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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by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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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琴问阿织:“还要继续试吗?”
阿织摇了摇头,从秋千上下来。
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这幅身体,大概还能撑一段时日。
只是,这段时日过后,她又该怎么办呢?
紫藤秋千得了指令,缓缓收回树梢,奚琴隔空引来一身月白披风,罩在阿织肩头。仙人不常生病,因为有灵气护体,但阿织身魂已在分离,灵气偶尔无法庇护身躯,还是要防着冬寒。
这片开着栖兰花的山头每夜只关闭两个时辰,到了白日,景宁城的修士其实可以到凌泉畔来打坐修行的。
难得静谧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夜,奚琴引着阿织往山下走,带她看看这个他少年时最喜欢的地方。
少年时,他也不爱与人接触,是以每逢夜深,他会独自一人到这里来。
阿织思量了许久,忽道:“奚寒尽,有桩事,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奚琴有些意外,这好像是第一次,她主动要他帮忙。
天妖那次不算,要不是他厚颜追到痋山,强行陪她回慕家,她根本不会让他一起对付天妖。
他道:“说来听听。”
阿织道:“等你闭关出来,我想回仙盟,再去古神库看看。”
在长寿镇寻到溯荒碎片后,阿织去过一次古神库。
当时,她明显感受到古神库的一间禁室内藏着与她相关的事物。
那是一种异常强烈的灵气牵引,即使有禁制相阻,也抵挡不住。
近日阿织与银氅重逢,银氅说,他这些年打听来不少与青荇山有关的事,其中一桩,便是当年阿织死后,尸身被仙盟的人收入禁棺,带回了伴月海。
禁棺有防止尸身羽化的效用,这么说,她原来的身体可能还在?
阿织于是对古神库所藏之物有了猜测。
毕竟这世上能与她魂灵产生牵引的事物不多。
只是,这一次去山南的怨气涡,是楚家提供的线索,找到溯荒后,仙盟并不曾表示会再打开古神库。阿织担心主动与仙盟提,会引来怀疑,只好拜托奚琴。
如果那个禁室里果真有她的尸身,一切就还有转机。
奚琴听了阿织的话,有些诧异:“去古神库?”
阿织问:“你为难?”
不是为难,是太容易了。
三大世家的家主便是仙盟的长老,他作为奚家的公子,不过是去古神库看一看,一句话的事罢了。
奚琴失笑道:“阿织,你从前是不是从来不会找人帮忙?”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她都提得这么郑重其事。
阿织想了想,能自己做的事,她的确不愿假手旁人。
但她听明白了奚琴的言外之意,解释道:“此事绝非易事,去古神库只是第一步,之后要怎么办,我还需再做计较。你若答应帮我,今后仙盟如果追究,你恐怕会受牵连。”
绝非易事?奚琴在心中咂摸着这四个字,问:“去古神库这个要求,你除了跟我提,还跟旁人提过吗?”
阿织道:“不曾。”
奚琴笑了:“那我能不能这么想,我眼下是阿织最信任的人?”
阿织沉默片刻:“在伴月海,你是。”
她不常与人深交,或者说,她在姜遇的身体醒来后,真正深交的人,只有他一个。
“除了伴月海呢?”
奚琴在凌泉畔驻足,转身看着阿织,“在阿织心里,我排第几?单论……信任二字。”
阿织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计较这个。
她问:“不在了的人也算吗?”
凌泉波光粼粼,倒映着她和他的身影。
奚琴:“算。”
阿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第三。”
然后她很快改口,“……第四。”
“刚才还是第三,怎么突然变了?”奚琴似乎格外在意被挤掉的这一名,“谁插在我前面了?”
“我的……一个亲人。”阿织道。
唯一的亲人。
奚琴明白了。
此前她只算了青荇山,排在他前面的是问山和叶夙,然后她想到了慕家,想到了过世的慕樵。
今生相识的时日太短了,叶夙第二,他排在他的前世后面,是第四。
奚琴问:“如果我再努力一些,在阿织心里的位置,能不能再往前一些?”
不等阿织回答,他又问,“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阿织想了一下:“有。”
奚琴意外地扬了扬眉,还是那句话:“说来听听。”
阿织道:“伤魂谷中的天妖胎,是被人有心豢养的,涑东的五蕴宫脱不开干系,我想知道仙盟对此事是怎么查办的,有无同流合污,可有始作俑者的线索。还有,我出现在伤魂谷,奚家虽然可以瞒着外人,却防不住三大世家和伴月海,我想知道仙盟目下对我有几分怀疑,奚家对外是怎么解释的。”
简言之,她要的是奚家目下所能获得的所有消息。
阿织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他们虽然彼此信任,但信任是一回事,立场又是另一回事,他是三大世家的公子,对待青荇山的态度上,他应与仙盟是一致的。
可是,为了自保,她必须知己知彼,奚琴是她最好的渠道。
果然,奚琴听了这一问便沉默了。
阿织正想说如果为难就算了,便听奚琴唤了一声:“阿织。”
他的神色很淡,帮她拢了拢滑落肩头的披风,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语气不疾也不徐:“下回提点能让我赴汤蹈火的要求。”
这个要求比上一个还容易。
说着,他送出一只传音玉鹤,也不管夜还深静天还未亮操持多日的管家好不容易才歇上一会儿,径自吩咐:“花谷,过来。”

第107章 景宁夜(四)
“……仙盟之下, 以地域划分,大大小小有近百个盟会,比较受仙盟的认可的一共有六个,涑东盟会就是其中之一。
“盟会的试炼, 说实在的, 死一些人, 这是常事,前几年, 有一个小盟会在试炼途中遭遇妖潮, 近乎全灭。不过, 这次涑东盟会的事件,应该是蓄意为之。
“涑东盟会成立已久,早些年比较松散, 近几年活动相对频繁, 从五年前开始, 涑东会盟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大型试炼,每次试炼的难度都很高,死伤不计其数。现在看来,以往的试炼, 应该是在为今年这一次做铺垫, 毕竟从前死的人也多,这次给天妖献祭, 死上两百来人,说不定就能瞒天过海。”
花谷大半夜赶来栖兰花海, 对阿织如是说道。
“至于此事仙盟有无牵涉,奚家的看法是,难说。
“说实在的, 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仙盟其实不怎么干涉底下这些盟会办事。倒是这些盟会觉得仙盟照拂不够,数年前上伴月海闹过一次,仙盟因此给了这些盟会分发了玄铁令牌,持有令牌的人,可以行走于玉轮集无阻,这些盟会这才消停。”
令牌阿织知道,只要加入盟会,人手一枚,涑东会盟的令牌叫做东玄牌,小松门几人还拿给阿织看过。
“此次死在试炼中,或者说,被献祭给天妖的修士一共有两百一十八人,幸存仅四十来人。除了跟着公子与三小姐的几人,其余幸存修士无一不是在天妖结界扩散时,顺利逃离痋山地界的。
“奚家查问过这些修士,他们对于发生了什么,其实不太清楚,多数人认为是自己倒霉,才撞见了天妖,并不知道这是一场献祭。
“另外,因为这次试炼是五蕴宫一手促成的,奚家拿了几个弄梅散人的亲信,对其……搜魂。可惜的是,除了献祭之事,奚家什么都没搜出来。换言之,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仙盟或是别的世家门派与此事有关系。
“对于这一点,奚家的态度是……”花谷顿了顿,请示着看了奚琴一眼。
像奚家这样的大世家,对于任何一桩事,都不能轻易表明立场,动辄引发一场玄门震动。
花谷不想提奚家的态度的,但玄门就是这样,强者为尊,而今的奚家,除了凌芳圣与奚奉雪,已有了第三位分神仙尊。何况奚琴这么年轻,又是天生仙骨,初至分神,已能同天妖一战,花谷实在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奚家的态度是,不可能。”
纵然没查到证据,献祭天妖这事,绝对不可能是五蕴宫单独做的,只是背后的人还没浮出水面罢了。
“对此,奚家的依据很简单天妖是玄灵境的妖物,即便是一枚妖胎,单凭五蕴宫,或是涑东会盟的实力,根本豢养不起。妖胎是哪里来的,养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因此,奚家更倾向于五蕴宫依附他人,是听从他人指令行事的。
“至于五蕴宫依附的是谁?仙盟、白家、楚家,或者一些实力强劲的世族门派,我们说不好,但都有可能。
“豢养天妖不是小事,奚家是打算暗中追查下去的,眼下时日太短,还是那句话,一切空口无凭。”
花谷说到这里,稍稍缓了口气,“另外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一,在奚家现有的古籍中,没有查到任何一种需要献祭两百五十六人的祭妖之礼,这个祭礼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养出一只天妖么?不得而知。
“第二,公子和三小姐在伤魂谷见到的天妖究竟是何种妖兽?据三小姐与小松门等人的描述,此妖似蛇非蛇,似蛟非蛟,非龙也,却与龙一样,善水火,且火能伤魂。古籍中,未曾记载过这样的妖兽,自然,也不排除它只是妖胎,尚未长成,所以我们不能区分它是何物。
“第三,伤魂谷中,有一神秘氏族,姓慕,慕氏人早年会与外间玄门交换妖丹仙草,后来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奚家其实曾派人去伤魂谷中打探过,得出的结论是,慕氏极可能已经覆灭了。而今伤魂谷中忽现天妖,不知当年慕氏一族的覆灭,是否也与天妖有关。”
花谷不知阿织的真名是慕忘,更不知道她眼下已是慕氏第十七任族长,是以把慕家的事一并禀告给了她。
“最后,外界对于三小姐的身份有多少揣测?”
花谷道,“知道天妖为三小姐所杀的,除了公子与在场几名修士,只有花谷,三小姐放心,花谷会对此事三缄其口。”
“天妖的尸身,奚家也做了妥善处理,只是,倘若这天妖生来就与何物或何人有感应,三小姐的剑气通过它的尸身传了出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三小姐与琴公子一起出现在伤魂谷这事,虽能瞒住外界,却瞒不住伴月天与三大世家。其实奚家栖兰卫赶到伤魂谷不久后,楚家、白家、还有仙盟都来过人。”
“小松门等人此行虽然与三小姐和公子共患难,但他们知道得太多,花谷擅作主张,派了栖兰卫时刻盯着他们,时日不限,直到此事彻底平息。”花谷说着,施了个礼,“三小姐和公子放心,栖兰卫隐于暗处,不会为难他们。”
伤魂谷天妖之死余波良多,善后善到这个地步,至少明面上的褶子是彻底抹平了。
阿织听花谷说完,只觉花谷不愧是奚家的大总管,短短几日,竟能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帖,方方面面考虑周详。
花谷问:“三小姐可还有别的想知道的?”
阿织道:“没有了,辛苦你,多谢。”
天际露出一丝微明,花谷看了一眼,心道自己左右也没得歇了,干脆跟奚琴请示:“不知公子接下来的打算是?”
奚泊渊出关后,已被奚奉雪唤去了仙盟,凌芳圣外出未归,家中只剩一位琴公子,谁知琴公子心不静,闭关到一半,被心灯撵了出来,花谷一万个当心,生怕他出了岔子。
奚琴一时没答,忽然,阿织听到他传来的密音:“你说想去古神库看看,是因为想到了身魂分离之症的解法?”
阿织:“嗯。”
奚琴笑了,不知怎么,心忽然就能静下来了。
前路艰险,果然需要赴汤蹈火,若不好好提升修为,怎么陪阿织走这一程?
他可不想临到头了,还要被迫动用魂魄深处的叶夙之力。
奚琴迎着晨间清辉,迤迤然朝奚家的方向走去,抛下一句:“闭关。”
伴月海,守仙台。
天色微明,一个蓝袍人急匆匆跨过仙桥,往前方的霰雪堂行去。
守仙台是盟主洄天尊与下面的四位堂主所居之地。
仙盟下设四堂,分别是聆夜堂、宫羽堂、浮屠堂与霰雪堂。
蓝袍人虽一身着蓝,袍摆却有淡白的雪魄纹,显然是霰雪堂一名仙使。
入得堂内,蓝袍人隔着一层纱帘,望向一名身穿暗朱纱裙,外罩黑衣的女子。
这名女子,正是仙盟霰雪堂的堂主,霰雪尊,如今已修至分神境。
蓝袍人俯身拜下:“堂主。”
霰雪尊的声音淡淡的:“怎么样?”
“都料理干净了。”蓝袍人答道,“涑东会盟中除了弄梅,没人知道妖胎的事,奚家拿了五蕴宫的人搜魂,问不出什么。属下已经把这些年与涑东盟会有过接触的仙使处置了。”
如果弄梅散人还在,便能认出眼前这个蓝袍人,正是多年来给予他好处,怂恿他在伤魂谷豢养妖胎的霰雪堂仙使。
把涑东会盟的修士送入痋山那夜,这个蓝袍人也是在的。
“只是,奚家去得太早,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用献祭之礼豢养天妖,凌芳圣不好对付,奚家也许会暗中追查。且因为奚家的阻扰,我们养的妖胎又少了一只,妖胎养成不易,此事是属下失职。”
“无妨。”霰雪尊道,“眼下妖胎只差最后一个了,慢慢来就是。”
她顿了顿,缓缓笑了,“不过,你说事情都料理干净了,本尊看倒未必,眼下不就——”
霰雪尊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她朝外看了一眼,提醒道:“沈宿白来了。”
蓝袍人心神一凝,知道天妖之事机密,不得轻易泄露。他匆匆一拜,退出霰雪堂,与沈宿白擦肩而过时,低声唤了一句:“聆夜尊。”
沈宿白也是来打听伤魂谷天妖一事的,仙盟四堂各司其职,霰雪堂负责各个盟会,他急着找霰雪尊,因此没注意一旁的蓝袍人。
蓝袍人退到外间,才松了口气,他这些年常往来涑东,若是被聆夜尊瞧出端倪,那就不好了。
晨间静谧,他知道霰雪尊还有事吩咐,走到一处静无人的雪林,祭出一枚传音符,暗自等候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传音符亮了,蓝袍人再次拜下:“堂主。”
“堂主适才说,伤魂谷天妖之事还未料理干净,不知还有何事要办?”
“的确不干净。”霰雪尊道,声音依旧很淡,却忽然带了笑意,“不是还剩你么?”
蓝袍人一开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忽然一股沁凉之意从地底升起,顺着他的脚跟,蔓延周身。
寂无人的角落,雪粒子忽然狂然下落,包裹住一个蓝袍人的身躯。
蓝袍人虽已是出窍期修为,却挣扎不开冰雪形成的牢笼。片刻后,冰雪化散,雪中再没了人,他化为光,化为羽,化为虚无,再也不见了。

第108章 生死殿(一)
“……让妖山易主算什么?我灵智刚开那会儿, 住在一个洞天福地,后来福地来了一位大能,但凡有灵智的妖都跑了,就鼠爷我和一只傻不愣登的鸟留着。
“大能削竹为舍、烧云做瀑, 鼠爷我还去跟大能商量, 说他怎么折腾都行, 但不能波及我的洞府。
“不过,这些都不值一提。
“这位大能颇懒, 收了不少人间弟子, 却不想教, 怎么办?还好鼠爷我博览群书,披古通今……不才做了多年教书先生,带出过不少秀才举子。听说他们中有不少人后来做了官, 造福一方百姓……”
这日晴好, 高空冬阳暖照, 银氅立在花苑回廊的椅背上侃侃而谈。
周围小松门与言如高几人听得入神,他们相识不久,但共患难过,情谊非比寻常。
小松门与言如高师侄二人已在奚家逗留了十余日, 养好了伤, 便也不多留,今日已打算启程离开, 初初和银氅特地来送他们。三两句间,银氅吹嘘起自己。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是青荇山的往事, 傻不愣登的鸟是山雀,烧云做瀑的大能是问山,之所以有教书先生的经历, 是因为他想跟问山换取灵气,只好勤勤恳恳地教山上的凡人弟子认字,举子秀才其实跟他没关系,那都是弟子们下山后争气,自己考的。
为了不让人联想到青荇山,他十分隐晦地略去了事件的始末,顺带略去了他当年在问山跟前做小伏低的姿态,只拣英勇事迹,然后添油加醋地描绘。
初初盘腿坐在回廊椅上,听了银氅的话,不服气的“嘁”一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妖山妖谷我当年也去过,那些小妖们见了我是无支祁,谁不怕我?后来徽山那边出了一只魇,因为机缘巧合,修成了凶妖。它跟我打了许多年,还不是被我揍得满地找牙?”
他说的正是食婴兽。
“这魇身上还有一件神器,神器是什么我不说,说出来只怕吓死你们。它打不过我,只能把神器祭出来。”
“然后呢?神器祭出来,然后怎么样了?”松果和松针听得入迷,追问道。
初初一时语塞。
然后怎么样他如何知道?
他承受不住溯荒之力,当时就晕死过去了。
最后那只食婴兽是被阿织宰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就被鼠妖比下去了,初初敛目深思,头顶的一撮白毛被徐徐冬风吹得东倒西歪,良久,他昂起下巴,神气道:“最后这只魇被我和我的同伴联手杀了。”
他们眼下所在的这片花苑看似寻常,实则位于景宁边界,回廊尽头的法阵可以把他们送去外间。
几人说得正欢,几名身着蓝衣的栖兰卫缓步行来,栖兰卫旁,阿织竟也跟着。
此前奚家为了调查伤魂谷天妖事件,借走了小松门涑东会盟的通行令牌,小松门与言如高几人迟迟没有离去,就是在等奚家归还令牌。
为首一名栖兰卫上前,拂袖一展,六枚玄铁令牌依次物归原主。
栖兰卫道:“东玄牌在此,此番多谢诸位侠士相助。”
言罢,他带头行了个礼,身形渐淡,缓缓隐去了。
小松门与言如高师侄二人见了阿织又惊又喜,自从到了奚家,阿织由于身魂分离之故,闭门苦修,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她所居的近山堂。松根等人想过去找她,但一来,伤魂谷天妖一战,他们见识到阿织的真正实力,知道她乃仙尊大能,不敢冒昧打扰,二来,纵然相识不久,他们知道阿织性喜静,不爱结交。
他们还以为此生都难以见到阿织了,没想到阿织竟会亲自寻来,松针松果尤为兴奋,松针问:“沐仙尊,您怎么来了?”
阿织道:“痋山一行,诸位不曾计较我来路不明,一路同行照拂,我一直未曾道谢,而今分别,自当相送。”
诸人听了这话,受宠若惊,松柏道人道:“仙尊哪里的话,能跟随仙尊见识到天妖之威,这辈子算是值了,只怕日后拿出去吹嘘,旁人都不肯信。”
阿织道:“斩杀天妖并非我一人之功,诸位在危难关头不肯相弃,助我良多。”
眼下松柏几人自然知道沐念并非阿织的真名,但高人行事自有高人的道理,加之此前管家花谷的提醒,他们自不会随意透露阿织的行迹,至于其他,高人不说,他们亦不会打听。
言如高见阿织负剑在身,问道:“仙尊今日也要离开?”
阿织道:“嗯。”
松针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道:“如果仙尊得闲,不如去我们小松山做客吧?”
“是啊是啊。”松果连忙附和,“我们小松山是个很好的地方,松柏四季常青,高山流水,灵气充裕,虽然不大,但山中除了我们师徒四人,只有一些好脾气的精怪,仙尊您如果肯来做客,可以单独住在山腰,那里很僻静,夜里月光也很亮。”
阿织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那是个听上去与青荇山一样静好的地方。
她道:“多谢,我已有去向。”
她见松针松果露出遗憾之色,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今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小松山拜访。”
松针几人闻言,俱是喜悦无比,松果壮着胆子问道:“那、那仙尊眼下还算是小松门的客卿长老吗?”
阿织“嗯”了一声:“日后如果门中有事,可以与我传音。”
离别当前,叙话不宜多,只要知道今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已经算得上圆满。小松门与言如高几人依次与阿织道别,踏入回廊尽头的法阵,消失在原处。
阿织对初初和银氅道:“我们也走吧。”
两只妖一起点头,跟着阿织迈入法阵。
一离开景宁,浮于高空往下看,便看不见纵横交错的仙镇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朦胧的青山绿水。
这是仙山福地的特点,周遭都设有障目的法阵。
初初化成了大鹏鸟,跟着阿织往南走,他没问去处,反正阿织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银氅此刻也变了鸟,他的心思多一些,此前在景宁,他不够相信奚家人,所以没跟阿织打听去向,这会儿确定无人跟着,问道:“阿织,我们怎么朝南走?”
涑水之南的灵脉少,烟瘴之地多,大多仙山玄门都坐落于涑水之北。
阿织看他一眼:“我得再回一趟慕家。”
奚琴已闭关十日,他天资极高,如果不是此前静修时频繁被打断,眼下早该出关了。
阿织不方便自己回伴月海,本来打算暂住奚家,静待奚琴出关的,但她这些日子细思往事,忽然发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太久的疑点。
阿织一直认为,她被选为慕氏第十七任族长,是因为族中除她之外已经没人了。
所以她越过涑水便感受到召唤,一路进入痋山,来到慕家,在神罚之阵的重压下,强行穿上族长罪袍。
可是,如果当真是这个理由,神罚之阵当年为何不召唤她呢?
当年慕氏覆灭后,她明明回过慕家,四叔的尸身就是在那时发现的。
还有,她后来使用禁术,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追到沧溟道,被叶夙拦下后,她再度回到了慕家,安葬族人尸身。
伤魂谷的断崖边,两百多个坟冢,都是她亲手所砌,她独自一人在慕家逗留了将近半月,这么长的时间,她为何从未感受到神罚之阵的召唤,甚至未曾发现与伏罪堂相连的慕氏禁地?
端木氏被古神降罪,神罚之阵是神阵,它必须代代寻找那个知道罪责,承担罪责的族长,不得有任何马虎。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神阵,在族人全灭后,不曾在第一时间召唤她?
阿织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必须再回慕家看看。
另外还有一点令阿织非常在意。
她的眼伤究竟是怎么好的?
阿织一直以为,她这一世能看见东西,是因为姜遇的眼睛是好的,而她寄生在姜遇的灵台,借用了姜遇的身躯。
这一次与天妖厮杀,她忽然想到天妖的火伤魂,她的眼除了伤在肌理,也伤在魂魄。
换言之,肉身的眼虽然是好的,但魂魄的眼却是坏的,她灵视残缺,不该看得清东西。
除非……她的魂伤已经被治好了。
怎么治好的?单凭养魂吗?
阿织不信养魂仅仅十余年,就能治愈这么重的魂伤,这术法当真有如此神效,早已引起玄门血雨腥风,伴月海乃至整个仙门岂能安然至今?
可是,如果不是养魂,她的魂伤又是怎么好的?
阿织不知道。
前尘种种疑云,她眼下只拨开了少许迷雾。
阿织离开奚家前,跟花谷提过一句“归期不定”,短则一两日,长则七八日,取决于她此行有无发现。
花谷听后只问:“三小姐不等琴公子吗?”
阿织道:“等的,他出关后若寻不见我,劳烦总管帮我转达。”
浮空而行数百里,阿织一时思绪万千,等她觉察出不对劲,周遭的层云已变了暗色。
那不是一种雷雨将至的灰黑,而是被强大的灵力压迫,只有同等修士能觉察出的暗,像影子。
阿织立刻出声提醒:“走!”
他们路遇险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初初二话不说,立即化为蜉蝣,往远天遁去。
谁知正在这时,迎面飘来一滴墨,墨渍四下蔓延,凌空形成囚笼,将初初兜头罩住。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上一回没注意,让这无支祁去搬了救兵,同样的亏,可不能再吃第二回。”
随着声音入耳,阿织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人。
一人眉细眼长,书生打扮,正是楚家的判官,一人紫裙银链,是之前与阿织同行过一程的孟婆。
其实判官笔画的囚笼是困不住初初的,但一来,阿织如今的感知力变弱,提醒得实在有些晚了;二来,判官大概知道初初能穿行世间一切结界,在囚笼上加了伏妖的法印。
与之同时,银氅也被孟婆的银链阻了去路。
无数楚家的“鬼差”出现在阿织周遭,将这一人两妖团团围住,他们每一人都携着刀,穿着黑袍,或许是得了判官的吩咐,他们并没有靠得太近,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怎么样?”
“跟我们走一趟吧,阿织姑娘?”判官手中墨笔挥落,信手设个密音结界,“或者在下应该称呼您为伤魂谷,慕忘?”
听得“慕忘”二字,阿织当即蹙了眉。
楚家的人能够猜出她是阿织并不难,上一次,她被判官劫去楚家驻地,地煞尊便怀疑她是问山之徒。
这次她斩杀天妖,也许能瞒过白家,瞒过伴月海,却未必瞒得过楚家。
楚望危早年与问山交情匪浅,修道人之间往来,别的不说,技艺切磋是一定有的。阿织与天妖厮斗时,用了问山教给她的沧海剑式,天妖死前,沧海剑魂残留整片伤魂谷,虽有天妖结界封存,但楚望危作为玄灵之下第一人,分神大圆满之境,未必就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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