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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半天原来龙傲天是恋爱脑by野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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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衡归来的消息没有声张,江愁余只在翌日去寻孟别湘时提了一嘴。
孟别湘低头看着文书“嗯”了一声表示知晓,江愁余清楚她是因着自己瞒她一事生闷气,动作极轻地在案上搁了坛消春酒,准备改日再来寻她。
这两日城中之事繁杂,除却一般小事,其余皆是孟别湘亲自盯着,生怕这关头出了纰漏。
而余光窥着江愁余身的孟别湘见江愁余身影即将出了屋子,心中一急,连忙出声道:“光扔一坛酒何意啊?”
江愁余闻言回头:“自然是让孟娘子看乏了,喝一口解解疲。”
知道对面之人调笑自己的惯常,孟别湘不满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就如此赔罪?”
江愁余:“那还要如何?”
孟别湘本来想说起码还要替我处理今日的文书,一手揭开酒封,嗅到扑鼻的酒香,嘴比脑子快,话就转了个弯:“起码还要给我来五坛。”
江愁余没有搜集好酒的癖好,这消春酒还是她跑遍了城才寻到的,而且酒喝多了也不好,于是笑着摇头:“没有。”
“四坛。”
“无。”
“三坛。”
“寻不到。”
“两坛。”
“如今可是千金难买一坛酒。”
“……一坛,这回的事一笔勾销。”
“成交。”江愁余应承,瞧着孟别湘憋屈的神情,才解释道:“阿虞说了你不可贪饮。”
孟别湘哼哼两声,也不再计较,瞅了江愁余背后道:“少将军人呢?”
昨日江愁余说完便踏实睡过去了,不知胥衡熬到哪个时辰,今日她起时还在补眠,只能先把早食放在桌上。
她这边不言,孟别湘显然误会,上下把江愁余打量了一遭,才颇为喟叹道:“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两人之间,居然是少将军不行——不至于啊,话说从武之人……”
江愁余红着脸一巴掌糊她脸上,试图中断她世风日下伤风败俗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然而她最后一句话还是冒出来:“……连孟还清……我阿嫂都有喜了……”
那回假山后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黎文桐居然已经有孕。
江愁余深刻感觉时间是把杀猪刀,问道:“何时的事?”
孟别湘毫不费劲地从江愁余的手里挣脱出来,掰着指尖算了一番:“两月前垣州传信来,孟还青信纸末了才提及,如今约莫已然四月怀胎了。”
这算是这月余来听到的喜讯,江愁余本来想备些物什寄过去,接着看了看孟别湘和自己脸上的面巾,随后果断歇了心思,千里寄毒物——这得多大仇啊。
孟别湘显然也看懂江愁余的心思,大笑一番道:“孟还青本就将我阿嫂看作是珍宝,如今怕是更是捧在掌中。”
语气嫌弃,不过眼中盈盈笑意。
江愁余忽然想到原著中孟别湘因为痴恋胥衡,以至大结局都还迟迟未嫁。
你可想过婚嫁之事?”
孟别湘一脸震惊:“你该不会也想给我说亲吧?孟家那些老东西也罢了,怎么你也是这般想,我看错你了愁愁,我本以为你也是清新脱俗之人,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庸俗。”
踏丫的。
江愁余心中油然生发的愧疚荡然无存:“……当我没说。”其实就是因为成功扰乱原著剧情线,生怕产生蝴蝶效应而影响了孟别湘。
“现在的日子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喝些好酒、做些对得起良心的事,至于婚嫁一事。”孟别湘正色道:“我还想过些神仙日子,莫要咒我。”
及至出了院门,江愁余还有些没回过神,这人物ooc成这样了吗?她应该没做啥吧?她确实没做啥啊。
此时不过巳时,回去用午膳也为时过早,她干脆转道去寻了章问虞。
上回瞒着众人让章问虞帮忙制了同疫病症状相差无二的药丸,这才迷惑住香娘,引她现身,江愁余想略表谢意,顺便问问这手软无力的后遗症能缩短时间不毕竟连着五日在胥衡面前用汤勺,她还是颇为抹不开面子。
谁料,凑巧撞上章问虞去了谭家宅院,她身边名唤平周的侍女笑道:“帝姬昨夜未眠,似乎又写了张新方子,说是去寻寇大夫一同瞧瞧。”
江愁余只好回了自己的小院,应是胥衡回来了的缘故,禾安没在屋外,她进了屋内,就见胥衡躺在榻上,姿态放松,手里捏着话本,旁边还有展开的画卷,一侧已经在桌上边缘,下一刻似乎就要成功掉地。
她看着颇为眼熟的画卷,无比确信这画卷的原来位置应当是床下木箱底层话本之下的众多杂物里藏着。
不敢想象她不在时这屋子遭遇了怎样令人发指的强盗行为。
“……你在作甚?”江愁余恨自己绵绵的拳头。
“屋子都生尘了,我想着替你打扫一二。”胥衡放下话本,坐起身,打了个呵欠,眼下青黛仍未消减几分。
江愁余闻言,这才仔细看了眼屋子,果然一扫往日灰扑扑的模样,连窗棂的破洞都被补上了。
“辛苦了。”她沉默片刻,说道。
“不客气。”胥衡非常礼貌地应下。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一时不慎将木箱沾了水,因此只好把里边的书拿来出晒干。”
江愁余不知道这个不慎得有多不小心,才能把封得严丝合缝的木箱沾上水,她严重怀疑胥衡就是馋她的话本。
“这画卷是你画的?”突然胥衡又问道,语气漫不经心。
“不是,旁人所赠。”江愁余没由来想到章问虞的试探,于是也顺着问道:“画的如何?”
听见前半句时,面前的人敷衍地“哦”了一声,继续躺下,又听到她的问话,他转头看了一眼:“一般。”
说完,眼睛又落回到话本里,一动不动。
江愁余心想,果然是刚入门的话本新手——看得慢。
她搬出上回还未算完的账册慢吞吞看着,不过一刻钟,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勉强撑着睡意瞅了一眼旁边的人,还在看话本。
终于知道今日为何怪怪的,简直是两人颠倒了角色。
她咳了一声:“禾安呢?”
“约莫是去地牢了。”胥衡翻过一页,声音低沉。
江愁余突然觉得手中的账册也不着急,还是先去地牢一趟比较稳妥,谁料刚站起身,就见榻上的人坦然地站在她身后。
“你也要去?”她抬头望他,语气疑惑。
“我怕禾安真动手,你拦不住。”男人沉默一瞬,语调缓缓。
江愁余:“……”你是不是想尝尝我沙包大的拳头。
不过有个龙傲天保安,她也勉强能接受,只不过叮嘱道:“莫要让旁人瞧见你。”
尤其是谢道疏和北疆之人,毕竟胥衡回来的消息如果放出来,说不准又要起些风波。
见对面的人张嘴欲语,江愁余果然打断:“旁人就是恨你的人,我怕死,懂?”
魔法攻击被阻止的男人略无言地摸了摸鼻尖,心想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江愁余往城东走了片刻,顿住脚步,等会儿,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禾安没同她说将香娘关在哪处了啊。
她只得转头,看向站在墙落阴影之下,男人垂首看着缝隙中的野花,似没见过,他伸手轻轻拨弄,花首顺着力道往下颤了颤,接着又百折不饶地回到原先的位置。
忽然间花首被落下来的影子笼罩,他转眸看去,就见方才说着不要一同走的人捂着脸,跟做贼一样低声道:“怎么走?”
“你不知道?”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勉强能忍。
“她没说。”昨日光顾着看禾安把人待下去,现在又不是上回的昌平镇,还能有个位置一样的地牢吗?
“她也没同我说。”胥衡道。
不过后来,还是在面前人的拳头之下,他蹲在墙角指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图案,将暗卫传讯的几种说法一一教给江愁余。
听了一刻钟的江愁余表示她只用记救命这两个字的图案即可,随即扯着胥衡的衣袖朝禾安指的方向去。
江愁余没想到,这回禾安没寻到地牢,直接选了地窖,还是腌咸菜的。
进来之后瞬间,潮湿的寒意和压抑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包裹上来,插在罐里的火把是为数不多的热源和光亮。
胥衡稍稍落后一步,有意无意挡住角落沾血的刑具,示意江愁余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最里边,禾安应该是听到动静了,没有审讯,而是身姿挺拔地坐在桌上喝着热茶。
她站起身朝着两人道:“她不开口。”沉默片刻又道:“还活着。”
江愁余很难描述听到后面半句的救赎感,目光投向被粗重链条绑着的香娘,四肢尚在,没有太多流血的地方,香娘听到言语声稍稍抬起头,凌乱发丝下,那双眼睛准确地捕捉到了江愁余的身影。
她咧开干裂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声音嘶哑:“还不如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江愁余走近了些,这个位置刚好能清楚看到香娘的表情,而又不会被伤到。
“邓老汉带你去了北疆?”她开口问道。
江愁余从禾安处得知,她失踪后,胥衡亦是怀疑是北疆之人所为,几乎快要将罗井镇翻了个底朝天,可惜既没有找到她,也没有找到邓老汉等人。
他们撤离的速度之快,连尾巴都清扫干净,很难不怀疑是早有预谋,并且先前暗卫所监视的北疆细作也一股脑地撤离,而方向只有一个——北疆。
因此江愁余才会想到香娘是否也去了北疆,或是遭遇了变故才变成如今这般。

“是又如何?”香娘眼神微闪,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嗤笑道:“你身后的人不是查过吗?”
江愁余点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
“是你写信引我过来的?”她继续问道。
“不是。”香娘瞳孔瞬间收缩,极为细微。
江愁余没有停下,接着发问:“窠林城的瘟疫是你们做的,目的不光是为了我,对吗?”
香娘的呼吸明显一滞,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两下,随即怒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江愁余话锋一转,问到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你昨夜对我说的他是男子?”
香娘一愣,下意识摇头:“不是……”随即香娘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眼神恨恨瞪江愁余,猛地闭上嘴。
似乎方才只是随口问的,江愁余接下来又问了不少问题,只可惜香娘再也不言语,怕再泄露什么,她甚至闭上眼睛。
看她这般,江愁余也没再强求,转过身对胥衡道:“回去吧。”
胥衡不置可否,禾安转头看了重新闭上眼的香娘,忍不住道:“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江愁余摇摇头,声音清晰却有穿透力,在地窖回响:“其实她都说了。”
“给我写信的不是她,但她知晓那人是谁,或者说那人就是她的
上线,窠林城的瘟疫有北疆的手笔,只不过目的未明,以及最后。”
“她的上线是一位女子,地位崇高。”
“胡说八道!”身后的香娘猛然睁开眼说道,语气尖锐。
江愁余转头看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是诈你的,但你这般反应,便是我猜对了。”
禾安震撼过后又是忍不住瞅了眼站在娘子后边的少将军。
他虽目光没看向这边,可站得位置足以让他护住前边的娘子。
直至走出地窖都还能听到香娘的咒骂声,始终一言不发的胥衡缓缓皱眉,略微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禾安,后者会意,又回了地窖,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到香娘一声尖叫后再也无声,地窖复又静寂下来。
江愁余不去细想究竟发生什么,穿书这么久,她目前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动手,但至少能说服自己忽略。
眼不见为净,她也不是圣母,做不到别人要杀自己,还傻乎乎替她求情。
“少将军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胡思乱想之后,她斜乜了一眼旁边的龙傲天。
胥衡垂眸看她,没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发顶:“很厉害。”
江愁余丝毫不在意他的敷衍语调,满脑子都是欣赏方才自己的心理决斗,不过她还是有些疑问:“北疆到底对香娘做了什么?”
方才她问到香娘罗井镇的事,甚至她的夫君,没想到香娘则是一脸嫌恶,仿佛提及的是她最为不堪的过往。
“北疆一些部落善毒,尤其是蛇虫,或许是对她用了些秘法。”胥衡声音淡淡,不难听出冷意:“两国大战,他们掠夺的百姓都作为毒人试毒了。”
又是兵强马壮,又是善用毒,拟人一下简直是拥有法攻的战士啊。
江愁余咂舌,怪不得能在龙傲天的绞杀之下蹦跶到大结局,还是有些邪恶实力在身上的。
地窖的事并未影响江愁余的食欲,午膳吃饱喝足之后,她成功占据软榻,指尖捻着一颗裹着厚厚糖霜的梅子,慢悠悠地送进嘴里,酸甜的口感让人舒服得眯起眼。脚边矮几上,摊开着油纸包,里面是红艳艳、亮晶晶的糖渍梅子,不知道胥衡从哪处搞来的。
日影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暖金色的光斑懒洋洋地爬在紫檀木大书案的一角,胥衡坐在书案后,手中朱笔悬停,凝神批注着江愁余方才剩下的账册,下颌线利落,书房里静得只有他腕骨轻转时,狼毫笔尖扫过坚韧楮皮纸的沙沙声,沉稳而规律。
江愁余嘴里攒了两颗圆溜溜的梅核,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书案后那个身影,心中暗叹可惜没有电子产品,不然还能录个沉浸式助眠视频,造福众多失眠网友。
风和日丽,人安逸地躺着,如果没有噪音就更好了。
片刻后,江愁余忍无可忍地闭上眼,冲系统默念道:“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似乎知晓宿主拿它没办法,系统在短暂地安静之后,加大一格音量播报:【系统提醒,调查胥家灭门惨案任务进度30%,剩余时间:四日。】
疑似窝囊的报复,江愁余锐评道。
系统:【系统再次提醒,规定时间内未完成任务,将给予宿主惩罚。】
江愁余:“……之前分明没说过有惩罚!”
系统;【或许宿主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先上车,再补票。】
江愁余对它的逆天发言无语凝噎,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你等着被评论区骂死吧。”
系统同样反击:【如何呢?又能怎?】
江愁余:总部能不能圆滚地旋转离开?还我可爱的374号。
傍晚时,江愁余还在试图驱逐脑海里的机械余音,胥衡阻止了她第六次捶脑袋的疑似自虐行为,一脸平静问她是不是需要来一幅药。
江愁余顾不上机械音,而是忽然想到上一世自己无比唾弃的恋爱脑问题之一——你是不是不爱我。
感觉这句话马上要从她的嘴巴里脱口而出时,对面的人补充道:“找寇伯开些安神药。”
江愁余瞅着眼前这个凭借谨慎救了自己狗命的男人,大度挥手说道:“不用,阿虞派人叫我去谭家宅院看看,到时让她给我开点。”
胥衡挑眉,“我陪你去。”
章问虞的院子离得并不远,还未进去就闻到里边浓重的、混合着苦涩与草木清香的药气,几只小泥炉上煨着陶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汽,氤氲模糊人的面容。
“江姐姐!快,快来!”章问虞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颤抖的兴奋,从里间传来,穿透了药气,那声音里饱含的急切和狂喜,让江愁余心头猛地一跳,丝毫不管旁边的胥衡,几乎是跑着冲了进去。
小小的内室更显杂乱,地上铺满了晾晒的药材,桌案上堆满了摊开的、墨迹未干的医书和笔记。章问虞就站在中间,背对着人,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听到江愁余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还沾着一点研磨药材留下的灰渍,眼下是连日熬夜熬出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出奇的亮,像是燃烧着内心不甘的火。
“成了!江姐姐!成了!”她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
“什么成了?”江愁余的心跳得飞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药方!对付‘天时疫’的药方!”章问虞的声音拔高,浑然不知自己笑着哭,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卷小小的竹简。
那竹简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边缘有些毛糙,显然是被主人反复摩挲、翻阅了无数次。
“你看!”她将竹简塞进江愁余手里,急切地催促着,眼神紧紧盯着江愁余的脸,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肯定。
江愁余手指都有些发颤,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竹简。凌乱的字迹映入眼帘,记录着药材的名称、剂量、煎煮之法……每一味药都经过反复推敲,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着增减的理由和尝试的过程。
当归三钱,取其活血通络之力……黄连五钱,苦寒清毒……辅以艾叶熏蒸……引药入肺经……
江愁余的目光一行行扫过,除此之外,显然还有不止一人的批注,譬如这一药量是否可行,后面跟着不同的名姓。
顾二……焦小……李婶……小鸣儿……
“这怎么想到的?”江愁余猛地抬头,声音不觉已哑,眼中瞬间涌上了滚烫的热意。
“你还记得你从外边带回来的百姓吗?”章问虞的眼睛也湿润了,她语速飞快,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其余镇上的百姓进了城中,或多或少都有进而重症者,可我同寇大夫发现,那些百姓却没有,于是从他们的吃食入手,才发现他们镇
民凡是遇上头疼脑热,便去镇外嚼些野草,我即刻便让孟娘子带着一镇民去寻,将各种野草都采了回来,又翻遍了古籍,反复试验、调整,试了整整二十七次,却始终无用。”
“直至今日,我忽然在想,若不是一种野草,那会不会是两种,于是又去找了寇大夫,没想到真的试成了,试药百姓的高热退了!”
“方才我又去看,溃烂也止住了!”
章问虞甚至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她紧紧握住江愁余的手,眼前浮现的却是上一世的病者,雨水冲刷不掉街道上横七竖八、肿胀发青的尸体,绝望的哀嚎日夜不息,最终也沉寂下去,只剩下死寂,人命在疫病面前轻贱如蝼蚁,脆弱如朝露。
眼前逐渐模糊,就在这时,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怕,”江愁余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你做到了!”
章问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溺水之人死死抱住唯一的浮木,双臂狠狠勒住她的身体,几乎要把自己和她揉碎在一起,感受到她温热的身体。
所有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不再是忍耐的呜咽,而是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浮在水面上,连着两世不得平静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归宿。
第一次,章问虞无比庆幸能够重来一世,挽救那些难以安息的灵魂。

天光尚未破晓,细草孤云,只透出一点极淡的鱼肚白。
然而就在城中架了药棚,影影绰绰地聚集了数十人,几口临时垒砌的土灶不知何时燃了起来,窜起来的火焰顶着黑黢黢的锅底,周围忙忙碌碌的人挨着交替,各司其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燃烧的烟火气和新鲜药草被熬煮时散发出的清冽苦味。
江愁余接过冒着腾腾热气的米粥,转身递给章问虞,后者脸色依旧苍白,眼圈下有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寒夜里最亮的星子。
“不然还是去歇一会儿吧?”
昨夜章问虞几乎都未眠,同江愁余匆匆说完便赶去谭家宅院,在那里守了一整夜。
章问虞摇头,她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目光扫过外面那些忙碌的身影,“好些人缓过劲了。他们知道,这药能救命。”
江愁余目光掠过那些身影,部分都是试药之后好起来的百姓,他们自愿来帮忙,先前咳得撕心裂肺的妇人,此刻正佝偻着背,却异常专注地将一捆捆药草解开、分拣;有那个靠着棚柱的老翁,虽然步履蹒跚,却颤巍巍地拿着水瓢,小心地将清水注入沸腾的大锅;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脸上还带着病容,却懂事地穿梭在人群里,帮忙递着柴火。
“药够吗?”江愁余问道,如若不够也好早点做准备。
“够!”快步赶来孟别湘斩钉截铁地回答,难掩激动,“昨夜垣州的人到了,送来不少药材,还有禾安也压着押着几大车药材送来了!”她看了眼江愁余:“这回多谢胥少将军,回来途中还不忘收购药材。”
今日人多眼杂,江愁余还是让胥衡呆在院子里,没管后者的抗议。
“快喝点粥,垫垫肚子。”孟别湘顺手给自己和江愁余也舀了一碗粥,“天快亮了,得准备分发汤药了。”
一旁章问虞就着碗沿,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温热的米粥,那寡淡的米汤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了些回甘。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透出朦胧的青白色。雾气在低洼处氤氲,缠绕着跳跃的火舌和蒸腾的药气,几口大锅里的药汁翻滚着,墨绿近黑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粘稠的光泽。苦涩的味道愈发浓烈,钻入每一个角落。负责熬药的寇伯用长长的木勺小心地搅动着,神情小心。
“分药了——!”一个洪亮却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是魏促,他从街头走到巷尾,借了更夫的梆子,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规律的梆音在城中回响。
因着人多,孟别湘之前便吩咐,除却重症者由衙役统一喂药,其余在家中的百姓皆是来此排队拿汤药。
伴随着由近及远的人声,数不清的百姓安静地迈出紧闭的房门,有独自一人者,有互相搀扶的老者,无论男女老幼,都默默地排起了队,没有推搡,没有争抢,微亮的目光中是未熄的薪火。
江愁余走到一口大锅旁。她拿起一个粗陶碗,从翻滚的药锅里舀起满满一勺深褐色的药汁,小心翼翼地注入碗中,那滚烫的药气蒸腾而上,瞬间模糊了她的侧脸。
“给。”她把第一碗药递到章问虞手里,声音很轻,却重逾千斤,“他们都是你救的。”
碗壁烫得惊人,沉甸甸的,章问虞捧着它,无措之后将目光投向队伍的最前端。
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站在了那里。母亲牵着他,妇人脸色蜡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感激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母亲轻轻推了推幼童。
男孩仰起小脸,大眼睛里还有些病态的浑浊,却努力看着我,又看看我手中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小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惧那气味。
章问虞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尽管拿着碗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别怕,喝了它,就不会难受了。”
他看了看母亲,得到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章问虞,忽然稚声说道:“我记得你。”
“药苦,你给了我糖。”
然后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闭上眼,皱着小脸,就着章问虞的手,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苦涩的药汁显然让他极其不适,小脸皱成一团,但他强忍着,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喝完后,他的大眼睛又看向章问虞,亮亮的:“我也乖乖喝完了,有糖吗?”
药气氤氲,在晨曦中蒸腾缭绕,似乎也模糊了视线,“有。”章问虞声音哽在喉咙里,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视线被水汽彻底模糊,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滴落在捧着药碗的手背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她想说,其实我也记得你——上一世她刚到窠林城时,在她怀里死去的第一人。
恰逢此刻,日出之阳,这片饱受疮痍的累土之下,重新开始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流淌着生脉的溪流。
良久,江愁余无声地笑了,视线越过不远处低矮的院墙,在其之上,一个清晰又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屋脊,姿态闲散,轻轻挑眉。
正是不耐在院中呆着的胥衡。
分药所耗时辰不短,孟别湘同魏促确认后又道:“再带人挨着敲门问一下,定要让城中百姓都有药。”
魏促应下,转身离开。
孟别湘松了松筋骨,见章问虞收拾着搁在地上的药箱,问道:“章大夫还要去宅院?”
章问虞颔首:“宅院中仍旧有不少尚未醒来的病者,还得有人盯着。”
说话之际,一人带着仆从自远处快步而来,正是谢道疏,显然是有急事,他声音难掩焦急:“冒昧叨扰,在下想同福安帝姬说些话。”
孟别湘略显惊讶,不过反应过来笑着对江愁余道:“我们先去别处看看。”
而章问虞显然也莫名,她看向谢道疏道:“谢大人何事?”
谢道疏低声转述谢家信使所言:“谢贵妃有孕,然则多日前小产,皇嗣已逝,圣人大怒,着令查清真相,永昌宫小厨房的婢女留下血书自尽,称不配谢贵妃大恩,下药一事皆是一人所指使。”
“谁?”章问虞被这消息惊得失了往日的镇定,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及至谢贵妃病逝,除却章凝阳,再无子嗣,怎会突然小产。
而且谢道疏所说的指使之人……
章问虞猛地屏住一口气,死死盯着他,然而后者也是略带复杂地道:“是皇后娘娘。”
“如今百官已经跪在太极宫外,称皇后残害皇嗣,德不配位,请圣人罢黜皇后尊位。”
“圣人作何反应?”章问虞急问道。
“圣人未应,却也让张内侍收了众臣的折子。”谢道疏顿了顿,显然也不明了圣人用意。
章问虞听完,眉头微蹙,问道:“照你说,谢家便是苦主,为何要同我说?”毕竟章问虞是养在皇后膝下,便是如同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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