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半天原来龙傲天是恋爱脑by野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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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别湘笑了笑,感叹道:“还好你和那位女侠带来的药材,窠林城怕是撑不下去。”
江愁余忽然想到指路老汉所言,于是问道:“先前也有人来了窠林城吗?”
“对,还带着一队人马,瞧着也是正经行军,不知是何身份,一进城就寻到我,带来了不少避瘟的药材,而且那女侠更是交了一幅药方,说是家传的,我让城中大夫看了下,没瞧出有何不妥,便给轻症者用了一回,没想到真有奇效,症状都好了些。”
听着孟别湘的描述,江愁余隐约猜到这女子身份,问道:“那如今她人在何处?”
“不巧,魏促去带回何镇的百姓,她则带着自己的人手去探南边小镇的情况了,你可是认识?”
“是,因此若是她回城,还劳烦你知会我一声。”江愁余干脆应道。
“好说,我已派人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先安心住下。”
接下来几日,江愁余呆在屋里,回忆着现代的防疫要点,通通写在纸上,并让人给孟别湘送去,后者亦让人来回话,说是有着大用处,近日染上时疫的百姓都要少些,还问是从哪位神医处得知这些。
江愁余敷衍过去,第一回感觉到穿越的用处,至少希望科学知识能帮窠林城熬过这一劫。
她吹干宣纸的字迹,这时,禾安叩了叩门,说:“娘子,属下有事禀报。”
江愁余快步把门打开,禾安进门后开口道:“您让属下寻的人未曾再露面。”
那日瞧到疑似香娘的人影,她便让禾安这几日在城中查探。
“无事,继续盯着,若是他们有所图谋,便会再露马脚。”
她心中怀疑,若是香娘来了,那北疆的人是否也潜藏进来了,不过此时若是大张旗鼓去查,反倒是打草惊蛇,不如守株待兔。
禾安应下,抬眼看着江愁余冷静的侧脸,心中感叹,如今娘子的模样倒是与少将军有几分相似。
“另外,孟娘子请您过去。”
江愁余带着禾安到了那小院,便见孟别湘杵在门口,一脸忧虑,见到江愁余便直言:“愁愁,如今窠林城人手不够,可北边的芜镇还需有人去查探,带回患有时疫的病者,你可否……”
“我带人去。”江愁余直接道,如今窠林城的形势她能看得分明,孟别湘需要坐镇城中安抚百姓,其余能用的人手皆派了出去,若非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向自己借人。
而孟别湘本来只是想借人马,知晓那些人都是胥衡留下来护卫江愁余安危的,自己贸然借用,难免有些难为情,没想到江愁余居然如此爽快便应下。
她开口道:“愁愁,外头状况不定,风险太大,万一有个好歹,你可考虑好了”
江愁余笑了笑道:“这几日城中情况我瞧得分明,我没有任何不同,都只是百姓而已,若是能有用处,便是最好。”
不同于之前的情况,这回是她能做些事,不为活着,只为良心和百姓。
这才是她接受过的教育教会她的。
孟别湘见江愁余已有决策,便不再劝,冲外高声喊道:“魏将军进来。”
身形高大的男子逆着光进了屋子,低首道:“湘娘子有何吩咐”
“你带江娘子去芜镇清点病者,她之言犹如我言。”
“是。”魏促听见后半句时颇为惊讶地抬头,随后才应道。
“让魏促同你一道去,我也能稍微安心些。”孟别湘解释道。
江愁余本欲推却的话也默默咽下,按住旁边试图证明自己的禾安。
翌日清晨,江愁余起了大早便带着暗卫在城门处同魏促会合,魏促已然等候在此。
几人未曾多言,驾马出了城门,江愁余昨日看了地图,芜镇离窠林城有些距离,果不其然,足足行了上午才到镇门,魏促先一步进去,腐烂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粘腻的油污,沉沉地糊在口鼻上,每一次吸气都成了困难。
江愁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身下疲惫的马匹喷着粗重的响鼻,不安地刨着蹄下黑黄的泥浆。
眼前的芜镇,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冢。歪斜的柴门在风中发出吱呀呻吟,几间土坯房的屋顶早已塌陷,露出森然的椽子,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入了镇便是一株半枯的老槐树,虬枝扭曲,几只漆黑的乌鸦停驻其上,时不时哑叫一声,更添了几分死气。
江愁余等人一步一步向城池深处走去。目光扫过那些绝望的角落,掠过那些垂死的躯体,落在那些黑洞洞的门户上。
“有人吗?”魏促率先开口问道,男声清晰地穿透了矮墙。
江愁余接着说道:“我等受湘娘子所托,接尔等到窠林城医治。”
声音在空旷的、弥漫着绝望气息的街道上回荡。
短暂的死寂。
然后,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激起了极其微弱的涟漪。
一扇半塌的土墙后面,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者,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他脸上带着厚厚的布巾,只露出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疲惫、麻木,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紧接着,另一扇歪斜的门板后,又探出一个妇人的脸,同样蒙着布,眼神惊恐而茫然。
一个,两个,三个……
如同地底钻出的鬼魂,越来越多绝望、麻木、濒临崩溃的面孔,从废墟的阴影里,从半塌的门洞后,缓缓地、迟疑地显露出来。他们的目光,如同溺水者看到漂浮的稻草,带着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希冀,死死地、聚焦在江愁余等人的身上。
其中一人问道:“可是窠林城的湘娘子”
“是那位救助病者、发粮食的湘娘子吗?”
显然,孟别湘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周边城镇。
江愁余隔着面巾一一应是,试图安抚众人,可身后的那句“娘子小心——!”
让她猛地回头,一道裹着褴褛破布的身影,带着一股混合了腐肉和汗馊的腥风,从倒塌的土墙后直扑而来!目标明确——众人马上扛着的一袋袋粟米。
这粟米是江愁余准备给芜镇百姓熬粥填肚子的,按照路程来算,今日约莫是走不回窠林城,顺利的话也是明日才能启程,因此这米粮算的上今夜众人的口粮,万万不能让人抢夺走。
“住手!”江愁余厉喝道,而那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爆发出非一般的蛮力,狠狠撕扯着粮袋的口子!“刺啦——”粗麻布撕裂的声响在众人耳边响起。
金黄色的粟米粒,饱满圆润,如同流沙一般泼洒进泥泞污秽的地面。噗噗的轻响,让原本躲藏起来偷看的百姓眼热起来,趁乱脚步缓缓往马匹处靠,只待江愁余等人不加注意,也学着方才那人抢粮,为了避免又引起哄抢,江愁余冲着禾安道:“拦住他!”切不能让人起了先例。
她话一落,最近的魏促先有动作,他将手中长枪一抖一送,枪上传出来的巨大力道迫使流民松开那只沾满泥泞米粒的手,身体被震得不受控地往后退,同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断般的嗬嗬怪响,如同丧失意识的野兽。
魏旭暂而驱退流民之后,他一手抓住米袋封口,粟米终于止住滑落在地。
而那流民反应过来,又猛地扑上去,脸色狰狞,还流着涎水,当下已然靠近的禾
安扯出腰间软剑,照彻她冷冽目光,银光闪过,眨眼之际流民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叫,带血的一物从他手上断落且砸进沙地。
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余百姓定睛一看,腿先软了半截——一节血淋淋的断指,筋络还在慢慢蜷缩。
禾安执着手中软剑厉声道:“谁敢来,犹如此人!”
众人终于看得分明,这些人哪里是大善人,分明是煞神,惹不得。
震慑在前,接下来便是安抚,江愁余接过这一重任,再次高声道:“我等奉湘娘子之令,带诸位前去窠林城医治,窠林城有粮有药,绝非世人口中的瘟城,请诸位挨着来此处核查户帖以及家中人口,稍后会有米粥等吃食。”
一番话下来,芜镇百姓终于老实,依照江愁余的安排登记自家情况,随着排队的百姓越发多,魏促从在旁守卫变成打下手、递纸笔,饶是如此,也忙到接近夜半。
不过好在芜镇离窠林城稍远,患上时疫的人数远远没有窠林城之数,除却方才扑食的流民,其余人症状也较轻,暂无性命之危,江愁余让人派发了避瘟散,其余便只待回到窠林城。
她咬着牙甩了甩僵硬的手腕,将笔放下,抬头问魏促:“米粮可够大家用?”
魏促的目光飞快从对面之人的手腕上收回,沉声道:“今夜够用,但若是再要安排一顿便有些难。”
跟自己的预计差不多,江愁余点点头:“明早便带大家回窠林城。”
魏促颔首,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药膏,喉咙中发出短促地声响:“给。”
“跌打药,敷在手腕刚好。”他顿了顿,解释道。
江愁余本以为魏促是有要事禀报,没想到他给自己药膏,心中疑惑,这一路上两人并无多的话语,她知晓魏促对自己有不满,毕竟孟别湘竟然将在外调度之权交给自己,而不是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副将。
如今他态度软化也算是好事,毕竟团队合作气氛也不能弄得太僵,于是江愁余接过,道了声谢。
魏促见江愁余收下,亦是松了一口气,便言:“那我先去安排入夜之后的守夜事宜。”
江愁余点头,待他身影消失后,便抬脚去寻等候她已久的禾安:“查的如何?”
禾安摇摇头,低声道:“芜镇之内,以及百姓之中,属下都探了一遍,未见不妥。”
出发前两人便在猜想,若是北疆之人在窠林城,那这回江愁余出城做事,他们是否会跟上来,一路上也在观察身后动静。
“看起来,城中有更值得他们在意之物。”江愁余倒不失望,她本就没打算就靠这一回将人引出来。
想通之后,她对禾安说道:“计划照旧。”
“是。”
翌日天明,江愁余等人便带着芜镇百姓启程,途中偶尔休憩,终于在午时前赶回窠林城,刚一进城,入目便是孟别湘颇为头疼地来回走,旁边还站着一熟悉身影,亭亭玉立,不是章问虞还是谁。
见到江愁余安然无恙地回来,孟别湘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差点泪流满面,从江愁余离城她便开始隐隐后悔,虽然江愁余先前已然承诺过数次,但孟别湘依旧忧虑。
要是愁愁真在窠林城出点什么事,那胥衡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深深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小命的孟别湘快步抓住‘救命恩人’的手,脸上满是激动:“你总算是回来了!”
江愁余敷衍地回拍她的手,同时看向章问虞。
“还有,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女侠。”孟别湘激动完毕,正想介绍时,就见神情冷然的女侠向前一步,猛地一把抱住江愁余:“江姐姐,许久不见!”
弱小的自己差点被这一把挤出去。
孟别湘:“……”
被抱住的江愁余默默算了算:“不是才两日吗?”
章问虞松开手,瞪了眼江愁余:“懂不懂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江愁余不理解,但尊重。
孟别湘终于回味过来,眼前这两人何止是相识,简直是熟络得不行,吃味地说:“既如此,那你们聊,我先走?”
江愁余:“好。”
章问虞:“辛苦湘娘子了。”
本以为会有人挽留的孟别湘:“……”不辛苦,些许命苦,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但她忽又一想,要是胥少将军回来瞧见,那岂不是醋坛子都要打翻,光是想着便是好笑,心中郁气抒了一半,吹着小曲带着魏促去安排芜镇百姓,留下两人说话。
这下四下无人,江愁余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窠林城?”
她还以为章问虞已然回了京城。
提到这事,章问虞脸上的笑意散去了些,她开口道:“知晓窠林城之事我坐立难安,便向圣人请旨,替君巡视四方。”
“圣人应下了?”江愁余这回真惊讶了,最终大boss这么好说话的吗
章问虞摇头:“我亦不知,请罪的折子如今应当已经到了御案前,只是不知为何圣人迟迟未批。”
其实她心中有些猜想,或许是母后出面了,不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世,外界皆传圣人心爱之人唯有谢贵妃,毕竟她乃是六宫独宠,但重活一世的她瞧着宫中形势,倒不这么想。
上一世她离宫前,谢贵妃还颇受宠爱,后面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忽然薨逝,在宫中停了十几日的灵,谢相对此也未做任何反应,似乎默认谢贵妃乃是病逝,最终陪着圣人直至城破的只有皇后宁素华。
章问虞那时听闻,才有后知后觉的恍然,皇后宁素华家世不显,家中不过六品,只因当年巧合之中救了微服私访的圣人便嫁进深宫,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颇耐人寻味是无家族支撑还能稳稳当当到国破之时。
后宫之人生存,无非两者,一是与朝堂相系的家族,二便是圣人青睐。
她不相信皇后真是人淡如菊,更不信圣人对她只有明面上的尊敬,这一世醒来,章问虞被养在皇后膝下,时不时见她望着太极宫方向出神,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不过这些大抵都是些莫须有的猜想,不便同江姐姐细说,于是她转了话题问道:“江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江愁余目光落在章问虞的脸上,轻声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自芜镇回来,孟别湘没有再拜托江愁余做事,江愁余得出空来,便时不时往谭家宅院查看李方的情况,寇伯这几日也都在宅院里同医者一起钻研新医方,若是医方稍见成效,便试着给李方用一些,只可惜李方还是迟迟未醒。
江愁余纵然心中焦急,也只能按耐住性子,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没等到李方醒过来吐露真相,倒是等到了朝堂派来的赈灾京使。
这日,江愁余整理着手中一摞高的账册,忍不住跟旁边的禾安吐槽:“这账册比我都高。”
禾安照旧露出理解的表情:“那属下来?”
江愁余看了眼她桌上不比自己矮的账簿,似有似无的良心隐隐作祟,终于没有选择逃避:“还是我们一同算吧。”
于是认命地翻到下一页,正准备算时,魏促便进来低头禀报:“江娘子,朝堂来人了。”
孟别湘知晓江愁余身份特殊,朝廷来的人能不见便不见,于是特地吩咐魏促来知会一声。
江愁余猛地站起身,“我去看看。”
管他朝堂来的什
么人,总归是比这账册好看。
魏旭欲言又止,还是赶紧跟上去。
到了孟别湘院子外,便瞧见孟别湘正同一人说话,那人眉如远黛,脸上噙着温柔笑意,又是难得的好模样,江愁余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这古代的水质好吗?怎么养出来的人都颇为水灵,摸着下巴思考时便见章问虞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
“江姐姐,你可知这人是谁?”
江愁余老实摇头,又问到知识盲区了,她也没有npc的身份卡啊。
章问虞笑容神秘,开口揭秘:“他名唤谢道疏,虽说是谢家庶出,不过颇受谢相器重,也算是谢家这一辈的佼佼者。”
“然而提到他,便要提及另外一人——贞宁帝姬,他算得上我姑母近来的新宠。”
江愁余先是点头,随后忽然愣住,什么姑母什么新宠?
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且总觉得贞宁帝姬似乎在哪里听过,忽然,江愁余反应过来,公孙水不也是同贞宁帝姬有过一段情吗?这种算头上泛草色吗?
远在京城的公孙水打了个喷嚏,半幅身子倚在窗户栏杆处,他揉揉鼻子,冲湛玚笑道:“今日天晴,莫不是有小娘子在念我?”
蒸腾的热气裹着胡饼、炙肉与烧鱼的浓烈香气混杂着酒楼中小二的吆喝,按理来说,让人颇有食欲。
可如今湛玚面无表情地搁下木筷,没了胃口,目光落在桌上的好菜,心道可惜了。
公孙水早已习惯湛玚的死人脸,“唰”一声抖开他那柄素面湘妃竹骨的泥金折扇,手腕轻摇,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风。
“京中如今浑水摸鱼的人多的是,”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轻易穿透楼下隐约传来的胡姬琵琶声,他合拢折扇,扇骨在掌心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微响,“没曾想这回选的北疆督军倒是个有真才干的。”
“我估摸,这几日好些人又要夜半不寐了。”
湛玚抬眼,缓缓开口,声音不高,足以让公孙水听清楚:“不冷吗?”
寒秋时节,公孙水还裹着厚袍扇风,他看得头疼。
公孙水颇为不认同地啧了一声,“你这种死木脑袋,哪里懂得什么叫做京城名士风流?”虽然反驳着湛玚的话,他身体还是老实地将折扇扔在木桌上,裹紧了衣裳,“你跟江妹妹呆的久了,现如今开口也同她一般——颇为伤人。”
湛玚端起茶杯,看着灯影在杯中摇曳,不理会他的评价:“尉迟饶背后有人,”他指腹感受着瓷杯的凉意,“北境情势复杂,各势力盘踞,管他有几分本事,多的是人想拉他下来。”且不说谢家和柳系,便是北疆都不会让他好过。
“哦”公孙水往前凑近了些,心中真有些好奇:“哪位高人指点?”
湛玚侧目睨他,没说话。
就好友这副模样,公孙水几乎想都不用想心领神会道:“你妹夫啊?”
他话一说完,就见湛玚又用死人脸横他一眼,公孙水这下更是确定,惊异且慨叹道:“妹夫本事不小啊,决胜千里之外,连京城局势都在他手中。”完全不顾湛玚因为称呼黑了一层的脸。
湛玚眯了眯眼:“那谢道疏今日应当到了窠林城吧?”
提到这人,公孙水脸上那点笑意缓缓收起,“是。”他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他可是深受谢相看重,赈灾这类平添政绩的差事还派他去。”
湛玚淡然开口:“我怎么听说,贞宁帝姬也往宫中走了一遭,随后圣人才下旨定下他的?”
公孙水气笑:“用得着吗?提了一句妹夫,你就往我心口扎软刀子?”他这回回京,最不想提及的人今日都被湛玚提了个遍。
湛玚也知晓好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才转了话头:“宫中今日也不太平。”
这一茬公孙水清楚的很:“说是谢贵妃身子不适。”他刻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冷嘲,“可身子不适哪里用得着连着两月在殿中静养,除却谢家来人,何人都不见,莫不是把旁人当成傻子一般。”
“谢家估摸也是有所猜想,向皇后请了恩旨,谢夫人前往宫中请安。谢贵妃有孕一事瞒不了多久,怕是人快坐不住了!”
窗外,一阵不知从何处卷起的疾风猛地扑打在窗棂上,风打着旋儿钻进雅间,带着深秋特有的刺骨寒意,那风掠过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公孙水复又坐回去,将杯盏中的热茶一口饮下。
湛玚目光透过窗棂看着楼下的华贵车架,意有所指:“且看着吧,总有人最先坐不住。”
谢贵妃有孕一事,比谢家还着急的怕是那位御案之后的圣人,只是不知这回又是让谁替他出手。
公孙水细细琢磨了他这话,心想也是,随后又心疼地拿起桌上的折扇摸了摸。
见他这副模样,湛玚摇摇头,径直站起来:“回了。”
“诶?”公孙水拦他不成,就见小二领着一人步履缓缓过来,不巧,正是这手中折扇的主人。
湛玚经过贞宁帝姬时稍稍颔首,后者也浑不在意,“湛主事慢走。”
随后美目缓缓扫过雅间内的公孙水,朱唇轻启:“长本事了?回京这些时日都不来见我。”
昭明宫的小佛堂里静得只剩下香灰簌簌落下的微响。
白檀香的香气悠长,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宁皇后跪在蒲团上,背脊挺直,眼睑低垂,目光落在身前那串冰凉沉重的沉香木念珠上,指腹缓缓拨过一颗又一颗的圆润珠子。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被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隙。香寒迈着碎步趋近,在三步之外停住,她垂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娘娘,永昌宫那边又请了葛太医。”
宁皇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葛太医是谢家的人。
“本宫知晓了。”她心中叹了口气。
香寒却并未退下,而是继续道:“圣人派张大监给娘娘送了一坛柏叶酒。”
宁皇后指尖捻着的那颗沉香木珠子,竟毫无预兆地从指间滑脱,掉落在身前的织金蒲团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维持着低眉垂目的姿态,目光却凝滞在那颗滚落一旁的念珠上。
“知道了。”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涟漪。接着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颗掉落的念珠,将其重新串回腕间,动作从容不迫。
“备辇,去永昌宫看看。”
永昌宫在内宫偏北处,地势颇高,檐牙高啄,宛转间层阁纵列,琉璃砖瓦散出盈盈微光,虽地势高,殿内以花椒涂壁,地下通着地龙,冬暖夏凉。
宁皇后依稀记得,是在第二年迎的谢家嫡女谢宛筠进宫为妃,次年晋为贵妃,原先的长信宫亦赐名为永昌宫。
才到永昌宫,便见葛太医出来,额角微有汗意,身后还跟着谢嬷嬷,宁皇后下了轿辇,温声问道:“谢贵妃可好些了?”
葛太医没立刻回话,而是看了眼谢嬷嬷,才欠身应道:“无大碍,只是风邪入体久矣,还需静养月余。”
宁皇后颔首,接着也看了眼谢嬷嬷,“贵妃可歇下了?本宫进去瞧瞧。”
谢嬷嬷心知总有这么一遭,便笑道:“贵妃娘娘方才用完膳,皇后娘娘请。”
永昌宫果然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连平时爱的水香也没点。层层叠叠的锦帐低垂,谢贵妃半倚在堆满了软枕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云锦被,端丽的脸上有些病色,勉强带笑看着进来的宁皇后:“皇后娘娘金安。”
她挣扎着想起来见礼,被宁皇后几步上前轻轻按住了肩头。
“妹妹歇着,身子要紧。”宁皇后在榻边锦凳上坐下,脸上关切,目光扫过谢贵妃的脸,最终落定在她无意捂住的小腹,“本宫听葛太医说了,这些时日你就在殿中好好养着,不必再来请安。”
谢贵妃语带感激:“多谢皇后娘娘。”
宁皇后又温言软语嘱咐了几句“安心静养”、“缺什么只管开口”,便起身告辞。谢贵妃虚弱地倚在枕上,目送皇后离开,直至身影消失,谢嬷嬷才上前倾身替谢贵妃背后的软枕:“葛太医之话,娘娘只管放宽心,家主会替娘娘继续寻神医,保住腹中的小皇子。”
纵然上了脂粉,谢贵妃仍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她低声道:“不知方才皇后是否看出什么?”
“奴婢已经处理干净,料想皇后查不出什么,更何况,娘娘背后是谢家,无需忧心。”谢嬷嬷安慰道,知晓谢贵妃多思,她赶忙提到八帝姬:“帝姬听说娘娘的病迟迟未好转,心中焦急,每日下学便去太医署守着,催太医们要好生给娘娘医治。”
若是寻常奴婢这般说,便是大不敬,可谢嬷嬷是谢贵妃从府中带出来的,又是将八帝姬看到大的,提及亲女所为,上首的谢贵妃不出意外露出笑意,“她一向如此,整日没个正形。”
“不过她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如今连福安都定下人家,本宫也得替凝阳打算。”
谢嬷嬷顺着道:“奴婢说句不好听的,七帝姬定下的哪是好人家,怎比得上八帝姬。”
谢贵妃细细一想也是,胥衡那孩子从前她亦是见过,也曾动了让他尚凝阳的心思,只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只剩庆幸。
想了不少难免头疼,谢嬷嬷扶谢贵妃睡下,小心翼翼守在一旁。
主仆二人的话宁皇后不知,却也能猜的几分,她出了永昌宫,没上轿辇,而是一步步径直朝着昭明宫的方向走去,绣着繁复凤纹的裙裾拂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贴身大宫女云岫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垂着手,步履轻捷,时刻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同时低声道:“谢贵妃的胎相不稳。”方才她去太医署查探一番,葛太医登的是治风寒的方子,用的却是保胎的药材。
宁皇后没回头,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可见昭明宫的牌匾,她才开口道:“黄芪,”声音带着一丝处理完六宫琐事后的平淡倦意,清晰地送入身后云岫的耳中,“要选北芪,年份足些的。”
云岫的脚步没有丝毫错乱,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吩咐。她微微颔首:“是,娘娘。”
“当归,”她继续说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朱红宫墙上被拉得长长的人影,“须用上好陈绍,仔细洗净了再用。”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缓慢,似乎在斟酌什么。
“是。”云岫的声音依旧平稳,毫无波澜。
秋日的风,打着旋儿卷起甬道角落里的几片枯叶,一溜烟从珠履掠过。
“照旧例吧。”宁皇后脚步已踏上昭明宫高高的丹陛,最后说道:“去回圣人,酒臣妾已经品过了,多谢圣恩。”
“奴婢明白。”云岫的声音极低,带着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随即转身,脚步迅疾而无声地消失在通往侧殿宫道的拐角。
宁皇后没回主殿,反而又去了小佛堂,里面熟悉的白檀香使得她泄了些力,重新跪了下去,手腕微抬,那串沉重的沉香木念珠滑落掌心,开始一颗、一颗,缓缓地捻动,只是身姿微屈,似乎背后压着极为沉重的东西。
虽然不知朝堂的人为何如今才来,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别湘还算是盛情邀请,并称要为谢道疏办个小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