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成婚后by叶信言/月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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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他站起身来,随手握着姜念汐的手指,把她拉起来,道:“对了,脑袋失忆的刺客应当醒过来了吧,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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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的厢房里。
自从刺客被转移过来后,姜念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眼前的人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头发乱糟糟的,小麦色的脸颊上还有一团模糊不清的血渍。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转了转又黑又亮的眼珠,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姜念汐,嘴角一咧,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姜念汐猛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裴铎身旁缩了缩。
裴铎揽了下她的腰,然后在她耳畔低声道:“不用担心,没什么攻击力,脑袋受到撞击,暂时有点傻。”
姜念汐:“……”
其实即便不是受到撞击,但从这人呆呆的神情来看,平时也不像特别聪明的样子。
她有些紧张又有点一言难尽,小声道:“为什么要把他……暂时留在府里?”
裴铎理了理袖口,言简意赅道:“他处境尴尬,无处可去,没有把他送到刑部,不能一直留在武骧卫,现在脑子不大聪明,又不能把他直接扔出去自生自灭,沈……”
沈瑾已经离开了京都,暗影自然也不知所踪,但这些不能直接告诉姜念汐,裴铎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头。
姜念汐:“???”
她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
裴铎俯身,将旁边的灯拨亮一些。
借着逐渐明亮的光线,姜念汐才看清楚。
这刺客还是个少年,只有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如果洗去脸上的血污,可以看得出是个浓眉大眼的壮实小伙子。
姜念汐不由微微一愣。
“他还很年少,”姜念汐凑近了,抬起手指想要为他理理乱糟糟的头发,对方咧开嘴角呲了呲牙齿,她心头一惊,吓得缩回手来,“为什么要当刺客?”
“那谁知道呢……”裴铎悠悠道,“现在记忆全失,看样子这辈子难以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姜念汐转眸看向裴铎,谨慎道:“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怎么这么巧合,会不会是装的?”
裴铎双手抱臂,勾起唇角笑了笑,语调十分轻松道:“试探过了,他没这么机智,不会装。”
姜念汐:“……”
她还未转首过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用力扯了下。
“仙女姐姐……”年轻的刺客扭着脑袋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认出了他,一脸都是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看清楚了,她是府里的少夫人,不是你的仙女姐姐。”
裴铎大步向前,毫不留情用力捏住对方的手腕,手指忽地一紧。
手腕像被箍住了一般疼痛,小刺客重重吸了一口凉气,霎时撤开了手。
他揉着酸疼的手腕,下意识往一旁躲了躲,眼睛依旧盯着姜念汐,一脸茫然道:“你不是仙女姐姐……你是少夫人?那我是谁?”
是真的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起来了。
姜念汐无声与裴铎对视一眼。
“忘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裴铎还未说完,姜念汐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
她踮起脚来,在他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刺客一脸惊奇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
稍顷后,姜念汐眨了眨长睫,用手比划着温声道:“你是裴府的车夫,只是外出时受了伤,撞了一下脑袋,所以不记得了。”
刺客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很明显受过伤的肚腹,竟然莫名很相信她的话,还重重点了点头。
“少夫人,那我叫什么名字?”
他抹了一把脸,瞪大眼睛问。
这倒出乎姜念汐的意料了。
她刚才同裴铎临时商议,根本没想到刺客叫什么名字。
姜念汐稍稍仰首,看了一眼裴铎,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
裴铎十分随意给他起了个新名字。
“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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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厢房,姜念汐不由问:“石虎是他真实的名字吗?”
裴铎言简意赅:“不是。”
姜念汐:“他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铎摩挲了一把下巴,随口道,“对,你以前没见过他,他应当也没见过你……你觉得我给他起的名字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奇怪,她以前自然没见过石虎。
姜念汐没怎么在意他这话,只是有些好笑道:“挺不错的,简单易记……以后怎么办?让他继续留在裴府吗?”
“脑子不好用,身上的伤也没好,扔出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裴铎双手抱臂,若有所思道,“先在府里养着吧,等伤好了,随便给他找点活干,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决定他的去留。”
姜念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 天空又开始淅沥沥飘起雨来。
外面的秋风吹来,回廊两旁挂的竹帘被风呼地一下掀开,雨丝顺着缝隙飘进回廊内, 随意凌乱地打在廊柱上。
深秋的凉意越来越重了。
姜念汐小步跟在裴铎身旁,下意识裹紧了披帛。
“冷吗?”
话音未落,裴铎已经单手解开外袍, 披在她身上。
他又习惯性用大手握住她的掌心, 眉头蹙起:“手指怎么这样凉?”
“平时还好, 来月事的时候尤其怕冷……”
因为提前喝过秋月熬的汤药, 前几日小腹的疼痛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身子比平日畏寒。
裴铎的手心很暖,十指交握, 暖意很快热乎乎地传遍全身。
姜念汐想把外袍脱下来还给他。
“我还好, 你只穿中衣,这样容易受寒……”
裴铎似乎无语地轻啧了一声。
下一刻,姜念汐便被他抱在了怀中。
“我哪有那么娇气……地上有水,别把你的鞋子沾湿。”
片刻之后, 裴铎已经抱着她回到了卧房。
他的发丝沾上了一点雨水,湿漉漉的, 锋利的眉眼上还挂着几颗水珠。
姜念汐拿过来绣帕, 替他把发丝擦干。
“天越来越冷了, 我爹去承远的时候没带冬衣, 说是快要回来了, 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姜念汐随口说着家常话, 又踮起脚来, 用帕子拭去他眉头上的水珠, 有些担心道,“天气寒凉的时候,他容易腰背酸痛,真得有点担心……”
裴铎十分自然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道:“承远到京都不过三日的路程,要不我告个假,随你去探望岳父大人?”
姜念汐愣了一会儿,随后惊喜道:“可以吗?你能告假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左右武骧卫没什么大事,吩咐属下一声就行,”裴铎用长腿勾了把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坐下,又随手拉着姜念汐坐到他大腿上,接着道,“你准备一下给岳父大人带的东西,等天气晴好的时候,咱们就出发。”
姜念汐开心极了。
她匆匆站起身来,高兴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裴铎大手握住她的腰身,稍一施力,姜念汐不由再次跌坐到他腿上。
“不急这一时,明日再准备也不迟……”裴铎眨了下长睫,随口道,“我觉得我脸上还有雨水,你再帮我擦擦……”
外面夜色已深,屋内的琉璃灯没有拨动灯芯,不甚明亮的光线下,视线所及之处是有几分朦胧不清。
姜念汐以为刚才自己看得不够仔细。
她微微倾身靠近裴铎,纤细的手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柔地划过,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向下,用帕子小心擦去下颌处的水珠。
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异常专心,清澈的瞳眸一直盯着裴铎的脸颊,葳蕤的长睫稍稍眨动几下,柔软的唇瓣下意识轻抿。
看上去乖巧柔顺,却无端地诱人。
裴铎垂下星眸,用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往身旁拥近一些,喉结动了动,低声道:“……脖子上还有。”
姜念汐:“???”
他的脖颈修长匀称,随着说话和吞咽的动作,锋利饱满的喉结上下滚动。
姜念汐疑惑地看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道:“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了……”
裴铎勾唇轻笑一声,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旁,压低声音道:“再看看。”
呼出的热气吹到她的耳垂旁,痒痒酥酥的。
这突然让她莫名联想到一些令人害羞的画面。
姜念汐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莫名红了起来。
“想到什么了?”裴铎似乎低笑了一声,“你上次还咬它了……”
姜念汐白皙的耳尖泛起了绯红,红着脸小声争辩:“是你非要我咬喉结,还……”
裴铎含着她的耳垂轻咬了一下,大手扶住她的纤腰,轻轻按回自己的大腿上,低声道:“那这次换我咬你……”
他沿着耳尖舔舐轻咬,又转回到纤细白皙的颈侧,一路沿着颈边往上,双唇覆到了她的唇瓣上。
姜念汐被他撩拨的身子酥麻颤栗,急促的气息逐渐不稳。
“你……你怎么说亲就亲……”话语掩映在唇齿辗转间,几乎低不可闻,“今日还不方便……”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想亲你,”裴铎呼吸有些急促,轻喘着道,“……不做别的,只亲一会儿就好了。”
室内亲吻的水声凌乱又清晰。
停下来后,姜念汐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松散,胸前的风光隐约可见。
她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脸又羞烫起来。
裴铎还钳着她的纤腰。
身体紧贴,可以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
姜念汐咬唇小声道:“要不我帮你……”
裴铎重重吐出一口气,和她额头相抵,“不了,你这几日身体不适,怕你胳膊会酸……”
姜念汐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羞涩低声道:“……不碍事的,我又不是没帮过你。”
裴铎低低笑了一下,又有些懊恼,“这事怪我,太没有定力了……我还是去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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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天气放晴。
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出行也颇为合适。
姜少筠十分想随行,但被姜念汐拒绝了。
“好好读书,国子监又没休沐,怎么好随便告假?再说了,你不是发誓要用功的吗?”
姜少筠最近确实在苦读,甚至深夜时分,他的房内还亮着灯。
他皱着眉头,道:“姐,我上次的文章进步很大,位列同窗第一,练功也没落下,连夫子都夸我……我就是想爹了。”
姜念汐也有些纠结,片刻后,坚定道:“我这次去是给爹送秋冬用的东西,承远的行宫快修完了,爹年底之前肯定能回来,你在府里好好等着。如果下次做文章还能得到夫子夸奖,爹一定会很高兴。”
听她姐说的话挺有道理,姜少筠挠了挠头,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另一边,石虎的身体恢复异常迅速,不过几日,伤口已经痊愈。
他甚至开始在裴府遍地溜达。
只是旁边还有人亦步亦趋地监督。
他没这么机灵,没觉察出什么异样来。
秋月以为姑爷和小姐要把他留在裴府当车夫,看他傻乎乎的,对他倒是格外上心。
每日膳厨做了糕点,秋月便给他送过来一份。
因此,这两人的日常是,一人手中拿着块糕点,吃完后便开始在府里的后花园闲逛,逛完后,石虎便会挽起袖子裤腿,跳到荷塘里摸鱼。
所以裴府连着吃了好几日的鲜鱼。
听说姜念汐要去承远,石虎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少夫人,我身体已经恢复了。”他扬了扬自己粗壮的胳膊,大声道,“我要帮你赶车!”
他对自己是裴府车夫的身份深信不疑。
姜念汐感到有点为难。
她无奈按了按眉心,找了个借口拒绝,“府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你先留在府中,等以后出行,我再带你。”
石虎抽了抽鼻子,十分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秋月也没有被允许跟着,脸上也写满了不开心。
所以,两人默默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起满脸郁闷地长吁短叹去了。
姜念汐与裴铎如期按照计划出了城。
这次轻装简行,为了快去快回,只带了几个府里服侍的人。
卫柘被吩咐留守武骧卫,一旦有什么紧急的事,可以快马加鞭传信过来。
冷枫还是像往常那样,但凡裴铎出行,必定会带一队兵卫暗随保护。
这还是在燕州的时候,裴铎当时任招讨使,带两人一路去往陵州平匪,裴铎他爹吩咐过的,再之后出行,冷枫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这事他以为裴铎并不知道。
出京都后,车队先向南行了几十里,再转道向西。
走了差不多半日,车速不快不慢,大约到了京都的郊县位置。
因还未到深秋,官道两侧繁茂的树木枝叶虽已变成金黄色,却还未完全掉落。
风一吹来,黄澄澄的树叶哗啦作响。
由近及远,举目所望之处,群山之上的林木都像染上了一层金边,在温和的秋光下随风轻摇,像一副生动的风景画。
姜念汐掀开车帘,不觉看呆了。
青骓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甩着四蹄缓缓前行。
裴铎手握缰绳,时不时转首看姜念汐一眼。
对方呆怔证地目视远方,样子很是好笑。
裴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姜念汐回过神来,眼神看向他,真诚地赞叹道:“我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别致的景色了,真的好漂亮……”
裴铎挑了挑眉,悠悠道:“当初刚成婚时,你第一次和我去城外郊游,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不过寻常景色,看入迷了似的……”
姜念汐:“……”
说的她好像很没见识似的。
“京都没有这样高大的银杏树,远处也没有连绵不断的群山。”
姜念汐悠悠说完,双眸转向旁边的银杏树,伸出白皙的掌心,看动作似乎想通过意念吸引一枚落叶。
裴铎转眸看着她,道:“我年少时随爹娘住在燕州,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夏秋季节,尤为壮阔,整日可以自由自在地纵马,京都反而没有这等好景色。”
其实算起来,裴铎自任指挥使以来,在京都常住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虽然他年少时也随爹娘在京都居住过,不过那只是短暂的几个月,便会随爹娘离开。
姜念汐不由道:“那……你喜欢京都还是燕州?”
裴铎轻笑了一声。
这个问题让他有点难回答。
“各有好处……”裴铎紧了紧手里的缰绳,一本正经道,“燕州很不错。不过,我原来也没想到会在京都娶媳妇儿,从这点来说,我原来对京都并不怎么好的评价,要加上一分。”
姜念汐:“……”
她是不是还得感谢自己为京都增添了几分魅力?
手中蓦然一沉。
浓郁香甜的香味沁人心脾。
一大束开得正好的橙黄色桂花,连同碧绿的枝叶一起,搁到了她的手掌上。
姜念汐:“???”
她眉眼弯起弧度,惊喜道:“你从哪里摘到的?”
裴铎:“方才过去的地方有一株桂花树……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没有注意到。”
姜念汐:“……”
她拿起花枝凑近鼻端深吸了几口气,欢欣道:“裴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想要一束花或者落叶之类的东西?”
裴铎闲闲地看她一眼,一脸颇为好笑的表情。
“你把手伸到外边,已经等了半天了……我本来也在等叶子自动落到你手里,但显然那些叶子啊花啊没这么有眼色,我只好动手代劳了。”
姜念汐:“……”
“裴大人,给你做个香包怎么样?”她把玩着桂花,纤细的指尖轻抚花瓣,摘下几枚来托在掌心,“味道很好闻……”
裴铎摸了摸腰间挂的荷包,拒绝道:“那样的话,你还得再做一个香包。桂花香味太浓,我不喜欢,要做香包的话,换个适合我的味道……”
姜念汐有些茫然。
成亲这么久了,她还真不清楚裴铎喜欢什么香味。
况且她日常熏香,默认裴铎也喜欢她常用的自制香料。
她想了想,问:“你喜欢什么香?”
裴铎淡淡吐出一个字:“猜。”
姜念汐:“???”
“檀香?”
“不对。”
“龙脑?”
“你太不了解我了。”
“龙涎香?”
“再猜。”
一连说了十多个,没有一个对的。
到后来,姜念汐干脆胡乱猜起来。
“八角?茴香?桂皮?香叶?”
裴铎肩膀抖了抖,闷声笑了一阵。
“姜大小姐,那是做饭食用的香料……”
姜念汐手肘支着窗边,轻抿着唇瓣,无奈道:“裴大人,你的心思好难猜……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
裴铎也不打算再卖关子。
他轻踢了一下马腹,拉着缰绳让马靠近车窗处,低下头,在姜念汐耳畔低声道:“那种清香淡雅的味道,像牡丹和玫瑰的香味,非常怡人,尝起来是甜的,简而言之,就是你的体香……”
姜念汐:“!!!”
她玉白的脸颊登时羞红一片,睁大眼睛瞪着裴铎:“你……”
“不要脸,我知道,”裴铎顺势在她唇瓣上飞快啄了几下,又快速把头偏向一旁,躲开了姜念汐意图捉住他的手,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闻不到而已……”
晚间在驿站住宿。
驿丞听说过裴铎平匪的事,本就十分仰慕,今日有幸见到了真人,一脸惊喜地搓着双手,憨厚黑红的脸膛挂着笑,不住道:“下官拜见裴大人……大人如此年轻,相貌堂堂,当真是年轻有为……”
裴铎也不好推却驿丞的善意。
一番客套寒暄。
除了驿站上等的住房外,驿丞还特地为了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裴大人千万不要推辞,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仙姿玉色的指挥使夫人,立刻识礼地转过头来,拱手道,“大人与夫人用饭,下官就不叨扰了。”
用过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下来。
二楼的住房内点燃了灯烛,烛火跳跃,室内一片明亮。
驿站的人已经备好热水,浴室就在住房里面的小隔间里。
姜念汐先去沐浴。
她洗漱完毕后,裴铎又迈动长腿,踱进了浴室。
时辰不早,舟车劳顿了一天,该就寝了。
姜念汐一边把头发拭干,一边像寻常时候那样等着裴铎。
窗户没有闭阖严实,晚间的风透过窗隙吹来,乍然一股凉意。
尤其是沐浴完,更觉得寒意十足。
姜念汐当即起身去关闭窗户。
刚到窗口处,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像是夹杂着浓重乡音的吵闹,听不太真切。
姜念汐好奇地探出一点身子,向下面看去。
外头黑乎乎的,灯笼发出的光线有限,只见得有几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驿站外头,似乎在情绪激动地争辩什么,但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裴铎从浴室返回,看到她靠在窗边,随口问道:“姜大小姐,你在做什么?”
姜念汐没回头,低声道:“好像有人在吵架,不过听不懂说了什么……”
裴铎越过她,揽住她的肩膀,俯身向下看去。
“听说话的口音像是沿河下游末县的人,”裴铎扳住她纤弱的肩头,把她拉回原处,“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去看看。”
她没怎么见过吵架的阵仗,只是有些好奇。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就寝吧。”
姜念汐关好门窗,抬眸看了眼裴铎,稍稍愣了一下。
对方正垂眸看着她,眼神看起来异常深情。
姜念汐不由弯了弯唇角。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搂住裴铎劲瘦结实的腰身,脑袋习惯性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道:“裴大人,我们就寝吧。”
裴铎愣了一会儿,喉结下意识滚动几下,不由道:“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姜念汐:“???”
自己方才的举动可能太过主动亲昵,让他误会了。
她迟疑一下,缓缓收回手臂,小声道:“我以为你想……你刚才的眼神看着不太正常……”
裴铎:“???”
他挑了挑长眉,随口道:“我一向都是这样看你的,是太过深情了吗?”
姜念汐:“……”
他就不会好好说话。
她扑闪几下长睫,意有所指道:“那……睡觉吧,在外不比在府里,还是节制些比较好。”
裴铎胸腔震动,闷闷笑了一声,“我那是天赋异禀,哪有不节制?”
姜念汐脸颊瞬间红透,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要点脸吧,别说了……”
裴铎低笑了一声,决定不再逗她,“好,姜大小姐,听你的。”
姜念汐总算满意地点点头。
外头的吵嚷声越来越小,想必吵架的人也散去了。
舟车劳顿了一天,姜念汐也颇感困倦。
甫一窝到裴铎怀里,温暖舒适,她便懒懒打了个放松的哈欠。
“是不是困了?”
“嗯。”
有点朦胧的睡意。
“你每天睡得很多……”
“是你精力旺盛,一晚上不睡还神采奕奕……”
裴铎闷闷笑了一声,在她额头上轻吻几下。
“早点睡吧。”
“好……”
翌日清晨, 车队收拾妥当,从驿站继续出发。
驿丞恭恭敬敬送了老远一段距离,还带着几分遗憾道:“不知下官还能否有机会再见到大人……若大人以后有事吩咐下官, 下官定当在所不辞!”
直到马车离驿站越来越远,几乎看不清楚,驿丞才十分不舍地返回。
姜念汐默默收回视线, 道:“裴大人, 你的名声, 在外头挺大的……”
“在京都的名声也不小吧, ”裴铎毫不谦虚道,“姜大小姐,你现在才发现?”
姜念汐:“……”
没再行多远, 率先走在前头的马车突然停下。
车夫从车上跳下来, 一溜小跑飞快奔了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少爷,少夫人, 前头有一群人拦路。”
姜念汐心里一惊,“怎么回事?”
裴铎在手中转了转马鞭, 沉声道:“我去看看,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
姜念汐在车内焦急不安地等了一会儿。
虽然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声音, 但因为是个路口拐角处, 根本看不清楚。
好在过了一会儿, 那车夫又小跑过来, 道:“少夫人, 少爷让您过去。”
姜念汐的马车应声而动。
到了地方, 姜念汐掀开车帘, 发现裴铎面前站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农人。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手中拄着竹棍,男女老少都有,粗略一看,不下几十个人,几乎堵住了前行的路口。
姜念汐一眼看过去,便发现有个年岁不大的女人用破包袱裹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颤颤巍巍站在人群中。
那孩子小脸憋得通红,一直在有气无力地哼唧。
姜念汐看着那孩子,心头蓦然一酸。
她匆匆走到裴铎身旁,小声问:“裴大人,怎么回事?”
“沿县河畔的村民。因为沿河发大水,河道决堤,房屋被冲毁,周边村子的人无家可归,到这里逃荒来了,”裴铎拧着眉头,沉声道,“他们身上没有银子,想要讨一点吃的。”
姜念汐不由道:“无家可归?朝廷没有拨赈灾的银子吗?”
“层层盘剥,到地方官员手里几乎所剩无几,更不用说给村民修缮房屋了。有点门路的还能去投奔亲友或者找点营生养活自己,寻常百姓只能逃荒,”裴铎语气很淡,声音却能听出一点冷意,他嗤笑一声,“这些人到了京都,连城门都进不去,别说告状了,如今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幸好从驿站出来的时候,驿丞给他们满满当当装了一马车耐放的干粮。
姜念汐吩咐车夫把车里的干粮都拿过来,一一分给众人。
“夫人真是大好人啊!”
“两位心善,我们遇到好人了!”
“……”
他们说话带有浓重的口音,姜念汐只能听懂个大概。
接过干粮后,一群人席地而坐,大口嚼起来。
“你们昨晚是不是去过驿站?”
姜念汐缓步走到那个女子身旁,蹲下身来,轻声问她。
女子把馒头掰下来一点点,用水浸湿了,小口喂到孩子的嘴里。
孩子用力吃了几口,又不满地哼唧哼唧哭起来。
“孩子高热,昨晚想找驿站休息一下,请大夫诊治,”女子红着眼圈说,“可是他们说我们没有介绍信函,不能进去。”
姜念汐双唇无声翕动几下。
她伸出纤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热意烫人,烧热还没有退下。
姜念汐赶忙掏出绣帕来,浸湿了水,给孩子擦拭四肢和胸腹,又把湿帕子贴在孩子的额头上。
这是沈瑾曾经教过她的临时退去烧热之法。
小孩子舒服了不少,哼唧声也小了下去。
女子面露欣喜,一连声道谢。
姜念汐眼眶一热,低声道:“只是暂时降温的方法,还是得吃药看大夫才行……”
说完,她站起身来,去找裴铎。
裴铎正在吩咐车夫清点他们带了多少散碎银子。
“那孩子烧热,不看大夫会出事的,”姜念汐焦急道,“裴大人,怎么办?”
裴铎眉头拧起,朝那女子的方向看过去。
“先让她们暂时去驿站休息,那里有大夫,”他沉吟片刻,道,“拿点银子分发给他们,问问他们想去京都,还是就此返回家乡。”
裴铎说完,解下身上的腰牌,对车夫道:“你送她们去驿站,告诉驿丞她们是我的乡友,劳烦他让大夫给孩子诊治。”
听完这些吩咐,车夫便带着那女子和她的相公、小孩,还有几个同行照顾他们的人,一起去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