那位是灰金色,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眼前这几位,各种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灰金。
顾茉莉看着他从惊疑到徘徊再到逐渐坚定,最后像是卸下了某种负担狠狠松了口气,忍俊不禁。
看来下回再出门,不仅得让安布罗斯遮掩眸色,连发色也要改变一下。
太明显的特征了。
“你的名气不小。”
他们进了旅店,穿过一楼大堂,迈过二楼,上了三楼。这里本是老板自己家住的地方,被临时重新布置,换上了顾茉莉常用的器皿用具,一行人这才算是暂时安定下来。
一路上没吭气的赫利俄斯此时忽地开口:
“可惜没什么用。”
“噗……”
格雷笑出了声,笑完才感觉不对,飞快捂住嘴,尴尬的来回瞄了瞄。
大家都在看他。
冷冽的安布罗斯,漠然的赫利俄斯,以及双眸含笑、显得更加清澈水润的顾茉莉……
他的脸更红了。
安布罗斯面色更冷,吩咐:“去查查这家店的老板。”
他说的自然,仿佛理应如此,格雷脑子转得没那么快,下意识就先应了。
在他的逻辑里,他现在是殿下的侍卫,而安布罗斯从见面起,就一副“大总管”、“侍卫统领”的模样,听他的好像也没错?
他这么想着,傻不愣登的转身走了。
别的不说,几乎连最普通的平民都知道,圣子和神子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圣子爱护神子就如亲兄长,这几日跟随左右,格雷也见识到了安布罗斯对待与顾茉莉有关事的细致谨慎程度,此时他特意交代调查店老板,估计是什么地方让他有所疑虑了。
——可能对殿下不利——事关重大,必须尽快查清!
思及此,格雷脚下加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还真去了。
赫利俄斯无语。
之前还觉得安布罗斯蠢笨得半点不像祂的分身,如今来了个更蠢的格雷——那还是安布罗斯吧。
不,最好两个都不是。
祂冷漠的想,厄瑞玻斯那么能搞事,说不准早将真正的分身囚禁起来了,眼前两个不过是为了戏弄祂故意弄出的迷魂阵。
祂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对顾茉莉说。
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黑暗神岂不是赢定了?”
人都在祂手上,还怎么赢。
顾茉莉看向这个代表正义和光明的神,“输了也没关系?”
“或者说……”她声音轻浅,飘渺得仿佛找不到着陆点,“您本来就没想赢。”
永远陷入沉睡也没关系,所以祂象征性的给了分身一点力量,就再未关注他的成长,不在意他在教廷怎么样,也不在意对手如何。
因为赢不赢的,都无所谓。
“或许输了更好。”她看向窗外,透过窗户能看到下方街道上来往穿梭的人群,小贩在叫卖,百姓在生活,孩童在跑闹,偶尔交杂着几道争吵或训斥声。
普通的人间百态,于神而言,也许只剩下了源源不断传递给祂、令祂不适的各种气息。
神明不愿再忍受了,同样,也不想再眷顾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信仰着祂的民众。
“阁下。”
顾茉莉站起身,转过头看祂,皎洁如明月般的容颜背光而立,盈盈生辉,可那双眼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凉。
“我很庆幸我从未信过神,更庆幸我的父亲也未信过,所以这个国家才有今天。”
而不是等在原地,一边麻木的劳作着,一边祷告着,祈求不爱世人的神来解救他们。
“你们——不、配。”
这几乎是她说过的最“苛刻”的话,她从来都是清朗温和的,柔和得如月光,无论对待谁,哪怕是面对倒夜香的奴仆,她也从未露出一分嫌恶。
赫利俄斯一直都知道她聪明,却很少见她露出锋芒。即使与祂“谈交易”时,也是带着和煦的笑容,语气不急不徐,温文尔雅。
唯一一次她毫不掩饰的冷锐,是丽蒂娅失踪,而现在,是第二次。
她对着神说,你不配。
没有怒意,脸上表情甚至都没变,却冷得祂骨头缝都在疼。
祂怔怔的坐着,看着那片衣角从身边滑过,脑海里忽然回t忆起与她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当神不救人,人便只能自救。”
“我从不信祂,何来责怪之说?”
“Regina是神的名字,那又如何?”
“我一般很乖巧,除非碰到让我不乖巧的神。”
那时候,她以为祂受赌约限制,在决出胜负前不能插手人间事,即使对祂拿人间打赌的事很有微词,但仍是抱有几分敬重的。这些年相处下来,那份敬重多了些岁月加持的厚度以及朝夕相处的情分。
祂可能比不上查理曼和丽蒂娅,可能连安布罗斯都比不上,但绝不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可如今,当蒙在赌约上的薄纱被彻底掀开,露出祂掩藏在光明下的阴暗,祂可能连陌生人都比不上了。
起码,她不会讨厌陌生人。
赫利俄斯撑住头,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祂的面容,施了障眼法的眼睛恢复成了灰金,却比厄瑞玻斯的更加暗淡。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边,站的位置正是刚才顾茉莉所站的地方。祂看着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赫利俄斯,我早说了,父神当初选错了,我才应该掌管光明。”
一对孪生子同时降生,受上天指引,兄弟俩一个掌光明、一个掌黑暗,厄瑞玻斯先出生,却因为祂天生盲目,便被认为是黑暗的象征,后出生的弟弟反倒成了受世人敬仰的光明神。
祂走在日光下,享受喝彩和爱戴;祂只能龟缩在阴暗里,受罪恶侵蚀。
祂一点负面情绪都受不了,祂却要每时每刻承受着沉重的怨念和苦难。
祂们是孪生子啊,相貌、神力都一样,令祂难受的,难道祂就会好受吗?
祂倦怠于人类总是会不断产生的贪婪、嫉妒、愚昧,想要逃离,那祂呢,祂从一降生就在承受的那些,又算什么?
就因为一双眼睛……
祂抚上眼角,低低笑出声,笑得苍凉而悲怆。
“或许,我们就不该存在。你瞧,没有我们,他们不也同样活得很好?”
此时,阁楼上。
“安布罗斯。”
顾茉莉拿着一管金属样的东西,来回翻看了一下,而后举起,对着天空瞄准。
砰,极轻的一声,几近于无,然而紧跟着,一只鸟儿从半空中掉落。
她没看那只鸟,静静感受着从腕间延申至手臂的震颤,淡淡道:
“让世间再无神吧。”
既然祂们不眷念人间,那么人间也不需要祂们。
安布罗斯安静的站着,身后几步外是刚刚赶来不久的格雷。
“好。”

被一个……瞧着格外病弱的男人。
他双手捧着鸟,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突出,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形状完美,却瘦到仿佛只有骨头。
渭国地处偏南,气温比都城要高,路上行人大多穿得单薄,可他却仍裹着明显有些厚度的披风。
时不时咳嗽两声,带动着肩膀微微颤动,也惊到了他掌心的鸟,鸟儿扑棱了几下翅膀,动作从滞缓到灵活,不一会重新飞走了。
除了一侧的翅膀有点秃,和先前并无不同。
男人注视着鸟儿飞走,偏过头,目光直直落向阁楼。
很漂亮的一双眼,深邃、宁静。分明身处闹市,可他的周围仿佛自带气场,一瞬间世界都好似安静了。
顾茉莉微怔,眼睫动了动,缓缓扬起唇角,朝他颔了颔首。
男人没有反应,只看着她,良久没有动作。
沉寂的湖水泛起波澜,从小小的涟漪渐渐变成汹涌的波涛,而后又被压了下去。
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连续不断,激烈得连脊背都似承受不住,躬成了一个痛苦的弧度。
随行的人连忙上前,想拍背又不敢,想劝,还未开口,便被他挥手让到了一边,只能焦急的围着,关切却毫无办法。
往来行人时不时望向他,见他身边人都如此,便也没人多事的停下来问候,只不远不近的看着。
有那到处跑生意的商贩眼尖的认出了他身上那件披风的价值,竟是顶级皮毛所做,色泽自然顺滑,一瞧便知是原生未进行过任何加工的。
几乎瞬间下了定义:此人非富即贵。
一个身份不一般却体弱病态的贵人,谁敢上去插手?别刚过去,人却倒下了,那真是无妄之灾。
很快的,他的身边便成了真空地带,连两旁小贩的叫卖声都停了,只余下一道道沙哑的咳嗽。
厄瑞玻斯冷漠的扫过,淡淡撇过头,不感兴趣。然而,头刚撇到一半,却忽地怔住了。
空出一截的道路中央多了个身影,是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的顾茉莉。
男人眼前已经有些花了,半块黑半块灰的,两侧太阳穴传来突突的疼痛,喉咙又干又涩,胸腔闷痛,像是压了块巨石,让他呼吸越来越粗重。
他喘着气,努力咽下冲到唇腔的血腥味,指尖死死按住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位置,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徒劳无功。
‘真是糟糕,估计要被吓到了……’
他昏昏沉沉的想着,意识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就在要彻底陷入黑暗时,鼻间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香。
轻柔而悠长,仿若迷雾中出现一束阳光,沁人的花香瞬间唤醒了沉重的感官。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荡,几欲让人落泪。
黑暗从眼前褪去,世界重新铺上了色彩,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素白的手举着张帕子递到他面前,视线往上,一张尽态极妍的脸映入眼帘。
她轻轻笑着,眸光柔和,似皎洁的月辉洒下,落下了一地清霜,也化去了他满身的孤寂。
他张张嘴,一个名字快要出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是谁,这些年,从有意识开始,辗转反侧间总让他挂念于心的名字,是每个被惊醒的夜里独坐到天明的懊悔,是宛如被剜去半颗心的空洞,是无时无刻不在的思念。
可是他却叫不出她的名字,不知她在何方,连她多大都不知道。
他是个罪人,弄丢了爱人的罪犯。
现在……是他的罪孽赎清了吗?所以,月光重新降在了他身上。
“华云礼。”
“我叫华云礼……”
他这么告诉她,右手握拳贴住左胸,单膝跪地,朝她深深低下头,以一种虔诚、几乎于效忠的姿态,向着他的女王,他用灵魂记住的爱人。
“请别再丢下我。”
街上人来人往,他的身后是惊骇到失语的侍从,她的身后站着安布罗斯和格雷,楼上还有两位神明。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诧异的,不了解状况的,还有震怒的,统统在顾茉莉眼中消失了,她默默重复着男人刚才念的三个字:
“华云礼。”
这个名字她见过,在“弹幕”上——
帝国皇帝华云礼。
原来他也在这,原来他一直都在。
是啊,他能在,又怎会是一般人。
她收了笑容,仍然将帕子递给他,“先擦擦吧。”
因为之前那阵咳嗽,他额前密密麻麻全是细汗,面色苍白如雪,感觉随时会晕倒。
这一声仿佛打破了某种诡秘的氛围,周围人一下子活了过来,侍从们搀扶的搀扶,询问的询问,连小贩都再次叫卖起来。
只是视线总有意无意往他们这边瞟。
安布罗斯冷着脸上前一步,挡住顾茉莉,格雷恶狠狠的瞪了眼又开始咳嗽的某人,握着剑柄的手抬了抬,朝四周示意,威胁意味十足,逼得人不敢再乱瞧。
赫利俄斯在楼上看了许久,久到厄瑞玻斯差点以为面前只是祂的躯壳,神魂实则早已离开时,祂却蓦地动了。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祂的瞳仁变回了灰金,却又与先前有所不同,泛着层层金光。
厄瑞玻斯似有所感抬起头,只见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瞬蒙上了厚重的黑云,太阳隐退,如珠般的暴雨落下,却不是在他们所处的地方,而是不远处的山谷。
肉眼可见的,乌云由远及近,正慢慢靠近,雨声也愈发清晰,还有阵阵雷鸣。
“啊,下雨了……”
“快快,快把东西收拾起来,别一会全被淋了!”
“凯利,凯利?快回家!”
街上一下子乱了,商贩匆忙整理货物,父母呼唤着乱跑的孩童,再顾不上好奇别人。
一切好似被按下了加速键,变化快得顾茉莉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便多了把伞。
她转头,是一身白袍的赫利俄斯。昏暗的天色下,他周围萦绕着淡淡的荧光,衣袂飘飘,衬得祂仿若仙人。
哦不,祂本来就是神。
然而,其他人仿佛对此一无所觉,依然在忙活他们的,甚至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都没看一下。
安布罗斯和格雷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知是t不想动,还是不能动。
倒是华云礼面上闪过一丝异样,认真盯了祂的眼睛几秒,边咳边问:“尊上……咳,怎么称呼?”
比他还惊疑的是赫利俄斯,他居然不受祂神力所控?
祂上下扫视他,眸色逐渐锐利,正欲用神力探索他的识海,手中的伞却被人接了过去。
“回吧。”
顾茉莉握着伞,朝安布罗斯和格雷招手,“让人看看马厩都安排好了吗?再去问问老板有什么吃食。”
“……好。”
两人低声应了,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眼底是相同的忌惮和坚定。
Regina说的对,这世上不需要有神。
赫利俄斯懂顾茉莉的意思,但祂此刻反而希望自己不懂。
祂攥紧了袖口,袖口下是一双蠢蠢欲动的手,波动的神力震得祂的衣袖不断上下翻飞,犹如祂此刻的心绪。
祂最后瞥了眼男人,身形如阵雾般消失在原地。
华云礼神色没有变化,显然已经猜到了对方身份。那样的威压,还有——
他仰头望着完全黑沉下来的天色。
圣子应当还没有这般改天换日的能力,那只能是神殿中的那位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祂真的会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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