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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半天原来龙傲天是恋爱脑by野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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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衡收回目光,淡淡道:“谢家也有聪明人,今日试探后他们便知尉迟饶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动作会有,但在大事之上反而会三思而后行。”
果不其然,后面两日,军中风气显然好转许多,严肃军纪之下,众人各司其职,不敢懈怠,勾新知依照军纪罚了三月俸禄便出了大牢,尉迟饶也及时派人接触他,算是收进麾下。
胥衡也趁这两日去拜见了军中的叔伯,不免提到胥家,他们亦是长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劝胥衡,只能道会替他稳住军中局势。
在他们这些老人眼中,无论换了多少统帅,他们心中北疆军之首始终只有也只能是胥衡。
胥衡没有再多言,沉默片刻后,又问了当年的一些细节起身告辞。
在收到江愁余的信后,他便启程赶往窠林城,而长孙玄则留在北疆静观其变。
按照张朔雁所说,胥衡走后不久,东胡族那位新狼主率领部族精锐破了南西崖。
“屠城……三日……整整三日。”
张朔雁闭上了眼,每一个字都是从肺腑中挤出来的。
她离开垣州后,辗转去了北疆,因缘巧合做了绿林匪的首领,绿林匪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民所建,为着一口吃的,众人迫不得已算是落草为寇,平日的吃食皆是山中所种,偶尔接些护货的活计,张朔雁打算花费银两请先生上山教寨中幼童识字念书,只可惜沾了匪字,读书人根本不愿和他们扯上干系。
万般无奈,张朔雁只得亲自教书,恍惚间好似回到幼时,长姐也是如此一字一句教她,日子过得算是安稳,直至山下又开始征兵。
寨中的青壮有想挣个前途的,也有想为着儿女洗白名声的,他们头也不回地下山了,每隔一段时日才能回寨中,一人接一人地去,与此相应的是,绿林匪逐渐被人尊称为义匪。
张朔雁最终下了决定,将寨中剩下的人转移到镇上去,一是老者头疼脑热能及时就医,二是幼童也能去书塾就学。
但她万万没想到,东胡族的兵马朝着北疆进了一步。
一时之间,北疆人心浮动,回来探亲的人露了口风,说是由尉迟将军领兵,去南西崖驻守,全看之后东胡族动作。
蛮族已经沉寂许久,骤然一动,直接将北疆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多数人仍旧相信,蛮族虽有野心,可胥少将军威风未倒,谁人敢动。
张朔雁听到这流言下意识眉头一皱,心里清楚,非我族类,有所图谋,便迟早会露出獠牙,更何况如今胥少将军何在,以无影之人来震慑虎狼之师,岂不可笑?
这股不好的预感一直维持到两日后,传来消息,南西崖已破,东胡兵势汹汹,直指他们脚下之土——锡府,好在南西崖同锡府之间还有九连铁峰,依据天险,说不定还能暂挡数日。
她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安排寨中人的去向,如今得了消息,多数镇上百姓都在往后方逃离,她本来计划也是如此,没想到,寨中最年长的福老找到她道:“首领之意我等清楚,只不过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走不动,也不想走。”
“若是能死在故土,也是落叶归根,我问过其他人,他们也都这般想。”
“只是,寨中稚子无辜,还请首领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老者语气喟叹,转过身晃悠悠地回了山林。
张朔雁睁着眼愣了半刻,随即站起身迅速安排稚子去向,选了寨中有身手的妇人护送他们去南方。
而她则是取下木架的长枪,一人一骑赶往南西崖,总归要像福老说的,让他们落叶归根。
她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程,却止步于南西崖十里外,只见城中火光漫天,数不清的无头尸首被悬挂在城头,成了张朔雁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弃马拍了拍它的头,说道:“你自去吧。”
便准备独自进城,哪怕只抢回一块骨头。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后方袭来,她看不见,身手迅捷地反手挥枪,又被力道拦下,那人开口道:“你想死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却又带着铁一般的硬,“看清楚!那是火坑!进去就成灰了!”
张朔雁回头道:“放开我!你是何人?”同时手中长枪送过去。
那人躲过后退两步定住:“长孙先生请你过去。”
他指了林中一个方向,继续道:“我家主子是胥少将军。”
胥少将军?
张朔雁愣住,不是外面皆传胥少将军不知所踪,大约是已死了吗?
她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眼前人,那人道:“你是绿林匪首领,更早之前,你是垣州黎家之女。”
这一句话下来,张朔雁心中大惊,对方竟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片刻后,她跟着玄衣人来到所谓长孙先生的面前,后者踩着草鞋,脸色微白,依旧不掩洒拓,只是此刻他神情严肃,屈身对她行了一礼:
“张首领,某知你心中悲痛,但某希望能得你一助
“什么?”张朔雁冷声问道。
他抬起沉重却依旧有亮光的眼眸:“速速前往南边的窠林城,寻到胥少将军,让他来支援北疆。”
“告诉他,尉迟饶重伤未醒,军中有人反叛,群龙无首,而东胡狼主确有其人,却还未现身,北疆危矣!”
张朔雁吃了一惊,居然连北疆统帅都重伤,那东胡族攻势不言而喻。
“危矣”两个字,他咬得极重,眼眸中是孤注一掷和恳求,“某要继续在此地统合兵力,盯着东胡族的下一步。”
“只有拜托给张首领!”他一锤定音。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坡顶风刮过,张朔雁才发现这位长孙先生衣裳污黑之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新鲜的血液正从裂开的皮肉里不断渗出,蜿蜒而下,滴落在尘土中。

堂中张朔雁气噎声嘶,字字泣血。
她冒着血色的眼眸定定看着胥衡,只等他的吩咐,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恳求与期盼。
希冀眼前这人能去挽救北疆。
胥衡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投下沉重的阴影,几乎快要遮住榻上李方的尸身。
他的目光转而望向门外的北端,仿佛能透过千里之隔,看到那巍峨的关城在烈焰中崩塌,脑海中闪过江愁余所言,即使谢家不是罪魁祸首,但也绝对知晓那年真相,屠戮胥家满门,他追索了整整两年、如同毒蛇般潜藏的元凶,如若当下快马加鞭,或许刚好能拦下谢家人马。
他闭上眼,目前却交替闪现着截然不同的画面:一边是铁骑踏破山河,另一边,是平原上缓行的车马。
家仇与国难。
胥衡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楚已被一种冷硬的决绝覆盖。“备马,”他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锡府。”
张朔雁闻言松了一口气,江愁余将她扶起,让寇伯替她治伤。
锡府离窠林城远,胥衡清点自己手下人马先去查探情况,张朔雁也不顾伤,毅然决定同行。与此同时他命人传信给恪州等势力借兵,京城的情况不定,他不能将自己的命交给那位。
知晓北疆被袭的消息,孟别湘先是不敢置信,勉强接受后便言会传信给孟还青。
听见孟还青之名,在一旁沉默不言的张朔雁忽然抬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在她走后,时而会从垣州来的行商打听长姐的情况,得知长姐过得安稳她便安心了些,像是心中某一块被人妥善安置。
江愁余知道她的心思,便轻声道:“孟少夫人已经怀胎四月了,待北疆之事处理完,你可去看看她。”
张朔雁先是一愣再缓缓点头,随后像是忍不住一般,问道:“这位娘子,你为何……”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总觉得眼前之人每次看她总有种熟稔。
江愁余后知后觉,对哦,在张朔雁视角,确实不认识自己。
于是就三言两语将当时偷听一事和盘托出,有些不好意思:“那日确实是失礼……”
听了一阵的孟别湘靠在江愁余肩上,也笑道:“是我们不对,要不是你伤势未好,我定然以酒谢罪,下回一定!”
江愁余严重怀疑是孟别湘想喝,戳了戳她的软肉,孟别湘强撑着面不改色。
而张朔雁也没想到当时居然有此事,心中不生气,大约是人在外漂泊许久,听到从前的事,还觉得恍如隔世。
“没关系,也许就是缘分。”说着,她难得地笑了笑,也正是因为这段缘分,她得知了长姐的消息。
胥衡很快点兵完毕,朔风卷地,吹过城门口斑驳的砖石,又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抛入半空。天光晦暗,江愁余站在城外道,才后知后觉原来深秋已至。
东胡来势汹汹,野心不小,张朔雁来报信时,想必亦有信使往京中赶,只看圣人作何应对,局势紧张,胥衡便打算即刻启程,战场无眼,他放心不下,于是让江愁余留在窠林城,同孟别湘一道。
“等我回来。”胥衡跨上马,垂眸开口,声音如同往常。
江愁余抬头看他,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笑了笑:“少受点伤,我在此处等你。”
同时吸了吸鼻子,按理来说,她知道胥衡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想到居然还哭,不愧是闻之丧胆的热恋期。
感觉到视线瞬间模糊,她准备转身偷偷擦掉,就听见对面的人似叹了口气,屈身过来,阴影瞬间笼罩她,连带着冷寒的气息,指尖擦过脸颊。
等到暖意消失,视线逐渐清晰,就见旌旗猎猎作响,在风中撕扯出呜咽般的声响,胥字旗忽隐忽现,沉重的玄甲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挺拔如松柏的背影,汇入沉默如铁的黑色洪流,被马蹄声、车轮声、甲胄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低沉的轰鸣,越来越远。
直至那一片玄色逐渐消失不见,江愁余转身同孟别湘告辞,她准备再去地窖一次,问问香娘一些新问题。
到了地窖,相比于上一回,香娘身上没有多余的伤,整个人状态却更加虚弱,江愁余让禾安在门口等着,她只提了一盏更明亮的琉璃灯,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灯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阴影,也清晰地照亮了香娘脸上刻意维持的冰冷和戒备。
“香姐姐。”江愁余声音轻松,随意地坐在香娘对面的木凳上,姿态放松,仿佛只是来闲聊。
可惜没带瓜子。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还准备熬一熬呢。
香娘眼睫轻颤,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地窖只有时不时的锁链声响。
她如此防备自己,江愁余并不意外,毕竟上一回吃了大亏。
江愁余拿起桌上的粗陶壶,倒了杯水给她。“今日有人来报信,东胡狼主现身,占了南西崖。”
这惊天消息送入耳畔,香娘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快得如同错觉,她依旧低着头,不肯开口。
江愁余并不气馁,她开始慢条斯理地“自言自语”,语气轻松,好似同熟人分享今日的趣事:
“你们计划还算精妙,一方面借用胥家之事引我来窠林城,或者说,真正的诱饵是我,你们想将胥衡引到窠林城。”她停顿,仔细观察。香娘的肩胛骨似乎绷紧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放松。这细微的肌肉变化,在江愁余眼中已是明了——她赌对了方向。
“但我亦有些好奇,你们为何如此断定胥衡会为了我来窠林城?”江愁余的声音更轻了,至少在她来看,明面上她同胥衡的关系不算光明正大,“除非那个人熟知我和胥衡的事,她本身就是我认识的人?”这次,香娘的呼吸出现了明显的停顿,虽然她立刻调整,但那瞬间的紊乱被江愁余精准捕捉。
果然,这位领导是她认识之人?
会是谁呢?
江愁余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光亮在她眼中跳跃,形成一种隐约的压迫感。“香姐姐,我还有个问题,希望你能替我解惑,东胡是不是同西北什莫族联盟?”她直接抛出章问虞所记载的事。
香娘猛地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江愁余对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冷嘲,而是瞬间涌起的惊涛骇浪!尽管她立刻用意志力压制,但那抹震惊和难以置信的锐利光芒依旧无法掩饰。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嘴唇微张,却在对上江愁余洞悉一切的目光时,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重新死死抿住唇,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江愁余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香娘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但她忍不住疑惑,按照章问虞所书,明明东胡叛乱是在年底,甚至两族合作是在明年,如今却提前了。
不会真是她的蝴蝶效应吧。
江愁余没有乘胜追击逼问何时合作的,毕竟对于如今局势已经不再重要,同样她知道此刻的香娘警惕性已提到最高,再逼问细节只会让她彻底龟缩。江愁余反而向后撤了些,给了香娘喘息的时间,甚至端起自己那杯水,轻轻啜了一口。
“香姐姐。”她放下杯子,眼神却变得难以捉摸,“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知道这些事吗?”她站起身,拿起琉璃灯。“毕竟连‘她’都颇为忌惮我的存在,所以等不及想要你杀了我。”
江愁余走到地窖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入阿月耳中:“香姐姐,你难道没好奇过你的过去吗?你是谁?亲人何在?为何会出现在北疆?”
说完,江愁余不再停留,提着灯径直走了出去。沉重的地窖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隔绝
了光线,也隔绝了声音,只留下香娘一个人,被重新投入冰冷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一切归于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微弱噼啪声。香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脑海中不停充满了剧烈的挣扎。
她心惊肉跳的是江愁余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笃定的语气,绝对这不是在诈她,她语气中的自信,让香娘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对于那位发布的命令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和恐慌。尤其是那位对江愁余的评价都是——阻碍。
香娘的眼神在绝对的黑暗里剧烈地闪烁着,内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一出地窖,江愁余语气如常,对旁边的禾安说:“快来扶一下我。”
禾安赶紧捏住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江愁余垂眸看向自己的不争气的手:……怕毛!
还好没被看出来。
西北部族营地边缘,落日熔金,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红。首领图伊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一处土丘上,如一块沉默的磐石,他身上的沾染着西北一贯的沙尘,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弯刀的刀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渐起的暮霭,死死锁在东边的远处——那是东胡族的领地。
半月前,东胡族的使者不请自来,双手奉上一卷羊皮纸,图伊认的中原字不算多,使者便以口述——两方联盟,合兵一处,突袭那道如天堑般横亘在草原与南方沃土之间的连绵千山,往南是丰饶的沃土,不同于西北的苍茫,什莫族能够分得的战利品在使者口中唾沫横飞而出。
图伊没有应下,也没有回绝,只说他要同族中商量,还要问询长生天,使者笑着道应当,眼中的鄙夷他也没有忽视。
东胡族的邀约太过突然,甚至让他嗅到阴谋的味道,图伊思考了数日都还未定下,在他身后,年轻的勇士哈则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和困惑,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首领,东胡族的鹰旗已经竖起,他们的勇士像沙暴一样聚集。使者说,机会千载难逢……我们,答应吗?”
图伊没有立刻回头,裂风吹动他鬓角夹杂着霜雪的头发,许久,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像滚过戈壁的闷雷,每一个字都砸在哈则的心上:
“答应?”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深刻的皱纹在阴影中如同刀刻,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混合着疲惫、洞察和一种沉重的无奈。“哈则,你看到的是什么?一场分享盛宴的盟约吗?”
哈则被他眼中的沉重震慑,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言语。
图伊抬起粗糙的手,指向那片南边的土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南边的大国有他们的守护神,就像我族的长生天,你见过那个人吗?”
哈则摇头,他才成年,参加过族中的许多次游猎,却没有见过族外的人。
图伊继续道:“我像你这般大时也有野心,族中的所有勇士我都挑战过,却败给了他。”
“那时的他,我想想,比你的年岁还小,人却是无法刺穿的顽石。”
图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东胡的那位野心不小,邀请我们联盟,是想让我们作为他用来撞开那道天堑的‘攻城锤’,是消耗品!是铺在胜利之路最前面的、注定要流尽鲜血的石头!”
哈则的脸色白了白,争辩道:“可是首领,使者说……战利品按战功分配……”
“战功?”图伊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在东胡的天平上,我们整个部族战士的性命,不值一提,我们倾巢而出,就算侥幸不死在山下,最后能分到的,不过是他们啃剩下的骨头渣滓,还要付出多少好儿郎的性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自己部族的营地。那里篝火点点,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和妇人呼唤归家的声音。经过内乱之后,他致力于让大家休养生息,如果此时再起战争,那族中的勇士只会越来越少,毫无疑问,那便是部族的衰落。
“更重要的是,哈则,”图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悲凉,“那道关,不仅仅是山。它隔开的,是两种部族。草原是我们的根,是长生天赐予我们驾马驰骋的地方。关内的世界,繁华似锦,却也暗藏杀机,如同极易忽视的沼泽,一旦卷入其中,就像雄鹰被关进金丝笼。东胡想成为关内的王,而我们……”
“或许会在那片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失去生命,更会忘记曾经孕养我们的雪水。”
一阵寒风掠过土丘,卷起枯草和尘土。图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当他再睁开眼时,那里面翻涌的痛苦挣扎都沉入深潭,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忧虑。
“不答应,东胡的兵师可能立刻就会调转方向,踏平我们这片水草并不丰美的营地,拿我们的头颅祭旗,再裹挟我们的妇孺去填充他的部族,甚至成为他们的试药人。我们……没有选择。”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草原的法则就是如此,哈则。狼群捕猎,弱小的狼要么追随,要么被撕碎。我们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拒绝的资格,都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图伊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部族那相对黯淡、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点点篝火。他的背影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孤独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部族的命运。
“传令下去吧,”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召集所有能拿起刀枪的勇士。告诉族人们……准备打仗。不是为了荣耀和财宝。”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苦涩与无奈,“是为了……活下去。像草原上最卑微的野草那样,汲取水的滋养,愿长生天会庇佑我们。”
他说完,不再看哈则,而是朝着天空做了几个手势祈祷,身后的哈则不知为何,草原最英勇的男儿第一次感到不安,是为了部族悬而未决的前途。
但愿长生天保佑我们。
千山之隔的西北军营中,烛芯“啪”地爆开一星火花,伏案疾书的章修笔锋一顿,一滴浓墨迅速在军报上洇开,他搁下笔,捏了捏紧锁的眉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桌角——那里空空如也,本该摆放着来自京城的邸报,已经连续七日空无一物。
“殿下,”赵峰的声音沙哑,“您已批阅了半日,歇息片刻吧?巡防营报,今日风沙过大,各部已按令加强警戒。”
章修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几,发出单调的叩击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京城的消息还没传来吗?”
“许是天寒地冻,驿道艰难……”赵锋试图宽慰,但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西北驿道虽苦寒,但朝廷传递军情政令的八百里加急,从未无故断绝七日之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声,打破了堂内压抑的寂静。
“报——!”一个浑身裹挟着寒气与尘土的小兵几乎是扑进堂来,单膝跪地,气息粗重,脸上带着惊惧,“启禀统帅!北、北边出事了!”
章修“霍”地站起:“何事?”
小兵喘着粗气,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小的随斥候小队深入空谷附近哨探,发现……发现什莫族的精骑正在大规模集结!人数远超以往秋掠!他们似乎在向千山方向移动,动作极快,绝非寻常游牧!”
“千山?!”赵锋冷声道,“那里已近我朝边域!他们想干什么?”
章修的脸色瞬间难看,虽说什莫族换了新首领,还向安国求亲,但圣人没应,因此不放心才派自己前来督军,自他来此,什莫族一直老实,没想到这回居然懂了,而且绝不是
小规模的劫掠,这是有预谋的军事调动!是战备!
更深的焦灼猛地窜上章修心头。部落异动,狼烟将起!这本是边关常事,他身为镇守大将,自有应对之策。但此刻,那七日断绝的京城音讯,让他有种更加不好的预感。
简直是内忧外患。
“集结规模?可看清旗号?”章修回过神,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
“回统帅!尘土太大,旗号未能辨清,但马匹精壮,甲胄反光,必是主力!”小兵努力回忆着方才所见。
“再探!”章修沉思片刻道,“加派三倍人手,我要知道他们每一刻的动向!快去!”
“得令!”小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堂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风沙扑打窗户的呜咽声,以及烛火不安的跳动。赵锋看着郡王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代表什莫族领地的那个标记上。
“殿下……”赵锋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声音凝重,“西北异动,非同小可。是否……立即整军备战?同时,是否要向京城八百里加急奏报?”
“备战!立即备战!”章修踱到窗边,猛地推开沉重的木窗。凛冽的寒风裹着沙粒扑面而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也让他滚烫的头脑稍微冷却了一瞬。他望向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无垠的戈壁和连绵的群山,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伐之气,暂时压下了所有纷乱思绪,“增兵一倍!烽燧台十二时辰双岗!所有斥候撒出去!粮草、军械、滚木礌石,全部给我检查到位!告诉各营主将,随即应战!”
“是!”赵锋抱拳领命,肃杀之气弥漫。
“至于京城……”章修的声音低沉下来,“再派一队精锐信使,乔装改扮,分三路,走最险的密道,务必把军情和我的亲笔信送出去!同时,放出我们的猎鹰,往京城方向。”
“属下明白!”
章修沉默片刻,忽然下令,“牵马来。”
“殿下?您要去哪里?此刻外面……”赵锋惊问。
“去空谷!”章修抓起案上的佩剑,剑光映着他锐利的眼睛,“什莫族这回太过突然,我觉得有蹊跷。”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身份尊贵,万不可亲身涉险!探察之事交给斥候……”赵锋垂首劝阻。
“尊贵?”章修语调没有起伏,却隐隐带着讽意,“你怕了忘了我这封号如何来的?”
先忠才有尊贵,而且退一万步说,如若西北被破,那虎视眈眈的北疆更是毫无顾忌。
赵锋不敢再劝,只得紧随章修身后,风沙似乎更大了,呜咽着,好似提醒他们即将面临的风暴。

十一月,快至年末,城中百姓陆续准备着年货。
街道的大小铺子还开着,与之前的冷清景象截然不同,纵然是傍晚时分,进城的队伍依旧排得长,人气鲜活,挑担的汉子扁担两头晃悠着盖了红布的箩筐,妇人仰着笑同前后的人说话,还指着自己篮子里的菜蔬,说这些都是嫩生生的,可舍不得卖。
“江娘子回来啦!”一个嘹亮又带着沙哑的嗓音,如同投入嘈杂的小石子,偏生激起更大的喧嚣,说话之人正是城门旁卖豆腐的王嫂,她系着洗得泛白的蓝布围裙,手里还拿着舀豆浆的长勺,脸上荡起爽朗的笑容,朝着缓缓停住的车马说道:“娘子来一碗热乎的豆浆!”
她这一招呼,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也附和着,方才说自己不卖菜的妇人直接往前挤过去,嘴上喊道:“江娘子,我这菜就是给你留的。”
马车停住,有人缓缓掀了青布帘伸手接过王嫂的热豆浆,笑着道:“好喝!下回我来尝尝豆腐。”
听到江愁余的话,王嫂激动难以言喻,嘴角都快咧到耳畔:“娘子的豆腐我都包了!”
不过其余人的江愁余都一一婉拒,毕竟窠林城才从瘟疫中缓过来,众人的口粮其实也不多。
“噼啪!噼啪——!”清脆的爆炸声就在马车侧后方不远处炸响,带着一股硝石特有的刺鼻气味。几个追逐打闹的总角孩童,手里捏着刚点燃的摔炮,正嘻嘻哈哈地互相投掷。其中一个穿着臃肿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的小丫头,被同伴推搡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恰好停在马车窗下。她懵懂地抬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毫无遮拦地撞进了那张脸。
小丫头愣了一下,显然认出了这位常在告示榜下、或是在修屋舍的街口见过的“大人”,脸上还带着玩闹的兴奋红晕,竟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脆生生、毫无顾忌地喊了一句:“江姐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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