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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by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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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玄门的规矩还没有这样多,仙盟还松散,小门派之间争斗不断,世族也不像眼下这样门第森严,年轻修士结伴在外,一起除妖降魔、行侠仗义,这是常有的事,修士们也乐在其中。
“常常与妖斗、与魔斗,帮人出头,难免会受伤,那时候我们一般是三人同行,除了我和你师父,还有一个人,她叫奚汐。”
阿织听到这个叠音,先是一愣,尔后她反应过来:“姓奚名西?”
楚望危“嗯”一声,他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灵气结成烟,在半空中缓缓写了一个字,说道:“这个‘汐’。”
楚望危道:“她是奚洹、奚湄的堂姐。”
奚洹是凌芳圣,奚湄是奚琴过世的父亲,这么说,奚汐竟是奚琴的堂姑姑?
“那时候,我们三个关系很好,你师父擅剑,我是刀修,阿汐她……最擅愈术。每回我们受了伤,她便耐心给我们医治,好几次把我们从重伤边缘捞回来。”
楚望危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如今的玄门中,已经没有专精愈术的门派了,所谓愈术,你也知道,不过是五行之术中,水木两术的一个分支,虽可以救人,自保能力太弱。再说大多数伤,修士都可以凭借着调息自身灵气愈合,愈术这一道,多少吃力不讨好。
“但是当初在榆宁,有这么一个世族,据传祖上是从医悟道,所以他们只专研愈术。
“这个世族姓晏,在愈术上的造诣极高,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医者,可以治疗非常轻微的魂伤。
“阿汐她……因为我和你师父时而受伤,她总埋怨自己的愈术不够精深,她虽是然奚家人,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榆宁,跟着晏家人从医救人。”
从医救人,怎么都会耽误修行,楚望危劝过奚汐暂时放弃愈术,奚汐却拒绝了。
“你知道阿汐是怎么回答我的吗?她说,有一次她跟你师父一起去妖山,你师父随口说了句,有她在,妖山都不那么可怕了。她说她这才知道,专习愈术,原来这么有意义。”楚望危道,“她不肯放弃愈术一道,可以说都是为了你师父,但你师父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阿织听了这话,忽然想起那年她与师父师兄一起去凡间茶馆,期间,叶夙曾问问山此生可有遗憾,问山提过一句“愧对的红颜”。
难道这个红颜,就是奚汐?
“榆宁这个地方,和如今的玄门世家不太一样,它虽然是仙乡府地,并不高高在上,可能因为晏家人都是医者,仙府外的结界设的很浅,方圆数里外的凡人前来求医,只要不干涉凡间命数,晏家都会救——自然,凡人不知道晏家人都是仙人。”
后来,楚望危和问山修行境界愈高,常常需要闭关苦修,不常在外行走了,但奚汐还是长年留在榆宁,跟晏家人一起专研愈术。
“之后又过去数年,有一年秋,榆宁忽然出了事。”楚望危目光变得悠远,“仙乡附近的凡人相继染上怪疾,有人找来榆宁求救,晏家人发现,这些凡人根本不是得病,他们是被浊气侵体。”
“浊气?”阿织稍怔。
这世间有灵气亦有浊气,灵气充裕的地方是为仙山,浊气充裕的地方是为妖山,人吸纳灵气而入道,入道后,对浊气便有一定的抗力,但凡人不行,浊气一旦侵体,轻则重病难起,重则身死魂消。
可是,浊气与灵气难以共存,有榆宁仙乡庇护方圆百里人间,浊气怎么会外溢到此地?
“阿汐她在榆宁这么多年,她与晏家人关系很好,与晏家少主晏留更是亦师亦友的知己。榆宁出了事,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一边救治凡人,一旦得闲,就与晏家人一起去附近的山野追溯浊气的源头。”
那年的榆宁奇怪极了,晏家人寻来寻去,似乎哪里都不是浊气的源头,仿佛这些浊气就是忽然出现的。
一开始,只是凡人被浊气侵体,到后来,附近的山野有妖兽吸纳浊气,一夕之间妖力大增,再后来,晏家有修士去山野中擒妖,失了踪迹,再也不曾回来。
失踪的晏家修士越来越多,一两个、五六个、十余个……而这一切变化,仅发生在不到半年之间。
“阿汐给我和问山来信的时候,榆宁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她说也有门派遣人来帮忙,但是,这些人不是毫无头绪,就是与晏家的修士一样,失踪在山野中了。”
“我和问山半日后就赶到了。榆宁当时的情形……”楚望危闭了闭眼,这段旧日记忆分明这样清晰,但是要打捞起来却这样困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它看上去其实挺好的,也就是荒凉了一点,仙乡还是仙乡,灵气充裕,出了仙乡,循着浊气进入山野,雾障是浓了一些,但比起真正的妖山还差上那么一些。
“也许……正因为它看上去这么正常,所以才更诡异。
“我们一起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我、问山、阿汐,还有晏家的少主晏留一起进入山野,试着去循一循浊气的源头。”
楚望危说到这里,自嘲一笑:“你可知本尊那时的修为在什么境界?”
阿织没有回答,她的神色明显在凝神细听。
楚望危于是道:“分神。”
阿织一怔。
分神之境,即便是刚到分神,实在是不低了。
所以即使是分神,也无法救下那时候的榆宁么?
“那片山野很深,我们进入不久后,忽然遇上一片妖雾,因为这妖雾,我与阿汐他们三人不慎分开了,传音传不了,也无法以灵气寻踪。我落了单,在深山中摸索许久,遇上了‘凶妖祸’。”
凶妖祸,指的是十数以上的凶妖齐出,引发近似天妖之力才能搅动的劫灾。
“听到这里,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仙乡附近的深山,即便被浊气侵染,怎么可能在半年间养出这么多凶妖,且凶妖都有灵智,究竟是什么驱使它们一齐攻击修士?但事实上,我就是遇到了。”
楚望危拼尽全力斩了凶妖,自己也受了重伤。
好在这时,问山三人终于找到了他,见楚望危受伤,问山提议他退去山外。
“是你师父说,他会保护好阿汐和晏留,并且找到浊气的源头。
“你师父天资卓绝,修为远高于我,又与我相交数年,我自然信他。
“我退回榆宁,等了一日,见他们还未出山,自然忧心至极。思来想去,我决定请山阴楚家遣人过来相助。
“那时不知怎么,传音传不出去,因为受重伤,我赶路极慢,一来一回一共走了三日。“
楚望危盯着阿织:“三日后,当我回到榆宁,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整个榆宁,包括晏家仙乡,以及方圆数里的凡尘村庄,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死伤近千,还有妖兽在啃食这些人的尸身……晏留羽化,晏家全族覆灭,阿汐……她没死,但她疯了——只有一个人好端端地活着,你师父。”
楚望危道,“问山没死,因为他当时不在榆宁,他明明答应会保护阿汐和晏留,在我去楚家求助的三日间,他却抛下所有人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第137章 榆宁雾(一)
“如何?”楚望危问, “知道这些,问山依旧是你敬重的师父吗?是不是发现,他本质上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阿织没吭声。
她相信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楚望危猜得出阿织的心思,他道:“本尊当年和你一样, 不信你师父会抛下阿汐。我觉得他一定有苦衷, 在榆宁等他多日。
“我能等, 阿汐却不能等,她伤势严重, 一个月后, 我只好带她回楚家救治。”
阿织不禁问道:“奚前辈不是奚家人么?她为何不回奚家, 反而要随前辈您回楚家?”
“奚家?”楚望危冷哼一声,“榆宁出事后,三大世家派人来收拾残局, 因为寻不到灾祸的根由, 最后的结论是, 榆宁晏氏屡屡救治凡人,帮助凡人延寿,僭越仙凡边界,干涉凡世命数, 是故遭到反噬, 以至榆宁一带的人仙尽亡。阿汐是奚家人,但她常年在榆宁专研愈术, 说她是晏氏门人亦不为过,既然灾祸的根由最后推到了晏家身上, 阿汐算是半个罪人,奚家巴不得跟她撇清干系,如何愿意管她?
“再者, 阿汐疯了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认。她不跟我走,又能去哪儿?”
回到楚家后,楚望危请过无数仙医,可惜奚汐的魂魄受了重创,疯病的病因在魂,仙医也束手无策,直到三年后……
“三年后,问山终于出现了。”
楚望危冷笑道,“三年时间消失无踪,三年后,一切终于结束,榆宁也成了仙门禁地,他倒是肯来见我了。”
“直到那时,我仍不相信他会抛下阿汐。我问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他不肯说。我问他当初山上发生什么,他为何要走,他含糊其辞,说那时山上出现了一只非常厉害的妖兽,能操纵一种伤魂妖雾,他们所有人都受了魂伤,他之所以离开,是去找治愈魂伤的法子了。“
伤魂妖雾?
阿织听到这里,心思微动,她没有打断楚望危,等着他往下说。
“你可知榆宁出事前,你师父是什么境界?分神后期,接近大圆满之境。在这世间,他几乎已无敌手。
“你可知三年后,他回来见我时,他又是什么境界?玄灵。他成了是世上唯一的玄灵剑尊。
“好,就当你师父说的都是真的,他遇上了一只谁也没法对付的妖,那么他为什么不留下来保护榆宁的人呢?寻求治愈魂伤之法,比榆宁人的性命还重要?”
“最可气的是什么?站在我面前的玄灵天尊,口口声声称他三年前受了魂伤,他的魂却是完好无损的。
“我问他是不是找到治愈魂伤的法子了,他说找到了,我说阿汐的魂伤很重,问他是否知道治愈的办法,他说知道,但他无法相助。当年阿汐专研愈术,多半是为了问山,她对他的心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今她命在一线,他竟忘恩负义,不管不顾!”
楚望危当时气急,大斥问山,说什么魂伤、什么厉害的妖,都是他的借口,榆宁的灾祸对晏氏与奚汐而言是劫,对问山来说,也许只是一个突破境界的天机。
他在山中感觉到天机到了,所以才抛下所有人离开。
否则他怎么会跨过分神天关,到达玄灵极境。
岂知问山听了这话,一点不气,对楚望危道,他可以这么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
短短六个字,坐实了楚望危的全部猜测,也令他彻底失望。
于是昔日挚友走向陌路,再也不曾回头。
楚望危道:“你师父虽不是君子,胜在不虚伪,这些卑鄙的事,他做了肯认,倒也算个十足的小人。”
阿织没理会这话,只问:“后来呢?”
“后来,你师父离开了归元宗,行踪飘忽不定,之后他归隐青荇山,又数年,收了叶夙和你做徒弟。”
阿织又问:“那奚前辈呢?她的魂伤……最后治好了么?”
楚望危沉默许久,声音冷下来:“她不在了。”
一旁的阴獠兽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绪,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蹭了蹭楚望危的手背。
“山阴的仙医虽然庸碌无为,根治不了魂伤,疯病还是能医的。阿汐虽然忘了许多人、许多事,好歹活下来了,她在楚家一住多年,楚昭自幼失怙,儿时就是由阿汐照顾长大的。
“我想着这样也好,只要她活着,我总有法子救她,可惜十五年前的一天,阿汐忽然离开楚家,去了一个妖兽出没的村庄。等我赶到的时候,阿汐……已被奚家人诛杀了。”
阿织愕然道:“奚家人?”
“奚家的栖兰卫称是阿汐疯疾忽犯,驱使妖兽屠杀凡人,临终唤回一点神智,自知犯下大错,无法挽回,恳求栖兰卫赐她一死。”
“可笑么?”楚望危道,“所以本尊说,奚家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当年榆宁出事,他们就嫌阿汐连累了家族名声,大约早就想以家法除之而后快,过去这么多年,总算被他们找到机会,还编出这样荒唐的借口来敷衍本尊——阿汐何时会驱使妖兽了?”
阿织道:“所以,前辈让我去寻流光断,就是想用流光断斩开时光,看看当年的榆宁,您不在的那三日,究竟发生过什么?”
“是。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三日。青荇山出事前,你师父说,当年他离开另有隐情,我姑且信他,但本尊若发现他又骗我,那么这笔账,只好算在你这个徒弟身上了。”
阿织想了想,说道:“晚辈对于当年榆宁之祸的因果,或有一些猜测,同样需要用流光断来证实。不知前辈能否等到这之后,再询问覆剑坡上剑阵?“
她道,“前辈放心,师父之事就是我之事,若当年师父果真相负,我愿为他偿还,事关前辈,只要是您想知道的,我都会直言相告。”
楚望危看着阿织。
他对她,谈不上信或不信。
“随你,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本尊想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否则,你走不出山阴地界。”
阿织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要劳烦前辈。”
楚望危似乎对她讨价还价这一套习以为常:“说。”
“我想借一件神物。”阿织说着,稍稍一顿,明明这里是山阴楚家,明明她眼前之人已是分神大圆满的境界,可她还是为接下来的话加了密文法印,于是神物之名除了楚望危,连离得最近的阴獠兽都没没听见。
待阿织离开,楚望危饶有兴味地扬了眉,他招来判官,同样以密音吐出神物之名,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豫川,把它取来。”
判官听后,打趣道:“此前在因果崖,感受到灵息震荡,属下就在猜,青荇山的阿织姑娘是不是和奚家的琴公子吵架了。她眼下要借这个……看来是真吵了?”
楚望危扫他一眼:“怎么,你看了一场热闹?”
“没敢凑近看。”判官无不遗憾道,“这两人可不比昭昭和奉雪,真惹急了,我打不过。”
他说着,领完差,含笑退下,最后抛下一句,“真为因果崖的彼岸花叫屈。”
三日后,山阴,生死殿外。
高空浓云翻滚,连接生死殿的所有铁链桥都收束起来,成为环绕大殿的链柱,高耸入云,此刻,生死殿就像深渊中的一方孤岛,周遭铁链形成重重法阵,把闲杂人等拒之在外。
阿织到的时候,楚望危、判官、孟婆已经在了。
很快,奚家的人也到了,奚家一共来了四人,凌芳圣、奚奉雪、奚泊渊,还有奚琴。
奚琴一身霜白,低着眉,安静的样子竟有点生人勿进的清冷。
整整三日不曾见面,除开闭关与浸骨,这样的疏远,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
奚琴一到生死殿,第一时间朝阿织看去,阿织已经移开了目光。
流光断的用途,奚家人自然已经听说了,眼下也不必多解释,凌芳圣只问了句:“地煞尊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件神物了?”
楚望危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掌心浮现一个法印,一方禁匣在印纹中慢慢出现,尚未将流光断从禁匣中取出,无边的锋锐之气已然四溢开来,众人纷纷御起灵障。
楚望危言简意赅道:“想要使用流光断而不受其反噬,分神大圆满,这是最低要求。”
或者说,即便是分神大圆满,也非常勉强。
毕竟流光断在断开光阴后,所出现的是一个曾经真正存在的时空,一个真实的,无法触摸的异界,这样的异界,是可以吞身噬魂的。
楚望危看向众人:“诸位,准备好了么?”
众人皆未答话,凌芳圣拂袖挥过,栖兰法印又在诸人的灵障前添了三重防护结界。
楚望危双目锁住禁匣,托举右掌,忽然,一道举世无双的刃气震碎禁匣,被分神大圆满仙尊的灵气强行牵引,灼目刃光斩裂苍空。
与上一次在人间不同,楚望危手中的流光断,威力要强上千倍万倍。
苍穹几乎直接断开,生死殿不见了,天云深处似乎生处了一个庞大漩涡,扭转着,翻涌着,几乎要把所有位于此间的人都吸附进去,若不是阿织的眼前还隐约闪烁着法印的阻隔,她只觉自己已被吸入异界,魂快被搅碎。
待一切震荡结束,眼前出现了一片浓雾山野,阿织在雾中看到了一个人。
一身青布袍,模样英隽,眸中始终含带着笑意,眉宇间似有朗日疏烟。
阿织心中一空,几乎要忍不住上前。
她在心中唤:“师父。”
可是问山看不到她,他手中提着一把剑,略过她,看向她的身后,对那里的人说:“这山雾怪异,当心为上。”

阿织循着问山的目光看去。
山野中有两人, 一个眉眼温婉如水,身着月白长裙,裙裾上绣有凌泉纹,想来正是奚汐。另一人样貌非常俊雅, 穿着湖蓝长衫, 戴着幞头, 看打扮像凡间的大夫,应当就是晏家的少主晏留。
山上的雾太浓, 即使隔着久远的光阴, 阿织亦能感受到雾气的异样, 似乎这些妖雾能够渗透时空的裂隙,入侵他们这些看客的识海。
晏留低咳了几声,他已经开始不适:“这雾……这雾好像能伤魂。”
问山听了这话, 长眉微蹙, 一道锋锐的剑气划开深雾, 护佑在奚汐和晏留周遭。
他问奚汐:“你怎么样?”
奚汐掺着晏留,四下看了看,“我还好,这里太诡异了, 晏师兄身子不好, 还得分心维持‘寻迹香’,等找到了人, 我们就尽快回吧。”
“寻迹香”是晏氏用来寻找族人的熏香。
晏家人因为专研愈术,常常需要深入险地寻找仙草灵药, 是故他们会佩戴一种特殊的药囊,可以回应寻迹香的香气。
楚望危受伤离开后,问山三人就放弃了探查榆宁浊气的根源, 只要找到此前失踪的晏家人,此行就算功德圆满。
晏留手中端着一个香炉,香气歪歪曲曲地指了一个方向,很快就散了,晏留仔细辨了辨,往东一指:“那边。”
或许因为雾太浓,他们走得很慢,途中偶尔遇到三五成群的凶妖,过不了多久就伏诛在问山的剑下。
时空与时空相接,当中只隔着一道微不可见的裂隙,生死殿外不辨晨昏,阿织也说不清师父他们究竟走了多久,就在山雾浓得快要遮住一切事物时,她忽地听到一声低呼。
奚泊渊指着一个方向:“寒尽,你看!”
两个时空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到能够彼此影响。
奚泊渊这一出声,就像这处的水撞沸了那处的雾,山雾的震荡波及过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浸骨寒意。
好在凌芳圣与楚望危及时出手,浩瀚的灵气抚平了异界的妖雾,凌芳圣冷目看了奚泊渊一眼,那意思是“屏息噤声”。
阿织重新朝师父三人看去,忽然,她的瞳孔一缩。
她知道奚泊渊适才为何如此惊讶了。
山雾的最浓处,离问山三人不太远地方,出现了一道幽白的影。
谁也说不清这个影是何时出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就悬着那里,问山走,它也走,问山三人如果停下来,它也悠悠地停下来。
它就像一个少了头与手足的幽魂,只有躯干撑起一袭若隐若现的白衣,几乎要与山雾融为一体。
而当年的问山,一个修为接近分神大圆满之境的仙尊,灵识本该无比敏锐,却似乎对这一个鬼影毫无察觉。
最诡异的是,阿织在看到这个白衣鬼影的第一瞬间,心中忽然出现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似乎是一种天生的警示,某种直觉在告诉她,这道鬼影非常地、极度地危险,令她不安,甚至有些……畏惧。
阿织想告诉师父,让他快离开。
可惜过往已成定局,逝者不可追。
又走了一程,晏留手中香炉的烟柱终于不再时聚时散,它微微一弯,指向半山腰的一个偌大的山洞。
晏留咳得厉害,显然已被妖雾所伤,情急之下,他以袖掩唇,往山洞指去。问山和奚汐都明白他的意思,到了洞中一看,此前晏家失踪的族人果然都在这里。近百人或卧或坐,大都昏迷不醒,少数几个保有神智的,神情亦异常痛苦,见了晏留,竟是起不来身,只能低声唤一句:“少主……”
晏留立刻道:“别动。”
他探出一道灵气,直抵族人的灵台,片刻后收回,说道:“他们在山雾中待得太久,魂魄已经受创。”
这山雾伤魂,是一点点伤的,先渗入肌理,再入侵灵台,最后慢慢染上人魂,因此伤得重的族人,都是失踪多日的。
晏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你们为何在这里?”
一名晏氏族人艰难地道:“不知道,我们到了山中,遇上妖雾,不知怎么就失去意识,醒来就在这里了。”
晏留知道此刻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很快查看完族人的情况,打算施展愈术,把他们通通唤起,或许因为忧火焚心,愈术尚未出手,他竟一时支撑不住,呛出一口血,昏晕过去了。
奚汐的愈术亦出众,她安置好晏留,正要救治晏家人,忽听问山道:“躲好!”
奚汐对问山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一听这话,她立刻御起灵障,将晏家所有人护在其后。
同时,一道剑气从问山的手中拂出,剑威狂扫四野,驱散妖雾,那一道白衣鬼影清晰地出现在了山洞之外。
问山的身形原地消失,随后出现在鬼影前,“阁下跟了一路,有事?”
他的语气状似随意,但阿织从他提剑的姿势看得出,即使强如师父,也丝毫不敢轻视眼前的鬼影。
鬼影不说话,只是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它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拦阻的手势。
问山一看这手势就明白了。
他半句不废话,灵剑直接出鞘,一式问心剑意直逼鬼影。
山风直接被切碎,搅乱冬昼,离得近的走兽身躯直接四分五裂,血雾扩散百里,久久不散,剑尊的剑意举世无双,几欲穿破时光,裂隙之外,包括楚望危、凌芳圣在内,所有人都后撤数步。
可是,面对这样的剑意,位于剑气最中心的白衣鬼影却无动于衷,他只是又一次抬起手,空洞洞的袖口正对剑的锋芒,袖袍忽然一震,磅礴的灵息从白衣中涌出,形成一个漩涡,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问山的剑意。
阿织看到这一幕,心中大震。
不是因为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接下师父的剑招,而是……在那个白衣鬼影的出手的一瞬间,她心中又一次有了感应。
确切地说,这感应不是来自她心底,而是来自她的魂,是覆在她魂上的罪袍有了感应。
即使隔着时光,鬼影释放出灵气的刹那,属于慕氏族长的罪袍忽然翻涌震荡。
罪袍不曾显形,阿织却能感觉到罪袍上的金色罪纹通通浮现,它们在她心中发出悲鸣,好似在不断地诉说、警示。
阿织根本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一时只觉得身魂剧痛,连体内的定魂丝都无法安抚,她甚至看不清那边山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一天肃杀的风,凭着剑破之音,分辨何时是师父占上风,何时师父又落了下成。
问山与鬼影转瞬间已过了十余招,若不是山雾形成结界,问山有意收束剑锋,榆宁一带只怕早已被荡成平地。
问山似乎也疑惑这鬼影究竟是什么,一式剑芒送出,他人却未随剑至,而是忽然出现在鬼影身后,手持剑鞘,要去挑幽影身上白衣。
剑鞘已勾住袍摆,鬼影忽地又低笑了一声,它哑声道:“有意思。”
紧接着,鬼影变作雾,“砰”一声化开,消失无踪了。
问山一怔,朝四下看去,不明白为何适才还与自己战得昏天暗地的鬼影何以忽然不见,甚至连一点气息都不曾留下。
但他没有在此事上犹豫不决,倒提着剑回到山洞,问奚汐:“阿汐,好了么,我们走。”
晏留已经醒了,山洞中的大半族人也被唤醒,还有一些伤得过重的被亲人或背或搀,无论如何,可以离开了。
下山的这一路倒是平顺,白衣鬼影没有再出现,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后,山中的妖兽亦不敢出现拦路。
很快到了榆宁,晏氏的管家等在晏家结界边界,看到晏留回来了,吃了一惊:“少主,您、您竟平安回来了?!”还带回了失踪的晏氏族人。
晏留见管家的神色又喜又忧,道:“怎么,我不在,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管家稍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家主见您整两日没回来,又听那位楚家公子说山中除了‘凶妖祸’,情急之下,进山找您,遇上凶妖不说,还吸入妖雾伤了魂,而今家主他、他……”
晏留一听这话,脸色一变,疾步越过管家,去往正房中探望父亲了。
晏留没让奚汐和问山等太久,没过片刻,他就神色凝重地出来了,奚汐快步走上前:“晏师兄,家主怎么样了?”
晏留垂着眼,半晌道:“父亲身上的凶妖伤还好说,可是……那凶妖破了父亲的灵障,父亲吸入太多妖雾,魂……魂只怕是重伤难治了。”
他说着,不由握紧拳头,语气中充满自责:“想我晏氏一族世代专研愈术,而今遭此劫难,族人大半魂创,我身为少主,却无能为力,真是……”
他说到末了,竟是哽咽。
奚汐不由劝道:“晏师兄不必过早放弃,愈术一门博大精深,能化腐朽为神奇,家主未必就没有救。”
“如何有救?他们命在旦夕,除非——“
晏留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什么,蓦地一顿。
他犹豫片刻,看向问山,“晏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问山师兄能否答应?”
问山道:“说便是。”
晏留道:“……相传在极北的雪原上,有一个古老遗族,唤作青阳氏,青阳氏族人有着古神的一点血脉,因此保有一丝神力。他们擅五行之术,尤擅愈魂之术,能救残魂,渡死生,不知剑尊能否代劳,去极北雪原寻一寻青阳氏的踪迹,如此,父亲与我晏氏族人或许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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